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初作品娇养(娇养作者慕如初)
慕如初作品娇养(娇养作者慕如初)也就养了两三年吧,结果大哥哥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阿圆心疼又感动,鼓起勇气安慰他:“大哥哥别难过,阿圆存银钱养你。”小时候阿圆逛庙会,不慎与家人走散,是个好心的大哥哥送她回家。那个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呐,俊朗清隽,皎皎如天上月。大哥哥说他寄人篱下命运悲惨,甚至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但他人穷志不短,立誓要成为人上人。
《娇养》
作者:慕如初
简介:
娇软笨美人×外表温润如玉,实际上腹黑狠厉的太子殿下
小时候阿圆逛庙会,不慎与家人走散,是个好心的大哥哥送她回家。
那个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呐,俊朗清隽,皎皎如天上月。
大哥哥说他寄人篱下命运悲惨,甚至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但他人穷志不短,立誓要成为人上人。
阿圆心疼又感动,鼓起勇气安慰他:“大哥哥别难过,阿圆存银钱养你。”
也就养了两三年吧,结果大哥哥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
阿圆:QAQ 我感觉我养不起了。
仆从们惊讶地发现,自从他们殿下遇见褚姑娘后,就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阴郁狠厉的少年。
他喜欢逗弄小姑娘,还亲手给她喂糕点;
教小姑娘读书写字,送许多精美华服让她穿得可可爱爱;
甚至,小姑娘受委屈,他耐心帮着擦眼泪后,暗暗地收拾了人。
有一天,小姑娘凶巴巴道:“沈哥哥说自己寄人篱下还欠了许多债,怎么总是挥金如土不知俭省?往后可莫要如此了。”
仆从们冷汗:“不得了!居然有人敢管他家殿下!”
可悄悄抬眼看去, 他家殿下竟是眸子含笑,无奈应了声“好。”
后来,谁人都知道东宫太子萧韫有颗眼珠子,宝贝得紧。然而一朝身份掉马,眼珠子生气,他愣是哄人哄了好几个月。
小剧场:
太子恢复储君身份的第二年,宫宴上,皇帝有意为太子择妃。
候府家的小姐明艳,公爵家的姑娘端方,个个貌美如花,含羞带怯。可太子殿下却突然起身,走到个五品小官之女跟前。
他神色宠溺:“阿圆,过来。”
精彩节选:
初春,杏花雨微凉,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河畔青柳下,站着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她肤色瓷白,面颊红润,肉肉的小脸,显出两个梨涡。
梨涡可爱,衬得小姑娘也可爱,配着一双墨玉般晶莹剔透的眸子,就这么乖乖巧巧站着时,任谁都要回头看两眼。
阿圆背着个布袋,不停地往人群里张望。
她原本是跟母亲来万寿寺上香,但一刻钟前,她跟母亲走散了,便跟婢女宝音到处寻人。
今日恰逢庙会,路上行人颇多,摩肩擦踵,阿圆走得慢不说,还总是被挤得踉踉跄跄。
婢女不忍,索性寻了块空地让她站着等待。
“小姐站这歇会儿,奴婢过去那边看看。”
阿圆点头,声音清亮甜软:“知道啦,我待在这等宝音姐姐。”
等了片刻,实在无聊,她从布袋里掏出颗糖果。
刚剥开纸欲放入口中时,被旁边的人不小心撞了下。糖果掉地上,随即骨碌碌地滚进了湖中。
“啊呀”阿圆蹙起秀气的黛眉。
正想抬眼去看看是何人撞她,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回避!莫冲撞景王车架!”
听见“景王”二字,阿圆顿时就来了兴致,跟着人群边退,边朝路中央望。
有人见她垫着脚摇摇晃晃地看得起劲,便逗道:“小姑娘,这可不能看呀。”
“为何?”阿圆不解。
“贵人出行,可不许乱瞧,免得”那人比了个抹脖颈的手势。
恰巧此时一队穿着玄色铠甲的护卫策马而过,铁甲刀柄相撞,发出冷冰冰的声音。
阿圆脖颈一缩。
遗憾地嘀咕:“怎么连瞧都瞧不得,景王莫不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那人哈哈笑。
很快,景王的车架离开,人群松散起来,阿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得走出了老远。
她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寻回去,边听前头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谈话。
“适才我看见景王了,长得可真俊。”
“废话,景王乃大塑第一美男子,自然是俊的。”
“他还对我笑了呢。”
“你白日做梦不成?景王是何等清贵人物,又岂会对你笑?”
阿圆跟在后头,默默附和点头。
人人道景王龙章凤姿、气度不凡,模样更是悦怿若九春,磐折似秋霜。若不是被废黜,如今恐怕是东宫里身份显贵的太子爷。
当然,太子也好景王也罢,阿圆不在意这个,她只看脸。
但景王长年居于府中,鲜少露面。今日出行,难怪要带这么多护卫,不然,以这些女子们的热情,岂不是连景王的车顶都得掀翻?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地从布袋里又摸出块糕点,边吃,边继续听这几个女子说话。
“景王虽还未及冠,但也到了选妃的年纪了,你们说会花落谁家?”
“还能花落谁家,依我看,高门女子不一定嫁,低门女子想嫁也够不着。”
因为身份就摆在那,不尴不尬的。
“我看不一定,就凭景王的风姿,想嫁的女子多的去呢。”
“嗨呀,你怎的这么肤浅?”
那女子羞红脸,啐了同伴一口:“反正是我,我铁定会嫁的。”
“得了吧,再如何都轮不到你我。况且”那同伴小声道:“你没听说他一直不肯娶妻,是因为靖海侯府的那位么。”
“兴许过不久,那位还俗回来就当景王妃了呢。”
话至此,几个女子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就转了其他话头。
阿圆也咕咚一声,嘴里的糕点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万寿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长年香火鼎盛,每年浴佛节时,太皇太后皆要前往寺院吃斋念佛。
而今日庙会更是人多,还未到寺院,路边摆起了各色小摊,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此前这条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褚夫人没法子,只好弃车而行。可走没多久,发现自己跟小女儿走散了。
她膝下就两个女儿,大女儿褚琬在国子监读书,聪慧伶俐人人称赞。但小女儿褚婳,才学平平,没什么出挑的本事,连性子也是温温吞吞的,还爱吃。
唯一能看的也就那张脸了,胖是胖了点,但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假以时日瘦下来,想必了不得。
小女儿去国子监读书肯定不能够,但慧香书院或许还能争一争。
慧香书院是京城最好的女子书院,只不过听说今年录取的名额有限,各家夫人们都牟足劲要送女儿进去,委实艰难。褚夫人便想着来求一求菩萨,回头多捐点香油钱,兴许菩萨显灵也说不定。
却不想……
“庆安,”她问小厮:“你最后见小姐是在何处?”
