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老家（白居易在长安的租房和购房之路）

白居易的老家（白居易在长安的租房和购房之路）这三个里坊内的旅馆等商业配套设施就更多一些，而进京赶考的举子最喜欢住的里坊，却是这三个坊中的崇仁坊。这是因为崇仁坊十字街西北，有一条长安城内最大规模的旅馆街。这个地理位置对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实在是太方便了。出了坊北门向西几百米就是皇城的东门景风门，而景风门内南侧就是吏部选院和吏部南院。礼部南院是公布发榜的地方，而吏部选院是选进士为官的地方。东市西北犄角相对的崇仁坊、东市之西的平康坊，以及西市之东的延寿坊②就成了108坊中，最繁华的三个里坊了。长安城108坊，每个坊的体量都相当于一个普通的县城，这些三个里坊十字街的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两旁全都是商铺，热闹程度超过了东、西两市，昼夜喧嚣不止，灯火通明不绝，其他的里坊无法相比③。白居易的第一处租房处：旅店长安城市井最热闹的区域在东、西两市附近，但是由于长安城的宵禁制度，东、西市周围的里坊反而越来越热闹了。原因是每天宵禁之后的长安城，108坊的内部

近日爆火的新东方老师董宇辉在卖货时，感叹生活的艰辛和不易。他提到大诗人白居易在长安刚参加工作时，由于是个初级公务员，俸禄微薄，买不起长安的房子。白居易只有在距离长安100里外的下邽（今陕西渭南）买了房子，并接母亲和家人住在那里。白居易自己则在长安租房子住。董宇辉幽默地说：连这样伟大的诗人在年轻时都如此生活拮据，而他董宇辉不但在西安买了房，一顿饭能叫20元的外卖，高兴时还能加一个咸鸭蛋，他感到很满足。

“居长安，大不易。”那么，“长漂”白居易在长安的“房事”又如何呢？

“长漂”青年白居易的租房生涯

唐德宗贞元十六年（800年），29岁的白居易上京赶考。对于在长安举目无亲的“长漂”青年白乐天来说，到长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旅店住下。那么白居易会在108坊内，哪个里坊的旅馆住下来呢？

白居易的第一处租房处：旅店

长安城市井最热闹的区域在东、西两市附近，但是由于长安城的宵禁制度，东、西市周围的里坊反而越来越热闹了。原因是每天宵禁之后的长安城，108坊的内部并不限制商业活动。东、西市日暮关闭后，周围里坊内的经营活动，却经常是通宵达旦。

基于日本学者妹尾达彦《长安的都市规划》P215页的图上标注

东市西北犄角相对的崇仁坊、东市之西的平康坊，以及西市之东的延寿坊②就成了108坊中，最繁华的三个里坊了。长安城108坊，每个坊的体量都相当于一个普通的县城，这些三个里坊十字街的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两旁全都是商铺，热闹程度超过了东、西两市，昼夜喧嚣不止，灯火通明不绝，其他的里坊无法相比③。

这三个里坊内的旅馆等商业配套设施就更多一些，而进京赶考的举子最喜欢住的里坊，却是这三个坊中的崇仁坊。这是因为崇仁坊十字街西北，有一条长安城内最大规模的旅馆街。这个地理位置对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实在是太方便了。出了坊北门向西几百米就是皇城的东门景风门，而景风门内南侧就是吏部选院和吏部南院。礼部南院是公布发榜的地方，而吏部选院是选进士为官的地方。

除此之外，这里生活也非常方便。出了崇仁坊东门向北就是东市，东市里面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书籍坟典、文房四宝样样都有；而出了崇仁门的南门，就是风花雪月的平康坊，那里餐馆云集，还有长安城内著名而香艳的“北里三曲”。这里不但能解决口腹之欲问题，还能解决“行走荷尔蒙“年纪的公子们的精神和生理问题。他们有的人在崇仁坊的旅馆里一住就是几年。

