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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理在线阅读(走调在线阅读)

调理在线阅读(走调在线阅读)季节相交,想必是最丰富的色彩相融之时,而田园的空气与生活方式是多么让人期待啊,即便只是一个观光客,身在其中也是种幸运。逃离繁华都市隐居于法式乡村的彼得·梅尔在《普罗旺斯的一年》里这样描述十月:“白天暖得可以下水游泳,夜晚时凉得需要生起炉火,终于有一天,普罗旺斯以其典型的狂放方式结束了这种时冷时热的现象。在我们一夜的睡梦中,大自然完成了季节的转换。”此次旅行是应朋友之约去拍摄一档有关红酒的节目,旅途沿着红酒之旅的路线展开,寻访几个不出名的小城镇。因拍摄资金有限而被邀请作为免费主持人的我,义无反顾地答应前往,只因对法兰西的无限向往。身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我这种社会“闲散”人员拥有的奢侈品,就是那些毫无规律可循的“闲散”时光,而这些时光,常常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人生总是需要行走的,你不走,日子照样前行,绝不停留片刻。无论何种方式的旅行,遵从心灵的召唤去行走,是自由人最得意、最满足的幸福感之一。复

《走·调》

调理在线阅读(走调在线阅读)(1)

《走·调》立体书封

法国篇

★(兰西亚)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此次旅行是应朋友之约去拍摄一档有关红酒的节目,旅途沿着红酒之旅的路线展开,寻访几个不出名的小城镇。因拍摄资金有限而被邀请作为免费主持人的我,义无反顾地答应前往,只因对法兰西的无限向往。

身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我这种社会“闲散”人员拥有的奢侈品,就是那些毫无规律可循的“闲散”时光,而这些时光,常常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人生总是需要行走的,你不走,日子照样前行,绝不停留片刻。无论何种方式的旅行,遵从心灵的召唤去行走,是自由人最得意、最满足的幸福感之一。

复杂的签证问题导致行程延迟至十月,这意味着我们错过了薰衣草的紫色汪洋以及葡萄丰收的最佳时节。我想,地域、季节,原本的样子并无好坏,有些源远流长,有些变化多端,一些事物衰败时,总有一些正在悄然绽放,一些隐身而退时,总有些正粉墨登场。

逃离繁华都市隐居于法式乡村的彼得·梅尔在《普罗旺斯的一年》里这样描述十月:“白天暖得可以下水游泳,夜晚时凉得需要生起炉火,终于有一天,普罗旺斯以其典型的狂放方式结束了这种时冷时热的现象。在我们一夜的睡梦中,大自然完成了季节的转换。”

季节相交,想必是最丰富的色彩相融之时,而田园的空气与生活方式是多么让人期待啊,即便只是一个观光客,身在其中也是种幸运。

有些人说自己不适合乡间的生活,那只是他们选择的生活不适合乡间罢了。宁静的小镇往往能奇迹般地安抚心灵,给居住在钢筋水泥高楼林立的城市人带来惊喜与惬意,兰西亚,就是这样一个不出名的小地方,即使它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在阴雨蒙蒙中。

至今我也不知道是该用哪一种对应的地域性表述来称呼它,市,区,县,还是镇?总之,地图上,在《米其林指南》上,它真的存在。

走进一扇石头砌成的罗马式小拱门,老板娘踩着前庭碎石的脚步声迎了过来:“Bonjour(你好)!”然后是一串听不懂的法语。

“房间,那儿!”

“好的,谢谢!”我从她偶尔蹦出的英文单词里找到重点。

“明天,早餐,这儿……七点……晚安!”她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踩着窄窄的楼梯上了二楼,每一间房的木头门牌上刻着不同的字母,里面的陈列摆设和基本色调也各不相同。我选了间橙红色的温馨小屋。进门之后,门口的墙上悬挂着房门钥匙,钥匙扣上还挂着个小红酒瓶,沉甸甸的,却不失可爱。米白色的木质家具,既小巧精致又充满怀旧情怀。夜的宁静,家的感觉,一下子让我那颗漂浮在路途上的心安顿下来。

清晨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世外桃园。推开房间的小木门,庭院里被细雨滋润过的碎石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花香,瞬间唤醒我带着些许睡意的大脑。烟雨蒙蒙,薄薄的雾气,给乡村的气息又添一份淡雅。一脚踏出走廊,看见摄影师小崔早已拿着相机在庭院里拍了起来。

“早!”我倚靠着二楼的走廊打招呼,只见身边间隔均匀地点缀着些红色的小花。他抬头看过来,举起相机就给我来了一张,然后感叹一句:“这儿,真是太他妈美了!”

