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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矿城有啥吃的(那些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

徐矿城有啥吃的(那些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贰 生命本能的回望淋浴区域洗澡的矿工 凌海 画背景资料:1988年,徐州矿务局共有生产(井口)澡堂10个,建筑面积53199平方米,其中更衣室34011平方米,浴室18108平方米,这个面积可算不低,原煤生产人员人均面积就达到1.04平方米,仅仅两年之后的1990年,这人均面积就达到了1.23平米。这仅仅是井口澡堂,还没有包括面积更大的福利澡堂。到2011年末,徐矿集团本部共有浴室27个,面积60788.84平方米,浴池58个。这种铁皮换衣箱,当年全国煤矿差不多的样子洗去煤尘岩粉,这是澡堂的根本使命。但渐渐地,煤矿的澡堂子具有了更多社会学方面的文化含义。正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澡堂子成了许多煤矿人心底里私密温暖的所在,提起来便会自然地触及那一汪水样的铁汉柔情。

文/张望

澡堂子是个啥东西

澡堂子的学名叫浴室,徐州矿工还是习惯于澡堂子的叫法。澡堂子是近现代煤矿企业的标准化配置,最起码到目前为止我走过的煤矿都有一个澡堂子。它也是我等煤矿职工每日在地面活动“三点一线”重要的一点,其余两个点是食堂和宿舍。澡堂子设立的最初目的是因为煤矿井下环境粉尘严重,工人在井下一个班下来,除了白眼珠子和牙齿都挂满了煤尘,上井后要想正常在阳光下生活,不至于吓着小孩,所以必须洗浴一番。据说,在1882年徐州煤矿最初开采时期,矿主胡恩燮就在井口用芦席围建一个简易的可以让窑户洗澡的地方。

徐矿城有啥吃的(那些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1)

大澡堂子大概的形制,能看出这是哪个矿的吗?

背景资料:1988年,徐州矿务局共有生产(井口)澡堂10个,建筑面积53199平方米,其中更衣室34011平方米,浴室18108平方米,这个面积可算不低,原煤生产人员人均面积就达到1.04平方米,仅仅两年之后的1990年,这人均面积就达到了1.23平米。这仅仅是井口澡堂,还没有包括面积更大的福利澡堂。到2011年末,徐矿集团本部共有浴室27个,面积60788.84平方米,浴池58个。

徐矿城有啥吃的(那些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2)

这种铁皮换衣箱,当年全国煤矿差不多的样子

洗去煤尘岩粉,这是澡堂的根本使命。但渐渐地,煤矿的澡堂子具有了更多社会学方面的文化含义。正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澡堂子成了许多煤矿人心底里私密温暖的所在,提起来便会自然地触及那一汪水样的铁汉柔情。

徐矿城有啥吃的(那些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3)

淋浴区域洗澡的矿工 凌海 画

生命本能的回望

老父亲现在居住的小区,住着的大部分是原来的煤矿工人,小区的东北角就有一间浴室,很是受老父亲这样的老窑户喜爱,虽然家里有太阳能热水器,却偏偏喜欢去这大澡堂子洗澡。因为好奇,我也去了一趟,乳白温热的蒸汽,水泥砌的大池子。人在池中,眯着眼睛,和熟悉的老伙计叨弄着家长里短,间或还评论一下时事新闻。一切果然有着几分老煤矿澡堂子的气氛,也许正是这样的氛围吸引了这些老人。这氛围里应该有他们关于年轻关于壮年的记忆因子。这是来自于生命本能的回望,无可指责。回望或是一种衰老的体现,也是对衰老本能的抗争。一个念旧的人,一般不太会是薄情寡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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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工之一 凌海作品

我的处女井

煤矿的澡堂子一般是建在井口,和换衣室、灯房、洗衣房等连在一起,这一组连在一起的建筑一般称之为“福利楼”。连起来是因为方便。后来新建的井口往往离澡堂子较远,工人上井洗澡便很不方便。若是再逢着雨雪天气,穿着单薄的工作服上下井就可不是一般的难受。

