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道国回来了吗(从韩道国两口儿没羞没臊的生活)
韩道国回来了吗(从韩道国两口儿没羞没臊的生活)书中对韩道国的评价是:也不是守本分的人,其人性本虚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许人钱,如捉影捕风;骗人财,如探囊取物。自从帮西门庆家做了买卖,手里财帛从容,新做了几件虼蚤皮,在街上掇着肩膊儿就摇摆起来。人见了不叫他个韩希尧(字希尧),只叫他做“韩一摇”。寥寥数语,便活脱脱写出一个油嘴滑舌、坑蒙拐骗的市井老油条形象。话说西门庆要扩大生意、向集团化进军,药材铺外,另开一个绒线铺。韩道国经人介绍,应聘当了绒线铺的伙计,正式出场亮相了。读者对韩道国两口儿的的评价,会随着书中情节的推进,而产生不同的观感,从讨厌到鄙视,再到恶心、厌恶。但到了他们大结局的时候,却突然对他们生出几分理解和同情,并由此产生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等更宏大命题的关注与思考。下面,就让我们大致梳理一下韩道国两口儿虽平凡却也跌宕起伏的一生吧。
从韩道国两口儿没羞没臊的生活,看“时代的大染缸”
乔志峰
有个成语叫“盖棺定论”,意思是指一个人的是非功过到死后才能做出结论。大人物是这样,小人物也概莫能外。有时候,不到了钉棺材板儿的那一刻,还真不好对其做出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韩道国、王六儿两口子,就是《金瓶梅》中描写的两个小人物。尽管是小人物,却在不少篇章中都出现过,算是配角中“戏份”比较多的人物之一了。作者通过细腻的笔法,将这对底层夫妻描摹得活灵活现,既深刻体现了人心、人性,也深刻折射了当时的市井生活和社会道德环境。
读者对韩道国两口儿的的评价,会随着书中情节的推进,而产生不同的观感,从讨厌到鄙视,再到恶心、厌恶。但到了他们大结局的时候,却突然对他们生出几分理解和同情,并由此产生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等更宏大命题的关注与思考。
下面,就让我们大致梳理一下韩道国两口儿虽平凡却也跌宕起伏的一生吧。
话说西门庆要扩大生意、向集团化进军,药材铺外,另开一个绒线铺。韩道国经人介绍,应聘当了绒线铺的伙计,正式出场亮相了。
书中对韩道国的评价是:也不是守本分的人,其人性本虚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许人钱,如捉影捕风;骗人财,如探囊取物。自从帮西门庆家做了买卖,手里财帛从容,新做了几件虼蚤皮,在街上掇着肩膊儿就摇摆起来。人见了不叫他个韩希尧(字希尧),只叫他做“韩一摇”。寥寥数语,便活脱脱写出一个油嘴滑舌、坑蒙拐骗的市井老油条形象。
可能是为了给之前的评价提供例证,书里随后还专门写了一大段韩道国跟熟人吹牛皮的情形——那韩道国坐在凳上,把脸儿扬着,手中摇着扇儿,说自己深得西门庆大官人敬重,掌巨万之财,督数处之铺,言听计从,祸福共知。大官人每日衙门中来家摆饭,常请去陪侍,没他便吃不下饭去,有什么体己话儿都跟他说……
正在摇唇鼓舌、口沫横流地吹呢,突然有人慌慌张张跑来寻他。你道却是何事?原来,韩道国有个弟弟叫韩二,跟韩道国的老婆偷情,被一帮小混混赤条条捉奸在床,正拴在街上示众,随后还要送官。这韩道国听了,大惊失色。口中只咂嘴,下边顿足,就要疾走。听他吹牛的熟人叫道:“韩老兄,你话还未尽,如何就去了?”这韩道国举手道:“大官人有要紧事,寻我商议,不及奉陪。”慌忙而去。
