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妻子洗脚三年的上门女婿叶辰(先婚后爱媒妁之言)
给妻子洗脚三年的上门女婿叶辰(先婚后爱媒妁之言)【开放的萧大少和他保守的小媳妇儿】柳城萧家大少留洋归来,发现家里已经给他定了个大家闺秀的未婚妻,于是问题便来了。书名:媒妁之言[民国]作者:开花不结果【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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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媒妁之言[民国]
作者:开花不结果
【文案】
柳城萧家大少留洋归来,发现家里已经给他定了个大家闺秀的未婚妻,于是问题便来了。
【开放的萧大少和他保守的小媳妇儿】
PS:架空民国背景,一本正经先婚后爱,温馨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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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正文片段:
萧安澜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豫之色,平日总是朝上勾起的嘴角,此时也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他含笑时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谁也料不到,他不笑的时候,一张脸竟是极冷峻的,看着有些分外的骇人。
但萧太太是他娘,怀胎十月生了他,自然不会怕自己的儿子,摇着团扇继续道:“这门亲事早在你爷爷那辈就定下了,本来是要将你姑姑许给俞家,没料到她竟在婚前与人私奔了,害得两家没了脸面,那俞二爷更因此远走他乡。
你爷爷一辈子至诚至信,吐个唾沫都成钉的人,为了儿女一时的任性,豁出老脸,上俞家登门道歉,回来就病到了。
俞老爷倒是个大度的人,只说不计较,两家的交情不变,但你爷爷岂能安心?在你出生后,又亲自上了俞家,替你向未出世的俞小姐求了一门娃娃亲。
早几年两家来往频繁,后来两位老人相继去世,也是我也你爹不够周到,与他们家渐渐疏远了。三个月前,你人在大不列颠,现在的俞老爷亲自上门来,询问当年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这亲事是你爷爷求来的,我和你爹自然不能反悔,况且那俞小姐我也见过,今年才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身段样貌都没得说,难得性子又温婉又懂事,她家与咱们家不一样,又是书快论坛,柳城内不知多少人家想把她娶回去,配给了你,我还怕委屈了人家,结果你反倒不乐意了?”
萧安澜冷着脸没说话。
他怎么会乐意?他当然是不乐意的。
包办婚姻这种事,他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国外留学三四年,他的想法早就跟外头的人差不多,追求的是自由恋爱,讲究的是及时享乐,哪里会愿意娶一个素未蒙面的什么未婚妻?
但这亲事偏偏又是爷爷定下的,老人家早就去了,他总不能贸贸然大闹起来,害得老头子死了都要背个不守诺言的名头。
况且真闹了出去,恐怕对俞小姐的名声也不好,他虽不乐意娶她,但绝无意伤害一名无辜女子。
萧太太到底是心疼儿子,见他不说话,语气又软了些,“娘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有想法有主见,要抵制什么封建糟粕,要自由恋爱,娘也不是说这些不好,但做人总要讲究诚信,这亲事是咱们家主动求来的,现在咱们自己又要反悔,那置俞家于何地,又置俞家小姐于何地?
安澜,你看这样如何,娘这里备一份礼,你上俞家拜访一趟,趁机见见俞小姐,说不定你一见就喜欢上了呢?若真不喜欢,实在强求不得,咱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如何?”
萧安澜心里也有这个打算,不过与他娘的目的不同,他是想上门,说服俞小姐与他同进退。
若是他们二人都同意退亲,再说通长辈,两家和和气气解约,一来两家都不算不守承诺,二来对外可以说是他配不上俞小姐,保全了她的名声。
萧太太见他点头同意,忙让家里司机备好汽车,自己则去房里把早就备好的礼盒拿出来,亲自送他出了门。
眼见汽车驶出院子,萧太太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呦,若成全了公公的遗愿,就要委屈安澜;若如了安澜的意,祭祖时哪有脸面见公公?况且俞家那里也不好交代。
与潇家洋派的小洋楼大花园不同,俞家仍是中式古老的府邸,雕花的黑油大门,门前还有两座石狮子。
此时俞府后院里,俞小姐俞宛如坐在窗边看一本诗集。
天气炎热,地下虽放了一盆冰,却还是让人静不下心来,看了许久一页书也不曾翻过去,她只得放下书卷,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草木出了神。
小丫鬟含青突然咋咋呼呼跑进来,“小姐!小姐!”
