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史话最后的一颗子弹(最后的一颗子弹)
抗战史话最后的一颗子弹(最后的一颗子弹)眼看着一班人消失在荒祠的大门外。他心里好像被谁抽去了一些东西,总觉得空空的没有一点依托。“珍重珍重!”同志们向他见了个礼,便走了。但是正在这时,他仿佛被谁在头上击了一槌一样,他不得不由自已地晕倒在床上。“你看他又认真起来了。”班长刘飞鸿仲出粗黑的手掌,轻轻的拍着他的额头,“唔?你发烧了!你发烧得很利害呢——本来大家都是好好过惯的,说一两句笑话有什么要紧?”同志们也深知范若勤有一种傻脾气,于是他们便安慰他一番。
轰 振第1195期是民国二十七年八月十三日的午间。
刚刚接到了增防的命令,范若勤便从病榻上跳起来,苍白的脸孔为极度兴奋心情所激动,两颊立刻泛起了火样的红晕。
“你只管病好了,起来干什么呀!——入营半年了,还是不脱文弱书生的本色。”同志们一面检查武器,一面这样的取笑他。
范若勤默不做声,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变成丁白纸一样,呼吸有点急促。“是的,我应该惭愧。你们是什么人呀?你们是神兵神将,我范若勤不过是隐在门角里的小鬼,——小鬼见不得大神……”
但是正在这时,他仿佛被谁在头上击了一槌一样,他不得不由自已地晕倒在床上。
“你看他又认真起来了。”班长刘飞鸿仲出粗黑的手掌,轻轻的拍着他的额头,“唔?你发烧了!你发烧得很利害呢——本来大家都是好好过惯的,说一两句笑话有什么要紧?”
同志们也深知范若勤有一种傻脾气,于是他们便安慰他一番。
“珍重珍重!”同志们向他见了个礼,便走了。
眼看着一班人消失在荒祠的大门外。他心里好像被谁抽去了一些东西,总觉得空空的没有一点依托。
“妈的,死了就好。只有这样半生不死的,烦厌得很。”他又从床上爬起来,楞楞的坐了一会,偶然眼睛落到同志们卷走了被铺的那些纷乱的禾草上,额头便紧紧的皱着,面孔一阵阵的泛起红潮。
他今年才十八岁,原是江苏宜兴县立中学的一个初中二年级学生。长兴失陷以后,便辗转流离,直至廿七年二月间才投效到九八师五八三团x营x排的第五班里当机关枪手。包围湾沚一役,他以一挺机关枪消灭了三十几个日军,由是队中给他起了个“神枪手”的绰号。入营不久便染了很重的疟疾,一病就是半个月。后来虽然医好了,但却常常复发。
七月间,九八师移驻桥头镇。这是湾沚与宣城间的一个据点。八月十二日,日军调集大兵分两路(一沿江南铁路,一沿宣芜公路)南下夹击桥头,企图一鼓夺取宣城。
今晨范若勤所属的x营便奉命向公路方面增防,阻止日军前进。在四五天前他还是一个精神抖擞的“武士”,八日晚打了一次游击,途中遇了大雨,回来又变成一个“病夫”了。现在个个同志都到战场杀敌去了,掉着他一个人在这里,无怪他总是怏快然的有点难过。
“唉,躺在这样的荒祠里,不如躺在战壕上来得爽快!”于是他勉强地打好了绑腿,围上腰带,连拖带跑地跑出来。他深深的知道,队伍还不会去得远,半个钟头内准可以赶得上。
“范同志,那里去啊?”正在塘边洗马的马夫这样问。
范若勤连头也不回过来,只管拚命的往前走。
马夫放下了马匹。连忙赶上前去拦阻着他,很诚恳地说:“班长交待我好好的看你呢,你病还未好,到外面受了凉却又麻烦啦。”
“什么?你拿班长来吓我吗?我以副班长的资格,命令你不要多管闲事。”
马夫怀着一番热忱,结果只讨了一顿没趣,于是他很沮丧地走开了。
范若勤出了某某村,路上看不到一个人,田野上送来一阵阵稻香,精神似乎比较清爽了。
走了个多钟头,才赶上自己的队伍。同志们看见他,都觉得非常诧异,刘班长简直惊跳起来了。
“真是见鬼!——范同志,你赶来干什么呀?——你真累死我们了!”刘班长说完了之后,便又将同志们埋怨了一顿,说他们不应用话去激他。
最初,范若勤还是默不作声,这时他便忍不住说了:“我范若勤如果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我便自己投到河里去。”
范班长见他又生气,只得拿些好话来安慰他。后来他渐渐的活泼起来了。说:“一听到了打日军去,我的病已经好了九分。如果不是你们抢白了我一顿,我就不用赶得这么辛苦了。好了好了,走了十多里路,出了一顿大汗,现在身体已经轻松多了。”
虽然他口里这样说,但看他那一颠一扑的姿态,显然他身上还是不舒服,但是各人怕他真的投到河里去,所以始终不敢埋怨他一句。
到达阵地上时,已经近晚,吃过饭后,便加紧构筑防御工事。他们据守的是第二线,所以当时还有充分的准备时间。
十四日早晨,第一线已经给日军突破了,范若勤所属的一营奉到掩护退却,经过了日军猛烈炮火轰击之后,首先就是刘班长和三个步兵牺牲了。
“听我指挥,不要瞎发一颗子弹,同志们。”范若勤举起手掌,在空中晃了一会,便静静的守着自己的机关枪。炮声渐渐的稀疏,日军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冲过来,范若勤扳动枪机,密密的向着对方射击,一阵猛烈的火力终于把对方军队压住了,跟着又来了密集的炮轰,这一次比前次更加猛烈,炮弹在前后左右爆炸,直把山岗上的黄土扬了半天高。一块弹片突然穿过留在范若勤在右最后一个弹药兵的胸膛,他立刻倒下去了。范若勤用脚尖轻轻的踢了他一下,“起来呀,死鸡也要挣挣便脚。”伤者在战壕里打了几个滚,血液把黄土混成了赭色的泥浆。范若勤叹了口气,便举臂一呼,提起机关枪跳出战壕:“同志们,冲,冲!”可是许久没有回答,他举目一看,原来一班弟兄早已牺牲光了。
火力一弱,对方的军队又开始冲锋,范若勤退回壕沟里,把机关枪对准侵略军队密集的地方,发挥火力,这样相持了半个钟头,日军还不敢迫近来。
“唝隆唝隆”,又是密密的炮声,突然身体受了一阵震动,范若勤看看右半个肩膊已被弹片削去了。
病后的身体经不起重大的打击,他已因身发软失去了操纵机关枪的力量,于是他很快的跑到一个已经死去的同志身边拾起一杆步枪来,费了多少眼力,才找到一颗子弹。他把子弹装好了,便软绵绵地倚着沟壁。
不久,突然听见一阵唤声,几个日兵已胆怯地向着他的面前爬过来了。
“来了来了,我的老爷,请吃我范若勤最后一颗子弹!”他把全身气力运到臂上,突然放了一枪。枪声响处,前行的日兵腹部立刻开出了一朵血花,而我们这英勇的战士也同时牺牲在祖国的田野上了。
(本文原载《译报周刊》第2卷第4期,1939年5月11日刊)
制作:童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