这间小酒店坐落在乡村的葡萄园边,仅有两层楼,四五个房间,用石头砌成。用酒店形容它远不如用旅馆来得贴切。窗外,并非壮丽宏伟的大好山河或是世界著名的景点风光,而是无数优雅细节组成的景致。石头的拱形门毫无修饰地坚守着,墙上装饰着一些类似坛子或瓦罐的东西,一半悬挂在墙外,一半像是镶在了石头墙里,简直浑然天成。它们并不起眼,静得像是远古时期就已自生在这儿,从不曾被人打扰。小碎石的庭院里摆放着一些看似不经意的花盆,姹紫嫣红,墨绿的桌椅与二楼走廊上的花朵遥相呼应,民谣般的诗意在这石质与木材的建筑中油然而生。

我向来是个夜猫子,通常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而旅行的岁月里,即便没有工作,也会自觉调整生物钟,成为另一个自己。早起,去欣赏、去经历醒着的每一分钟,感受能亲眼目睹的一切。我伸出手掌去感受细雨的柔软,用力呼吸这久违的新鲜空气,顿时陷入幻想:如果能给我一杯顶着奶沫、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还有一本诗集,我能在这二楼的走廊里坐着,坐上一整天,坐到天荒地老……

庭院像莫奈的乡间画,像亨利·萨尔瓦多的歌,那是一种沉寂后的浪漫,软绵绵的。亨利棕色的肌肤透着西班牙与印第安血统,戴着那顶最爱的白色礼帽,手斜插在裤子口袋里,双腿慵懒地交叉,倚着墙轻唱。那萦绕耳边的声音,轻得像花朵的清香,而他本身却化成那年迈的石头在细雨滋润中露出微笑,露出深邃的眼神和洁白的牙齿。

这是怎样的一个的骚老头儿!第一次听到亨利的歌便是那首《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浅唱低吟真叫人着迷。他是法兰西香颂的天才人物,法国人称他绵软的哼唱为“牙医的布鲁斯”。在纵横乐坛的七十余年中,法语的浪漫诗意在他的音乐中抒发得淋漓尽致,偶尔,把他在流浪生活里捡起的拉丁爵士乐和法国小酒馆里的民谣碎片轻轻揉进法式情调中,低沉而不失幽默,摇摆而细腻,温文尔雅,风情万种。

这样的清晨,这样的窗外,配上这样的音乐,实在无可挑剔。

下楼遇见老板娘,我请教这旅馆的名字。又是一串法语,我不确定记录下来的拼写是否正确,大约是:Le Petit Nid de Pierre。另一桌正在用餐的年轻男女看来是她的朋友,用英文向我解释:“就是用石头砌成的小小的鸟巢。”没想到这是个翻译起来更长的名字,倒是将这儿从里至外给人的感觉概括得极其准确而生动。小,是这里最大的特色,小得仿佛只为你而存在,反倒成了最温馨的所在。

聊音乐永远都是最容易开始的话题。

“你们知道亨利·萨尔瓦多吗?我刚刚想起他的那首歌《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就像这里,就像我的房间一样!”我继续和两位法国友人攀谈。

他们俩异口同声回答:“当然!”

“Chambre avec vue!”年轻女人用法语说出歌名,格外性感,好听。

男人放下咖啡杯,哼唱起那一早上就浮现在脑海的旋律:

“这里是他乡,这是一处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这里是他乡,我曾在这经历,已经悄悄流逝的某些幸福……”

歌词像一首诗,在旋律里唱出此情此景。

如果说我们都是飞鸟,经历千山万水的迁徙来到这个小小的、安稳的、宁静的、温暖的窝,找到这片一石一木砌成的栖息之地,还有什么遗憾呢?某些幸福,纵然已经悄悄流逝,但此刻,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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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女人

她用一句中国音、法国调的“你好”作为见面礼,沙沙的声音像美酒的清香,既不浓烈也不寡淡。她成为了我在法国之旅中的第一个法国朋友。她就是夏特莱雅庄园的女主人,伊莎贝拉。尾梢自然卷翘的短发,大眼睛在一副长方形的胶框眼镜下依然炯炯有神,嘴角上扬,表情极其丰富,配合休闲的衣着,显得轻松而亲切。伊莎贝拉像个优秀的女快车手,亲自将我们一行人从火车站接至她的家——夏特莱雅庄园。

古堡式的结构,宽敞而简单,却不失温馨,长长的椭圆大桌早已配合上暖暖的灯光静待我们入座,旁边摆放着一架古老的木质钢琴。伊莎贝拉告诉我们她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会弹钢琴,并对中文极其有兴趣;二女儿在学长笛;小女儿在学小提琴。她们有时会一起合奏电影《泰坦尼克》的音乐。

在简单的话语里,她始终配合着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笑容里绽放着本能的母爱与自豪,脸庞上健康的肤色泛着神采奕奕的光芒,岁月似乎丝毫不曾留下沧桑的痕迹。

她担心因火车的延误而委屈了我们的肚子,早早地请厨师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她介绍说主菜是当地人非常喜爱的芝士牛蛙。说话时,阵阵香味飘进鼻孔里,伊莎贝拉兴奋地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厨房参观。当然有!

我的天啊!

