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潭公园的落日的句子(月光中的民生10月4日)
玉渊潭公园的落日的句子(月光中的民生10月4日)或有离愁惹人,然于农耕文明为主的传统社会而言,中秋节一家欢聚团圆倒是更为常见。继宋初几十年的休养生息,社会逐渐安定繁盛,这个时代被美国学者罗兹·墨菲誉为“一个政治清明、繁荣和创新的黄金时代”,中秋夜除了承继祭月之虔敬、玩月之抒情,还增添了更多世俗性的消费娱乐。这一夜,可谓不眠之夜,在北宋开封,例行的宵禁取消了,夜市通宵营业,“闾里儿童,连宵嬉戏”,玩月游人,达旦不绝。这一夜,中秋月朗照世间,也容纳了全民参与,富贵家庭可以过得富丽奢华,平常人家甚至穷人也是不肯虚度的。如记南宋往事的《梦粱录》云:“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篓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这个时候,中秋节的标志性习俗“吃月饼”已盛行,“供月月饼,到处皆有”,作为祭拜月亮的主要食品,祭供后由全家分食,由于月饼象征团圆,有些地方成为“团圆饼”
中秋极月总是很准时,按照她的节拍,悠然爬上了树梢头,也爬上了挂念的西窗。
即如季羡林写中秋,“每个人都有个故乡,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此日三秋恰半,月色倍明于平时,遥想她的光华必然是自苍穹普洒于四方,或在江畔流转,或与海潮共生,或盈盈于空谷,或默默于床前,照世间代代无穷,然则于世人而言,所望者是那轮月,千古不染纤尘,所思者恐又总会因个体及其时代境遇而不同。正可谓,此月年年相似九州同,却又代代无穷各滋味。
将时间之流回溯至远古,月亮与太阳,黑夜和白天,每天都伴随着人类,面对这瞩目的天体天象,对大自然尚缺乏科学常识又无能为力的远古人类萌发的是敬畏崇拜之情,最初是直接对日月的跪拜礼敬,到得周朝,由于神权控制的需要,帝王代“天”行使意志统治臣民,春祭日和秋祭月作为季节性祭祀仪式列入王室祀典。《管子·轻重己》记载了天子祭月之隆重场景,“秋至而禾熟。天子祀干太惢,西出其国百三十八里而坛,服白而絻白,搢玉总,带锡监,吹埙篪之风,凿动金石之音,朝诸侯卿大夫列士,循于百姓,号曰祭月”。此后各朝也大都沿袭了秋分祭月之制度,一直到清代。
虽说祭月最初是天子的“专利”,然则天上共一轮明月,抬头可见,民要望月祷祝寄寓情怀大概是不能管的了。且祭月原本也有着“教民事君”之意,加之百姓也有着祭拜月亮以寄托各种心愿的需求,于是这祭月也由贵族和文人学士仿效,逐渐传到民间。
祭月的诉求是功利性的,而月华姣姣,触动的还有人类审美抒情的生命冲动,至于唐代,这生命冲动便挥洒尽现至于酣畅淋漓了。启贞观之治,继开元盛世,盛唐气象常为后人称道,陈演恪认为“唐代之武功为中国历史上之空前盛业”,韦尔斯评价唐初“温文有礼、文化腾达”。唐文化还承继了魏晋风流,奔放浪漫,又享乐纵情,许多节日娱乐活动都成熟于唐,中秋“玩月”也是在唐代开始盛行的。据《长安玩月诗》形容,比较其他月份的圆月,中秋月极明,其时“太空悠悠,芳菲徘徊,桂华上浮。升东林入西楼,肌骨之疏凉,神魂之清冷”。
文人雅士在中秋夜玩月吟诗,其想象也瑰丽,赋予月亮许多美丽的传说,为月宫世界描绘出斑驳陆离之胜景,如月中蟾蜍、玉兔捣药、吴刚伐桂、嫦娥奔月,唐明皇游月宫等。其情感也真挚,留下了诸多动人诗篇。据刘德增考证,《全唐诗》咏中秋诗总计有111首之多,其主题,一者玩月、望月、赏月活动,一般是诗人和同僚好友的雅兴唱和之作,一者感伤岁月流逝、思念亲友之作。虽无与家人的赏月活动,但已有思念亲人、家人团圆之意,如诗圣杜甫《月夜忆舍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还有思念妻子之“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中秋玩月,在唐代尚是流行于文人士大夫此社会精英阶层的时尚,到得宋代,“中秋”与“节”字开始相连,成为社会各阶层都参与的世俗欢愉之节。
