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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下心来放慢脚步散文(散文张远文低处的高椅)

静下心来放慢脚步散文(散文张远文低处的高椅)高椅,是水边的村子,自然是水做的。水样的人,水样的事儿,水样的炊烟,水样的天地。一条水,流进椅山,流进村庄,流进心底,所有从萝卜白菜的命里算出来的日子,都会是青翠翠、水灵灵的,在椅面上悄无声息地漫漶开来。逆水而望,篁竹簇簇,疏影横斜,或井字,或品字的青瓦木屋,缀在弯弯曲曲的河岸,象似一幅画的印章与落款。这条从城步巫山南麓出发的巫水,沿途湍过无数深沟幽壑,拐过四十八道大弯,自东南向西北,过城步、经绥宁、入会同,纳木栗溪、江抱溪、若水河、大洞溪、车皮溪,至洪江市附近注入沅江。巫水流径高椅时,显然放缓了急匆匆的脚步,款款的,媚媚的,洄了一个大大的弯,且沃出千顷田畴。苍然暮色,草长莺飞,挺适合人们披草而坐,渊然而静,倾壶而醉。码头上,我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俯仰吞吐间,仿佛看到,巫水河上,这个唐宋前称之为渡轮田的地方,男人们在水边磨着鱼叉,勾着渔网,放着木排,喊着号子,将田里的稻子,一寸寸由青

静下心来放慢脚步散文(散文张远文低处的高椅)(1)

静下心来放慢脚步散文(散文张远文低处的高椅)(2)

罗荣华/摄

低处的高椅

文/张远文

这世上的偶然,多半,必然是这样,到了该是时候的时候,自然,会去某一处地方,譬如,会同的高椅,张望,或是怀想。

高椅,并不是一把椅子,而是一个村庄。只不过,因其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形若一把厚穆衔威的太师椅而得名。太师椅,起源于南宋,顾名思义,为太师坐的椅子。在逆风而起的记忆中,这是一把唯一用官职命名的官家之椅,足以坐拥天下所有的风云与归途,惟皇宫、衙门、权贵才配享用。清中后期,被允许进入寻常百姓,自此,许多潦草困顿的人生,可以在一把椅上小心翼翼地打坐,直到天井里稀里哗啦的屋檐水乡音四起,狗尾巴草随风说起自己的方言,四方桌上大碗的米酒与灶台烟熏火燎的日子相遇。

我小时,多少有些顽劣,偶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甚至是馊主意招厌讨嫌,因名字里有个“文”字,被玩伴戏称为“文太师”,在本地方言里,“文太师”并不是什么好词,大意是闻臭气,偷臭屎的意思。后来,读《封神榜》,才知有个商汤的三朝元老,帝乙的托孤大臣,叫闻仲,别名闻太师,坐下墨麒麟,手持雌雄鞭,征伐西岐时命丧绝龙岭,后被封神为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至此,一个伤害性极小,侮辱性极强的谑称,才在心中释然不少,且暗暗地骄傲了一回。按说,我应是有一把太师椅的,榫卯攒斗,如意云纹雕饰,椅背嵌镶堆塑山水风物,精致细腻,如良渚玉雕,宽大厚重,形制庄肃 烁烁逼人。事与愿违的是,年过半百,我坐过无数的椅子,轿椅、藤椅、摇椅、转椅、圈椅、交椅、躺椅、按摩椅,却从未正儿八经地坐过堂屋神龛下的太师椅。于是,就想去高椅看看,看一个村庄是如何端坐在太师椅上,椅上的村庄又是如何面目青湛,姿态安详。