让我为之惊叹的不是那诱人的香气,而是宽敞明亮的厨房里那个大得足以引诱食欲的灶台。通常我所见的厨房没有太多灶眼,少则两个,多则四个,而这个灶台上依次有序地排列着七个旋钮的控制开关,分别操控着五个不同形状和大小的灶眼,一块方形的烧烤铁板,以及镶嵌在灶台下方的大烤箱。它几乎可以同时进行炒、烧、煮、蒸、焖、炖、焗、炸、烤,任何一种你需要运用到的烹饪方式。伊莎贝拉说这是她亲自设计的杰作,并且给它取了个名字:piano of cooking——烹饪的钢琴。

伊莎贝拉说:“七个开关就像Do、re、mi、fa、so、la、ti七个音符,你可以自由组合、运用这七个音符,烹饪出美妙的旋律大餐。”

“你常常在这台钢琴上‘演奏’吗?”我用双手做出引号。

“我喜欢邀请亲戚和朋友们来家里聚餐,每到那个时候,我都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爱这台烹饪的钢琴!”伊莎贝拉眨了眨眼睛,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哦,你想学做芝士球吗?我们通常会将它放在沙拉里面,味道很好。我现在正要做,你也可以试试跟我一起做。”

在我以前的想象中,高贵的法兰西女主人是远在天边的,而这位魅力十足的可爱女人就近在眼前,人与人的距离感总是说不好在哪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立刻挽起袖子加入这个充满音符与节奏的厨房。

我爱死了piano of cooking这个名字,爱它生动的诠释。创作音乐与制作美食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音乐的“色香味”是用音符的组合、乐器的编配以及不同的演绎方式呈现出来的,同样是需要创意,需要用心,需要练习的艺术。我真心地羡慕与敬佩眼前这位可爱的法国女人,她有一套将艺术融会贯通于生活之中的本领。

翌日早晨,细雨绵绵,伊莎贝拉陪同丈夫出现在我们住的旅馆的小庭院里。她穿着纯白色的衬衣,外面披了件黑色针织衫,优雅地用法国人亲吻脸颊的方式跟我问好,并给我带来一件薄外套,让我感觉凉时就穿上。她说:“真不凑巧,你们刚到就开始下雨。据天气预报说后天会转晴。如果你们有时间多待几天的话就太好了,可以骑我们家的自行车去附近转转。”

“没关系,只要心情愉悦,细雨也分外美妙!”我丝毫不介意。

“对,你可以在细雨中唱歌!”她扬了扬眉,配合着略微耸起的肩膀,摊开双手,笑着接我的话。

我们俩踩着小碎石,伸出手掌去迎接细雨,几乎不约而同地唱起《雨中曲》的旋律。在这微凉的早晨,一切很自然,很温暖。她说下午要接女儿去上小提琴课,白天就由他先生陪我们进行拍摄工作,晚餐前她会在家等我们。

傍晚时分,光线不再适合拍摄,我回到古堡粉红色的客厅里休息。系着小碎花围裙的伊莎贝拉从厨房出来,关切地问:“嗨,你回来了,累吗?”

或许细雨打湿了我的妆容,让我略显疲惫。我说:“还好吧,工作嘛,总不如单纯的旅行来得轻松。”

她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说:“辛苦一天,要在晚餐前好好休息片刻,放松一下。”于是她取下围裙,转身进厨房,迅速拿了一瓶白葡萄酒、两个高脚杯回来,远远冲着坐在沙发上的我扬起嘴角,略带神秘地走去柜子旁,挑了一张CD,打开音箱,诺拉·琼斯轻纱质感的声线在暖暖的、灯光微暗的客厅里浅吟轻唱起来。

她递过来一杯酒,调皮地冲我眨了眨右眼,那双眼睛在微微垂下的眼镜框里闪烁又迷人。

“Cheers!”她对我说干杯。

“现在开始喝是不是有点儿早?”

“让人放松的酒,从来都不早,餐前酒就像是餐前的祷告。”

“噢,我一‘祷告’就会变成一张大红脸。”晚饭时我估计已成关公了。

“香槟是唯一让女人喝了之后依旧美丽的葡萄酒。”

在美酒与音乐中,我们聊起各自喜欢的唱片,翻阅起她手工制作的相册,看着他们夫妇自己为酒庄设计和拍摄的广告图片,还有三个可爱女儿的照片。我们分享各自的故事,分享着女孩之间的秘密,一边闲聊着法国的风俗人情、家长里短,一边一起从壁橱里拿出大大小小的餐盘,绕着大餐桌摆放餐具,点燃蜡烛。

我教她说中文:“干杯!”意思是要喝完杯中之酒。

她教我说:“Bon appetite!”意思是祝你好胃口。

我在心里说:“感谢你如此轻松地带我融入你的生活!”

我知道,为了这个小小的地球上,一个人的小小的住处而烦恼,是一件很糊涂的事情。

聪明的人,看一整个世界,哪儿都是他的家。

你还会坐在这里等待一封来信吗?

然后,将它捧在手心里,反复地念,

一遍,又一遍,

实践最美的字句,

是来自远方的一抹思念。

你会愿意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吗?

事实就是如此。

我能留住你吗?

照片可以。

橡木桶里的玫瑰人生

伊莎贝拉的丈夫罗杰先生,也就是夏特莱雅庄园主,带我们去葡萄园漫步。走在小山坡上、葡萄藤中,他一边向我介绍不同的葡萄品种 一边拾起来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在裤子上擦了擦装进口袋。

他说夏特莱雅早在公元八世纪就已经开始了葡萄的种植,当时马孔伯爵耗费人力物力扩充土地建立城堡。土地的迁移和搬运让这里拥有独特的土质,含有石灰石、沙砾和黏土。随行的翻译告诉我说罗杰先生自己还研究出两种适宜葡萄生长的土壤:沙砾花岗岩混合土壤和沙泥。我顿时觉得罗杰脸上的眼镜衬托出他潜在的科学家气质。

“总之,不同土壤种出的葡萄酿制而成的酒都有它独有的特点。”罗杰先生一语道出精髓。

“我能问您为什么捡石头回去吗?是要做研究吗?”越看他越像搞科研的博士。

“我们要玩一个游戏!”博士笑了。

“用石头玩?”