俞宛如转头看她,“天这么热,你还跑得这么急,当心中暑了。”
含青连连摆手,大气直喘,“别管中暑不中暑的了!前面、前面那个萧家少爷来了!”
俞宛如心头一颤,不自在地转开眼,道:“来就来了,自有爹去招呼,你急什么。”
含青灌了一大口酸梅汤,见她不好意思,嘻嘻笑道:“我不急,我替小姐急呢。”
俞宛如瞪她一眼,“坏丫头。”
她人长得温婉秀气,脾气又好,连瞪人的时候都是软绵绵的,含青怎么会怕她?
当下笑嘻嘻凑过来,“我刚才在前边帮太太拿东西,萧少爷进门时正好看了一眼,小姐你想不想知道萧少爷长什么样子?”
俞宛如轻轻瞪她,侧过身,又看向窗外,嘴里道:“你自己看就是了,我不想知道。”
含青晓得她害羞,也不再卖关子了,“我就远远看了一下,萧少爷长得又高又大,穿着一身西服,带着礼帽,别提多神气了,连他家的车夫都和别人家不一样呢!”
俞宛如虽眼睛还看向窗外,并不在意的模样,耳朵却暗自听着,一面听,一面偷偷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西服礼帽又高又大的影像。
这个人,是她未来的丈夫……
她忽然有些脸热,只得垂了头掩饰般看着手上的团扇。含青坐在她脚下的脚踏子上,想起前段时间的事,捏着拳气愤道:“萧家少爷回来了,看孙家还有什么手段!”
俞宛如回过神,正要说话,门外又走进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
含青忙起身迎上去,“安妈妈,您怎么来了?”
俞宛如也站起身,安妈妈在她母亲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算得上她半个长辈了。
眼下安妈妈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萧家大少爷上门来拜访,说想和小姐见一面,太太让我来给小姐打扮打扮。”
这话一出,含青忙拉着俞宛如的手,将她按在梳妆台前,迫不及待道:“安妈妈快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萧少爷一看就转不开眼!”
“坏丫头快别说了!”俞宛如闹了个大红脸。
安妈妈刚给俞宛如装扮好,出去打探消息的含青回来,“萧少爷已经在花园等着了,太太让小姐出去呢。”
俞宛如当即站起来,紧张得绞着帕子,迈了两步,又退回来求助般看向安妈妈,“妈妈您看,我这样可以了吗?”
安妈妈拍拍她的手,道:“小姐就大胆去吧,萧少爷斯文有礼,说话又风趣,一看就好相处。”
含青道:“是啊,刚才绿兰给萧少爷倒茶,我还听见萧少爷跟她道谢呢。”
俞宛如这才安心了些,让安妈妈和含青陪着一起去了花园。
远远就见亭子里坐了三个人,两位是俞太太和俞老爷,剩下那个眼生的,就是萧少爷了。
俞宛如正遮遮掩掩地看,亭子里的人似乎发现了这边,一齐看过来,她忙低了头。
俞老爷乐呵呵道:“宛如来了,快来见见安澜。”又对萧安澜道:“世侄,这就是小女,闺名宛如。”
萧安澜眼神好,方才几人从转角处转出来,他就看见了,不动声色看了两眼,这位俞小姐,倒如他母亲所说,是名含蓄内敛的女子,长得也是一派柔和婉约,十足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与时下活泼新派的女学生有些不同。
几人坐定,萧安澜主动打招呼,“俞小姐下午好。”
俞宛如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含笑,心想这人看着确实和气,她不敢长时间和他对视,转开眼盯着桌面,轻声道:“谢谢,你也是,下午好。”
俞太太抓了女儿的手握在手中,笑着对萧安澜道:“我们宛如就是害羞了些,安澜可别介意。”
萧安澜笑着摇摇头,“不会。”
俞太太暗里给俞老爷使了眼色,俞老爷会意,暗中点头。
俞太太便道:“不如你们两个年轻人说说话?我们这些老人家就不凑热闹了。”
俞宛如忙偷偷拉俞太太的手,但她只做不知。
萧安澜上门来就是为了和俞小姐说清楚,自然同意。
很快其余人都走了,只剩两人对坐。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与陌生男子独处,这人又是她日后的丈夫,俞宛如羞得头也不敢抬。
萧安澜却打算速战速决,开门见山道:“俞小姐,我今日来,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听他说得郑重,俞宛如迟疑一下,终于抬头回视他,面上还带着几分绯红,正色道:“请说。”
她面含羞意,双眼水润,如一株犹带晨露的水芙蓉。
萧安澜心里突兀地咯噔一声,忽然有了几分踌躇。
他要说的那些话,会不会让她伤心?