庆安回道:“夫人,小的见小姐站在首饰摊子前挑选珠花。”
“那我们再转回去找找。”
这边。
阿圆没走多久,就遇见折回来的婢女宝音。
“小姐适才去哪了,奴婢差点以为把小姐弄丢了。”她拍着胸脯道。
“没丢呢,”阿圆问:“宝音姐姐看见我娘了吗?”
宝音摇头,说:“这里人这么多,实在难找,不若我们等一会,兴许夫人和庆安会找到这里。”
两人打算去茶寮里喝碗茶歇息,但今天人多,茶寮里都坐满了人,她们等了会仍没人起身。
宝音指着不远处的大树下,说:“小姐,我们去那边如何?”
阿圆点头。
主仆俩沿着小路过去,走了没多久,阿圆突然踉跄了下,身子一歪就栽倒在地上。
“小姐?”宝音赶紧跑过去扶她。
阿圆捂着脚踝,疼得眼泛泪花:“宝音姐姐先别碰我,疼着呢。”
“哪疼了?奴婢看看。”
宝音挽起阿圆的裤腿,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来。
阿圆刚才走路没看脚下,踩进石坑,崴脚不说,骨头也撞上尖锐的石子,竟然还流了血。
她脚白,血沾在上头,显得触目惊心。
宝音急得不行,抬眼四处望了望,这才发现她们走得偏僻,想喊个人帮忙都不能。
“奴婢先用帕子给小姐包扎。”她飞快从袖中取出条帕子系上去,但没一会,帕子上也洇了血,且越来越多。
“怎么办啊?”
宝音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慌得不行。
倒是阿圆较为淡定,还撑着手往舒服的地方挪了挪屁股。
慌了片刻,宝音背过身:“小姐上来,奴婢背您回去。
但宝音瘦弱,背了一段路,自己累先不说,走得也很慢。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宝音望了眼不远处的茶寮,说道:“小姐,一会您在那坐着等奴婢,奴婢去喊夫人过来,可好?”
宝音去了,临走前还拿了几个铜板给摊主,让她帮着照看阿圆。
可阿圆等啊等,等得太阳快下山了,宝音也没回来。
茶寮的客人越来越少,路边很多摊贩也开始陆陆续续收摊。连茶寮女掌柜也问了好几回:“姑娘,你家大人何时来?”
阿圆摇头,闷闷地望着路上行人脚步匆匆。
“唉!”
她撑着下巴叹气。
小小年纪,又长得玉雪可爱,这么苦大仇深地叹气,把女掌柜逗笑了。
“行吧,那我再等一刻钟,若是还不来,我真得收摊了,我家中还有幼儿等我呢。”
阿圆点头,蔫蔫地趴在桌上。
过了会,外头突然行来一人,进门就问:“可还有茶?”
“客官,小人准备打烊”
话没说完,那人抛了一锭银子过来,说:“劳烦再煮一壶,我家公子要喝。”
阿圆下意识地抬头,就见门口站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他着了身月白长袍,眉目俊朗斯文,如玉一般灼灼耀眼。
察觉她的视线,他缓缓掀眼。
眸色温润却淡漠,少顷,唇角散漫地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小丫头,看什么?”
阿圆一愣,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看了许久。
她傻傻地点了下头,随即觉得不妥,又慌乱地摇头。而后感到这样不礼貌,一时不知所措,窘得脸都红了。
索性赶紧低下头去。
她听见那人轻笑了下,声音很好听,像隔着一层丝绸传入耳中,温柔且低沉。
如是,越发地令阿圆头重如千斤。
她已经十一了,十一的姑娘家盯着旁的男子看,说出去都臊人。
阿圆是个有羞耻心的姑娘,手指扯着衣角,暗自后悔。
但很快,她发现门口的男人身形动了动,然后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阿圆预感不大好,果真,下一刻他就在她对面坐下来。
坐下那一瞬间,带来了股香味。好闻是好闻,但就是气势有点迫人。
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同时暗恼,他为何要坐这?莫不是还想促狭她?
阿圆就这么跟个鹌鹑似的怂了会,见那人静悄悄地不再说什么,便松了口气。
她悄悄抬眼,这才发现周边的桌椅板凳早被掌柜收走了,独独只剩她这一桌。
原来他不是故意坐她对面,倒是她错怪了人家。
只这么短短的一会工夫,阿圆心情几经变化。最后纠结,自己是不是得说点什么,毕竟她失礼在先。
她视线小心翼翼地移过去。
这人侧身端坐着,手上执了把白玉香纸扇,半展开。扇骨轻敲桌面,像是在想事情。
看着看着,阿圆胆子肥了点,视线又移到他脖颈那一片地方。
衣领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轻柔且细腻,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像山巅落了一层雪。
他脖颈结实,却并不显粗犷,而是那种斯文秀气的结实。
她见过爹爹还有庆安以及别的男子的脖颈,都没这么好看的。
连皮肤也没他白呢。
皮肤白的人似乎穿什么都好看,就这么件简单的月白锦袍,上头只有银花刺绣。如此,竟也流露出一股矜贵气质。
这人真是好看呐!
跟话本子里面的神仙一样!
她想!
突然,对面的人转过头。
阿圆吓得大跳,来不及躲避,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跟他撞上。
时间静止,只有风凌乱地吹过,吹得阿圆紧张又羞愧。
他先是捉住她目光,定定地审视了会,而后渐渐眯眼。
片刻后,眼角漾开了点笑。
“又偷窥哥哥?”
“……”
“哥哥长得好看?”
阿圆这回老实点头。
“小色胚!”他说。
轰的一声,阿圆脑子里炸了,一同炸的还有身体里流窜的血液,这会儿全部集中在脸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我我我我才不是!”阿圆又羞又怒,说话都不利索。
说完,眼眶都有点红起来,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水润光亮,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偏偏眼前人坏得很,居然还好整以暇地瞧她。
他唇角半弯,神色饶有兴致,真真是气人得很。
还说:“是你自己承认哥哥好看,还看了很久。”
“看很久就是色胚?我家隔壁的旺财也好看,眉清目秀的,我每回经过都要多瞧几眼呢。”
话音一落,站在不远处的人噗呲笑出声来,就是丢了锭银子给掌柜的那个男人。
但他很快就忍住了。
月白锦袍的男子也不恼,反而平静道:“小丫头不老实。”
阿圆冤枉!