“对,石头,和酒。”

石头剪刀布还行,酒我可喝不过你。我暗自揣测。

“相当于一个小测试,过关了,你才能顺利进入下一步,参观酿酒的工厂。”

这位穿着蓝色条纹衬衫的庄园主,一件针织衫搭在肩上,朴实低调。因为夏特莱雅是他们夫妇自己的独立酿酒庄园,相比纯粹商人的身份,他们首先需要成为优秀的酿酒者。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们亲力亲为,丝毫不因坐拥这大片庄园和古堡而奢靡铺张。即便是商人,我深信罗杰也能仅凭长相与举止就一举获得最老实商人的称号。用小游戏的方式给我们科普红酒的基本知识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呢。

另外一件让我大跌眼镜的事是拍摄完撞见伊莎贝拉和罗杰双双在城堡外的庭院里抽烟。我有些惊讶:“你们是在俩人开会商讨家族事业时才站出来抽烟吗?”

“不,只是偶尔聊起人生时。”罗杰一只手插在牛仔裤兜里。

“有时,我们是一对摇滚青年呢!”伊莎贝拉抿着嘴角扬了扬眉,趾高气扬的展现出那个不羁的自己。

Rocker(摇滚歌手)这个词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很特别,因为他们都是那么柔软的人。身后属于他们的城堡是矗立不倒的坚硬石头,而他俩却像从坚固里滋生出的清新绿草,像这绵绵细雨。这让我开始对他们夫妇俩的经历浮想联翩,那一定精彩得可以拍成一部传奇电影。

幽暗的酒窖像个石洞一样通往深处,我们围在入口的一张石质桌子旁,墙上的灯光照得红酒杯通透发光。罗杰将三块石头摊在桌面,先让我仔细地闻闻每一种石头的味道,再伴随着详细介绍,分别品尝三种红酒。然后他拿出丝巾蒙上我的眼睛,看看是否能对号入座,判断出那三杯酒分别源自哪一片土壤。我以为自己这个门外汉将面临一场黑暗的记忆力测试。但当视觉被完全屏蔽掉后,味觉与嗅觉竟分外灵敏起来,人的潜能有待无限挖掘,我的确迅速地学会了闻香识石头。

在现代社会飞速追求经济效益的浪潮中,一些家族中的一些固执的人仍然始终如一地恪守着法国传统的酿酒工艺。他们摒弃的是产量化,坚持的是独有性。他们甚至认为陈酿的酒会随着他们的心情而产生细微美妙的变化。就像独立音乐人一样,没有大量的唱片发行,没有大规模地包装、推广及销售,却以与众不同来独树一帜。

夏特莱雅庄园的酒窖几乎没有庞大的机器,低调得像一个纯手工时代的古老地窖。庄园主开始细心演示并加以介绍解说,以便让我们了解酿酒的步骤。

介绍装桶陈酿的过程时,他打开一个橡木桶的盖子,拿出一个链条拴住的长管子,告诉我们:“这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将红酒吸出来品尝的工具,酿酒的人靠味觉经验来判断它还需要多长时间。”然后他拿出工具开始搅拌橡木桶里的酒。

我问他:“通常需要多久搅拌一次?”

他笑笑说:“不一定。这要取决于经验和不同品种了。我和我的助手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来做这项工作,但有些是特意隔一段时间才搅拌。”

“那每次搅拌多久呢?”

“几分钟吧,因为有很多的桶需要轮流搅拌。”他推推眼镜,继续搅拌着。

“这么多橡木桶,每个都手动搅拌要花很多时间吧?”我心里想,那得多不怕无聊、不嫌麻烦的人才能从事这项工作啊!

“所以你可以一边唱歌一边做啊。”他说,“这些听到歌声的酒会更美妙,更好喝!”

对话到这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是这样吗?我眉开眼笑地学着他的样子搅拌起来,并且哼起伊迪丝·琵雅芙的《玫瑰人生》的旋律。

“哈哈哈……对,对,就是这样!”他跟我一起哼起来。

伊迪丝·琵雅芙的一首经典曲目像红酒一般精致而讲究,充满了风韵与意境。“当他轻拥我入怀,低声对我说话,我便看见了玫瑰色的人生。”眼前这个法国男人,像对待深爱的女人一般迷恋着他的美酒人生。哼着浪漫情歌,如同对它温柔地低声细语,他相信,听懂了美妙乐音的葡萄酒,就多了另一种潜藏的醇香与韵味。

这些独立酿酒庄园的人们,心甘情愿地在葡萄园里、酒窖里,花掉一辈子的时间和精力陪伴这些美酒,在橡木桶里一起沉睡,一起醒来。都说酿酒绝不仅仅是一种职业,它是一种艺术,你必须真正热爱,才能胜任。