在这之前,他绝没想过自己会迟疑。
俞宛如见他不说话,小声道:“萧少爷?”
萧安澜转开眼,并不与她对视,“俞小姐,这门亲事,说实话,我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当年长辈们定下的时候,并未问过你我二人的意愿。我想,这可能与我的本心不大相符。我今日来,是想请你慎重考虑,毕竟这是关乎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也想请你与我一同说服长辈。”
自他开口,俞宛如面上的血色就慢慢褪去,到后来已经一片苍白,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拉出去游街示众,难堪、羞耻、懊悔,这些情绪塞满她的心口,她需得紧紧抿着唇,掐着自己的手,才能不让眼里的水雾漫出来。
她低着头,许久才抬起来,仍是轻声细语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请你放心,我会和爹娘说清楚。”
萧安澜见她面色苍白,眼睫轻颤,心中异样越发明显。
但这时候再说别的也无用,他握拳站起身,最后道:“多谢你的谅解,改日我定登门道歉。”
他大步离开,俞宛如坐在原地不动,只是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珍珠串一样落下来。
俞太太含笑送走萧安澜,正打算过来探探女儿的口风,见她哭成这样,忙问:“这是怎么了?”
俞宛如擦了擦眼泪,带着鼻音道:“娘,咱们和萧家退亲吧。”
“这怎么行?!”俞太太吓了一跳,“宛如,你别犯傻,萧家那么好的门庭,安澜又一表人才,这样的婆家去哪里找?何况孙家还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呢!这柳城只有萧家能跟孙家抗衡,你信不信我们一退亲,孙家立刻就扑上来了!难道真要把你嫁给孙家那头恶狼?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啊!”
俞太太说得激动,竟抹起了泪。
俞宛如却慢慢冷静下来,摇头道:“娘,萧家少爷不喜欢我,既然这样,何必强求?”
俞太太只是哭:“不行,不能退婚,我的女儿怎么能给那畜生糟蹋!我苦命的宛如啊……”
俞宛如被她哭得心酸,拿了帕子提她擦泪,哽咽道:“娘,我知道您心疼我,可萧家少爷的娘必定也是心疼他的,若孙家逼迫我们,我们就去逼萧家,那咱们和孙家有什么区别?我不想这样,娘,您就听我的吧。”
她越是懂事,俞太太听得越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把抱住女儿,母女两个哭成一团。萧安澜出了俞府,心情却不如想象中轻松,脑中满是俞小姐先时满含羞涩,后来因他的话变得惨白慌乱的脸。
他皱皱眉头,胡乱扯开领带,无端多了几丝烦躁。
司机上前询问:“少爷,要回家吗?”
萧安澜拉开车门坐进去,想了想,道:“去万昌饭店。”
他暂时不想回家面对萧太太的询问。
俞府内,俞太太哭过一场,让含青把宛如扶回房休息,自己则洗了脸,去找俞老爷,把方才女儿的话对他说了。
俞太太一面说,一面又抹起了泪,“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
俞老爷沉默许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宛如说得对,萧少爷不乐意,咱们强求也没用。”
“可是、难道就让孙家——”俞太太边说边哽咽,“那孙老二的德行众所周知,宛如落在他手里,还有什么活头?与其让她受辱,我宁愿带着她一起投了柳江!”
俞老爷站起来,给她擦了泪,轻声安慰道:“事情还没到那地步,这种话莫要再说,若给宛如听见,那傻孩子恐怕要想岔。”
俞太太吸着鼻子,“那你说,怎么办?”