这个时候,中秋节的标志性习俗“吃月饼”已盛行,“供月月饼,到处皆有”,作为祭拜月亮的主要食品,祭供后由全家分食,由于月饼象征团圆,有些地方成为“团圆饼”。“团圆”也成为了中秋情感的一个凝聚点,东坡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是牢牢地将对团圆的向往感怀系在了月与人的永恒纽带上。
或有离愁惹人,然于农耕文明为主的传统社会而言,中秋节一家欢聚团圆倒是更为常见。继宋初几十年的休养生息,社会逐渐安定繁盛,这个时代被美国学者罗兹·墨菲誉为“一个政治清明、繁荣和创新的黄金时代”,中秋夜除了承继祭月之虔敬、玩月之抒情,还增添了更多世俗性的消费娱乐。这一夜,可谓不眠之夜,在北宋开封,例行的宵禁取消了,夜市通宵营业,“闾里儿童,连宵嬉戏”,玩月游人,达旦不绝。这一夜,中秋月朗照世间,也容纳了全民参与,富贵家庭可以过得富丽奢华,平常人家甚至穷人也是不肯虚度的。如记南宋往事的《梦粱录》云:“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篓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由宋及元,中秋节虽可全民尽欢,尚为一般性节日,明清之后,其已成为了民俗大节。世代积累的中秋节俗,到了清代更是集大成,拜月、走月亮、放天灯、树中秋等。
不过,在明清世俗化的时代文化背景下,唐宋时期浪漫抒情的赏月传统淡化了,拜月成为主要内容,重人伦、贵亲情的主题益发凸显,更加充满世俗情趣的中秋节俗逐渐成型,依民俗学者萧放认为:“以赏月为中心的抒情性与神话性的文人传统减弱,功利性的祭祀、祈求与世俗的情感、愿望构成了普通民众中秋节俗的主要形态”。
及至当代,我们如何过中秋节?
记得中秋节曾一度被认为变成了商业意味浓厚的“月饼节”,冯骥才更是批评传统节日纷纷被商家包办,沦为美食节、购物节、旅游节,失去了原有的味道。然则敬重感慨其情怀之外,窃以为节日总是勾连了日常,从远古历唐宋明清,中秋节的意涵都在演变,如今注重美食、购物、旅游则可谓现代经济社会高速发展所表现出来的生活面相。即使包装精美的月饼一度负载了利益、交换等内容,却也反映出物资丰富与时代审美的一面。
而中秋节俗所失去的祭祀内核,莫过于引入的科学这个“赛先生”将其打入了冷宫。当中国从传统文明蹒跚又激情地走向了现代文明,节俗意涵自也跟着潜移默化了,然则曾经生发、突显出来的文化脉络总会或隐或现。
当中秋月翩然东升,人们依旧举头赏月,吃月饼、庆团圆,其乐融融。“潇湘八景”里的“洞庭秋月”仍在波光里荡漾,引人流连,明代兴旺之极的苏州虎丘中秋歌会,如今依旧逐年举行。壮族中秋“跳岭头”,苗族村寨则有“跳月”,也还在流传,天上人间,戏里戏外,歌舞并作,画意诗情。而俯拾即是,民众关于中秋的讲述感怀,团圆时的喜悦、孤单时的陪伴、思乡时的寄托、失意时的慰藉……更是让人无从质疑那意义的生机、存在的丰盈。
“今夜月明人尽望”,当时代裹挟着人类以更快的速度前行,而我们,何妨乘高铁之便,行放舟之慢。于熙熙攘攘之中,放慢脚步,也举杯邀明月,把酒问青天,在中秋月的源起与绵延至今引发的人类情感上稍事停留。
毕竟,当你抽身出城市的钢筋混凝土森林,注目那轮树梢头再普通不过的圆月时,竟仿佛听到了历史千古的激荡,多少明月之清影,多少人间之眷念,岂不动容?在这个时代被铭刻以孤独的喧嚣、时代的虚无里,那便是意义的潮声吧,来自照彻山河,月光中的民生。
文/李赛可
【“品读”专栏2017年第61期(总第1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