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的亲人(故乡我的父母之邦)
我的家乡的亲人(故乡我的父母之邦)作为行政村(那时叫大队)的王村,包括王村、小李庄、葛村、方园、路楼五个自然庄;作为自然庄的王村,也就是我要描述的王村,由“东围子”和“西围子”两个村落组成,这两个村落紧紧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道路。之所以称为“围子”,是因为两个村落的四周被一条宽度约10米左右的小河所包围,这条围河,无疑是为了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阻挡贼寇的侵犯。蜿蜒2000余米长的围河里,有间断种植的芦苇和莲藕。春夏时节荷叶碧绿,莲花争艳;秋冬时节苇杆金黄,芦花似雪。远远望去,整个村庄仿佛掩映在水彩画中。河边,不远就有一处男人们用来汲水、妇女们用来洗衣的石板台阶,天气炎热的时候,大人在岸上的树荫下纳凉,孩子们则在水里嬉戏玩耍。到了农历八月,就该分段抽干河水,然后挖取莲藕了。那时,除了收获脆甜脆甜的莲藕,每家每户还能分上一盆活蹦乱跳的鱼虾。那时的孩子,帮助大人干农活觉得很快乐 1999年除夕下午,在村庄东边的麦田里,刘政给我拍摄
故乡的四季景色,春天是最美的
我是1984年底离开家乡王村的,在这个村庄,我生活了整整20年。从那之后,又在镇上呆了5年,199O年调入宿城工作,两年后把老婆孩子接到了一起。
按说,我该把四口之家所在的地方视为自己的家。然而,我在心中却一直把王村看做真正的家,每年的中秋节和春节,我必须携带老婆孩子赶回王村与父母一起过节。因为,很长一个时期,我在城里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到了过节的时候,总感觉我们一家四口还是几片无根的飘萍。
1999年除夕下午,在村庄东边的麦田里,刘政给我拍摄了一张照片,我在影集中将其命名为《我的乡村》。当晚的央视联欢节目中,江涛和陈红演唱的那首歌曲《常回家看看》,使我百感交集,热泪长流。这是迄今为止我们一家四口在王村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王村,这个淮北平原上普普通通的村落,这片生我养我的黄土地,一直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这里留下了我童年的欢乐,青少年的梦想;我求索的脚步从这里迈出,心灵的滋养从这里汲取。这里有我音容谙熟的老少爷儿们,有我饱经沧桑的的父母之邦。
在这篇文章里,我要用文字复原我对王村最初的记忆。
那时的孩子,帮助大人干农活觉得很快乐
作为行政村(那时叫大队)的王村,包括王村、小李庄、葛村、方园、路楼五个自然庄;作为自然庄的王村,也就是我要描述的王村,由“东围子”和“西围子”两个村落组成,这两个村落紧紧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道路。之所以称为“围子”,是因为两个村落的四周被一条宽度约10米左右的小河所包围,这条围河,无疑是为了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阻挡贼寇的侵犯。蜿蜒2000余米长的围河里,有间断种植的芦苇和莲藕。春夏时节荷叶碧绿,莲花争艳;秋冬时节苇杆金黄,芦花似雪。远远望去,整个村庄仿佛掩映在水彩画中。河边,不远就有一处男人们用来汲水、妇女们用来洗衣的石板台阶,天气炎热的时候,大人在岸上的树荫下纳凉,孩子们则在水里嬉戏玩耍。到了农历八月,就该分段抽干河水,然后挖取莲藕了。那时,除了收获脆甜脆甜的莲藕,每家每户还能分上一盆活蹦乱跳的鱼虾。
在我记忆的镜像里,王村不只是一些静寂的画面。仔细聆听,你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鸡鸣犬吠声,打水的木桶与井壁撞击的沉闷响声,风扫过高大的皂角树梢的刷刷声,卖货郎的吆喝声,顽劣的孩子被娘抽屁股的嚎啕声,还有新婚夫妇略带害羞和欢喜的低低呻吟声……整个乡村图景是由以下随处可见的物什而丰富起来的:石板小桥、鱼塘、篱笆墙、黄泥草屋、美丽的洗衣妹子、小脚老太婆、孤独的抽烟老汉、光屁股孩子、飘扬的尿片、觅食的母鸡、交欢的黄狗、酣睡的狸猫……
1980年代以后,围河两边的村民为了尽量扩大自家的宅基地,便不断地往河里填土,围河变得越来越窄,河里的莲藕和芦苇也渐渐绝迹。后来,这条围河终于干涸了。如今,它竟然变成了一步即可跨越的浅沟。
王村的北边还有一条大河,这条河的名字叫“欧河”,它的起点位于曹村镇闵祠村南的“古台寺”东侧。在这里,我认为有必要对“古台寺”做一个简短的注解:它现在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一个高度约有4米、长宽各有100米左右的土筑高台。相传,这里曾是明期燕王朱棣征北时的验兵台,后人曾在台上建有一座寺庙,故称“古台寺”。然而,寺庙不知从何时起就杳无踪迹了,如今这座高台也被企图盗宝的蟊贼挖掘得面目全非。欧河的河道约有20米宽,河床足有50米宽的样子。它在村子的东北角拐了一个大弯,然后从村子的东边又向南流去,下游与望洲河相交汇,那就进入了支河乡(那时叫公社)的地界。小时候,我常常听下地干农活的男劳力们称村子东北的那片农田为“河湾”,称村子往南很远的那片农田为“老河头”。当我写到这条河的时候,心中突然对它充满了深深的敬意。我想,这条河应该称之为王村的“母亲河”了。