俞老爷缓缓坐回去,沉吟许久,忽然道:“萧家不止一个少爷。”
俞太太忙问:“你是说萧家那个二少爷?可是……他是姨太太生的啊。”
俞老爷道:“萧家二少爷我也见过,虽出身不好,可自小就勤学刻苦,现在靠自己本事进了洋行,算得上年轻有为,况且他又长得一表人才,待人温和有礼,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若配了他,也不算委屈宛如。”
俞太太慢慢止了泪,道:“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萧家的情况我从别的太太那里听说过,萧太太宽和大方,对家里姨太太所出的孩子一视同仁,兄弟姐妹间感情极好,并无龃龉,连几个姨太太间也是和和气气的,萧家的家风一向为人称赞。”
俞老爷点点头,又道:“现在情势紧急,容不得我们挑三拣四,若不与萧家结亲,城里又没有别家敢和孙家抗衡,孙家恐怕不会死心。”
俞太太没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姨太太生的就姨太太吧,只要他人肯上进,对咱们宛如好,那我也就无话说。只是……老爷,萧家能同意把对象换成二少爷吗?”
“此事是萧家失信在先,原本我们不该咄咄逼人,可为了宛如,我也豁出这张老脸了,一会儿我就上萧家,让他们给个确切说法。”
俞太太想了想,道:“你别去,让我先去,既然想与他们结亲,就不能把话说得太硬,不然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我先去找萧太太,探探她的口风。”
“也好,”俞老爷道:“宛如那里,先别和她说,那孩子心眼实,若知道我们的打算,恐怕轻易不会答应。”
“我知道。”俞太太点头应下,又幽幽叹了口气,坐在原地愣了会儿神,才一面命人先去萧家递帖子,一面回房打扮备礼。
另一头,含青看着她家小姐通红的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我还当那萧家少爷是个好人,现在来看,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宛如洗过脸,又重新梳了妆,情绪已经平稳,只眼角还有一丝嫣红。
她摇摇头,道:“亲事是长辈定下的,萧少爷自己不知情,他接受的又是新派思想,与我们不同,怪不得他。”
“小姐,你还替他说话,我看他就是个大坏蛋!”含青气得跺脚。
宛如看她跟个小炮仗一样,不接受不同意见,只得笑着应和,“是是,你说的对。”
然而含青很快又瘪了气,苦着脸道:“小姐,如果萧家真的不同意亲事,我们该怎么办啊?”
宛如垂了头,将扇柄握在手中轻轻转动,“最不济,就嫁到孙家去。”
“可是孙家——”
含青正要数落孙家种种恶行,俞宛如出声打断,“外头是不是有人叫卖绿豆冰糕?我渴了,你去买两份回来吧。”
含青侧耳听了一阵,后墙外确实有人在叫卖,忙去厨房拿了两个碗,揣上几个铜板跑去开后门。
等她走远,宛如轻轻叹了口气。
若她不幸真要嫁去孙家,那此时再说孙家的不好,又有什么用?不过让人徒添伤心罢了。
夜晚,萧安澜回到家中,发现客厅灯仍亮着,萧太太正双手环抱坐在沙发上看他。
他见了这阵势,脚下一顿,脱下西服披在沙发背上,“娘,怎么还没睡?”
萧太太笑盈盈地看着他,“萧大少爷没回来,我怎么敢睡?”
萧安澜道 :“谁又惹您生气了?”
“你说呢,你干了什么,还要我提醒?”
萧安澜立刻想起今日俞府的事,微微拧眉,“您知道了?”
萧太太哼了一声,“你干的好事,还怕我知道?嘴上应付我说得好听,一转头却干出这种事,若不是俞太太来拜访,不知道萧大少爷打算瞒多久?”
萧安澜却心头一动,“俞家怎么说?同意了么?”
萧太太几乎冷笑出声,“怎么不同意,你以为你萧大少是什么香饽饽,人家得上赶着你?下午俞太太同我说了,既然你不喜欢,是宛如和你无缘,这便算了。”
同意了?