而白居易初来乍到帝京长安，作为过渡，他短期住在崇仁坊旅馆的可能性极大。

基于日本学者妹尾达彦《长安的都市规划》P217页的图上标注

然而白居易住旅馆的日子是很惆怅的。虽然长安市井繁华，但是面对“高考”的白居易却“压力山大”，自己的前途充满着太多的未知和不确定。

正值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他在旅馆之内，看着长安城的似锦繁华。全长安城的人都在载歌载舞、观灯望景。而正处在考试之前紧张复习的白居易，哪有心去围观这夜夜狂欢？去观赏这通宵达旦的上元夜胜景？天涯共此时，万人行乐的时候，却只有他一人躲在角落愁肠满腹。

但是，诗人毕竟是诗人，再苦逼也要留诗一首：

喧喧车骑帝王州，羁病无心逐胜游。

明月春风三五夜，万人行乐一人愁。

-白居易《长安正月十五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早春的长安，春水初盛、草长莺飞。眼看考试的日子就要到了，此时白居易的心中依然还是一个“愁”字了得。白居易的眼中，旅店外面依旧是歌舞升平、车马喧嚣，而自己则一个人站在院内望着墙角。他的这一动作像极了“索然向隅而泣，而一堂之人皆不乐”的西汉文学家刘向④；夜深人静之时，明月当空冷照，白居易自己却惨兮兮地卷上窗帘，向外望望这无尽的夜色；日暮时分，他又望着长安城之南的终南山，呆呆发愣。这个“长漂”想家了，当然也想他在故乡的姑娘-湘灵。

春风十里的长安城，树木吐着新绿，春雨轻洒在嫩黄的柳条上。白居易心想：“我白乐天已经要三张的人了，不知辜负了多少美好春光，今年的考试结果会怎样呢？偌大一个长安城，我无‘缌麻之亲’；文武百官的朝堂，我也没有半个靠山。自己就像一个赤手空拳的角斗士，仕途到底有戏没戏⑤？”于是又留诗一首：

轩车歌吹喧都邑，中有一人向隅立。

夜深明月卷帘愁，日暮青山望乡泣。

风吹新绿草芽拆，雨洒轻黄柳条湿。

此生知负少年春，不展愁眉欲三十。

-白居易 《长安早春旅怀》

心动不如行动，接下来的白居易和其他举子一样，除了要熟读诗书，练习论文辞赋外，还需要“干谒”名流。他托人找到了长安的文坛大腕儿顾况，顾老夫子看着白居易递过来的名刺，觉得他的名字有趣，熟视白居易良久，笑着对白居易说：“居易，居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啊！”

但当他看完白居易呈献上来的诗稿后，大惊其才，对白居易说了第二句话：“有才如此，居长安，别人不易，你易！”这个桥段在《常乐坊》一篇中已经聊过。

白居易终于熬到了考试的日子，经过考场度日如年的一天，终于考完了，他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对于这次的考试，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考得还不错。

阴历二月底是礼部南院放榜的日子，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出了旅店，直奔皇城的景风门而去。今日的景风门内外熙熙攘攘，满街都是来看榜的举子。他随着人流进入皇城，接着进入礼部南院。榜下看榜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此时，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捶胸顿足。此刻的白居易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时间也已经凝固。他挤进了人群之中，终于在榜上找了自己的名字。他喜极而泣，这些天的郁闷和努力没有白费。白乐天这回真的乐天了。

这一榜共有17个举子及第，才子就是才子，白居易不但第一次参加考试就高中，而且还是这一批17个及第进士中，最年轻的一个。白居易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狂喜。

和长安城每年的进士及第庆祝活动一样，发榜后是为时数月的进士及第大狂欢。长安两市很多人也都罢市前来参加曲江大会，整个长安几乎半空。杏园探花宴、曲江泛舟、雁塔题名、佛牙阁樱桃宴、月灯阁马球大会， 春风得意之时，探尽长安名花……一个也不能少。

在晋昌坊大慈恩寺雁塔题名处，白居易留诗一首：“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得瑟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进士及第后， 狂欢之后是空虚，他还是忍不住对家乡姑娘湘灵的思念，他要先回到徐州探亲了。在回乡的时候，有六七个同辈好友送他出长安城，他得意洋洋，他归心似箭……

