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团时间具体什么时候(一个申请入团的人)
入团时间具体什么时候(一个申请入团的人)我那时候十六岁,初中快毕业了。一、新钱留着交团费老同志特爽快,我刚刚说明来意,他就把桌上的一个精美的玻璃相框递给我,“就是它。”我接过相框端详,相框长方形,宽宽大大,沉甸甸的,四框镶着金边,里边铺着一层洁白的丝绒,丝绒正中央衬托着一张枣红色的纸质人民币,宽大镜框的衬托和整体色彩的搭配,给人一种高贵、庄重、圣洁的感觉。纸币面值一角,正面图案是一群人扛着工具,推着独轮车,左侧有楼房,右侧有高压线塔,右下角有“1960”字样。最醒目的是,那张纸币的小半边被黑褐色污渍浸染,纸币上边还有一个洞。老同志向我讲述了这张钱的来历。
《团费》
◎高轶鹏
引子
不久前,区团委书记派给我一项任务,要我到一位上过战场的老同志那里,为“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征集一件藏品,并告诉我,这件藏品 “军事博物馆”曾征集过,但没征去。我意识到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不过事关“军事博物馆”,这里边肯定有不寻常的故事。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惴惴又略带兴奋地找上门去。
老同志特爽快,我刚刚说明来意,他就把桌上的一个精美的玻璃相框递给我,“就是它。”
我接过相框端详,相框长方形,宽宽大大,沉甸甸的,四框镶着金边,里边铺着一层洁白的丝绒,丝绒正中央衬托着一张枣红色的纸质人民币,宽大镜框的衬托和整体色彩的搭配,给人一种高贵、庄重、圣洁的感觉。纸币面值一角,正面图案是一群人扛着工具,推着独轮车,左侧有楼房,右侧有高压线塔,右下角有“1960”字样。最醒目的是,那张纸币的小半边被黑褐色污渍浸染,纸币上边还有一个洞。
老同志向我讲述了这张钱的来历。
一、新钱留着交团费
我那时候十六岁,初中快毕业了。
过年家里给压岁钱,我得到几张一角的“嘎嘎”新的钱。几个同学见到后,有个同学提出要和我换一张,说是毕业前学校要发展一批团员,好像有他,他想着用崭新的钱交第一次团费,以表示庄重和对共青团的尊敬。
那时候,崇尚“人生三大光荣”:少年时加入少先队,青年时加入共青团,长大了加入共产党。初中学生入团是一个相当大的荣耀。旁边立刻有人附和着对我说:“那你自己也得留一张啊,咱们班就是发展一个团员,也得是你呀!”我谦虚地摆摆手,说:“不行,我还差得远呢。”话虽这样说,可心里美滋滋的,因为无论是学习、参加活动,还是遵守纪律、帮助同学,全班我都数一数二,我还是班长。于是,我悄悄地留了一张钱夹在一个小本子里,准备做我的第一次团费。那张钱就是现在镶在相框里的这张。
二、第一次入团没行
临近毕业,学校真的要发展一批共青团员,我们班好几个同学填了“团表”,其中有我一个。全校召开大会,举行入团仪式。
那天,我特意找了件补丁少的衣服,揣着那个夹着“团费”的小本子,早早等着集合,小学时我已经加入少先队,入团将是我人生的第二个光荣。我设想好了,第一次交团费,我一定立正站着,用双手把这张崭新的一角钱递上去。
事与愿违,宣布新团员时没有我,夹团费的小本子在我手里洇湿了。后来听说,是因为父亲的右派言论问题,我被政审拿下来。
三、第二次入团没行
团没入成,我很沮丧,我不再理睬父亲,看父亲时,眼神带着怨恨。父亲没有歉意,甚至没有安慰,只是把一本破旧的书递给我。我接过来,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带着这本书,背着行李,我下到“集体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读了两遍,保尔·柯察金的那段名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成为了我的精神依托。
我除了正常出工,还在业余时间,用在父亲那里学得的一点医术,给周围的老乡义务看病,深得好评。