欧河流经王村境内的长度不少于4000米,它常年水量充沛,水质也很好,极少有干涸的状况,成为灌溉全村几千亩良田的丰裕水源。到了汛期,滔滔山洪一泻而下,它又是排除内涝的必由之道。河床里杂草丛生,平时是放养猪羊的天然牧场。河两岸的堤堰上长满了各种参天大树和低矮灌木,大地回春之际,万象更新,草长莺飞,杂花生树,俨然一道郁郁葱葱的绿色长城。每到枯水季节,这条河又成为了孩子们尽兴玩耍的乐园——树棵里捉迷藏,草丛里逮蚂蚱,河道里捡蚌壳,浅水里捞鱼虾……
到了冬季,大地上依然充满生机
然而,在“农业学大寨”的浪潮中和“以粮为纲”的极左政策干预下,欧河的命运在劫难逃。上世纪70年代初,王村掀起了一场平河造田的农业革命。我记得,短短的一个冬春,这条给我留下了童年时代美好回忆的河流,就变得满目疮痍,之后又经过两个冬春的继续平整,它就彻底的不复存在了。1999年除夕的那天下午,我在当年欧河曾经流过的那片土地上久久的徘徊,无限的怀想猛烈地抨击着我的心扉。建国以来,在发展农业的路线上,我们的错误可谓太多太多,人们总是在企图改变家园的奋斗中一次又一次的残酷地破坏着原本美好的家园啊。
写完了自然景观,我接着就该写写王村的百姓了。
在我小的时候,王村大概也就只有150余户人家。“东围子”有两个生产队,“西围子”也是两个生产队。“东围子”以王姓居多,其次是孙姓、刘姓,“西围子”以武姓、幺姓居多,其次是庄姓。母亲的娘家就在“西围子”,姓“幺”。俗话说:姥娘门前无远近。我小时候跟随母亲走亲戚时,母亲会指着一个又一个人对我说:这个该喊外爷,那个该喊姥姥;这个该喊舅舅,那个该喊妗子;这个该喊表兄,那个该喊表姐。最终我的脑海里就是一片模糊,根本不记得谁是谁,到现在也是这样,除了母亲的一位同父异母长兄和一位叔伯长兄,其余的幺姓人家就不知道与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在我的印象中,王村的父老乡亲都是善良淳朴的,都是安分耐劳的。那个年代由于政策的捆绑特别厉害,全村没有一家做生意的,包括推香油、磨豆腐、生豆芽、炸果子之类的传统加工作坊也没有,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给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记得“西围子”有一个庄姓农民因为头脑灵活,偶尔偷偷的贩卖点咸鱼、咸菜之类的东西,大队干部就给他扣上了“投机倒把分子”的帽子,常常挂上牌子对他进行批斗。平时每当突然遇上他,我就会下意识的躲着走,仿佛他是一个会吃人的猛兽。
父辈总是在田里劳作,难得一天空闲
由于王村的大姓人家居多,他们的血缘关系和宗族关系较近,自然会团结互助,和睦相处;加之异姓之间子女通婚的情形较多,姻缘关系又加深了不同姓氏人家的亲情,所以,村里极少发生邻里纠纷,更没有兵戎相见、对簿公堂的事情。据我所知,整个70年代,王村没有出现过一起刑事犯罪案件。“和尚不亲帽子亲”呢,每个人都能与大半个村子的人扯上这样或那样的关系,在这样的一个乡土社会里,人们都把人情往来和处世规则看得相当重要。每当谁家红白喜事,大家都会主动上前帮忙,然后你一元我五角的凑上份子钱,酣畅淋漓的喝上一碗老白干,醉倒在家门口。那个热火场面啊,我至今记忆犹新。
2007年夏,我趁着公务员年休这个“长假”,又一次得以在王村小住数日。临行前,凑巧读到农学家董时进先生1932年发表的《乡居杂记》系列,文章开篇正好道明了我的心曲:“我素来认为要知道乡村的秘密和农民的隐情,惟有到乡下去居住,并且最好是到自己的本乡本土去居住。拿着表格到乡下去从事调查,只能得到正式的答案,正式的答案,多半不是真确的答案。我因为要明了乡间的情形起见,早想回到我的乡村老家去住些日子——不是去做乡村调查,只是去居住,希望藉着居住,自然而然的认识乡下。”
今天的我,依然深情地守望麦田
我这一次回到家乡,也不是为了去搞农村调查,只是希望在父母身边多呆一些时间,聆听他们的倾诉,尽一点作为父母的唯一儿子的孝道,使我的心灵得到彻底的休养。然而,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我还是了解到许多这个村庄当下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我深切的感受到,时光过得太快,很多好东西眨眼间就失去了踪影。随着社会的变迁,现代工商业的潮流将不可避免的涌入每一个乡村,使众多曾经保留了上百年的乡村图景与民间习俗土崩瓦解,丧失殆尽。也许,此时出现在你面前的一幕,再过去几个月甚至几天,就会面目全非。在父母给我讲述的乡村故事中,有外出打工者遭遇工伤索赔无门的;有留守妇女不堪情感寂寞与人偷偷私奔的;有为了争夺生意不惜兄弟操戈的;有飞出的靓妹子嫁了个城市富翁再也不回头的……有些情节,倘使有人愿意且有能力将其写成小说,想必也不会输于余华先生的《活着》。和许多朋友的家乡一样,在我的家乡王村,“活着”是一种最真实的信仰,这种世代相袭的“活着”的信仰,为这些原本是穷乡僻壤的土地造就了某种生生不息的气象。
哦,我的乡村,我的父母之邦啊!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离开你多久,无论你的现在和将来会变得怎样,这块土地,都永远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