十年常苦学，一上谬成名。

擢第未为贵，贺亲方始荣。

时辈六七人，送我出帝城。

轩车动行色，丝管举离声。

得意减别恨，半酣轻远程。

翩翩马蹄疾，春日归乡情。

-白居易 《及第后归觐，留别诸同年》

进士及第考试，只是进入仕途的资格赛，而吏部选院举办的第二轮考试-关试，才是被选为官员的考试。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年），白居易进士及第的三年后，他再次来到长安，又一次住进了旅馆。

才子就是才子，这次关试，白居易再次披荆斩棘而夺得桂冠。这次，他和中唐另一位、比他小八岁的大诗人元稹一同登第。此后，两人成了一生的好“基友”，两人还同时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虽是个九品官，但却是中央直属机构的公务员。

白居易不能再住旅馆了，他要租房子住了。而此后的白居易在长安，一住就是十几年。

第二处租房处： 常乐坊东亭

白居易在长安租到的第一处住处。是前宰相关播大宅子中的东亭，其位于常乐坊内胭脂坡西的下马陵（虾蟆岭）下。在《长安108坊 常乐坊》一篇中已经详细聊过，这里不再赘述。

下邽房产-渭北庄园

他已在长安上班，此时的他，认为最浪漫的事就是接来老妈，然后娶了自己心上的家乡姑娘湘灵。可是他手中的银子不够在长安买处宅子，因为长安的房子实在是太贵了。于是他想了个权宜之计，干脆在长安郊区，“六环之外”买套房子，那里的房价便宜。

于是他骑着马，转变了长安四周，终于在下邽（念规，今陕西渭南临渭区）买了套乡下的宅子。之所以买在这里，因为其曾祖父曾经迁居下邽，这里也是他的故乡之一。

这个宅子离长安东门春明门有120多里地，位于下邽义津乡紫兰村，就在渭河的北岸之上。这一年是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年），也就是白居易在常乐坊东亭租房的第二年。

买完宅子后，他立即接来了母亲和弟弟。但是母亲却不允许他娶家乡亲爱的姑娘，因为湘灵姑娘家的门第太低，不利白居易的仕途。白居易为此经常黯然落泪，但是他却从了母亲。此后的白居易，自己在长安城内租房子住，而又要经常回到百里之外的下邽看望母亲，并在家中小住。他的妈妈精神上有些问题，经常需要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人在其左右，因此，白居易的经济负担还是挺重的。

每当他回到下邽家中，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渭河里泛舟，为此他还写了篇《泛渭赋》：“亭亭华山下有人，跂兮望兮，爱彼三峰之白云。泛泛渭水上有舟，沿兮溯兮，爱彼百里之清流。以我为太平之人兮，得于斯而优游。又感阳春之气熙熙兮，乐天和而不忧……”

虽然这里地处乡下，他也长居长安。但他内心，下邽的乡间庭院却是他的家，有妈妈的地方才是家。在他今后的蹉跎岁月中，每当人生失意，要找到一个避风港湾时，他第一个想到得就是下邽的渭北庄园，他一生都忘不了那里的 “渭村秋物”和乡间的“枣赤梨红稻穗黄”。

日下风高野路凉，缓驱疲马暗思乡。

渭村秋物应如此，枣赤梨红稻穗黄。

-白居易 《内乡村路作》

第三处租房处：永崇坊华阳观

校书郎这份工作是有任期的，三年一届，并不能干一辈子。三年期满后，白居易需要再次参加吏部的考试，才能分配到新的工作。

唐德宗贞元二十年，德宗驾崩，中了风的太子李恒即位，是为唐顺宗。接着就是如火如荼的“永贞革新”，此时柳宗元和刘禹锡大火。而此时的白居易则退出了政治是非圈，而潜心在家苦读，准备着吏部的下一场选官考试。