萧安澜往后靠坐在沙发上,这事比他想象中容易得多,但他此时的心情,不知何为,却没有目的达成的轻快。
萧太太又道:“不过长辈定下的亲事却不能取消,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换安泽吧。”
“什么意思 ?”萧安澜一愣。
萧太太喝了口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从今日起你不必烦恼了,和俞家小姐定亲的人换成安泽,以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萧安澜眉头紧锁,“这是俞家的意思,还是娘你的意思?”“是谁的意愿有什么区别?反正这亲两家是结定了,宛如这儿媳妇我也认住了。”
萧安澜沉默片刻,想起那名羞怯的女子,又问:“俞小姐本人也同意么?”
萧太太看他一眼,道:“宛如今日没来,不知她是什么想法,不过她那么乖巧的孩子,必定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思。”
萧安澜有些难言的烦闷,“娘,所谓诚信、孝心确实重要,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两家退亲也没人说什么,一定要为了面子牺牲两个人的一生么?”
萧太太看着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冷不了多久,她摇头叹道:“你不懂,俞家是读书人,平日最是清傲明理,若不是遇上了事,没有别的法子,你以为他会抓着咱们家不放?只怕不等你上门,人家得了一点风声,立刻就来退亲了,绝不会让你为难。”
萧安澜坐正了身体,面色凝重,“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那孙家。”萧太太神色里不屑掺杂着厌恶。
孙家在柳□□声,是极不好的,盖因这一辈出了个荒唐至极的孙老二。
那孙老二自小就是个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之徒,数年前他亲姐姐嫁了省城一位师长,孙家在柳城的权势迅速膨胀,孙老二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去年他看上一个女学生,不顾人家意愿,抢回去做了姨太太,那女子性烈,不堪受辱,第二日就吊死在孙家。
她家里人岂肯罢休?
那一阵闹得很凶,连女学生的同学都闹了起来,孙家看事情大了,连夜让孙老二去省城避祸,又使了大把钱堵那家人的嘴,这才把事情压下来。
结果孙老二回来没多久,又看上了上街买书的俞宛如。
这次他好歹知道俞家不是一般人家,请了媒婆上门,张口就说要娶俞家小姐为妻。
俞老爷断然拒绝。
孙老二丢了面子,怀恨在心,暗里使了下作手段报复,这阵子俞家名下好几间铺子都暂时歇业。
他还放出话来,说俞小姐是他看上的人,谁敢娶了,就是与他孙家作对。
如今柳城里,也就萧家能压孙家一头,正好萧家与俞家又有婚约,俞老爷这才上门来求助。
萧太太道:“孙家那位靠山师长现在势头正盛,咱们就算想对付孙家,至少得等上数年,这期间孙老二岂会放过宛如?所以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当初的婚约坐实。可你偏偏又跑去和人说不愿意,你不知道俞太太上门来,说宛如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却不愿逼你,反而求着俞太太俞老爷来退亲。这么好的姑娘……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萧安澜隐在暗中没说话,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罢了,”萧太太站起来,“我看配给安泽也挺好,安泽斯文,宛如温婉,郎才女貌的一对。”
她绕过茶几,准备上楼休息。
萧安澜忽然问她:“这事您和安泽说了么?”
“还没,我总要先跟他娘透个气。”
“您肯定安泽会同意?”
萧太太回身看他一眼,只道:“安泽是个孝顺孩子。”
这话的意思,只要萧太太开口了,不管萧安泽心里怎么想,他都会答应。
若萧安澜就此沉默下去,那今晚过后,这桩亲事,就彻底与他无关,结亲的压力,也能转移到二弟身上。
而这,不正是他想要的?