她怎么就不老实了?她乖乖巧巧地长大,街坊邻居们都夸她是个好孩子呢。
可这人说她是小色胚,还说她不老实。
阿圆委屈,这一委屈,泪珠子断线似的落下来。
“……”
萧韫怔了怔,竟不知眼前的小姑娘这么不禁逗。
这下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朝下属那边看去,但下属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势必要把自己当空气。
默了片刻,萧韫道:“莫哭,我与你说着玩的。”
可阿圆不理他,眼泪一出来,就有点收不住。哭得无声无息,长长的眼睫湿哒哒而凌乱,红润的脸颊上落了两行清泪,模样颇是可怜。
萧韫头疼,敲扇骨的动作也停了。
“呜呜呜”
阿圆今天本来崴脚疼得很,又迟迟没等到宝音和娘亲,原本三分委屈因他这句话,涨到了十分。
茶寮女掌柜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好茶也煮好了,端过来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小姑娘在此等她母亲等一天了。”
萧韫动作稍顿。
“她脚受伤走不了路,婢女把她放这让我看着,说是去寻她家人过来。但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她家人都还没来。”
掌柜望了望外边,说:“眼看天快黑了,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也不敢说,人家小姑娘都这么惨了,公子您就积点德吧。
阿圆呜呜咽咽地,还一边点头附和掌柜的话。
看得萧韫好笑。
“罢了,哥哥给你赔罪可好?”他问:“你娘在何处?哥哥带你去找。”
“真的?”阿圆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大眼睛含着欢喜。
“嗯。”
萧韫提壶倒茶,给自己倒了杯,也给阿圆倒了杯。
这举动被一旁的下属看到了,惊得不行,赶紧走过来:“公子,让我来。”
“无妨。”萧韫挥退他,继续道:“想必你家人有事耽搁了,这样,你告诉哥哥家住何处,哥哥直接送你回去。”
“可我娘在万寿寺上香呢。”
“这可未必。”萧韫说:“兴许你娘这会在找你,我们现在过去万寿寺未必碰见你娘。”
“那怎么办?”阿圆此时眼泪也不流了。
“你放心,我会让人在这守着,万一你家人寻过来,就会告诉她们你已被我送回家中,这样省得大家无头苍蝇般乱找。”
阿圆一想,这个法子好,随即点头。
说回宝音去寻褚夫人的事。
宝音把阿圆安置在茶寮后,径直去万寿寺寻人,但她身上没银钱,雇不起轿子,只得爬台阶上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爬完三道天门的台阶,又在寺院里到处寻人,最后还是问了个洒扫的僧人,才得知褚夫人已经下山了。
宝音无法,来不及歇息片刻又爬下山,这般折腾了许久,才见到褚夫人跟赶回来的庆安。
两人问她小姐在哪,宝音又累又急,说小姐脚受伤了,在茶寮等她们。
于是一行人就赶紧往茶寮而去。
可等她们终于到地方时,哪里还见茶寮的影子,路上空空荡荡,人影都没几个。
宝音顿时大骇,瘫坐地上哭起来:“完了完了!我将小姐弄丢了!”
褚夫人也大惊失色,正焦灼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有个墨衣男子上前来。
“夫人可是褚姑娘的母亲?”
“正是。”褚夫人目光希冀,紧紧盯着他。
“夫人莫急,”他说:“褚姑娘已经被我家公子送回贵府,想必此时应该到了。”
“嗨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褚夫人大喜:“敢问你家公子是何人?我定要好生谢他!”
这边,萧韫送阿圆回家的时候,已是天擦黑。
阿圆家住在城西,城西大多住着平民百姓,以及一些官职低的人家。宅子密集,一家挨着一家,越往西走,道路越窄。直到走到梨花巷路口,萧韫的马车才停下。
车夫为难道:“公子,前头过去不了。”
萧韫的马车太大,梨花巷狭窄,而且路两旁还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马车里,阿圆第一次坐这么奢华的马车,整个人晕乎乎的,也不明白外头车夫说过不去是何意。等萧韫掀帘瞧了眼,跟她说在此下车时,她愣愣地点头。
只不过,如何下马车就是个难题。
阿圆脚崴得不轻,自己走不了,也不能单脚跳,那模样怪难看,阿圆不肯。
此前上马车时是茶寮女掌柜将阿圆抱上去的,这会儿没有女掌柜,只有两个男人。
阿圆蹲在车沿上发愁。
萧韫跟车夫交代完事,转头见她还蹲那,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下来吧,前头便是你家。”
阿圆盯着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也不知是何心理作祟,她脸红了红。
所幸这会儿暮色笼罩,看不出什么。
萧韫见她迟迟无动作,挑眉:“莫不是想让我抱你下来?”
他似乎还真考虑了下,很快道:“也罢,抱你就是。”
旁边车夫听闻此,赶紧走上前:“公子,还是小的来吧。”
“无碍,一个孩子而已。”
阿圆努了努嘴,小声地反驳:“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什么?”
萧韫那边伸长胳膊,等她。
阿圆羞臊,又不好意思把适才的话再说一遍,只得道:“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
萧韫一怔,随即闷闷地笑起来,笑声细细密密地从他喉中传出,连胸膛也跟着震动。
过了会,他停下,垂眼打量眼前才齐他胸膛高的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头。
“那你想如何?”
“……”
阿圆也不知如何,但又不能僵在这儿,旁边有人家探头出来瞧热闹呢。
想了想,她伸出两根肉嘟嘟的手指,扯上他衣袖。
阿圆扯着他袖子,借力挪脚下车,然后又借力缓慢地沿着梨花巷往家走。
自在倒是自在了,不过这种走法,实在慢得跟乌龟一样。
而且,还疼脚。
终于,这么走了会,萧韫倏地从她手里抽出袖子,然后往前一步蹲下。
他道:“罢了,哥哥背你回去。”
“我我我……”阿圆涨红脸。
萧韫好笑地转头睇她:“你一个小姑娘,怎如此多规矩?”
不等阿圆反驳,他又道:“你快些吧,再耽搁下去,哥哥就得饿肚子了。”
“……”
踟蹰片刻,阿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爬上去。
萧韫将人背起,直直地站了会,说:“不想掉下去,就攀牢了。”
阿圆赶紧双手攀住他脖颈。
这么一靠近,他身上的香气就更明显,悠悠绕绕地往阿圆的鼻子里钻。
这香气入鼻时略霸道,而后渐渐变得清凉、凛冽,与他温润的气质极其不符,却又意外和谐,似乎他天生就该是这种人。
矜贵,清冷,看似温和,却让人高攀不得。
她悄悄地把脸往后仰,尽量让香气淡一些。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么闻男人身上的气味怪害臊的。
尽管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屏住呼吸,但还是被萧韫发现了。
他奇怪地转头:“小丫头,你作甚?”