幸福歌

离开兰西亚前,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小镇里漫步。

葡萄园以及教堂的上空依然漂浮着雾气,两个小时足以把这个小镇走完。窄窄的、起伏的街道被各种色彩亮丽的窗门和花草点缀、装扮着。灰色尖顶的教堂宁静地矗立在中心,圆形的钟似乎停止转动,只能听见悦耳的钟声时而响起,却似乎毫无规律可循,或许整点,或许半点,或许间隔十五分钟。它每一次发出带着回音的暖暖的声音,都能穿透人心里的寂静,仿佛唤醒心底的回声,却与时间本身毫无关系。

途中,遇见一群正在图书馆做课外活动的孩子。他们像一群天使,用他们的模样,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声音,为阴天的兰西亚涂抹了生机与活力的色彩。

一整面粉红色的墙,旁边有一段被油漆刷得新绿的楼梯,延伸上去通向一扇透明的玻璃门。远远望去,几个孩子的小脑袋高高低低地显露出来,相隔很远我都能看见他们向外张望时那种好奇、可爱的眼神,提醒着我这世界的一切是那么新鲜。

几个孩子远远冲我们挥了挥手。我立刻挥手给予回应。有几个孩子从房间里出来,接着,一群孩子走下楼梯,远远地说“hello”。一个穿粉红色毛衣的女孩牵着小伙伴带头走近我,卷发上别着两个粉色的发夹。

“嗨!”她眯起那对褐色的眼眸冲我笑着,一边用法语跟身边的女孩说悄悄话。我一眼认出她是伊莎贝拉家的公主,因为昨天翻阅照片时就已见过这张甜美的笑脸。她一定是已经听父母提起过有中国来的朋友拍摄他们家的葡萄庄园,只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不是在她家城堡的餐桌上,而是在这图书馆外,属于她的地盘。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与我们握手,然后开始自我介绍。他说,这是小镇上唯一一所小学,他是学校的老师,现在正是孩子们的课外读书时间。他希望我们能跟孩子们交流一会儿,借此机会锻炼他们与陌生人交流的能力,以便练习他们的英文口语。

于是,我们相互用母语以外的语言沟通起来。孩子们的羞涩很快就被童真的好奇心驱散,他们一个一个轮流向我提问:“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你们要去哪里?”简单至极的语句,却跟人类始终探索的终极问题巧妙地一致!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上帝说童真之心都可以去天堂吧。

聊了一小会儿,老师请孩子们一起为我们演唱一首歌。他们叽里咕噜地商量片刻,站成参差不齐的两排,伊莎贝拉的女儿站在中间,弱弱地起了第一句的音,大家便一起齐唱了起来。原来,这是法文版的《幸福歌》。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我加入他们,一起哼唱,一起拍手,一起跺脚。

以一首歌的方式告别,对于短暂的不期而遇来说,是多么美好,多么特别。

道了再见,孩子们三五成排,高高低低,目送我们远去,老师静立在一旁微笑。我一直倒退行走,挥手,眼前的画面在渐行渐远中将时空倒流至一九四九年的法国乡村,那是电影《放牛班的春天》的海报,校长、音乐老师与孩童们的合影。电影像一场与现实相交的梦被定格,那么近,那么清晰,唱诗班男孩的天籁之音《看看你走的路》像遥远的回声萦绕起来:

“看看你经过的路上?,孩子们迷了路?。向他们伸出手,拉他们一把?,步向往后的日子,黑暗中的方向,希望之光?,生命中的热忱?,荣耀之巷,童年的欢乐?,转瞬消逝被遗忘。一道绚烂金光?,在小道尽头闪亮?。”

如果这就是幸福,幸福,真的就是这么简单而已。在这一首童谣的时间里,我意识到,幸福,很多时候,与我们苦苦追求的那些东西毫无关系。

难以解释的不舍

告别夏特莱雅庄园,告别兰西亚小镇,天空渐渐放晴,心头却涌上一股卷着浓浓遗憾的小忧伤,仿佛一种新的生活刚刚开了个头就要结束。

我还没来得及沐浴这个小镇在雨过天晴后的第一抹阳光;我很遗憾没有机会听到伊莎贝拉的三位小公主合奏《泰坦尼克》的主题曲,为她们鼓掌;我还想再跟伊莎贝拉在“烹饪的钢琴”上学习一道正宗的法国佳肴;我还想在客厅里再品上一杯美酒,聆听一遍诺拉·琼斯的歌声,再和Isabelle多聊上一会儿……

上车之前,我们相互亲吻脸颊告别,我们祝福彼此。她说:“希望你一切顺利,回北京之后更加幸福、快乐!”说着,冲我眨了眨她迷人的右眼。这一次眨眼仿佛是好姐妹之间约定了什么秘密和承诺的暗示,尽在不言中。确实,这短短的两天里,我们已经拥有了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我说:“I will miss you(我会想你的)!”确实,想念,在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开往马孔车站的车载着我们穿越城镇。我手持相机,注视着窗外,任凭一路的美景如浮云般随着车子掠过眼前,仿佛每一次视线的放射都是一次完美的自然构图。而我,却无法留下这一切,无法记住这一切……

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开始厌恶所谓的行程安排;厌恶又大又沉的行李箱;厌恶在计划的时间内为到达下一个目的地而赶路。因为,忙碌,本不属于这里。这里,本该是淡忘时间、淡忘明天的清静所在。在接下去的旅途中,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里。兰西亚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什么如此值得眷恋?

