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堂屋里,桂莲正在剪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身边围了一圈小屁孩儿。向来村里谁家来了新媳妇儿,小屁孩们都会带着无限的好奇追着跑。红纸在桂莲手里上下翻飞着,小蜻蜒、蝴蝶、小鱼……各种漂亮的小动物在她纤细的手指下一个个变了出来。 小脚奶奶站在田埂上不断给水根招手。水根只得让弟弟来替换自己,飞跑过去。小脚奶奶不容分说就要把水根往田埂上拽,“根儿呀,你大婶儿上次说的那桂莲姑娘到咱家了,快回屋看看去。” 水根听奶奶说过,这个叫桂莲的姑娘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被父母送了别人。水根心想,要是桂莲跟了他,自己就算再若,也不能苦了她!
定亲水根做农活是一把好手,把打谷机踩得嗡啦嗡啦直响。汗水顺着眼睑直往里灌,生生的痛。水根脚下不停,家里现在就他一个壮男丁,得赶着把稻谷全部收完。
远远的,小脚奶奶拄着个拐棍儿,心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水根家祖辈有点家业,奶奶九岁时就到了爷爷家做了童养媳。爷爷对奶奶很好,水根经常听他念叨:女人是水做的,得对她好。
小脚奶奶站在田埂上不断给水根招手。水根只得让弟弟来替换自己,飞跑过去。小脚奶奶不容分说就要把水根往田埂上拽,“根儿呀,你大婶儿上次说的那桂莲姑娘到咱家了,快回屋看看去。”
水根听奶奶说过,这个叫桂莲的姑娘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被父母送了别人。水根心想,要是桂莲跟了他,自己就算再若,也不能苦了她!
堂屋里,桂莲正在剪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身边围了一圈小屁孩儿。向来村里谁家来了新媳妇儿,小屁孩们都会带着无限的好奇追着跑。红纸在桂莲手里上下翻飞着,小蜻蜒、蝴蝶、小鱼……各种漂亮的小动物在她纤细的手指下一个个变了出来。
桂莲喜欢剪纸,花鸟虫鱼在她手下活灵活现。小屁孩们仰着花脸蛋,吸着长鼻涕,眼里闪着惊喜的光。水根远远瞧见,内心一阵欣喜。
水根绕到后院水井,打了一桶水,“哗”地淋一身,一阵的舒爽。又转到自己房间里,把平日里舍不得穿的短袖棉衫换上。小脚奶奶说过,虽然家里不及以前了,但还是要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
奶奶已经等不及了,把门推开拽着水根往外走:“根儿,你快点儿。人家姑娘都等了很久了,说是你累着,不要催你呢。你看,多懂得心疼人呢。”
水根悄悄瞧向桂莲。桂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衫,手肘两侧打着整齐的补丁。桂莲文文静静的,脸上有些苍白。水根觉得从未见过这么好看又有灵气的姑娘,像画儿里走下来的一样。水根心想,怪不得昨晚梦到一只乖巧小白兔跑到自己身边,真是个好梦。
桂莲低着头,局促地摸着手里刚剪好的一张剪纸。“你的手真巧!”水根赞叹到。桂莲的头埋得更低了,“小孩们闹腾,哄他们玩儿呢。”婶儿附到桂莲耳边说着什么,桂莲脸红到了耳根,轻轻点了点头。
小脚奶奶随即笑开了花儿,水根儿也跟着傻笑,“婶儿,赶明儿我就给桂莲置身新衣裳,一定不会委屈了她!“
心里有了桂莲,水根儿干活更有劲儿了。听婶儿说,桂莲在家里不受待见,水根便想着尽快把桂莲娶回来,自己的媳妇儿可不能受了半点委屈。
农活儿一忙完,全家便忙着娶桂莲的事情,小脚奶奶把压箱底的两只银镯子取了出来,让水根拿到镇上找打银匠熔了,给桂莲重新结结实实做了一只银镯、一只戒指。
水根把桂莲娶回了家。桂莲身子弱,水根不让她下地干活。桂莲不是懒惰的女人,在家也没闲着。屋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被她打扫得一尘不染,一日三餐被她安排得妥妥贴贴,还特地在后院栽了一株银杏。
桂莲开心地说,银杏活得久,水根和她也要长长久久的,不离不弃!一年后,桂莲给水根添了白白胖胖的小子,桂莲给她取名叫豆子,说是扔哪儿哪长,家里愈发热闹了。家里重活累活儿,水根从不让桂莲插手。
隔壁小媳妇总会凑在一起嚼舌根,打趣水根:水根儿,你不是娶的媳妇儿,怕是娶的先人吧,每天被你供着呢!水根总是憨憨地笑笑:自己媳妇,我不疼她谁疼!