萧太太扶着木质扶手拾级而上,水晶吊灯从顶楼垂下,巨大的水晶在她身上折射出斑斓的颜色。
萧安澜突然出声叫住她,“既然还没提,就不必同二娘说了。”
清晨,萧家人坐在一块吃早餐。
长长的饭桌上,萧太太与萧老爷并排居于主位。
萧太太左手边坐了三个年龄不一的美貌女子,是家中三位姨太太,萧老爷右手边,则是几位少爷小姐。
萧家共有两位少爷三位小姐,其中大少爷是太太所出,二少爷生母是二姨太,三位小姐则是三、四两位姨太太所生。
眼下萧老爷右手边第一个位置还空着,萧安澜并未下来用饭。
年纪最小的五小姐今年才四岁,粉团般的一个小人儿,个子刚比饭桌高一点,坐在给她特制的椅子上,举着调羹一口一口挖着面前的蛋糕。
这蛋糕是昨晚萧安澜特意给她带的,小姑娘吃水不忘挖井人,吃一口蛋糕就往前边看看,再吃一口又看看。
萧太太瞧见她憨娇可爱的小模样,还未开口,已经先笑起来,“小五,看什么呢?”
五小姐萧安琪睁着大眼睛问她:“大娘,大哥哥怎么没来吃饭?他还在睡懒觉吗?”
萧太太看了眼萧安澜的位置,笑道:“可不是,你大哥哥是个大懒蛋,小五可不能学他。”
萧安琪咬着调羹,十分苦恼的模样:“可是大娘,大哥哥给我买了蛋糕,他是好哥哥,咱们不叫他大懒蛋,叫好大懒蛋行不行?”“噗嗤——”萧太太失笑出声,使劲拍着萧老爷的手臂,哎呦哎呦地摸眼泪,“好大懒蛋!哈哈哈哈……好大懒蛋,当真是好大一个懒蛋!”
桌上其他人也纷纷失笑,只有萧老爷呲牙咧嘴地忍痛。
萧安琪疑惑地歪着头,显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娘,大马路上都听见你的声音了。”萧安澜无奈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萧安澜西服革履,打着领带,拿着礼帽站在楼梯上。
“哇——大哥你打扮得这么英俊,要去哪里?!”四小姐萧安慧咋舌。
萧安澜走下来,“哪里特地打扮,我昨天不也是这么穿的?”
萧安慧连连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你今天这身西服,至少比昨天那套贵两倍,搭配领带的颜色,明显是特地选的,礼帽的款式也比昨天精致,总之你今天这身花了很多心思!”
萧安澜正要反驳,三小姐萧安雅又轻飘飘加了一句,“大哥今天比昨天晚了二十分钟下楼。”
四小姐笑嘻嘻道:“肯定蹲着擦了很久的皮鞋,不然才不会这么亮!”
萧安澜张张嘴,哑口无言,只得摇头失笑。
二少爷萧安泽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家中娘子军太过强大,以前大哥不在,他一人孤木难支,现在大哥分担了大部分火力,他才能够休养生息。
萧安澜走到饭桌边,从萧老爷开始到五小姐,一一打过招呼,才拉开椅子坐下来。
下人端来他的早餐,一杯咖啡、两个三明治、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牛排。
桌上其他人的早餐也各不相同,有清粥酱瓜、豆浆油条、蛋糕牛奶,每人吃着自己那份,谁也不必闹别扭。
吃完早餐,萧老爷一头扎进书房,二少爷出去上班,几位姨太太和小姐们也各自去干自己的事。
萧太太将萧安澜喊住:“你要出去?”
萧安澜点点头,“去店里看看。”
萧太太斜眼看他,“只是去店里?”
萧安澜无奈道:“娘,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是你要说什么才对!”萧太太道,“昨晚我让你好好想想,你想清楚没?你也说了,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就算了,左右还有安泽。”
萧安澜定定站了会儿,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昨晚我就说清楚了,就如娘所说,咱们家和俞家的亲事是结定了的,既然如此,本该落在我头上的,就是我的事,何必把安泽扯进来。”
“只是因为这个?”萧太太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娘和你说句实话,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喜欢上宛如,与其日后两人痛苦,不如现在就撮合她与安泽,他们两个的性子,都不是能轰轰烈烈,但却可以细水长流的。”
萧安泽撇开眼,嘀咕了一句,“我不也没轰轰烈烈么……”
萧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想什么,这口不对心的臭毛病,不知随了谁。
她瞪了儿子一眼,道:“既然改主意了,就给我好好想想,怎么上俞家道歉,让人家小姑娘回心转意,可别现在你想娶,人家却不愿意嫁你,那我就没办法了。”
萧安澜皱起眉头,苦恼了一会儿,又瞅瞅他娘,试探道:“娘,爹平时惹你生气,你是怎么原谅他的?”