看看,韩道国一出场,就没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他的老婆王六儿跟小叔子韩二偷情,也不是什么贞洁妇人。韩道国倒也有趣,不埋怨老婆给自己戴有色帽子,也不责怪弟弟挖自己墙角,而是四处托关系、找门路,将二人营救出来,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或许是认为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如果那时候有评选“大宋好老公”、“大宋好哥哥”的海选活动,我觉得韩道国即便拿不了冠军,进决赛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这时,西门庆接到东京蔡太师府大管家翟谦的书信,方才想起还应承给翟管家寻个好女孩儿做妾,赶忙安排婆子冯妈妈四处踅摸。也找了几个,都不如意。无巧不成书,恰恰韩道国有个女儿,名叫韩爱姐,年方十五,十分人材,就来回西门庆。
西门庆听了,表示要亲自去看一眼,把把关。毕竟是翟大管家交代的事情,不敢不慎重。这一看不打紧,原本是去相看女儿的,却被女孩的妈给迷住了。王六儿引着女儿爱姐出来拜见,这西门庆且不看她女儿,不转晴只看妇人。只见这妇人生得长挑身材,紫膛色瓜子脸,描的水鬓长长的。西门庆见了,心摇目荡,不能定止,口中不说,心中暗道:“原来韩道国有这一个妇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他。”又见她女孩儿生的一表人物,暗道:“她娘生得这般人物,女儿有个不好的?”
说实话,王六儿此时已有二十八九年纪,即便搁到今天,也不算年轻了,在那个时代,更是可以做老妈子的年龄了。并且,还是紫膛色面庞,黑里透红,跟个茄子似的,不符合粉嫩白皙的主流审美观。或许,是西门庆见惯了娇滴滴的小美女,对这种成熟健康的女性比较有新鲜感吧。
西门庆就上了心,等打发了韩道国去东京送女儿,一日专门来找冯妈妈,要她牵线搭桥、勾搭王六儿。冯妈妈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不依,何况也收了钱,就慢慢来到妇人家,先是东拉西扯话家常,然后才吞吞吐吐说出西门庆的意思来。本来做好了挨骂甚至被打出门去的思想准备,没想到王六儿听了微笑说道:“他宅里神道相似的几房娘子,他肯要俺这丑货儿?”竟然是“微笑说道”,不光大出冯妈妈的意外,相信也大出读者的意外了。并且,不回答肯与不肯,先担心西门庆家美女众多、都跟天仙似的,会不会真能看上自己这种丑货。这分明是千肯万肯了,够直接,够直白!
冯妈妈赶紧讲了一通“自古道情人眼内出西施”之类的话来,给王六儿吃下定心丸。妇人道:“既是下顾,明日请他过来,奴这里等候。”既然他不嫌俺丑,捡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来相会吧!简直比西门庆还要猴急,还要迫不及待。自此以后,王六儿便和西门庆没羞没臊地在一起了。
有了西门庆,王六儿攀上了高枝儿,就不待见韩二了。一日韩二趁哥哥出差不在家,想来找嫂子鬼混,几句话不投机,被王六儿一顿棒槌给打出去了。又被西门庆看见,到衙门里差了两个缉捕,把韩二拿到提刑院,只当做掏摸土贼,不由分说,一夹二十,打得顺腿流血,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差点小命就没了。往后吓得也再不敢上妇人门缠搅了。
那韩道国,将女儿送往东京给翟管家做妾,一路奔波,终于回来了,向西门庆交了差,回到家中。这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又发生了,王六儿如此这般,把西门庆勾搭之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韩道国:“自从你去了,来行走了三四回,用四两银子买了个丫头供我使唤。每来一回,都带一二两银子来。韩二的不知高低,气不愤走来这里放水。被他撞见了,拿到衙门里,打了个臭死,至今再不敢来了。