高椅,并不高,不紧不慢的,滨着巫水,灰了调子,矮下身形,显得朴拙、寂静、安闲、从容。未进村庄之前,我独坐在水边的码头,大清早细细的阳光,从岸柳隙叶间筛下来,灿灿的,倏尔,又忍不住斜了身子,探入水面,碎金般跳跃,温婉的波光,一下子粼粼起来,潋滟成一幅好看的陈年青绿山水画。难怪,码头的柱子木板上,烙了幅对联:四壁云山合画意,一江烟雨富诗情。码头对面的孟营山,听说,是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地方,树木葱茏,树上栖了无数叽叽喳喳随兴鸣叫的鸟雀,还歇了许多南来北往的云朵。云朵并非只是天然的纯白,还有青灰、浅黄、桔红,舒卷之间,又呈着各样的形状,忽而如羽毛,继而似鱼鳞,隔不了一会儿,又动若脱兔,形似奔马,缤纷变幻,让人目不睱接。码头,并没有船只,只有河水轻轻地舔着岸石,盈盈的,脉脉的。没有了船只的码头,显得有些寂寥,甚至是伤心——也许是有船的,只是已驶离码头,我没有看见而已。山与岭,云与树,映在温温碧碧的水中,水,很快便不仅仅只是水,而是一方可以照鉴万物的朗镜。从早到晚,水流着水,波漪着波,任何一尾小小的游鱼,都可以俶而远逝到瓦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青朴的大地之上,逍遥出无法掩饰的缱绻。一条水,因为山树云鸟的映衬,有了色彩,有了层次,有了动静,有了滋生万物,莫可名状的生生不息。

逆水而望,篁竹簇簇,疏影横斜,或井字,或品字的青瓦木屋,缀在弯弯曲曲的河岸,象似一幅画的印章与落款。这条从城步巫山南麓出发的巫水,沿途湍过无数深沟幽壑,拐过四十八道大弯,自东南向西北,过城步、经绥宁、入会同,纳木栗溪、江抱溪、若水河、大洞溪、车皮溪,至洪江市附近注入沅江。巫水流径高椅时,显然放缓了急匆匆的脚步,款款的,媚媚的,洄了一个大大的弯,且沃出千顷田畴。苍然暮色,草长莺飞,挺适合人们披草而坐,渊然而静,倾壶而醉。码头上,我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俯仰吞吐间,仿佛看到,巫水河上,这个唐宋前称之为渡轮田的地方,男人们在水边磨着鱼叉,勾着渔网,放着木排,喊着号子,将田里的稻子,一寸寸由青喊到绿,再喊到黄,将岸上女人窈窕的身段,一寸寸蒹葭苍苍地喊回到堂屋、洞房。清泠泠的巫水,让水面上所有的事物变得水灵、茁壮、饱满,偶有无法入睡的风声传来,野芳侵过古道,落英缤纷两岸,一只只满载桐油、牛皮、烟草、猪鬃毛,五倍子、山苍子以及烟土等货物的船,高高敛翘起头尾,闯滩到“一个包袱一把伞,跑到洪江当老板”的洪江,然后过沅陵,下常德,入洞庭,抵长江,或武汉,或南京,一路汗珠子滴湿裤裆,算盘珠子打得飞响。若是运气好,逆水而回时,船上又会载满食盐、花纱、布匹、煤油、面粉、白糖、洋货及各种日杂百货,兴冲冲地在沿途的码头卸货交易。顺顺当当的一趟来回,差不多可以赚个盆满钵满,足可供人回家甩膀、斜眼,横着走路,唾沫横飞吹牛皮、充狠气,显摆上大半年。放排、行船、闯滩,是拿命换钱的行当,船上水手汉子,多善于喊号子、对歌、泅水、打架、骂野话,做事利索,做人强悍。只是,一年半载,有的能顺风顺水回来,有的排散、船烂、人亡,永远也回不来了。于是,水边码头,常常有大脚大手的女人,提着篮子,挽了裤腿,踮起脚尖抚额远望,用自己日复一日的虔诚念叨与丝丝期盼,等着自己男人活鲜鲜地归来,要是万一没等到,只能怪自己命薄,泪湿春衫,一声长叹,咬紧牙关,依旧不怨天,不尤人,苦巴巴地活下去,替自己,也替狠心的男人。

高椅,是水边的村子,自然是水做的。水样的人,水样的事儿,水样的炊烟,水样的天地。一条水,流进椅山,流进村庄,流进心底,所有从萝卜白菜的命里算出来的日子,都会是青翠翠、水灵灵的,在椅面上悄无声息地漫漶开来。