由于此时的白居易不在任上，也没有了收入，因此他退掉了常乐坊东亭所租的房子，而搬到了房租更便宜的永崇坊华阳观中，因为道观中的客房更加便宜，而且环境幽静。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好基友“元稹”住靖安坊，这里离元稹很近，两个坊东西相邻，中间只隔了一条启夏门大街。

在永崇坊的这段日子，也许只是一段光阴的故事，此时的白居易也只不过是一个时间的过客。详情会在《长安108坊 永崇坊》一篇中详聊。

第四处租房处：寓居永乐坊

白居易在居住在华阳观前后，还寓居过永乐坊，而永乐坊也和元稹住的靖安坊相邻，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白居易的租房原则就是，围着元稹而“择元而居”。

多年以后，在白居易的一首诗中，还透露了他曾在永乐坊寓居的蛛丝马迹。除此之外，他的诗中还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住在永乐坊时，曾和元稹或者其他朋友，一起去猎艳平康坊北里三曲。年纪一把，胡子拉碴的大叔年纪之时，他还把这事拿出来显摆，当成英雄事迹来向好友得瑟，原诗是这样写得：

忆昔嬉游伴，多陪欢宴场。

寓居同永乐，幽会共平康。

师子寻前曲，声儿出内坊。

花深态奴宅，竹错得怜堂。

庭晚开红药，门闲荫绿杨……

-白居易 《江南喜逢萧九彻因话长安旧游戏赠五十韵》

就在这段时间，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年）四月，白居易和元稹又同登了吏部住持的“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考试，两人又是同时及第，这一科共18人登科。元稹考了第一名，被授“从八品”的左拾遗，而白居易以四等授盩厔（念周至，今西安周至）县尉。七月，权摄昭应（今西安临潼区）县。

在白居易任盩厔县尉期间，元稹由于母亲病逝而为母亲守孝丁忧，而白居易则住在县衙，此时这二位的互动少了很多。 而就是在这一阶段，白居易在盩厔终南山内的仙游寺里，写出了他的名作《长恨歌》，“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名句，也随后传遍了大唐。

这段时间，每当他闲暇之时，就回到长安城中，他的朋友杨汝士在靖恭坊的宅第，就成了白居易回城的据点。

“靖恭杨家”是长安城内出了名的名门望族，家族源自弘农杨氏，杨家四兄弟杨虞卿、汉公、鲁士和杨汝士同住在杨家在靖恭坊的祖宅之中。杨氏家族中，唐德宗时期的名相杨炎、杨於陵，唐文宗宠幸的杨贤妃、宰相杨嗣复等均出自“靖恭杨家”，而白居易的“铁哥们儿”杨虞卿最高职位也做过工部侍郎和京兆尹，杨汝士的最高职位则为刑部尚书。

白居易经常住在杨家，还经常和这哥几个喝得五迷三道，并留诗纪念：

杨氏弟兄俱醉卧，披衣独起下高斋。

夜深不语中庭立，月照藤花影上阶。

-白居易 《宿杨家》

他们在一起绝不是只喝了一次，光是喝醉的诗歌记录就有两次，诗中的杨六，就是杨汝士。请看白居易的另一首诗：

春初携手春深散，无日花间不醉狂。

别后何人堪共醉，犹残十日好风光。

-白居易 《醉中留别杨六兄弟》

白居易不单单在杨家收获了友谊，在杨家他还收获了爱情。

第五处租房处：靖恭杨家附近的新昌坊

唐宪宗元和二年秋（807年），在地方上待了一年多，36岁的白居易又被重新召回帝京，这回他去了翰林院任翰林学士，当上了科举的考官。这此返回长安，还是要租房。但他这次租房的目的地很明确，那就是得住在靖恭杨家附近。

所以这次白居易在新昌坊租了房子，这是因为新昌坊就在杨家靖恭坊的紧邻南侧。白居易在新昌坊住下后，和杨家兄弟的互动越来越多。后来，白居易看上了杨家的小姐，杨家兄弟索性把自己的从妹杨氏介绍给了白居易当老婆。