正是因为澡堂子挨着井口,才使得我在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下了人生的“处女井”。

那是父亲在庞庄矿工作的时候,我自己去澡堂子洗澡,洗完澡穿上衣服就跟着一群下井的工人朝前走,七转八摸的就来到了井口,那时的把钩工一时疏忽,竟让我混进了大罐,大罐怦然落下,没入一片黑暗之中,这才感觉不对劲,不由惊呼起来。罐里的工人这才发现有一个不带矿灯的毛头小子,一边大笑一边安慰我,到了井下口又专门交代下井口的把钩工和井上口的人员联系,让我和一帮上井的工人一起坐着罐笼又回到了地面。

若干年后,从局机关又回到矿上工作,接风酒宴上有一一位新同事借着酒红掩面别有深意地问我下过井吗,我笑着告诉他,我十岁时候就开始下井。他笑我也笑。我知道他的笑,他却不全知道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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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工 凌海 画

我的太阳

这是洗澡惹得祸,但十八岁进矿后,成了一名掘进工,才知道洗澡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洗澡一般意味着一天工作的完结。洗澡了,意味着活干完了、钱到手了、可以想吃吃想喝喝了想睡睡了。如果只截取煤矿工人一天的生活轨迹,你会发现“洗澡”是个多么美好的节点。当然也有例外,冬天的早班,六点多钟到换衣室,头一个班被汗水打湿的工作服还没有干透,尤其是矿靴里湿凉冰人,即便用旧报纸瓦楞纸或者沙土垫,也挡不住寒气从脚下直冲任督两脉。总是要背两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才下得去脚,这种情况下如果时间允许,可能就会先到澡堂子里泡个澡,然后趁着热乎劲,赶紧把工作服套上。大多数的时候,洗澡都是在完成一个班的任务升井之后。十几个小时在阴冷潮湿的井下劳作,汗水把工作服湿了一遍又一遍。我们是开拓工区,干的多是锚喷巷道。或是迎头打眼或是喷浆掺料,都是很累很脏的体力活。我还曾经在迎头跟师傅抱过几天喷浆头。那个时候人小力薄,掺灰上料时有时觉得那一大铲子料都能把自己带到喷浆机上去。累乏至极,就等班长一声令下:可以上井啦!沉重的脚步便一下子轻松起来,脚下如同装了风火轮一般,爬上山、过风门、走平巷,朝井口奔去,井口有花有太阳还有温暖的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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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是这样抽的到了井口,先是到灯房交了矿灯拿回自己的灯牌,灯交了,灯带便在手里拿着,这才是真的放松呀!年轻时调皮,有的人边走边用灯带抽打旁边的墙,害得福利楼的工人又要擦拭很久才能去除那一道道的黑印子。倒也不怕被人逮住,一脸煤灰,比带了面罩还严实,想分出个张三李四真的很难。从灯房到换衣室,把一身黏糊糊脏兮兮的工作服脱了,便朝隔壁的澡堂奔去。当然,碰着那些烟鬼伙计,还要有个重要的流程,或者不脱工作服就坐在换衣室的地上,或者脱了衣服光着身子坐在换衣室的连椅上,掏出香烟,开始恨恨地抽起烟了。说恨恨地,是指他们抽烟的表情。烟一入口,嘴唇紧拢、两腮用力,那缕缕烟气由口入心入肺入正奇八脉,偶有少量香烟从鼻孔中出,又迅即被紧急动员起来的强大的内吸之气强力拉回。终于舍得出一口长气,人便如枯木逢着了甘露、西门庆会过了潘金莲,生生又是重生一把。烟瘾过罢,这才去慢吞吞的洗澡。这个时候的时间支配权完全是自己的,不必担心有人催命。我们一帮年轻人,大多没有烟瘾,脱了工作服,便直奔澡堂子。一般矿井澡堂子是可以从换衣室过去的,有些则要出了房间走一个过道,但不会有露天的地方,不然一群光裸的身子在阳光下行走倒是风景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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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矿工 凌海 画