我无法回答你,到底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在那里,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走进异国他乡的田园生活;或许是因为在那里,我沐浴了法国之旅的第一场秋雨;或许是因为在那里,结识了第一位法国朋友;或许是因为在那里,我找到了什么,而这些“什么”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无法回答你,就如同我此刻,一边沉浸在甜甜的回忆里,一边敲打着这淡淡的文字,无论我用多少笔墨,都无法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向你描述出在兰西亚那短短几天的日子。无论我多么努力地渴望拼凑一段完整的回忆,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出那时那刻、身在其中的感受。它,只是安静地、永远地存在着,只在那里……

人生的旅途很难讲到底会经过多少个车站,大大小小,熙熙攘攘,忙忙碌碌 又或者简简单单,安安静静。谁也无法想象到下一站是否能让你驻足,哪怕仅仅是片刻,那也是曾经到达过的一站。

法国人的超级“自我”

在法国的城市间旅行,火车是既方便又自在的交通工具。多次徘徊在各个火车站,观察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便可窥见这个民族的某些态度。从衣着就可以完全感受到法国人自成一派的风格。

深秋的季节里,月台上等候的人穿什么的都有,从贴身的吊带装到厚厚的外套,从露脚趾的人字拖到过膝盖长靴,从潮流的街头风格到领结与礼帽的复古装扮,似乎都与温度无关,却在这里的建筑背景中融合得恰到好处,你绝不会碰见像看待异类一般的奇怪眼神。他们对于一切个人的表现总是给予最正常不过的理解和尊重。每个人都在寻求个人魅力的展现,在追求与众不同的同时大家早已达成一种默契,那就是他们相信你一定是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表现在众人面前。

有位设计师说过:“品位是你个人心甘情愿选择的,但是时代的气息则是完全不情愿的。”真正的时尚是了解自我,懂得充分展现自我,而非盲目地遵从。冷暖,美丑,全在于个人的感受,自己觉得舒服、自在、漂亮才是最重要的。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也是这种“自我”容易被误解成骨子里的高傲的原因。

其实,说到底,遵从个人的思维方式,坚持我行我素才彰显个性的真理 ,也是建立在他们对自己审美的自信之上的。每一个宣扬自我个性的法国人都懂得相互尊重地生活在群体中,就这么自然地对立而统一着。

法国人无处不在的“细节”之一

有些人批评法国人过于注重外表。

法国人之所以注重外表,是因为他们认为着装就是一种非言语交流。所以,他们对此很挑剔。

在月台上有一个坐着等车、一直在打电话的年轻男孩,他的帽子吸引了我的眼球。其实,那是一顶再普通不过的秋冬毛线帽,米白色,没有任何图案和花色,蓬松的卷发随意地在帽子的遮盖下钻了出来。在遮挡额头的部分,他用了几个在文具店里就可以买到的最小号的铁夹子,固定在帽子边,大约五六个吧,不同颜色,有银色的、灰色的、淡黄色的,都是不那么耀眼的颜色,可是远远看去,颇有质感,顿时让这顶帽子从所有同类型的帽子里跳脱出来,他的头顶也成了全身上下最有设计感的部位。

我没有见过比这更特别的“普通”帽子,因为,这与它的价格和品质无关,与它来自于品牌或地摊儿无关。

你买得到的,仅仅是帽子,买不到的,是创意。

我猜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比法国人更加努力地寻找和表现自己的个性了吧。

欧洲人都喜欢简单的衣着风格,但是再简单不过的衣着也不可省略饰品。搭配与点缀是一种技巧,一种创作,一种灵感,也透露出个人的品位。饰品这一细节可以成为亮点,也可以作为陪衬,而所有的细节,将构成一个完整的你。

法国人无处不在的“细节”之二

法国人的细节无处不在。

在夏特莱雅古堡时,餐厅的墙是米白色,但是走近,细看,抚摸,才发现墙上暗藏着一些分布均匀的花纹。伊莎贝拉说,他们夫妇买下这座城堡时,原来的墙已经破旧不堪了,但他们请的设计师别出心裁地为他们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花了很长时间,用了一种特殊的涂料粉刷墙壁。经过处理之后,原来旧墙壁上的纹路就慢慢地显露出来,若隐若现。

我听着这故事,手滑过这有些粗糙且凹凸不平的墙面,感到指尖正轻轻触碰着一种神奇的魅力。

无处不在的艺术来自于心底深处和想象力的延伸,而绝非表面。空阔不等于冰冷,简约却不失细节。他们喜欢将繁复琐碎的东西隐藏,却又处处展现着精致,这就是我总结的:将浮夸隐藏在低调背后,伟大之处正体现在简单之中。

将艺术用于生活的每一处,是法国人的能力。

每一刻都享受艺术的生活,是法国人的精神。

★(勃艮第)旋风的中心

勃艮第红酒的色泽让人联想到圣杯里象征着耶稣血液的鲜红,来自宗教的隐秘联系赋予它源远流长的历史。

车刚刚驶入勃艮第地区,极具特色的建筑与葡萄园融合成一幅小镇情怀的画面跃入眼帘。在这里,分不清城市与乡村的界限,它们错落相交得那么完美,相得益彰地映衬着。相信我,只有画笔和油彩才能画出它的美。