元和三年（808年），白居易被任命为左拾遗（品级为从八品上）。37岁的大龄青年白居易终于迎娶了杨家小姐。他住在丈母娘家附近，也就显得更合理了。

八卦一下白居易的感情生活，白居易和杨家小姐的感情还可以，不久两人就有了孩子。

多年以后，白居易和老朋友刘五主簿重逢，两人喝得微醺，然后又写了长句。诗里透露出了这一阶段，他住在新昌坊时的情况。这段时间，白居易的仕途还算顺利，整天在皇帝身边晃来晃去。有诗为证：

宫花似雪从乘舆，禁月如霜坐直庐。

身贱每惊随内宴，才微常愧草天书。

晚松寒竹新昌第，职居密近门多闭……

-白居易 《醉后走笔酬刘五主簿长句之赠兼简张大贾二十四先辈昆季》

第六处租房处：靖恭杨家附近的宣平坊

娶了杨家小姐的第三年，元和五年（810年），白居易改任京兆府户部参军，他的女儿出生也有一年了。此时白居易母亲的身体也不太好，他把老太太接到身边一起住。他在新昌坊租的房子，就不够大了。他又得重新找房子了，但是不能离自己老婆娘家的靖恭坊太远。终于，新的住处找到了，这个新宅子就位于新昌坊西侧的宣平坊。

在宣平坊刚住了一年，元和六年（811年），白居易的母亲陈氏却因为精神失常，看花时掉入宣平坊宅中的井中而身亡。接着白居易为母亲办丧事，将母亲安葬在了下邽。他按当时的规矩，辞官三年回到下邽乡下，为母亲守孝丁忧三年。

第六处租房处：昭国闲居

为母亲丁忧三年完毕后，元和九年（814年），43岁的白居易再回到长安，他被授予了左赞善大夫（正五品下）的官职。而这次回来，他又在元稹所居的靖安坊东南犄角相抵的昭国坊租了房子，昭国坊的南邻是有大雁塔的晋昌坊。由于昭国坊和新昌坊相比，位置更加偏南，这里环境幽静而住户稀少。

白居易在昭国坊居住的阶段，写过不少诗歌。而且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长安城内发生了刺杀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的惊天大案。元和十年（815年），白居易频繁向唐宪宗上书言事，要求唐宪宗严惩刺杀宰相的凶手。由于他过于锋芒毕露，也太着急说本应别人先说的话，由于嘴太快而又伤害到了一些权贵的利益的事儿，因此，他被谏官弹劾越职言事；屋漏又逢连阴雨，此时又有人诬陷他所做的新诗《赏花》及《新井》，说他作诗时，竟然毫不避讳其母就是因为赏花而坠入井中的事实，这就是不孝。而不孝是那时最大的政治不正确，于是住在昭国坊里的白居易遭贬，被贬到了远离长安千里之外，“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江州（今江西九江）做司马。我们在《昭国坊》一篇中详聊他在昭国坊的故事和诗歌。

白居易在江州司马任上，在浔阳江头遇到了琵琶女，这才诞生了白居易的代表作《琵琶行》。“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名句，也开始在江湖流传。这个故事在《长安108坊 常乐坊》一篇已经详聊过。

终于在新昌坊买房了

宅小人烦闷，泥深马钝顽。

街东闲处住，日午热时还。

院窄难栽竹，墙高不见山。

唯应方寸内，此地觅宽闲。

-白居易 《新昌所居》

白居易被贬江州三年后，唐宪宗元和十三年（818年），白居易又被改任忠州（今重庆忠县）刺史，其第二年到任。在忠州任上才一年半，在元和十五年（820年）的夏天，他又被调回了京师长安，改任为尚书司门员外郎。此时他的心情，不要太好。是年冬天，又转任主客郎中、知制诰。

这一年的正月二十七，唐宪宗暴崩，太子李恒登基，是为唐穆宗；也是在这一年，书法大师柳公权拜翰林侍书学士；在这一年，白居易的好友元稹拜祠部郎中；李商隐的恩公令狐楚在这一年罢相；在这一年，今山东曹县第一次火了。曹州冤句（今山东菏泽）出生了孩子叫黄巢，他长大后成了大唐王朝的掘墓人……