“我……”阿圆憋红着脸,不知如何解释。
倒是萧韫单手托着她,然后抬起袖子闻了闻:“我身上有味儿?”
“嗯。”
阿圆胡乱点头,以此掩饰内心窘迫。
“什么味儿?”
“说不清,就是怪怪的。”
话落,也不知是他不高兴了还是怎么的,就突然不说话了。
萧韫脚程快,背着人没一会就走到梨花巷尽头,然后拐进南清街。
南清街左边第一个宅子就是阿圆家,此时正好遇到刚下职归来的褚大人。
“爹爹。”阿圆喊。
褚文耀转头,见有个高大的男人背着自己闺女,他吓了大跳。
“阿圆,这是……”他懵了会,问:“怎么回事?”
萧韫走过去,将人放下后,行了个晚辈礼,说道:“褚姑娘不慎在庙会走失,又伤了脚踝,晚辈正好路过便将其送回。”
“啊——”褚文耀回过神,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下意识地回礼过去:“多谢这位公子。”
他赶紧把女儿接过来,检查了下脚伤,而后道:“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地,褚某定当登门道谢。”
“不必,举手之劳。”
褚文耀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有些事总会看点眼色。观这位公子衣着配饰,想必非富即贵,人家不想透露姓名也情有可原。
便拱手道:“如此,实在多谢公子,他日公子若有需要,褚某定尽力相报。”
萧韫颔首,正欲走,却听到个清脆的声音喊他。
“大哥哥?”
“小丫头还有何事?”萧韫回头。
“大哥哥是阿圆的恩人,阿圆想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
萧韫默了下,笑道:“鄙人姓沈,单名一个霂。”
阿圆甜甜地笑起来,朝他挥手:“沈哥哥再见。”
萧韫勾唇,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褚夫人匆匆赶回来了,见女儿完好地站在跟前,心下松了口气。
阿圆的伤不算严重,就划破了道浅浅的口子。只不过因崴到了骨头,大夫说得好生休养半个月。
是夜,照看好女儿睡下后,褚家夫妇俩回房说话。
“我总觉着在哪见过那人,但想不起来。”褚文耀说。
“京城贵人这么多,姓沈的也多如牛毛,即便见过也不奇怪。”褚夫人道。
褚文耀伸直双臂让夫人宽衣,点头道:“也是,不过今日见的这位公子真是不一般。”
“怎么说?”
“气度、品性可谓千里挑一,不,万里挑一。也不知是哪个沈家的公子,婚配与否。”
褚夫人笑骂:“还未上榻你就开始做梦了?”
“我想都想不得了?”褚大人道:“我女儿这般好,以后夫婿自然也不差。”
簌雪院。
父母走后,阿圆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望着床顶的刺绣发呆。
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像天上月亮似的。
大哥哥人也好,把她送回家,而且还背
想到这里,阿圆脸颊又忍不住红起来。
自从她十岁之后就没让人背过了,连她爹爹都不许呢。她都是个大姑娘了,那人就不害臊吗?居然主动说要背她。
还让她攀着他脖颈,甚至下马车时还想抱她。
这人!!!
阿圆越想,脸越红。
但过了会,她突然想起大哥哥那句“一个小孩而已”。顿时,泄气地翻了个身。
“小姐怎么还没睡?”
正巧这时宝音进来添灯油,问道。
阿圆拧眉迟疑了会,爬起来:“宝音姐姐,我看起来像个小孩吗?”
宝音一愣,笑道:“小姐分明就还是个小孩啊。”
“……”
阿圆躺倒回去,怅然地继续望着床顶,嘀咕:“可我十一了啊,算虚岁已经十二了。”
“小姐莫担忧,”宝音安抚道:“夫人说了,有些女孩儿抽条会比较晚。眼下小姐胖些看不出年纪,但再过两年定能出落成个小美人。”
“哦。”
阿圆慢吞吞地把被子提高盖住自己。
宝音无奈,走过去劝:“小姐怎么又蒙头睡,这样睡对身子不好。”
阿圆迅速转身,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喜欢这样,这样睡舒服。”
“可这样睡不能长高。”
“真的?”
阿圆露出脸。
宝音点头:“小姐不是想快些长大吗?”
也不知这句话戳到了阿圆哪处死穴,她骤然停下,目光躲闪地反驳:“我何时说过想快些长大了?”
宝音也不揭穿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年少慕艾,平日里话本子看多了,难免会萌发其他想法。
她道:“总之,小姐从现在起得改改习惯,一来有利于长身子,二来日后嫁去夫家,若还是这么睡会被笑话的。”
“宝音姐姐,”阿圆臊得慌:“好端端的说什么嫁人呢。”
她缓缓松开被子,嘴上却道:“我可不想这么快长大,也不想嫁人,这话以后可莫说了。”
“好好好,奴婢错了。”宝音好笑。
等宝音出门后,阿圆转身面对墙,双颊发烫。
对了,大哥哥说他姓沈,单名一个霂?
沈霂,细雨霂霂度春华。
这名字可真好听!
景王府。
萧韫回到房里换了身衣裳,下属陈瑜跟进来禀事。
“王爷,属下已按您吩咐跟褚家夫人说……”
突然,一件月白袍子丢过来,陈瑜下意识接住。
“闻闻。”
萧韫走到盆架旁洗手,声音冰冷而淡薄。
陈瑜不明所以,低头嗅了嗅,一脸茫然。
“闻不出味?”萧韫掀眼,带着点凌厉:“连个小丫头都能闻出来,你们却……”
陈瑜赶紧跪下:“王爷恕罪,此事是属下疏忽。”
“疏忽了什么?”萧韫走过来:“一个小丫头的嗅觉便如此灵敏,若今日遇到的是其他人,难免不惹人生疑。”
陈瑜头垂得低低的。
“事情处理好了?”过了会,萧韫问。
“是,都已处理妥当,连血渍也未留下半滴。”陈瑜道。
萧韫点头,背手大步出去。
“把衣裳烧了,下不为例!”