澡堂子里风光无限

澡堂子门一般用厚帘子挡着,掀开帘子,里面风景无限好。雾气缭绕,若仙境神迹。人影绰绰,如白驹过隙。有淋浴若莲花散水,水如细珠噼里啪啦触之若纤手抚背;有汤池像幽潭蒸汽,汽似纱帐东绕西缠扯来像锦被盖床。池子是澡堂子的核心。澡堂的水池子一般一米左右的深度。围着四周里外都有一圈台阶。这台阶即可方便进入,又可坐着泡澡,使水又不至淹过脖子。多数人进入池子之前都要试一下水温合适了才下来。也有愣头青,一条腿直接迈进去,叫一声徐州话,啊fai,我的娘来,烫死俺啦!赶紧拔腿出水,可怜两条腿一红一白,白的正如那白萝卜刚剥了皮,红的正向那猪蹄子才出了酱锅。引得众人大笑。一圈人围着,把水往身上头上撩泼着,任蒸腾的热气带走一身疲乏。那时候的我,感觉慢慢将身体沉入澡堂池子里的那个瞬间是一天中最为放松的美好时刻。一个是身体的放松。这一天的任务在这一刻之前已经完成,这一天我是自食其力的。一个是精神的放松,到这一刻为止历经千勾万滑枪炮火药我还全毛全翅的活着,这一刻我可以自由的呼吸畅想。在班上气吞万里如虎的班长也在池子里蹲着,我只要愿意就可以看遍他的上下三路左右八方。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技术员也在池子里蹲着,没有了领带没有了眼镜的身子一点也看不出学问都藏在了哪里。隔壁掘进五区的小武子在池子里蹲着,据说很受女流氓欢迎,人说地瘦长草,人瘦长那啥,我顺着他一根根肋条看下去,乖乖,就这?!给我们工区的老郑提鞋都不够。这都是闲扯的话,但泡在池子里的那份舒心和放松可是真切实在的。整个身体被温水包围着,汗毛孔慢慢地张开,匿在身体里湿冷、藏在毛孔里的尘垢都被温水以柔软的姿势释放出来。那一刻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啥都不想,就等着那一池温暖漫过你的脚趾你的小腿你的胸膛你的头颅你的每一寸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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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读心理学的文章,知道人喜欢躺在温暖的水中是一种天性使然,那是一个人生命的最初状态时被母亲子宫里的羊水包裹的感觉。人在紧张害怕疼痛的时候会蜷曲身体,那也是在母腹中就成就的逃避本能,你的潜意识告诉你,那温暖的羊水里可以获得一份真实的安宁。脱离了母体,渐渐地走向独立,但那份感觉已经嵌入了你大脑的沟回,岁月的风沙是抹不去的。还有的放松大概是来自于和他人的赤裸相见。赤裸相见和赤诚相见就是一字之差。没有了衣冠服饰,便去除了人的许多社会符号,更真切地展示出一个人的生物属性。据说一度有南方的商人喜欢在浴室谈生意的说法,也大约就是追求一个坦诚相见的意思。衣冠禽兽,最可恨的或不是禽兽,而是禽兽竟然穿戴起了人的衣冠。没有了衣冠遮掩,你会发现这人人之间又多了几分平等。