但也是在这一年，白居易终于在帝京长安，不算黄金地段，也不是很热闹的新昌坊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长安米贵，居，大不易”。但是对已经年近半百的白居易来说，终于居长安也非难事了。大诗人五十岁，才在长安买了自己的第一套房。所以和白居易相比，如今已在西安有房子的董宇辉知足了。

白居易新买的宅子并不大，位于新昌坊十字街之东，青龙寺就在他宅子的南侧；院子也挺小，种上他喜欢的竹子也非易事；由于院子小，就显得院墙尤其得高。隔了新昌坊东街，就是乐游原上的青龙寺，但是站在院中，却一点也看不到乐游原的山岗；“竹窗松斋”也几乎成了白居易的一种奢望，只有在这方寸大小的空间里，享受自己的空闲吧。

长安新昌坊布局图

长安的房价实在是高得离谱，虽然白居易已经是五品官了，但还没有赚到那么多钱，以他的经济实力，还不能在长安买上一处心仪的宅子。也只能在长安买一套“经济适用房”。

但是，无论如何，年近50岁的白居易，在长安终于有了属于自己产权的房子，虽然房子很小也没有花园，但毕竟是长安“二环以内”的房子。房子的选址还是选在了自己曾经租房住过的新昌坊，他对那里的地理熟悉，最重要的是，那里离自己老婆杨氏的娘家靖恭坊很近。

除此外，和白居易曾经在常乐坊租房子相比，这里的水质要好很多。常乐坊有胭脂坡，而新昌坊有乐游原，两坊都有高岗。但是新昌坊的井水清澈甘甜，而常乐坊的井水，却由于人口密度太大，排污的渗井太多而造成了地下水质污染，井水浊而发咸。比白居易小七岁的诗人姚合和白居易有同样的经历，也是从常乐坊搬到了新昌坊，姚合对新昌坊的井泉水质大加赞赏。姚合的五言诗《新昌里》①还专门描述了两坊井水的事：“旧客常乐坊，井泉浊而咸。新屋新昌里，井泉清而甘……”

白居易宅旁的青龙寺

他住进了新昌坊这个“经济适用房”二手房后，由于对房子不满意，于是进行了一些列的改扩建。他还在家周围买了闲田，扩充自己的宅园的面积；把房子重新加固翻新、院墙砌高、道路铺平、台阶铺上新砖；扩宽进入宅门的巷子；把大门楼翻新成有屋顶的那种，也好在门楼之下避个雨啥的；堂室已经扩大到可以摆下宴席了……等等。

站在自己宅院中，向北能看到大明宫丹凤门城楼，向南则能观到青龙古刹；街市的喧嚣影响不到这里的幽静，梧桐树荫相连，韵味十足；但是缺点是，家住“二环”以内，有着豪宅的长安贵胄们却笑话他的宅子太过偏远。到文武百官之僚廨的皇城上班，及到大明宫上早朝，都有点远。但是这没有办法，只能将就了。如果有客人来访，也只能有劳客人远行了。

新宅在白居易的手下，被归置得越来越好了。宅院台上溪涧旁的松树高大茂密；离离原上之草，荫绿连天胜过河边；雨后苔藓满地，天晴阳光灿烂；院篱笆墙之东也已经种上了各色鲜花，厅堂之北，窗外也种上了翠竹一片；这里也越来越有世外桃源的感觉了。