阿圆的脚伤足足养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再过不久就是慧香书院招生的日子,届时所有学子都将进行考试。考试除了作文章之外,还考一门才艺。
阿圆的文章是姐姐教的,她姐姐是国子监的女学生,做文章自然是能应付,可难就难在才艺。
阿圆家里并不宽绰,不像其他高门女子从小请最好的夫子习琴棋书画。她小时候就只学过弹琴,且遗憾的是,她对音律一窍不通,别人弹琴陶冶情操,她弹琴能昏昏欲睡。
所以,小时候学了不到两个月,她爹爹就把夫子送走了。
褚家夫妇想了想,自家闺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只有书法。当然,这也是在矮子里拔高个,若要跟别人比,想必是不够看的。
阿圆的字迹工整是工整,但纤细无力,用婢女宝音的话来说,就像没吃饱饭似的。
于是阿圆便打算上街去买些字帖来钻研钻研,虽说临时抱佛脚,但总比不努力强些,是吧?
到了正院,阿圆等了会。褚夫人起身后让她进门,先是问了问她脚伤如何,再是给了二两银子放进她布袋中。
嘱咐道:“你难得出门,回头买了字帖,可再挑些你喜欢的吃食。我儿这些天养伤都养瘦了。”
伺候在正屋的婆子无奈。褚夫人就是这样,拘着女儿少吃要她莫再长胖,可真当瘦了又心疼。
“知道啦。”阿圆笑,两个小梨涡深陷。
西市有一条书香街,这里多是卖笔墨纸砚,还有几家糖果铺子。
阿圆买完字帖便打算跟宝音去逛一逛糖果铺子。
但她们来得不巧,阿圆最喜欢的蜜饯没货了,掌柜说让小厮去库房取,问阿圆等不等得。
阿圆点头:“等得的。”
铺子窄小,她跟宝音站在门外等。
门外种了棵槐树,熙熙攘攘地开了点花,花香扑鼻。温暖而干净的阳光从密叶间落下,洒在小姑娘的头顶上,照得珠花璀璨。
阿圆靠着树,惬意地吃零嘴。
但没过多久,旁边传来了点动静。
“我娘也想让我去慧香书院,可听说慧香书院今年录取的名额不多。”
“亦姗自是不必担心的,也不看慧香书院是谁人创办,那可是景王的嫡亲姐姐慧兰公主。”
“正是,回头景王帮你说句话,去慧香书院读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隔着棵树,后头是首饰铺子,铺子里坐着三个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其中粉衣姑娘正是靖海侯府的嫡四小姐,叫陆亦姗。
说起靖海侯府跟景王的关系,那就得从几年前说起。
彼时景王还是太子身份,而靖海侯府的嫡长女陆亦蓉是皇后选定的太子妃。可惜后来太子被废黜,这桩婚事就没成。
太子被废,当了个无职无权的闲散王爷,而陆亦蓉则去了庙里吃斋礼佛,这对“苦命鸳鸯”就这么被硬生生分开。
众人都在传,景王这么多年没成家,是因为心里还念着陆亦蓉。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靖海侯府的姑娘想去慧香书院读书,只要托景王这边的关系,并不难。
陆亦姗昂起精致的小下巴,极力掩饰得意。
“你们莫胡说,我嫡姐跟景王多年没来往,又岂会有这个面子。”
其他两个小姑娘羡慕地笑了笑,皆讳莫如深。
阿圆在这边听得仔细,不禁有点发愁。
连世家贵女进慧香书院读书都得走关系,那她这个五品小官之女岂不是更难上加难?
早知如此,她就劝她母亲别捐太多香油钱了,毕竟她家中清贫,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得省着花销。
旁边的宝音也听见了,低低叹气。
也不知是哪个丫鬟耳尖,听到了,立即大喝:“谁在那边?”
宝音慌张,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虽然不是故意听到的,但这些世家贵女们刁蛮得很,得罪不得。
果然,有两个婢女走出来。
宝音赶紧拉着阿圆站直。
陆亦姗也跟着走出来,小小年纪气势十足,学着她母亲,只给了个眼神,婢女就开始问话。
“你们是谁,可听见了刚才的话?”
毕竟那番话较为私密,若是传出去,靖海侯府的姑娘靠景王的关系去慧香书院,少不得惹人非议。
阿圆很紧张,大眼睛茫然无措。
“问你呢,”那婢女目光斜过来:“可听见我家小姐的谈话了?”
“我家小姐才经过这……”宝音想回话,就被那婢女横一眼过来。
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身上自带一股犀利,只一眼,宝音就不敢说话了。
这时,陆亦姗的小姐妹开口道:“我看她应该是才来,没听见。”
那婢女又问:“你们来这做什么?”
“过来买零嘴的。”
听闻此,那婢女放心了些,然后扫了眼阿圆身上的穿着,不屑道:“买好了就快走,免得扰我家小姐清净。”
“好。”宝音点头,对阿圆道:“小姐我们走吧。”
宝音拉着阿圆走了,但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的人议论。
“你适才为何要帮个穷酸丫头说话,认得她?”陆亦姗问小姐妹。
“她我不认得,但她姐姐的名字响亮着呢。”
“她姐姐是谁?”
“顾丞相的妹妹颜婧儿的手帕交。”
陆亦姗默了默,又听小姐妹说道:“她爹爹是户部员外郎,听说也要去慧香书院读书呢。”
闻言,陆亦姗转头看了眼阿圆,低嗤道:“一个小官之女,又如此蠢肥,怎配去慧香书院。”
宝音走远后,深呼吸口气,转头见阿圆从布袋里摸了把瓜子出来。
她无奈:“小姐,您没听见适才那些人说的话吗?”
“说什么?”
“说……”宝音动了动唇,劝道:“小姐还是少吃些罢。”
阿圆抿唇,犹豫了下,决定继续嗑瓜子。
“她说她的,我吃我的,反正我又不蠢。”
“……”
宝音语塞。
她家小姐就这点好,心宽得没边儿,天塌下来她都能睡得香,别人几句话她还真不当回事。说她傻吧,有时候还挺通透,若说她聪明吧,可学业却死不长进,回回考试都拿倒数。
“哎呀——”
阿圆突然停下。
“怎么了?”宝音问。
“适才在书斋忘拿字帖了。”
“不是已经拿了吗?”宝音拍拍布袋:“奴婢收着呢。”
“还差一张,是柳大家的。”
说着,两人沿路返回,走了约莫一刻钟到书斋。
阿圆拍掉手上的瓜子屑,提着裙摆就跑进门,却触不及防撞进个硬邦邦的胸膛。
她胳膊被人扶住,抬眼一看,不禁恍了神。
那人灼灼辉光,风流俊朗,狭长的丹凤眼含着浅浅笑意。
“小丫头,跑什么?”