陆 泡澡也有讲究

泡澡也有讲究。一般讲究些的矿井都会同时开放两个水池。一大一小。大的池子里水温中等,适合大多数人。小的池子水温高些,适合那些偏好烫澡的人,从小池子出来的人皮肤红彤彤的一个个像才烫过的大虾。只有一个池子的,也因区域不同,水温略有差异。煤矿澡堂里的水都是用锅炉房的蒸汽直接呲热的。先放一池子的凉水,在打开蒸汽管的瓦笼,蒸汽冲入水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离蒸汽龙头较近的那片区域,水温自然高些。有时候为追求那种刺激便努力靠近蒸汽龙头,这时便会有福利楼的管理人员或身边的老师傅提醒,别太近了,把小鸟烫掉毛啦!于是呵呵一笑,赶紧离远一些。泡够了,便跑出池子打肥皂。那时候没有今天那么多的清洁用品,就是一条毛巾一块大运河牌的肥皂。都是劳保用品,矿上发的。洗头洗脚洗身体都是用用它。也有个别用香皂的,感觉很娘们,而且那下灰的程度似乎比大运河胰子差了许多。肥皂沫子可以做淋浴头下冲去,但也有不讲究的,就在池子里打肥皂、冲肥皂,到了后来那池子便成了一池混汤。沾了肥皂水的地很滑,滑到了很不适合打架的程度。你下盘不稳,冲出去的拳头便没有力量。有次和小伙伴闲聊,我说在澡堂子里让人放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光着身体,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对方没有藏着掖着的可以伤人的武器,这会让人少了许多戒备心理。战功赫赫的小伙伴诡秘一笑,说一会到食堂给我弄个小锅菜,我告诉你澡堂打架最趁手的武器是啥。三毛五的小锅菜奉上,我被告知澡堂打架的神器绝招。并且在之后没有多久就目睹了一场实操表演。原来这武器就是毛巾!——奇怪吧,毛巾如何作为武器?目睹之后,我才发觉在澡堂里用湿了水的毛巾抽打敌方这一招简直是天才创意。武器易得,应用场景简单。粘了水的毛巾有了重量,打在人身上噼啪作响,可近战可远攻,既不伤筋也不动骨,但那音效一流,如舞动的长鞭在赤裸的皮肤上炸响,侮辱性极大。当然也可仅做防守之用,把毛巾舞成一个护身圆圈。洗澡的人都有毛巾,池子里都是水,就地取材,完全就是拈叶伤人的武林大家做派。这种战法我不知是一矿澡堂之法,还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籍。有一次从男浴室出来,看到工人村的一帮姐妹从女浴室出来,看样子是吵了架出来,主要原因是争为数不多的水龙头。看她们在浴室门口再次撕打起来,那位传我毛巾秘籍的小伙伴便不屑一顾,很感伤的说:“她们是不知道毛巾战法的呀!可惜啦——”也不知道这老兄在可惜啥,可惜人家不送她一份小锅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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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澡堂子风景 也不知画家怎么看见的,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凌海 画