一天夜晚,附近参加修水库的一位外地民工突发急病,呼吸困难,我跑过去一看,痰卡咽喉,脸已经憋得青紫,生命垂危。手边没有吸痰器,我顾不了许多,俯下身,嘴对嘴,把那个民工的痰吸了出来,那人得救了,在场的人无不感动。工程指挥部要把我报到县里,给我记功授奖。我没有兴奋激动,回去急忙写了一份“入团申请书”,连夜交给大队书记。正巧大队书记要到公社去汇报我救人的事,他当即表态,“别说入团,你就是入党也够资格。正好我现在去公社,顺便就给你报上去。”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温暖。回到集体户,我把那个珍藏的小本子翻出来,凝视着那张静静躺那里的“团费”,好久我才把小本子装进衣袋。
第二天早上,大队书记来到集体户,满脸愤愤地对大家说:“你们说说……这是哪门子理呀……救人还能先问成分吗?”原来,我救的那位民工是地主子弟,上边说,这事就此打住,不要再声张了。我明白,入团的事又没指望了,我把那个夹着团费的小本子,悄悄放回原处。
四、火线入团不行
好铁要打钉,好男要当兵。我学着保尔的样子,报名参加了解放军。
军队的使命就是打仗和准备打仗。作为军人,我是幸运的,我赶上了打仗。1979年初,军装的褶皱还没等抚平,我就随部队向南开拔了。那首《血染的风采》的歌,唱的就是我们打的那场仗。父亲从没给我写过信,可我上前线后,从母亲来信的信封背面看到了一行字:作为军人,你要对得起那身军装。父字。我眼睛一下湿了,仿佛看到了父亲,我有点想他了。
战斗异常惨烈,见过牺牲流血后,刚开始有的战争恐惧,几天的功夫,全没了。一次战斗,我们排是连预备队,全连死伤过半了,连长来到我们排,要动用预备队。
连长直接了当,说:“全连伤亡惨重,到使用你们的时候了。
我要组织一支党员敢死队,我当队长,我就不信拿不主峰!你们排有多少党员?”党员举起手,总共八名。
“不够,”连长说,“还得再加几个。”连长面向我们一群没有举手的非党战士问:“你们有谁想火线入党的?”有个和我一样的新兵举起手,“我!”连长掏出钢笔,在一个小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那个战士,“写,写上我要入党,就算你的申请了。”那个战士接过去写了“我要入党”四个字,签了姓名,交给连长。
“好!一会儿我交给指导员。”连长把那张四个字加姓名的申请书叠好,装进衣袋。“还有谁想火线入党?”连长继续扫视,又问。
谁都清楚,这时候的报名入党,意味着报名牺牲。
“我。”迟疑了一下,我举起了手,说着我掏出自己随身的小本子,从连长手里要过钢笔,写上了我一直的愿望“我要入团。”又写上了我的名字,撕下来,交给连长。
连长接过去一看,一把将那块纸攥成个团儿,重重地摔回我脸上,“老子要组织党员敢死队,你要入团跟着起什么哄?怕死你就别吭声……别楞充好汉!一个新兵蛋子,心眼儿倒不少,等我们党员打光了再轮到你。”
我一听就火了,展开那块纸,在“团”字上狠狠划了几笔,在划掉的“团”字后边,大大地写了一个“党”字。然后,把那块纸“啪”地狠狠拍在连长的手掌上。
连长疼得一咧嘴,不过却笑了,“这才像个爷们儿。”
我执拗地解释着,“我敢参加敢死队,可我真的不想入党,我就想入团。”说着,我打开那个小本子,露出那张板板正正的一角钱,说:“团费我都准备好几年了。”
连长大手一挥,“什么党员团员,当兵的,有个样就行。记住,就是牺牲也得脸朝前倒下,因为你是军人!”
我一下想起了父亲的话,对着连长,也对着大家,坚定地说:“放心吧,我一定对得起这身军装。”说完我把那个小本子装进上衣口袋。
我说到了,也做到了。在就要攻上主峰的那一刻,一个暗堡里射出一串子弹,连长牺牲了,我胸口中了一枪,可我仍然爬了几十米,把几颗手榴弹塞进暗堡。战斗胜利了。
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养好伤了,又是立功、又是受奖、又是提干……我已经火线入党,入团的事就永远没法再提了,成了我终生的遗憾。这张“团费”上的洞是我受伤时的那颗子弹打的,上边黑褐色的污渍是我的血。前些年,“军事博物馆”来征集,说啥我也没给,那么多战友牺牲了,咱还活着,有啥显摆的!