桂莲总爱咳嗽,咳厉害了就喘不过气儿来。水根儿心疼,总是省着钱给她买冰糖,用厚厚的粗纸包着压在箱子角边,桂莲咳了就可以抿一小块儿,那嘴里就会一直是甜的。
豆子也一天天长大了,不像邻家小孩子只会在外面瞎跑。桂莲纳鞋底、剪纸时,豆子会搬个小板凳儿坐到娘身边,认认真真地写字。桂莲总会摸着豆子的头说,儿呀,你可以认真读书,以后好好孝敬你爹。豆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字写得更加周正。
桂莲说,再穷也要供儿子读书,要供儿子读到大学,给水根家光宗耀祖。水根笑到了心里,这老婆,这儿子,真是老天爷心疼他水根。
桂莲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有天早上咳出了好多血。水根在板车上绑了床棉被,让桂莲躺在板车上,拉着到镇上去看。镇上医生说了,得到大医院去,这病得赶紧治。“水根,咱不看了,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听那些医生瞎说。”桂莲心疼钱,更心疼水根。
“治!咱砸锅卖铁都得治!”水根一把将桂莲抱到了板车上,一个从不流泪的老爷们儿,竟然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桂莲,你得好好的,我和豆子可都指望着你呢。”桂莲轻轻叹了口气,“放心吧,都说损坛子命长,我怎么着也要陪着你们!”
水根把家里猪和牛都卖了,带着桂莲来来回回跑了好多医院。桂莲的病没见好转,却愈发严重了。慢慢的,桂莲话也不能说了,手脚瘫软着,头耷拉在肩上,就那双眼睛,总是在水根身上,像有好多话要对他说一样。一天水根干完活回来,看到桂莲摔在地上,嘴角边摔出的血都凝固了。水根抱着桂莲嚎啕大哭,直接甩了自己两个耳把子,都怪自己没有把桂莲照顾好!
水根不放心让桂莲一个人留在家里,就到屋后砍了竹子,连夜给她做了一个小圈椅。水根将桂莲抱到圈椅里:桂莲呀,只有辛苦你跟我下地了哦。咱俩呀,再也不分开。桂莲歪着头,喉咙里发出噢噢两声。
虽然桂莲神志已经不清了,也不认人,但水根觉得自己说的话桂莲是懂的。水根用木梳沾了沾水,把桂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桂莲爱美,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让她漂漂亮亮地见人。
水根做农活的时候,桂莲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坐在圈椅里,不吵不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水根。有时候桂莲也会烦躁不已,不断发出噢噢的声音。水根看了就会过来摸摸她的头,“听话哈,咱要多干活,儿子还要读书呢。”
桂莲就真不闹了,还盯着水根笑呢。水根后来明白了,桂莲是一个人待着难受。于是做一会儿活就过来和桂莲说说话,摸摸她的头,有时候采来野花儿给她插在头发上,总不忘夸赞一句,“还是咱桂莲最好看!”
后来,豆子读书花费大了,水根不得不到附近的砖厂干活。每天天未亮,水根就把桂莲梳洗好,让她坐在圈椅里,再背着圈椅到砖厂上工。大家都劝水根,人都这样了,不要再受拖累了,让她两下走吧。水根笑笑:桂莲是俺的天呢。天没了,这人还咋活?
离别
一天天快亮时,桂莲突然很清醒,用胳膊肘不断碰着水根。水根翻身起来,桂莲正对着他笑呢,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一样。
水根一激灵,想到了老人们说的回光返照,心里一酸,眼泪流了出来,“桂莲呀,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呢,让你受苦啦。你可不能丢下咱爷俩呀,你要是走了,我上赶着找你去!”桂莲仿佛听懂了般,眼泪顺着脸颊滴到水根的手臂上,“火……火……豆……豆子……”。
桂莲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慢慢竟闭了眼。水根用手慢慢擦干桂莲眼角的泪花,使劲把她搂在怀里,嚎啕大哭。过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桂莲刚才不是说的“火”,而是“活”。桂莲是要水根活着,因为还有豆子。
桂莲扔下水根走了,水根没有了魂儿。大家都劝水根再娶一个,也好照顾豆子。水根说,豆子只有一个娘。后来,豆子没有辜负他娘的期望,考上了远方的大学。水根更加卖命地劳作,给豆子攒下每一分钱。有天,豆子托人给水根带话回来,说自己在上学的城市找到工作啦,等挣了钱,一定好好孝敬爹!
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了蜷缩在桂莲的坟边的水根,已经走了,走得很安详,嘴角带着笑。坟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插着一捧野菊花,坟尾紧挨着栽上了两株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