也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是美好

澡堂打架当然只是个插曲,更多的时候都算得上安静祥和。有时不急于去食堂吃饭而澡堂的人又不多的话,洗完澡可以在澡堂的池子边躺上一会,脸皮薄一些的用拧干的毛巾盖住脸,或者挡住私处,脸皮厚的则是仰面朝天一柱向阳,一副我是爷们我骄傲的姿态。这也算是煤矿澡堂子的一景。前几年,初见一位著名煤企的老总,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但不知怎的谈起煤矿的澡堂子,他一下子就说起刚才的一幕,看他一脸陶醉的表情,我们相视大笑。距离感瞬间消弭。几分钟之后,我就有种当年和他一起洗过澡搓过泥亲兄热弟的感觉。当真是同泡一池水、共有一个梦。说到搓泥(或搓灰),我一定要说,这煤矿澡堂子可不全如我上面所述的,带来的都是身心愉悦的体验。井下劳作一个班,头发里、耳朵里、鼻孔里、指甲里都是煤泥,或许是人淌汗带出的油或是煤炭里本来就含油,带了油的煤灰非常难以清洗。我在《我是那个叫做矿工的男人》一文中说,“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有撕掉这张皮的冲动”,这篇文字在《中国煤炭报》发表之后,被大屯煤电公司的张学农先生拿来参加全国朗诵比赛,获得了一等奖。张先生说,他在矿井巡回演出的时候,很多人听到这句话,都掉下了眼泪。煤矿建在福利楼里的澡堂子是一种福利,但对于每天下井辛苦劳作的人们也是一种无奈,因为这种澡堂与前几年满大街的洗浴中心有着截然不同的涵义。有时上井晚了,赶不上一池清水,冬天还好,夏天里一进门便是熏天钻鼻子的馊气,我们称之为“澡堂子味”。池子里汤汁浓稠,感觉要是不交二两米票都对不起福利楼的管理人员。有时因种种原因,水温也不是那么赶趟,洗个澡洗得全身皮紧,瑟瑟发抖。这些虽是个例,出现的频率也不算是太低。但总体来说,关于澡堂子的记忆还是温暖舒心的。澡堂子味好歹还是一种人味,那是热闹的后遗症,更让人止步的是冷清甚至凄凉的时刻。有次因井下两个班只有我一个耙装机司机,我是在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后才完成任务。到澡堂子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偌大的澡堂子就我一个人,大功率的碘钨灯散发出略带青蓝色的光,池子里的水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罩着。小心的下到池子里,撩起水花的声音在宁静的背景下被放大得有些瘆人。半躺在水里,仰看澡堂子的屋顶,感觉比平常要高旷的多。屋顶的玻璃天窗结满了水汽,水汽成珠,一滴滴的落在池子里,发出脆响。这时候想着的便不是享受了,而是脊背生凉,满心都是逃逸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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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工 梁玉龙 作 1984年

一个班洗了三次澡

还有些极端个人化的体验说给大家听。一个班洗了三次澡。一次临时代理送饭工,到食堂里买了饭,在锅炉房接上一白铁皮桶,用一根扁担挑着朝井下送饭。几个送饭工挤在一个罐笼里开着玩笑。罐笼速度很快,就感觉眼前一亮然后就是一片漆黑,我们一下子被置于冰凉的水中。高罐了!——这是当时对危险的判断。高罐就是由于电绞司机误操作或设备故障,造成罐笼在该停的时候没能停下。上行的罐笼会高出井口,下行的那罐笼就会没入水养子之中,罐笼中若是有人那是非常危险的事,在冰凉的水中能存活多长时间可想而知。所幸的是这次高罐,司机反映迅速,在水里顿了一下又迅速把罐笼提起。大罐提起来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是一脸惊惶,身上的衣服也全部湿透,在井筒呼呼的寒风中身子都禁不住瑟瑟发抖。这个样子,饭是没法送了,上井换衣服吧!在大罐里有人倡议,上井先不洗澡,大家一起去绞车房,说什么也要把绞车司机揍一顿!最后好像也没有揍成,因为绞车房是井口重地,不是外面的人可以随时进的,这干煤矿的人都知道。大概是一群全身湿漉漉的家伙拿着扁担在绞车房门口骂了半天,他们的头儿出来道歉也就罢了。放了扁担,脱下湿衣服,给工区值班的头打电话,说明情况,说:“老子差点送了命,这饭不送了!”然后冲到澡堂去洗澡,这个时候嘴唇都冻青了。洗好澡,来到换衣室,工区值班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手里还拿着一套不知从那里弄来的干工作服。看我并没有什么伤,才放下心来摆着脸说:“你这小子敢跟我称老子,看我不找你爸揍你!”那家伙认识我父亲,和我父亲的年龄差不多,所以时时在我面前充大人装爷们,有时候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但其实骨子里都是很善良的人,平时对我也不错。我说:“少来那一套,我今天就不送饭了!”那头便说,“高个罐算个啥?你小子多洗了一次凉水澡,还没有收你澡票呐——”看着我要翻脸,他马上又说:“爷们,你看咱工区现在真没有人顶替你送饭,要不这样,要么我打电话给你们班在井下干活的伙计说就饿一顿算。要么咱爷俩换工,我替你送饭,你替我值班!”在这家伙的软硬兼施之下,在被水泡湿的饭被这头儿处理好之后,我只有再次挑起饭包往井下送饭。这一次,算是一个班洗了三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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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工 摄影 张勇