老同志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好一会儿,像似自言自语地说:“这张‘团费’陪了我几十年,风风雨雨,出生入死,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念想儿,每当看到它,我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没理解老同志说的当年是哪个当年,是学校?是集体户?是军营?是战场?还是全都有了?老同志手抚摸着相框,把头转向我,接着说:“我早就做了安排,我死的时候就把它放在我的胸口上,一块炼了,它是我的命啊。”老同志讪讪地笑着说:“只得向你说抱歉了,我真的不能给你,让你白跑一趟。”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我悻悻地离开了。但心里升起了对这位老战士的深深敬意。
五、荣誉共青团员
我垂头丧气地把情况向团委书记做了汇报,团委书记不但没责怪我,反倒兴奋地喊起来:“你发现了一座金矿啊!”见我疑惑,团委书记说:“我们正在开展理想、信念教育,你刚才的说的这些是多鲜活的教材啊!请他,去请他,请他给我们团员、青年上一堂课。”
上千人的礼堂,黑压压坐满团员、青年。老同志一身戎装,胸前一枚勋章也没挂。他前面的桌子上,醒目地摆放着那个我熟悉的、镶嵌着一角钱纸币的精美相框。
面对着一张张充满青春稚气的脸,老同志动情地讲述着。上千名听众被他感染,情绪随着他的故事起伏跌宕。讲到最后,老同志激昂地向在场的我们说:“光荣是人类的良知,光荣是文明的标志,光荣是社会的旗帜。一个民族要兴盛必须崇尚光荣,中国要百年复兴必须传颂光荣,我们每一个人要进步也必须追求光荣。”说到这,老同志突然话锋一转,又一次道出久藏心底的遗憾:“此时此刻,我非常羡慕你们啊,我不是羡慕你们的年轻,而是羡慕你们是共青团员,拥有着你们这个年龄所应有的光荣。对于入团,我年轻的时候,是那样地热切向往、积极争取,却一次又一次没能加入,以至成了终生遗憾……你们……你们可一定要珍惜共青团员的光荣称号啊!”老同志哽咽了。
报告结束了,台下静悄悄的,没有掌声,没有议论,全都为老同志的情绪感染,沉寂着。
突然,一位青年站起来,喊道:“为什么要终生遗憾啊!难道要让这光荣的愿望永远遗憾下去吗!”
又一位青年站起来喊道:“光荣不应该被遗憾锁定啊……”
这喊声,一下子点燃了会场,全场喧嚣了,此起彼伏地呼应着,“光荣……”“遗憾……”“遗憾……”“光荣……”老同志见状,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红着脸,连连摆手,激动地重复着一个字:“别,别,别……”
我心头不由一紧:这不是添乱吗!入团不是儿戏,哪能随随便便呢!可是看着此情此景的会场,真要说“不”,无论是对老同志,还是对全场的人们,又是那么的不合时宜。“怎么收场啊?”我望着团委书记,手心里结结实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只见团委书记站起身来,稳步走到口,扫视了一下全场,严肃地对台下的上千名青年,说:“我提议,接受这位有多年入团愿望的老英雄,为我们的荣誉共青团员,请大家酝酿。”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片刻,团委书记大声对全场说:“现在表决。同意这位老英雄成为我们荣誉共青团员的,请举手。”说完,团委书记庄严地举起右手,“刷”全场上千人无论是不是团员,全都高高地举起林立的手臂。那震撼的场面,很少有人经受啊!稍倾,团委书记一字一顿地说:“我宣布,接受这位共和国的老功臣,成为我们团委的荣誉共青团员!”
“嗷——”全场雷动,掌声、欢呼声几乎掀翻礼堂。只见团委书记把自己胸前的团徽摘下来,走到老同志面前,郑重地把团徽为老同志佩戴到军装上。
老同志低着头,摩挲着熠熠生辉的团徽,好半天才抬起头,两行大大的泪珠,从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滚落着。
老同志脚跟并拢,举起右手,向团委书记严肃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过身,把摆在桌上的那个相框拿起来,双手捧到团委书记的面前,庄重地喊道:“报告书记同志,这,是我的团费!”那声音颤颤的……颤颤的……
(作者为原东丰县烟草局局长高平之女)
2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