宅院改造完毕后，他是这样给元稹得瑟自己房子的：

冒宠已三迁，归期始二年。囊中贮馀俸，园外买闲田。

狐兔同三径，蒿莱共一廛。新园聊刬秽，旧屋且扶颠。

檐漏移倾瓦，梁欹换蠹椽。平治绕台路，整顿近阶砖。

巷狭开容驾，墙低垒过肩。门闾堪驻盖，堂室可铺筵。

丹凤楼当后，青龙寺在前。市街尘不到，宫树影相连。

省史嫌坊远，豪家笑地偏。敢劳宾客访，或望子孙传。

不觅他人爱，唯将自性便。等闲栽树木，随分占风烟。

逸致因心得，幽期遇境牵。松声疑涧底，草色胜河边。

虚润冰销地，晴和日出天。苔行滑如簟，莎坐软于绵。

帘每当山卷，帷多带月褰。篱东花掩映，窗北竹婵娟。

迹慕青门隐，名惭紫禁仙。假归思晚沐，朝去恋春眠……

-白居易 《新昌新居书事四十韵，因寄元郎中、士》

白居易在新昌坊的宅子⑥在新昌坊十字街东北区域的最东边，十字街东南的四分之一坊地都是青龙寺，所以白居易的宅子在青龙寺之北。

白居易的邻里邻居种柳树的比较多，这也难怪。因为郭城的东三门通化门、春明门和延兴门都是告别之门，这三城门外柳树密布，离人折柳相别。 新昌坊东南角就是延兴门，所以也使得这一区域的柳树极多；白居易宅子靠近长安郭城的东城墙，而东城墙里面是夹城，是天子由大明宫、兴庆宫去往曲江和芙蓉苑游玩的专用私密御道。在白居易的宅中似乎都可以看到夹城复道上开放的野花。

居于新昌里宅，在寒食节时分，打上三升虾蟆陵“阿婆清”和“郎官清”，煮上一碗热茶，再约上靖恭坊杨家兄弟，上些靡靡之音，到曲江园林之中一醉方休。多么悠闲的生活啊….

地偏坊远巷仍斜，最近东头是白家。

宿雨长齐邻舍柳，晴光照出夹城花。

春风小榼三升酒，寒食深炉一碗茶。

能到南园同醉否，笙歌随分有些些。

-白居易 《自题新昌居止，因招杨郎中小饮》

对白居易来说，新昌宅内最难忘的是什么？ 那就是宅中台上的七棵松。

白居易的好友崔十八曾经留宿在他的宅中。进入他的宅子虽然要经过窄小的陋巷，但是进入宅门后，却是另外一个洞天了，居室高耸立于岗上，地势高爽而堂室华美；他的宅中最值得得瑟的就是院中台上的七棵粗壮参天的松树和自己辛苦种下的一片翠绿的竹林；明月照耀的夜晚，松下的露台显得如此有格调，而竹下的溪流小池更是韵味十足。

热闹是一群人的孤独，而幽独是一个人的盛宴……

陋巷掩弊庐，高居敞华屋。新昌七株松，依仁万茎竹。

松前月台白，竹下风池绿。君向我斋眠，我在君亭宿。

平生有微尚，彼此多幽独。何必本主人，两心聊自足。

-白居易 《闻崔十八宿予新昌弊宅时予亦宿崔家依仁新亭…聊以写怀》

但等到白居易刚把这房子收拾得七七八八，趋于完美之时，已经五个年头过去了。他再一次，不得不要离开这个宅子了。

唐穆宗长庆二年（822年），针对当时河北藩镇的问题，他和穆宗持了不同政见。此时的白居易已经年过半百，对政务也逐渐厌倦而有了归隐之心。他不能给天子撂挑子，但他折衷要求朝廷将他外派。这一年的阴历七月，他被任命为杭州刺史。

两年后，他又被改任为太子左庶子这样一个闲职，而分司东都，而这正是此时的白居易想要的。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分司东都”也就是要搬到洛阳居住了，洛阳的生活成本相对低些，又不失大都市的繁华。整日诗词歌赋，再多找几个“樱桃小口”和“小蛮腰”，那才是自己现在想要的生活。53岁的中老年白居易的想法也越来越“油腻”了。

于是已经有了多年积累的白居易，经济实力也有不少改善，他又在洛阳履道里置了个大宅子。洛阳的宅子毕竟还是要比京师长安的宅子便宜许多，也是他所能接受的。他所购洛阳的宅子也是二手房，原是柳宗元岳父的住所，但比新昌坊的宅子宅院要大许多。此后，他就搬去了洛阳。期间，他还短暂在苏州任过刺史。