大官人见不方便,许了要替我们大街上买一所房子,叫咱搬到那里住去。”
做老婆的,将自己如何跟别的男人偷情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丈夫,还跟报账似的,将从别的男人那里得到的好处,也都一一列明,已经算是稀奇的了。而韩道国的表现更是稀奇,只听他说道:“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了,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老婆笑道:“贼强人,倒路死的!你到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当丈夫的,知道妻子出轨,不仅没生气,反倒鼓励她再接再厉,一定要提高服务水平,让奸夫满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钱的门路,又怎能轻易放弃呢。
两个又笑了一回,吃了晚饭,夫妻收拾歇下。到天明,韩道国宅里讨了钥匙,开铺子去了,与了冯妈妈一两银子谢他。也不知他谢的,是冯妈妈将其女儿介绍给老男人做小老婆,还是冯妈妈扯皮条给他老婆介绍生意。
自此后,三人心照不宣,形成了默契——只要西门庆来找王六儿,韩道国主动回避,把地方腾出来。他两口子也确实从西门庆身上赚了不少钱,后来,西门庆还真的兑现承诺,为其购买一处宅子居住,摇身一变,成了“有产阶级”,在街坊四邻面前又“摇”了起来。可以说,王六儿是跟西门庆有染的社会女性中,从西门庆身上赚钱最多的一个。
待到西门庆暴毙,韩道国与来保拿着西门庆四千两银子,江南买货物,打包装载上船运回清河县。走到半路,韩道国先得知了西门庆的死讯,不由心生一计,哄来保发卖了一千两布货。让来保在船上等着纳税,自己打旱路押着这一千两银子先回家。
进到城里,韩道国却不去西门庆府中交钱,而是偷偷回到自己家里,取出白光光一堆雪花银子来。王六儿就问:“这些银子,你还要给他家送去?”韩道国道:“我正要和你商议此事。咱留一半,给他家送去一半,如何?”王六儿啐了一口,登时骂起来:“呸,你这傻奴才料,这遭再休要傻了。如今他已是死了,这里无人,咱和他有甚瓜葛?不急你送与他一半,交他招暗道儿,问你下落。倒不如一狠二狠,把他这一千两,咱雇了头口,拐了上东京,投奔咱孩儿那里。愁咱亲家太师爷府中,安放不下你我!”
韩道国不放心房子,王六儿道:“你看没才料!把你弟弟韩二叫来,留几两银子与他,叫他看守便了。等西门庆家人来寻你,就说东京咱孩儿叫了两口去了。莫不他七个头八个胆,敢往太师府中寻咱们去?就寻去,你我也不怕他。”
韩道国多少还有点心理障碍:“争奈我受大官人好处,怎好变心的?没天理了!”王六儿倒是想得开:“自古有天理倒没饭吃哩。他占用着老娘,使他这几两银子,不差甚
么。”一席话,说得韩道国不言语了。夫妻二人,晚夕计议已定。到次日五更,叫将他兄弟韩二来,如此这般,叫他看守房子,又把与他一二十两银子盘缠。两口子雇了二十辆车,把箱笼细软之物都装在车上。投天明出西门,径上东京去了。
你以为韩道国两口儿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你以为他们拐了钱,一家子在东京团聚,就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没那么简单,命运难以捉摸,总是喜欢捉弄人。
大家还记得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吗?对,就是那个因为和丈母娘潘金莲偷情被撵出来的陈女婿。他几经周转、几番沉浮,终于遇到了已经成为周守备正室太太的春梅,再次时来运转,娶了妻,还在码头上开起了大酒店,继续吃喝嫖赌的糜烂生活。