勃艮第是世界闻名的葡萄酒产区,而博纳小城正位于这片土地的中心区。

早在一九六六年,正当约翰·列侬在英国疯狂地宣称“披头士乐队比耶稣更加流行”的时候,法国银幕上出现了一部将被永远载入史册的卖座喜剧片 <hudong/wiki/喜剧片>——《虎口脱险》。它彻底把人们从战争片的沉重阴影中拯救出来。战争很残酷,但,认识战争未必需要残酷的画面。至今,我身边年长些的朋友们常常倒背如流地生动演绎电影里的经典台词,可见早在那个时代,法国人就已经开始用它独具一格的幽默方式创造出深入民心的两个小人物大英雄:油漆匠和指挥家。

这部电影正是在博纳取景拍摄的,主宫医院正是当时电影里那位英国飞行员藏身的修道院。走进主宫医院,像是穿越了时光隧道回到一四四三年。屋顶上,彩色珐琅砖拼凑出古典而迷幻的几何图形,四周倾斜的灰色屋顶和塔尖形成色彩上的强烈对比,这来自中世纪的古迹更像是一幅永远看不透的多维空间,带着神秘的魅力,打乱时间的轨迹,接近永恒。

这里曾是穷人的宫殿。在法国百年战争结束后,勃艮第仍是一片混乱。无家可归的士兵、困苦的穷人们承受着饥荒与战争之苦。乱世必定造就人民的英雄,这似乎是一个历史发展的定律。当时勃艮地公爵的大法官尼古拉斯·罗兰以及他的妻子莎琳决心援助穷人。他们在医院旁种植葡萄,然后把盐场的年租金和葡萄园的合法收入都捐献了出来,并招募一些艺术家对救济院进行装饰,聘请手工匠为穷人们打造属于他们的天堂。一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这座医院还有病人在此接受疗养。

历史建筑的珍品总是诞生和存在于三个关键的因素:当时伟大领袖的英明决策;艺术家们的审美、智慧及创新;人民的辛勤劳动和对传统的保护与坚守。这三者缺一不可。在欧洲旅行,总能收获如此荣耀的见证。

庭院里只有一口古老而孤独的水井,内部却宽敞明亮,有药房、餐厅、厨房。病床在宽敞的大厅内,有序地在两侧排开,由帷幔间隔着。我试想自己躺在这里,抬头仰视天花板和顶梁上魅力无穷的雕塑与绘画,床头望见远处雄伟的祭坛,由修士们照顾,以红酒疗伤,怪不得法国民间流传说:“博纳,是世界上唯一个让人甘愿生病的地方。”怪不得木心先生声称想以“快乐主义者”的身份挤进法国偏僻地区的修道院,和知识精英谈谈,然后吃好菜,喝好酒。

葡萄酒历来用于弥撒仪式,招待路过的朝圣者,甚至给病人治病。老修道士们曾云游四海,口口相传地交流知识与技艺,然后隐居于修道院内,寻找和保护最好的土壤,完善酿酒技术,以仁慈之心照顾经受苦难与寻求庇护的人们。外面的世纪战争也好,纷乱也罢,一切都在消逝的过程中前行,而这里,或许还能悄然地留下些人类活过的证据。

“修道院是旋风的中心,最安静。”木心说。

田园脚踏车

旅游局的女士为我们找来两辆自行车,邀我们体验一下博纳旅游指南上特别推荐的一条tip(贴士):Burgundy by bike(骑车游勃艮第)。一天的租金是十七欧元,足以让你将博纳这个酒色之城的美尽收眼底。大片的葡萄园区有专门的自行车路牌为你指引方向。

一场细雨到午后才停,天空放晴。骑上自行车从童年出发,通向勃艮第风光中的维兹莱小镇。永远忘不了妈妈在操场上教我骑单车的情景,忽然回头发现她早已放开了手,感觉自己飞起来了。此时飞在法兰西的乡间小路上,自在得像风一样。远处的小红屋顶在大片矮矮的葡萄藤中探出头来,守护着土地。每一片葡萄藤都有自己微妙的变化 万物都在阳光下将色彩挥洒得淋漓尽致。

天边划出一道完整的彩虹,跨过远方的小山坡。《圣经》记载中,出现的第一道彩虹是诺亚从方舟上下来之后,神恢复了自然的秩序,并承诺以后不会再对人类施加如此残酷的惩罚,神赐福予诺亚和他的子孙还有地上的一切生物,并且在天空升起彩虹作为承诺的证明。每次看到彩虹我都会想,一定是神赐福予这块土地,或是某人。法兰西的这第一道彩虹,一定是神赐予我的。

清新的空气随那弥漫着植物香气的风拂过脸庞,开阔的视线让心房在这片土地上敞开,自由地跟随大自然的气息。我的小伙伴们已经从主路上开车去往前方某一个地点,在葡萄藤中架好摄像机,等待我慢慢悠悠晃过镜头,悠闲得意。几个穿着防风衣与短裤的骑行者从身旁超越,他们松开车把挥舞手臂,以这样的风采与路上的陌生人打招呼,瞬间就扬长而去,消失在高低起伏的田园中。