阿圆恍神片刻,随即感到鼻尖涌上一阵酸意,眼眶也热起来。
她疼得揉了揉鼻子,也不知这人的胸膛是什么做的,竟这般硬。
“问你话……”萧韫一顿,不可思议道:“怎么又哭?”
阿圆眸子水汪汪的,委屈得不行,赶紧退开一步:“沈哥哥撞疼我了。”
萧韫错愕,眼尾缓缓染了点笑:“小丫头冤枉哥哥,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
阿圆努了努嘴,没法反驳,可她确实鼻子撞疼了,难受着呢。
如此想着,蓄在眼眶里的泪越来越多,大有要决堤的架势。
萧韫无奈地摇了摇头:“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撞了你,哥哥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他嘴上这么说,可眼里却没一点歉意,反而一副哄小孩的长辈姿态。
阿圆更难过了。
她都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他这般哄她是几个意思?当她是小娃娃么?
阿圆别过脸,不理他。
“哎——”萧韫挑眉:“这小孩。”
“你才是小孩。”阿圆外强中干地反驳。
“是是是,哥哥也是小孩。”萧韫低下头,盯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要笑不笑的:“别哭了,哥哥给你买糖吃。”
“……”
精准地抓到了她的软肋。
平日里她爹爹也是这么哄她的。
阿圆奇怪地看他一眼,寻思着,她爱吃的毛病表现得这么明显么?怎么谁人都想拿糖哄她?
小姑娘适才还一副眼泪欲落不落、梨花带雨的模样,这会儿突然就收住了。
真是稀奇又有趣!
萧韫勾了勾唇。
“你来书斋做什么?”他问。
“我适才在这买了几份字帖,把柳大家的落下了,回来取。”
萧韫背着手,瞥了眼她身上装零嘴鼓鼓囊囊的布袋,问:“你喜欢写字?”
阿圆摇头。
“不喜欢为何买字帖?”
“我要上学呢,过不久就得去慧香书院考试了,我娘说我就写字写得好,让我考这个。”
萧韫点点头,见她梳着个双丫髻,脑袋上还插了两朵珠花,珠花摇曳可爱。
突然很想伸手去撸一把。
他果真也这么做了。
阿圆触不及防被他摸了下脑袋,诧异抬眼。
萧韫抵唇咳了声,说:“去拿字帖,等会哥哥给你买糖吃。”
阿圆站着没动。
萧韫不明所以:“嗯?”
“沈哥哥,”阿圆抿了抿唇,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
阿圆继续道:“不能摸我脑袋的,而且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摸我脑袋我要怎么跟娘交代?”
“……”
萧韫一愣,继而莞尔。
“好,知道了。”他点头,眼里露出点兴味:“那一会还要不要吃糖?”
“我自己有银钱呢。”
言下之意是,她自己可以买,才不要他哄。
萧韫轻笑了下,不紧不慢开口道:“我听说如意楼的点心不错,金桔姜丝蜜、玫瑰莲蓉糕,牛乳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味道都极好。”
“……”
“小丫头,想不想吃?”
富贵不能淫!
她断不是那种几块糕点就能动摇的人!
阿圆扭头!
“尤其是牛乳菱粉香糕,入口酥软香甜,里头的馅儿不仅饱满,还是一层一层铺叠,每吃一口就有蜜丝绕舌。”萧韫蛊惑道:“不如,小丫头陪哥哥去尝一尝?”
“……”
阿圆很为难,但只为难了片刻,就面不改色道:“尝一下是可以的。”
萧韫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书斋内。
惹得旁边护卫纷纷惊讶,暗暗交换了下眼神。这个小姑娘了不得,他们还从未见王爷这般笑过。
阿圆拿了字帖后,就跟萧韫出门。
如意楼就在附近,是一家茶楼,里头有精致的瓜果点心,还有说书先生说书。
阿圆坐在桌边,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吃食,顿时又有点犹豫起来。
这些东西肯定很贵,大哥哥想必花了不少银钱。
“为何不吃?”萧韫刚在门外给下属吩咐完事,进来见她傻愣愣地坐着。
“沈哥哥,”阿圆愧疚道:“你家是哪个府上?”
“嗯?”萧韫眉梢挑了挑:“为何问这个?”
“这些太贵了。”
“你是怕我付不起银子?”
阿圆摇头,随即又点头,说道:“我是怕哥哥破费。”
萧韫闷闷地笑起来,笑得胸膛振动。过了许久,久到阿圆局促得脸都红了,他才停下。
“不过……”萧韫突然一脸认真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何意?”
“实不相瞒,”萧韫在一旁坐下来,继续道:“并非哥哥不愿透露府邸,而是……”
他拿折扇抵了抵额头,略微难以启齿道:“哥哥如今寄人篱下,不太方便。”
哦!
懂了!
可看着满桌子的东西,阿圆更愧疚得不敢吃了。
“但你莫担忧,这桌吃食哥哥还是付得起银钱的。”萧韫一本正经地说:“哥哥给人做文章,挣了些银钱,刚好够。”
“所以,沈哥哥适才在书斋就是给人做文章?”
萧韫点头。
阿圆瞧了眼外头站着的两个墨衣男子,她疑惑地问:“可他们是谁?为何一直跟着哥哥?”
萧韫勾了勾手指。
阿圆屏气凝神凑过去。
“小丫头,此事哥哥只与你一人说。”萧韫郑重道:“他们是看守哥哥的人。”
“为何要看守哥哥?”阿圆声音下意识地放轻。
“因为哥哥欠了点债。”
门口的下属:“……”
阿圆瞬间明白,瞪大眼睛:“怕哥哥跑了?”
萧韫点头。
门口的下属:“……”
阿圆心疼死了,哥哥好不容易挣了点钱,都没来得及还债就全用来哄她吃糕点了。
心疼完,接着便是满腔酸涨的感动。
大哥哥这么好的人,却命运多舛,实在可怜!
“我更不能吃了。”阿圆说:“吃这些我心里难受。”
“小丫头不吃,哥哥心里难受。”萧韫拿银箸夹了块水晶糕放入她碗中,慢悠悠地说:“哥哥已经付过钱了,不吃多浪费。”
闻言,阿圆又气又急:“你怎么这么傻!”
萧韫一顿。
连门口的下属都吓得脸色大变。
阿圆不知所觉,继续道:“你这么花钱如流水,往后怎么还债?”
她停了下,自认为经过刚才“交心”后,两人关系已然熟稔,于是有些话不自觉地就说出来。
她真心实意劝道:“哥哥年纪不小了,怎么说都得存点银钱,以便今后娶一房媳妇。”
说完这个,阿圆的脸红红的。
这事本不该她一个姑娘家来提,但观这位大哥哥对往后的日子实在是没个分寸,便忍不住劝一劝。
却不想……
萧韫先是愣了会,继而又大笑起来。
阿圆吃了很多美味的糕点,但心情却并不美妙,她揣着打包好的剩余糕点回家了。
回到家,褚夫人问:“怎么这时候才回?”