一日,陈敬济在楼窗后瞧看,正临着河边,泊着两只剥船。船上载着许多箱笼,桌凳家活,四五个人,尽搬入楼下空屋里来。船上有两个妇人,一个中年妇人,长挑身材,紫膛色;一个年小妇人,搽脂抹粉,生的白净标致,约有二十多岁,尽走入屋里来。看到“长挑身材,紫膛色”的描写,想必大伙儿都猜出来了,这妇人,便是王六儿了。年轻的小妇人,便是韩道国和王六儿的女儿韩爱姐。陈敬济见小妇人韩爱姐貌美,不由心内痒痒。
原来,朝中蔡太师、童太尉、李右相、朱太尉、高太尉、李太监六人,都被太学国子生陈东上本参劾,后被科道交章弹奏倒了。圣旨下来,拿送三法司问罪,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太师儿子礼部尚书蔡攸处斩,家产抄没入官。树倒猢狲散,太师倒台了,太师的管家当然也受牵连。韩道国一家三口儿,赶紧逃生。回到清河县老房子里,才知道韩二已经把房子给买了,人也不知去向。只好雇了船,从河道中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到王六儿认出陈敬济,便请出韩道国相认了,彼此俱各欢喜。陈敬济便留韩道国一家在酒店住下。陈敬济上马回家,一夜心心念念,只是放韩爱姐不下。过了一日,来拜韩道国,眼睛只望着韩爱姐。少顷,韩道国走出去了,两人说话。那王六儿见他两个说得入港,看见关目,找个理由,也走出去了,留他两人对坐。原来韩爱姐和她娘王六儿,一路从东京而来,缺少盘费,已经操持过最古老的职业了,现在爱姐把些风月话儿来勾敬济,敬济自幼干惯的道儿,怎不省得!于是,两人便做了一对儿。事毕,韩爱姐提出“三口儿东京来,投亲不着,盘缠缺欠”,要借银子,陈敬济满口答应。韩爱姐勾搭陈敬济,原是图钱,谁知后来倒真的产生了感情。
韩道国靠着女儿,又能吃饱饭了,于是欢喜不尽。谁料想,他老婆王六儿也被一个贩丝绵的何官人看上了,欲要包养。这对韩道国来说,简直是好事连连、喜事成双了。何官人来找王六儿,韩道国就出去街上买菜蔬、肴品、果子来配酒,还坐下陪着吃几杯。也不知道三人围坐吃酒说笑耍子,各人心里是何种想法。
再后来,陈敬济与春梅瞒着周守备通奸,又暗中计议要摆布守备亲随张胜,恰被张胜听到,不由大怒,杀了陈敬济。谁知那韩爱姐,听见陈敬济已死,昼夜只是哭泣,寻死觅活也要同着陈敬济的老婆葛翠屏,一起为陈敬济守寡。
韩爱姐为何对陈敬济如此倾心,心甘情愿为他守寡终身?一直以来,论家对此众说纷纭。我个人的看法是,韩爱姐出身小户人家,年方15岁,便被送给太师府官家翟谦为妾,想翟管家那老男人,有何情趣?自幼就没接触过几个人,更遑论男人了,一见到陈敬济这等青春年少、长相俊秀又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登时便迷失了自我,自以为找到了真爱和归宿。她何曾知道,陈敬济又是什么好东西?有钱的时候,到处花天酒地找女人,连名义上的丈母娘(潘金莲)都不放过;没钱的时候,不惜沦为同性的玩物。陈敬济即便活着,也不可能跟她一心一意、长相厮守。
看到这里,读者对韩道国、王六儿两口子肯定不会有一点点好印象。从韩道国两口儿的为人处世看,送他们“男盗女娼”四字再贴切不过了。女方人尽可夫,谁给钱就跟谁。男的不仅不生气,还甘之如饴,软饭吃得津津有味。至于拐走西门庆家一千两银子,其实跟“盗”没多大区别。
可是,咱们开篇就提到了“盖棺定论”,这些人都还没死呢,恐怕还没到给他们“定论”的时候。下面,就看看他们的大结局吧。
那韩道国与王六儿,见女儿守寡去了,没有经济来源,只能抓紧贩丝绵的何官人这一棵救命稻草了。一日,何官人和韩道国商议:“你女儿爱姐,只是在府中守孝,不出来了,等我卖尽货物,讨了赊帐,你两口跟我往湖州家去罢,省得在此做这般道路。”韩道国说:“官人下顾,可知好哩。”待到何官人卖尽了货物,讨上赊帐,雇了船,韩道国同王六儿一起跟往湖州去了。你看这韩道国,竟然跟着老婆的姘头走了,不知道三人如何相处,平日里又如何称呼。