会飞的音符

到达维兹莱小镇,由自行车改为步行。身边精致的小咖啡馆和餐馆被鲜花与门窗的色彩装扮得清新又温柔,处处都可看见关于葡萄酒的书籍和酒杯等物件,显示着他们对于葡萄酒传统文化的虔诚。平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在脚下延伸,《虎口脱险》里的许多场景都历历在目,慵懒的阳光让我不禁吹起口哨,吹起《鸳鸯茶》的旋律。那是指挥家和油漆匠与英国皇家空军在土耳其浴室里的接头暗号:“鸳鸯茶,鸳鸯茶,你爱我,我爱你……”

这曲调的摇摆与轻松成功地增加了戏剧喜感。而事实上,它原本来自于美国。一个名叫森特·尤曼斯的美国人,创作了这首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流行于百老汇的乐曲。同时代,一位伟大的前苏联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正在年轻气盛地探索各种新鲜的音乐元素想要打破闷闷不乐的社会环境。他尝试着将创作爵士乐、戏剧与电影音乐。肖氏《鸳鸯茶》的诞生源自他与一位指挥家的打赌,他们赌肖氏能否在听过一次之后便在四十五分钟之内改编出它的管弦乐版。结果是肖斯塔科维奇轻而易举赢得了一百卢布的赌注。这首管弦乐版的《鸳鸯茶》命名为Tahiti Trot,至今收录在他的爵士乐专辑中。

法国人在电影中的妙用使这旋律又一次流传起来。音符也在漫游世界,它们会飞,它们漂洋过海,它们遇见不同的人,赋予它们不同的诠释与生命。是多么神奇的事!

走过多少路的男人

“奥利弗先生的餐桌”是个与众不同的酒庄,它既是庄园,又是餐厅和特色式的家庭旅馆。庄园主奥利弗亲自带领游客参观酒窖,分享美酒的酿造工艺与旅途中的人生。很多慕名而来的远道客人相聚在此,尽享“杯酒人生”的快意。

奥利弗是一个年近六十的男人,不对,是一个大男孩,一个老顽童。现在,他的大女儿已然亭亭玉立,辅佐酒庄生意。最小的孩子,还是个不到两岁,抱在怀里的娃娃。他说,如果他老婆愿意的话,他还想继续生养孩子。他自豪地向我谈起年少轻狂的摇滚时代,曾经留着披肩长发,曾经游走许多地方,曾经过着波西米亚式的生活,曾经有幸和平克·弗洛伊德同台演出。

交谈中,跟随着他丰富的表情,我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像电影一样的画面。有故事的人就是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总能让身边的人充满想象与激情。

带领游客们参观酒窖时,奥利弗说:“现代人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跟家人一起欢度节日,没有时间运动,甚至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也快失去了。如果你没有办法把心沉下来,是无法理解勃艮第葡萄酒的。”

有人问到奥利弗酿酒的秘诀,他一脸正经道:“其实酿酒就是把葡萄汁倒进橡木桶,然后等着,然后,就OK啦!”惹得大家一阵欢笑。

他还不忘介绍我说:“今天特别的是,有来自中国的节目组在此拍摄,我与这位美丽的主持人只聊了十五分钟,一起唱了一首歌,我就已经爱上了她!”

这时掌声连同口哨声都一起响起来。好吧,我承认这样的老头儿的确招人爱,特别是当他抱着吉他唱起歌,唱那首鲍勃·迪伦的《随风而逝》。

午餐时,他故意眯着眼睛坏笑,对我们说:“很遗憾不能陪你们用餐,我得回去陪老婆共进午餐,否则她会生气!”

曾经那个热爱摇滚乐,弹着吉他,玩着乐队,唱着鲍勃·迪伦的歌的流浪汉,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了那颗不羁的、漂泊的心,转而继承了家族的事业,并用独特的方式将它经营成符合自己理想的模式,将客人们留下来,给他们时间好好品尝与享受杯酒人生。他说:“有音乐,有时间,有美酒,有美人,人生还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呢?”

这位白了头却风采未减、谈笑风生的法国绅士,戴着黑色的礼帽,随性地拿起吉他,唱起电影《阿甘正传》的插曲《随风而逝》。鲍勃·迪伦的歌词从他嘴里哼唱出来,仿佛就是他自己的人生:“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称得上真正的男人?

别人的人生常常像一面镜子,

它反射在我们身上的,

或许是自己内心的一阵悸动,一些反思,一点领悟。

旅行的方式有很多种,

唯一不变的,

是那颗寻求自由的心。

真正的旅行,

不在于你站在了哪一个国度,

而在于你在那一方土地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的一切。

终点在哪里,

真的那么重要吗?

偷偷告诉你,

终点通向小镇中心的教堂,

那似乎正是心灵要去的地方。

游荡在博纳的街头,遇见了来自挪威的游人。

陌生人眼神对视后必然是微笑,甚至交谈。

我没有去过挪威,但我演奏过挪威作曲家格里格的钢琴作品,

那是我对那个遥远国度的唯一了解。

于是,就在初遇的地点,

我们欢乐地哼唱起格里格《皮尔金特》组曲里熟悉的旋律。

沟通需要很多言语?

不,音乐是这世上通用的,最美、最伟大、最动情的字句。

旅行总是为我打开一扇遇见美好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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