见她跟宝音怀里抱着东西,又问:“都买了什么?”
“娘。”阿圆闷闷的,把东西搁桌上:“这些不是我买的,是大哥哥赠的。”
“哪个大哥哥?”
“就是上次我受伤,送我回来的那个沈家大哥哥。”
褚夫人奇怪:“他为何要送你吃食?”
“我在书斋遇到大哥哥,大哥哥把我的鼻子撞疼了,说要赔罪呢,就买了许多吃食。”
褚夫人默了下,没想通撞疼鼻子就要赔罪是个什么理,但听那日丈夫所言,想来沈公子是个和善之人。
她问:“那你为何不高兴?”
接下来,阿圆把大哥哥的身世说了遍,独独隐去被人追债的事。
褚夫人听后,长长叹了口气:“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说:“沈公子是个好的,若是再遇到要好生谢谢人家。”
阿圆点头。
想起另外一事,又说道:“阿娘,我见到靖海侯府的姑娘了,她们也要去慧香书院读书呢。”
“嗯。”褚夫人尝了块糕点,漫不经心应着。
“但她们说要找景王疏通去书院呢。”
褚夫人动作顿住,然后示意屋内的婢女出去,才细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晚上,褚家夫妇俩入睡时,便说起了这事。
“不若,咱们也去找国子监祭酒疏通一二?”褚夫人道。
“咱们家跟苏家又不是正经亲戚,如何好意思开这个口?”褚文耀说:“慧香书院能去就去,不能去就找别的书院,反正京城又不止慧香一个女子书院。”
褚夫人剜他一眼。
她这个丈夫老实巴交,做官做了一辈子,也只混了个五品。倒不是不好,她当年正是看中他老实才愿嫁他,婚后他也果真事事以她为先,尊她敬她,不纳妾不花天酒地。
两人膝下一双女儿,日子过得还算和美。
只不过,女儿们都长大了,凡事褚夫人都得仔细张罗,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往后有个好前程好归宿?
她左思右想了一天,觉得可以去走走国子监祭酒苏云平的关系。她娘家弟弟的媳妇是苏云平妻子的表妹,有这么一层牵扯,怎么说也算个亲戚。
“不用你开口。”她说:“过两日,正好是苏家小儿子的百日宴,届时我带阿圆去吃席,我那弟妹也会一同去。回头我跟她说说这事,由我弟妹跟苏夫人开口,她们表姐妹更好说话些。”
“你这门亲拐得太远了,回头又得欠好几个人情。”
“自家弟媳,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褚夫人捶他。
“哎呦——行行行,此事由夫人做主便是。”
三月初二,是国子监祭酒苏云平小儿子的百日宴。
苏云平在朝中关系颇好,百日宴这日苏家来了许多人。阿圆跟母亲还有舅母一同去的,她们到时,苏家门庭若市。
苏夫人忙着应酬各家女眷,一时抽不出空来跟她舅母说话,阿圆坐在花厅里百无聊赖,便想出去走走。
主要是花厅里这些夫人们总爱捏她的脸,个个稀罕地上来摸一把,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喝了两盏茶后,她悄悄问:“阿娘,我能去园子里寻表姐们玩吗?”
稍微大一点的姑娘小姐们都结伴去逛园子了,她两个表姐比她大两三岁,跟长辈们见过礼后就相约出去看花。
她也想去呢。
褚夫人也清楚她坐不住,想了想,便道:“那你寻到你表姐们,要乖乖的莫乱走。”
“嗯。”
阿圆点头,福了福身,就出了花厅。
但苏家园子太大,她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越走越偏僻。
过了会,她停下来,见假山那边有座凉亭,便想爬上去望一望,看表姐们在哪个方向。
阿圆今日穿了套襦裙,襦裙裙摆略长,她提着裙摆哼哧哼哧地上了假山。终于到达时,一屁股坐地上喘气歇息。
她视线往凉亭望去,这么一望,便愣住了。
萧韫正在喝茶,有人在旁边低声禀报着什么,见到阿圆的身影出现在台阶处,那人停下来。
萧韫似有所觉地转过头。
春光里,小姑娘一身粉色襦裙坐在台阶上,身后是细碎斑斓的蔷薇花。她侧着脸,露出圆润的双颊,小嘴微张,像只乖巧可爱的兔子。
手里还捏着把团扇。她人小,团扇也小,却学着成年女子的模样翘了根肉嘟嘟的兰花指。
萧韫先是诧异了下,而后笑着招手:“小丫头,过来。”
阿圆愣怔。
那个大哥哥,此时一身月白锦袍端坐于凉亭中,广袖垂落于一侧,随清风飞扬。
他身后是满目苍翠,映着他一抹飘逸的身影,仿若幻境仙人。
阿圆看傻了,一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她使劲眨了下眼睛,直到大哥哥招手喊她过去,她才回神。
阿圆起身,缓缓走过去。
“沈哥哥,你怎么在这?”
她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瞧了瞧。这座凉亭极其雅致,四周设了帷幔,外头的人看不进来,而里头的人却可以清楚地望出去。
此时,凉亭里只有大哥哥和另一位男子,她先是对大哥哥福身行了一礼,正想对另一人也福身时,那人却突然退出去了。
“你又为何在这?”萧韫反问她。
“我随娘亲来吃酒的,”阿圆说:“我舅母是苏夫人的表妹。”
萧韫点头:“为何来到此处?”
“我迷路了,原是想去园子里寻表姐们玩的。”
萧韫见她爬几十个台阶就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浸了点汗,几丝碎发贴在脸颊边,便示意她坐下。
“所以,你是上来看你表姐们在哪个方向?”
“嗯。”阿圆点头。
萧韫倒了杯茶过去给她,随后又从袖中掏了张帕子过去:“擦擦汗。”
阿圆没接,盯了会帕子,又盯了会递帕子的人。
“哦,”萧韫收回手,眼睫半敛,煞有介事道:“我忘了,小丫头已经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
“……”
他分明在促狭她。
阿圆气鼓鼓地低哼了声,然后从布袋里利索地掏出张耦色的帕子擦汗。
过了会,萧韫问:“那是何物?”
“什么?”