还有一次没洗澡

还有一次是上班下井没洗澡。那个班分给我的任务是迎头打眼。迎头的地质条件不好,是那种容易夹钻头的泥页岩,我抱着貌似比我体重还重的风钻打眼,打得很仔细,一旦发现有矸石进入钻眼赶紧停钻,把矸石抠出来,这样可有效的防治卡钻。可就在最后一次我低头抠矸子的时候,迎头忽然折帮冒顶,冒落的矸石一下子将我砸个踉跄,那时头脑还清醒想着不能倒在前面,要赶紧后退,但只后退了半步,就倒在泥水中昏迷过去。朦胧中醒来的时候,迎头的师傅已经把我抢了出来,我的身下垫着一个师傅从身上脱下的棉袄,我听到班长在打电话,嗷嗷叫的要救护队。我想动一下但很快就又昏迷过去了。直到救护队员抬着我到井口,冷风一吹,我才又醒了过来,就听灯房的小娘子们在那里惊呼,看看,那人的脚还露在外面呐!经验告诉她们,这人一定伤的不轻,不然救护队的人也不会下井抬人,而且矿务局中心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在井口等着了。救护车飞驰,比平常坐的15路车快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在三院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幸无大碍,尤其是脑袋只是脑震荡,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肩胛骨骨裂引起的后遗疼痛会在偶尔潮冷的天气里提示我一下那段经历。这班窑我是肯定没有洗澡的,身上的煤灰应该是在我昏迷的时候由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或单位派出的护工清理的,谢谢他们了。该洗澡不洗,不好,不该洗澡洗了,也闹笑话。这是我后来到电视台工作后,听伙计们聊来的故事。电视台几个伙计到矿上为一个关系不错的伙计婚礼录像。忙完活,有人提议去洗个澡吧,洗完澡再吃饭。这在当时是很正常的流程。到矿上不去洗个澡、不去大食堂,你算去过哪门子矿?矿上的工人家里来了亲戚朋友,酒足饭饱之后邀请人家去澡堂洗个澡是一项常规礼仪。这帮伙计带着摄像机就去了澡堂洗澡,洗过澡就去食堂吃饭。吃饭的过程中,新郎新娘就找到了几个摄像的伙计,敬了几杯酒,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说趁着喝喜酒的人都在,能不能把录像放给大家看看?要知道那个年代,能看到自己的影像还是一件较为奢侈的事。几位录像的伙计立马答应了,把录像机连上食堂里大电视,倒带播放,影像出来了,大家看得笑逐颜开。几个摄影者,也颇有成就感,可没想到惊喜很快变成了惊呼。屏幕上出现的竟然是澡堂里的情景,一个个浪里白条在镜头前晃动。男宾在大笑,女宾在捂脸,摄像大哥立时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刚才洗澡时忘了关机了!这件事后,好像在之后去矿上拍新闻的时候也出现过几次,到澡堂子忘了关机,编辑时气得台里做后期的女编辑大姐大骂这些“七叶子”没有点正形。还不少关于洗澡的轶事趣闻,因为篇幅因为少儿不宜这里就打住不说了,有经验的老窑户可自动脑补。下隐去相关文字3025字。

徐矿城有啥吃的(那些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12)

这算不算兄弟

有一首歌词这样写着“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借用一下,作此文的结尾--“我洗过你洗过的澡这算不算骄傲,我下过你下过的井这算不算兄弟”——哈哈,打住了。

最后致敬从前那些为了生活在徐矿下井的南来北往的工友们,想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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