却说金兵入侵,大金人马抢了东京汴梁,太上皇帝与靖康皇帝,都被虏上北地去了。大批番兵已杀到山东地界,民间夫逃妻散,鬼哭神号,父子不相顾。葛翠屏已被他娘
家领去,各逃生命。止丢下韩爱姐,无处依倚,不免收拾行装,穿着随身惨淡衣衫,出离了清河县,前往临清找寻他父母。到临清谢家店,店也关闭,主人也走了。撞见一个熟人,告诉她:“你父母去年就跟了何官人,往江南湖州去了。”
这韩爱姐一路上怀抱月琴,唱小词曲,往湖州找寻父母。随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弓鞋又小,千辛万苦。行了数日,来到徐州地方,偶遇叔叔韩二。韩二卖了东京韩道国的托付的房子,赌个精光,现已沦落至此做了挑河夫子。两人作伴,一起往湖州寻亲。
两人又经历不少艰辛,个中苦楚一言难尽。终于找到湖州何官人家,寻着父母,相见了。这时候,何官人已死,家中又没妻小,止是王六儿一人,丢下六岁女儿,有几顷水稻田地。不上一年,韩道国也死了。那湖州有富家子弟,见韩爱姐生的聪明标致,都来求亲。韩二再三教他嫁人,爱姐割发毁目,出家为尼,誓不再配他人。后来至三十一岁,无疾而终。王六儿原与韩二旧有揸儿,就配了小叔,种田过日,终老乡里。王六儿最终跟了小叔子韩二,相依为命、度过残生,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更是在情理之中。
现在,当事人都迎来大结局,可以盖棺材板了,我们可以从头至尾回想一下他们的人生了。
韩道国和王六儿,说不上是什么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们都有着非常明显的人性弱点,也干了不少鲜廉寡耻的腌臜事儿。但平心而论,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除了拐走西门庆家一千两银子,也没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王六儿跟韩二好,也没图韩二什么钱财,更何况韩道国也毫不在意,只能归入道德范畴。而王六儿跟西门庆在一起,则是西门庆主动挑逗、勾搭,王六儿顺水推舟。就是混几个钱花花,倒也并没有损害他人的利益,与损人利己的那些人比起来,似乎还要“高尚”些儿。
韩道国拿老婆换钱,软饭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令人不齿。但他也没有像西门庆那样欺男霸女、贪赃枉法,也应属于人品问题,不能算是什么“大节”。通观《金瓶梅》全书中的各色人等,有几个不是坑蒙拐骗、坏事做绝?跟他们相比,韩道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好人”了。
由此也折射出,明朝中后期商品经济高度发达,人们的思想观念也获得极大解放,封建礼教那一套已经不适合社会的发展,被很多人抛弃、唾弃。但解放过头、缺乏新的道德规范,就很容易走火入魔,导致鲜廉寡耻的社会风气变本加厉。
韩道国、王六儿的遭遇,看似是个人的人生,其实都是在特定的社会大背景下发生的,都是被时代的大染缸污染的。《金瓶梅》描写的这两个典型形象,即便放在世界文学的范畴内考量,也是非常生动、精彩和深刻的。特别是当读者读到他们的大结局的时候,此前对他们的厌恶之情突然被另一种情绪冲淡了,那就是对人生无常、命运多舛的悲哀和深思。
一个个小人物、一对对柴米夫妻,谁又不是在浩浩荡荡的时代潮流中拼命挣扎,被命运牵引着卑微地求生存?谁又没有丧失尊严、卑躬屈膝的时候呢,只不过程度有所不同罢了。活着不容易,且行且珍惜、且行且忍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