阿圆擦完汗,顺着他视线瞥了眼帕子,看见上头的刺绣,不禁浑身僵了僵。
她抿唇,不动声色地把帕子叠好,然后,放回布袋中。
萧韫忍俊不禁,说:“我看见了,是一只蝴蝶。”
“……”
阿圆点头,轻声解释:“是刚破茧的蝴蝶。”
“嗯,”萧韫好整以暇点头,一只手摇着折扇,慢悠悠道:“头一回见这么胖的蝴蝶。”
“……”
阿圆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一片绯红。
她女红不好,描花样子的功夫也逊色。起初是想描一只雀来着,后来不小心多描了双翅膀,宝音说扔了可惜,索性就绣成蝴蝶也不打紧。以至于,蝴蝶身形略微臃肿了些。
这帕子都用许久了,她自己没察觉什么,可今日被大哥哥瞧见……
也不知是何心理作祟,她头一回生出不通女红的羞耻感。
“以后会变好的。”
她声如蚊呐地说,也不知是指女红功夫还是指其他什么。
萧韫逗弄了会,见小姑娘脸红得都快滴水了,便敲了敲桌面:“罢了,哥哥不笑你,吃茶吧。”
阿圆爬台阶有点渴,捧着茶杯一口喝尽,只觉得大哥哥这里的茶比花厅里的好喝多了,清香爽口,喝入腹中,还有些淡淡的甘甜留在齿颊间。
“这是什么茶?”阿圆眸子亮晶晶的,扬唇的时候,两边的小梨涡也变得生动。
“喜欢?”
阿圆点头:“我还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茶。”
萧韫又给她续了一杯,随口道:“小丫头喜欢,回头哥哥送一罐给你。”
阿圆听了,摇头。
“嗯?不是说喜欢?”
“我娘说不能再收大哥哥的东西了,大哥哥上回送我回家,我都还没好生谢大哥哥呢。再说了……”
她细长的眉落在瓷白的皮肤上,黛如远山,微微蹙起的样子,娇憨可爱。
“再说……”阿圆继续道:“大哥哥本身手头不宽裕,总送我东西,我受之有愧。”
萧殷眉梢微挑:“你还知道受之有愧?”
阿圆点头。
“放心吧,”萧韫品了口茶,眉目温和舒懒:“大哥哥虽手头拮据,但送你些茶还是送得起的。”
站在外头的陈瑜暗暗纳罕,他家殿下真是奇了怪了,对褚家这小姑娘竟是如此宽厚。别的不说,就今日喝的茶,可是今年虎跑泉早春龙井,拢共也就才几两。其他人想分一杯都不得,而他家殿下说送就送,且还是送一罐。
他悄悄探眼打量了下小姑娘,珠圆玉润,黑眸剔透。梳着个双丫髻,还落了些刘海在脸颊,显得灵动俏皮。
确实是个招人稀罕的小姑娘。
那边,阿圆突然想起来,问:“沈哥哥还没说为何在这呢。”
“我嘛……”
萧韫折扇一收,懒懒地往后靠,清风从帷幔处吹进来,把他袍子吹起来了点,他不紧不慢压下去。
语气也不紧不慢:“过来给人做文章。”
“给谁?”阿圆问,随即又想到这里是国子监祭酒的府邸,想必是给国子监的学子,于是了然地点头。
“做文章的银钱多不多?”
萧韫抬眼。
他眉峰犀利如剑,不笑的时候自含一股威严,但若笑起来,眼尾拉长,变得柔和。
“为何问这个?”
阿圆认真道:“沈哥哥不是欠了许多债吗,也不知何时能还清。”
萧韫莞尔:“这是哥哥的事,何必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唉!”阿圆叹气。
她大眼睛水灵如鹿,鼻子小巧而挺拔,白皙的脸颊微微凸起点圆润的弧度。
就这么歪着头、满含惊诧与担忧地看过来,纯真无暇。
萧韫手痒,忍不住朝她脑袋撸了把。说:“别猜了,哥哥会还清的。”
“要还多久?”
“怎么?”萧韫眼尾微挑,似笑非笑道:“莫不是你想帮哥哥?”
阿圆一窘。
她倒是想,可她没银钱啊,每月例银都被她花得精光。况且观大哥哥的神色,想必欠的钱还不少。
“唉!”阿圆又叹了口气。
惹得萧韫好笑,直接上手捏她肉肉的脸颊。
阿圆也不躲,如果这样能让大哥哥高兴些,那就捏吧,什么授受不亲也懒得顾及了。
“对了,”萧韫问她:“上次你说要去慧香书院,考试准备得如何?”
阿圆倒不知大哥哥还记得这个,她腼腆地笑了下,囫囵道:“还好吧。”
“什么是还好?”
“就是两边都准备着。”
“嗯?”
阿圆不好意思,有点难以启齿道:“我娘今日带我来,除了吃喜酒,另外就是拜托祭酒大人读书的事。”
她说:“我听说靖海侯府的姑娘也去慧香书院读书呢。”
萧韫不明所以。
“连侯府的姑娘都说要去找景王疏通,我觉着我去慧香书院很悬。”
“听谁说的?”
“我自己亲耳听见侯府的姑娘这么说,不过……”阿圆凑近了点,悄悄嘱咐道:“沈哥哥莫说出去啊,万一被景王听见了可不好。”
萧韫忍着点笑:“为何不好?”
“你想啊,要是他徇私舞弊的事被人得知,你我岂不是要倒霉?”
“有道理。”
陈瑜站在凉亭外听两人对话,也忍笑忍得辛苦。他斜眼看着旁边的护卫,赶紧挥手让他们走远点。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对褚家小姑娘如此另眼相待,往后这褚家是要走大运了。
阿圆吃了会茶,才想起来去寻表姐的事,便提出告辞。萧韫怕她再迷路,索性吩咐人送她过去。
阿圆一走,萧韫的眸子就冷下来。
“进来!”
陈瑜赶紧进去,跪下道:“殿下,属下见褚姑娘过来,想着她是殿下喜欢的孩子,便没拦着。”
“你可知犯了什么错?”
“属下自作主张,甘愿受罚。”
“回去自己领五十军棍。”
“是。”陈瑜低头,暗自松了口气。
萧韫站起身,走到栏杆边上,透过薄纱帷幔看向青石路尽头,阿圆正乖乖巧巧地跟着婢女离开。
“下回若是再遇此事……”
陈瑜赶紧道:“属下绝不敢放褚姑娘靠近。”
“不,可以放行。”
“?”
陈瑜悄悄抬眼,见他家殿下手里捏着只茶杯,慢慢悠悠地嗅茶香,视线淡淡地落在帷幔外头,也不知在看什么。
心想,殿下的性子越来越难以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