宝历三年（827年）的阴历二月十三，唐文宗改元宝历为太和，因此这一年也称为太和元年。

唐文宗太和三年（829年）春，将近花甲之年的白居易身体出了些状况，他申请了太子宾客分司东都的闲职。申请批准后，他再次离开长安去了洛阳。此后的白居易在洛阳过着歌咏声色的半退休生活。正是因为他去了洛阳，而躲过了唐文宗时期太和九年（835年），长安所发生的“甘露之变”这一劫。

上了年纪的人总爱回忆，长相思，在长安。多年以后的白居易，想起曾经的峥嵘岁月，他不思念北内大明宫内的仙云暮霭，也不感怀南内兴庆宫内的风月蓝天。他脑海里的画面，全都是朋友们在一起的欢乐场面，在他的新昌小园之内，新雪暖炉之前，饮着绿蚁新醅之酒；他也不留恋朱雀天街上隆隆的街鼓，不想念青龙寺的悠悠钟声。 让他最不舍的是夜深新雪后，新昌宅台上，那七株挺拔的松树……

不思北省烟霄地，不忆南宫风月天。

唯忆静恭杨阁老，小园新雪暖炉前。

不思朱雀街东鼓，不忆青龙寺后钟。

唯忆夜深新雪后，新昌台上七株松。

-白居易《新雪二首（寄杨舍人）》

人折腾着，搬过几次家后，这一生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唐武宗会昌二年（842年），71岁的白居易以刑部尚书致仕，也就是退休了，但他还可以拿到工作时的一半工资。

会昌六年（846年）中秋节的前一天，八月十四日（9月8日）， 75岁的白居易于洛阳宅中离世。被朝廷追赠尚书右仆射。

一生的绚烂和蹉跎，一世的风花雪月，也都成了过眼的云烟……

白居易在长安的住房痕迹：从旅馆（崇仁坊）→ 常乐坊东亭 → 永崇坊华阳观 → 永乐坊寓居 → 新昌坊寓居 → 宣平坊寓居 → 昭国坊闲居 → 新昌坊购宅。

白居易长安迁徙图

（本文节选自笔者<MaxiM的历史和世界>的系列丛书《长安108坊》，如果转载站外，请注明作者及出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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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 “旧客常乐坊，井泉浊而咸。新屋新昌里，井泉清而甘……” – 姚合 《新昌里》

② 成通十四年四月八日，佛骨入长安，自开远门安福楼夹道佛声振地，上御安福 寺，亲自顶礼。坊市豪家，相与为无遮斋大会，竞聚僧徒，广设佛像，吹螺 击钹，镫烛相继，而廷寿里推为繁华之最。-《杜阳杂编》

③ 次南【崇仁坊】〈北街当皇城之【景风门】，与【尚书省选院】最相近，又与 【东市】相连，选人京城无第宅者多停憩此。因是一街幅辏，遂倾两市，昼夜 喧呼，监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唐两京城坊考》

④ 今有满堂饮酒者，有一人索然向隅而泣，则一堂之人皆不乐矣。- 刘向《说苑 贵德》

⑤ 初应进士时，中朝无缌麻之亲，达官无半面之旧。策蹇步于利足之途，张空拳 于战文之场。- 白居易《与元九书》

⑥ 刑部尚书【白居易】宅。〈居易为主客司郎中、知制诰，时居新昌里，有《题 新昌所居诗》云：街东闲处住。又《新昌新居书事》四十韵云：丹凤楼当后， 青龙寺在前。又《自题新昌居止诗》云：最近东头是白家。其时有《和元微之 诗序》云：微之转为江陵士曹掾，会予下内直归，而微之已即路，邂逅相遇于 街衢中。自永寿寺南抵新昌里北，得马上话别。按微之宅在靖安里，永寿寺 在永乐里，永寿之南即靖安北街。乐天下直，每自朱雀街经靖安之北，集中 有《靖安北街赠李二十诗》是也。微之盖东出延兴门或春明门，故经新昌之 北。又按居易宅有松数株，其《新昌闲居诗》云：但有双松当砌下。又《寄 崔十八诗》云：新昌七株松。〉- 《唐两京城坊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