萧太太哼笑,“你爹敢惹我?你借他的胆子?”
这倒是真的,萧安澜语塞。
萧太太有意让他吃点苦头,拍拍旗袍下摆站起来,“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可没脸上俞家替你说话。”
萧安澜踱出家门。
司机问他:“少爷,去万昌饭店?”
萧安澜点点头。
柳城像萧家这样的汽车不多,一只手数得出的几辆,多是人力车,偶尔也有电车、自行车。
这附近有一所女子学校,此时许多女学生捧着书,三五成群走在路上。
萧安澜的汽车从中驶过,不少女学生避开一边指指点点,又不知对同伴说了什么,嘻嘻哈哈地闹起来。
萧安澜看见她们,却想起另一个与她们差不多年纪,却柔和温婉的女子。
他忽然问司机:“老王,如果和女孩子道歉,应该怎么做?”
老王瞥了眼外头青春靓丽的女学生,道:“女孩子嘛,当然是送东西给她们。”
“送什么?”萧安澜追问。
“这要看她们喜欢什么咯。”
她喜欢什么?
这又是个难题了。
如果是家中几个妹妹,他张口就能来,这个买件小洋装,那个买辆自行车,还有一个小的打包一盒吃的,全部搞定。
可现在,他从头到尾只跟人说了两三句话,连人家姓名年纪都是从他娘那里知道的,怎么清楚她喜欢什么?
萧安澜眉头紧紧锁着。
车窗外的店铺一排排往后退,各式各样的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
萧安澜忽然脑中一动,道:“老王,掉头。”此时俞家,一家人吃过早饭,俞老爷外出查看铺子,俞宛如则在厅堂里陪她娘说话。
俞太太心里想着事,不知萧太太考虑得如何,是否同意换二少来结亲,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俞宛如觉察到,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担忧道:“娘,是不是又为了我的事烦心?”
俞太太回过神来,爱惜地摸着她的脸,找了个借口,“没有,娘在想你弟弟的事,天这么热,他在学校里不知怎么样。”
俞家总共就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名叫俞清,今年十四岁,在柳城一中求学,原本住在家中,每日往返上下学,这几个月出了孙家的事,俞老爷怕节外生枝,让他申请住在学校里,一个月去接一次,上次回来是半个月前。
俞宛如黯然道:“若不是因为我……”
俞太太打断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傻孩子,你可别想岔了,有人作了恶,难道反而是受害人错了么?是那孙老二心术不正,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来?”
俞宛如低头不语。这几个月来,因为孙家暗中迫害,家里的处境她都看在眼里。
他们俞家在柳城虽算不上顶尖的大户,比一般小户人家又好上许多,守着祖宗留下的四五间铺子,两处田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后来五间铺子关了四间,余下那间也不过是在强撑,那段时间爹娘虽未在她面前说什么,但他们眼中的忧愁她岂会看不见?
直到三个月前萧家放出风声,说萧俞两家有婚约,孙家才收敛了些。
最近家中情况正在慢慢好转,那些铺子也重新开业,原本这几日爹娘还打算把小弟接回来。
然而萧少爷却不喜欢她,想要退亲……
恐怕这消息一传出去,孙家又要卷土重来了。
俞宛如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这一次,她不能再让爹娘为她担惊受怕,孙家若非要她嫁,那就嫁了便是。
俞太太见她不说话,正要再劝,容妈妈忽然步履匆匆走进来,“太太,萧家少爷又来了!”
俞太太下意识起身,不知想到什么,问道:“是萧家哪位少爷?”
容妈妈不知她和俞老爷的打算,不晓得其中还有萧家二少爷的事,只疑惑道:“就是昨天那位萧家少爷啊。”
“是他……他来做什么?”
容妈妈道:“萧少爷说他今天来给咱们小姐赔罪。”
俞太太便转头看向女儿,“宛如,你怎么看,要不要去见见?”
俞宛如自方才便一直垂头看着手中的绣帕,此刻才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昨日的事,萧少爷没做错,赔礼就不必了吧。”
俞太太本意也是如此,那萧少爷第一次上门,就将她的女儿惹哭了,若是可以,她也不想两人再见。
可她又有别的打算,无论如何,她都是要促成与萧家的婚约的,就算宛如嫁不成萧家大少爷,以后也会成为他的弟妹,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既然如此,就不能太不给萧少爷面子,把关系闹僵了。
她劝道:“这么大热的天,萧少爷有心上门,我们总不好将他拒之门外,不如……就在这里见一见吧?”
俞宛如看看外边的日头,虽还是上午,但已经很有些毒辣了,觉得她娘说的有些道理,客人来了,却避之不见,不是待客之道。
她点点头,“那就依娘的意思,劳烦容妈妈把萧少爷请进来。”
“哎。”容妈妈用手遮挡太阳匆匆去了。
俞太太心里转过几回,道:“宛如,娘去后头,你在这里与他说话。”
俞宛如忙问:“娘有事?”
俞太太摇摇头,“没别的事,只是我想着,萧少爷既然是来给你道歉的,我若在场,恐怕会让他不自在,到底是个年轻人。你放心,不会让你单独面对他,容妈妈会陪着你,而且娘就在这屏风后面,有事你喊一声就是了。”
俞宛如想了想,轻轻点头,“好。”
俞太太才转入内间,萧安澜便跟在容妈妈身后跨进院子。
他手中提了一个大盒子,里头不知是什么,看着很有些分量。
一进院子,他就看见端坐在桌边的俞家小姐,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绿色圆角短袄,下头一条纹边绣花黑色长裙,手中捏着手帕和一柄绣花团扇,仍然是中规中矩的打扮。
俞宛如站起身,略有些拘谨道:“萧少爷请坐。”
萧安澜坐下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清咳一声,也有些尴尬。
好在有容妈妈殷勤地为两人端茶递水,总算没让场面太过僵持。
萧安澜将肚子里的话滚了几遍,终于说出口来,“俞小姐,昨天是我太过唐突鲁莽了,今日特地上门请罪,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弥补过失。”
俞宛如忙摇头,道:“萧少爷言重了,昨天的事本没有谁对谁错,你说的话很有道理,长辈们做的决定,确实不能强加在晚辈身上。”
萧安澜琢磨了下她话里的意思,试探道:“所以俞小姐的意思是?”
俞宛如以为他担心自己没跟父母提退亲的事,便道:“萧少爷放心,昨天我已经跟我娘说了,我们两人婚约不做数,她也同意了,应该很快会和萧老爷萧太太商量。之前给萧少爷造成了困扰,是我们的不是。”
萧安澜听她说两人婚约不做数,心想,看来她的确下了决心,要和二弟成亲了。难怪昨天还是含羞带怯的模样,今天却礼貌疏远。
不过他岂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眼下二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两人,八字都还没一撇,早得很。
他把带来的盒子打开,里头满满当当装满了书。
俞宛如惊讶道:“这是?”
“我听闻俞小姐好看书,今日路过俞府附近的书坊,便进去打听了一下,那掌柜的果然认得俞小姐,得知我要买书送给你,就给我推荐了这些,不知俞小姐是否喜欢?”
俞宛如拿起几本,自从被孙老二缠上之后,她已经数月没有上街了,屋里的书早就看旧,一直没有购置新的,眼下这盒书,都是诗集、游记、志怪之类的,的确是她的喜好。
她心里有些复杂,这位萧家少爷品格脾性确实很好,虽拒绝了与她的婚约,但实实在在让人责怪不起来。况且他又带了这样的诚心上门致歉,不如就收下,算是安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道:“谢谢,让你费心了。”
萧安澜心头松了口气,在他看来,愿意收下,就说明还有机会。不过回去后,他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怎么让人回心转意。
因今日还有正事,没多久他便起身告辞了。
待他离开,俞太太从里屋出来,问:“宛如,你收了他的东西?”
俞宛如点点头,解释道:“我心里想,如果不收,他恐怕心中歉疚,下次还要来。这么热的天,况且又不是他的错,何必让他来回奔波,不如收下,全了他的心意。”
俞太太看着那些书,心里又暗暗叹了口气。两个都是好孩子,怎么偏偏凑不到一块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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