从码头起身,沿村庄的外围,我踅来踅去,漫无目的。下寨的荷塘,荷事正盛,虽无接天莲叶,倒也是映日荷花,别样地红着,有的亭亭,有的灼灼,风荷正举,清响滴露,这让我突然想起刘年《离别辞》中的一句诗:我不带琴来,雨水那么多;我不带伞来,莲叶那么大。远山苍绿、黛蓝,近水月白、竹青,家家竹篱院落里,妃红的辣椒、葱绿的丝瓜、绛紫的茄子、鸦青的豆角、橙黄的南瓜、灰白的冬瓜,在晨曦的薄雾中脆生生、鲜澄澄的,透出盎然生机。院内少许的过年柴火,码放得整整齐齐。院角少不了,总会不禁意地摆放有一枝独馨的三角梅或是月季、蔷薇,以及正开酡颜小花的马齿苋或是双色茉莉。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新枝怜蕊,掩窗推梦,东来西送,笑靥不语,美得不可方物。山含黛,水潋波,很多次,我不由得瞑目遐想,这山岚水雾氤氲着的整个村庄,幽长的古巷,斑驳的砖墙,檐牙高啄的马头墙,萦青缭白中,环佩叮当的侗家阿妹,袅袅婷婷走过四通八达的古巷,元气满满的侗家阿哥,嘎嘛嘎想地唱起撩人的大歌,巫水河从村前静静流过,十分耐烦地浣洗着习以为常的星辰月亮,流云伴风,廊腰缦回,他们一颦一笑年轻的样子,总是让整个村庄的夜晚都闪闪发光。

我不知道,六百多年前,东汉关西夫子杨震与南宋诰封威远候杨再思的后裔,是怎样找到了巫水西岸这个名叫“渡轮田”的地方,然后,又怎样一砖一瓦地把它砌成低处的高椅,将一百多栋幢窨子屋瓦的相思灰,炫目成一朵暗香浮动的梅花,独自凛然开放在阔大的椅面。在一甲凉亭,我遇上一位歇凉的老者,摇着蒲扇,敞开衣襟,须发皆白,我问老人家,村子有些什么讲究。老人挺了挺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浑浊的眼里闪出少许的炯光,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原来,整个村子,按五行六甲来说,水之来者曰天门,水之去者曰地门,天门宜开,地门宜闭,村前环绕的巫水,来时如开天门,去时,夹岸高山,藏风聚气,来去之间,一开一闭,宜家宜室。“子癸来龙去亥宫,子孙发达用无穷。”或许是,蜀汉建兴年间,诸葛亮曾率领大军南征九溪十八峒,深入到巫水岸边,摆出过八卦阵,故村庄亦如八卦阵式,青瓦白墙,多为明清徽式建筑,兼具湘西侗家风情。百余栋窨子屋,栋栋坐北朝南,院院相通,户户相连,其网状式阡陌交通,如入迷宫。大多数房子,格局相似,挤挤挨挨,疏疏密密,院中有院,门中有门,长街短巷,纵横相连,互为参差,成为五个自然村落,如嵌在大地之上的五瓣梅花,又好似“五龙戏珠”:西向“老屋巷”,北部“坎脚”,东部“大屋巷”,南端“田段”、“上下寨”。既为“五龙戏珠”,自当有沧渊之水,明万历年间,村民在修复五通庙的同时,又凿池引水建大塘,把五个自然村落的流水,顺着龙势统一归引至塘内,大塘即是“五龙聚首”之处,是全村最大的生活用水沉淀之地,复又景色幽美,柳浪莺飞,碧荷涟涟,宛如一张巨幅丹青。五通庙和大塘位于村庄中心,五通庙是花蒂,大塘是花蕊,五个村子自然就成了五枚花瓣。

在五通庙,准确地说,是五通庙遗址前,我停了下来,一株需两三人才能合抱的古柏树,青苔披拂,侧扭着身子,一半的枝叶早已枯寂,另一半却婆娑苍翠,它静静地立着,似在凝望与怀想整个村子一往无前的光阴。离柏树不远,有一个大大的树墩,显然是另一株彼此过望的柏树,可惜的是,不知什么原因,死掉了,但在朽腐的树蔸凹陷处,一株小小的柏苗,嫩绿着细叶,朝着有光的方向,从光阴的根部,破“树”而出,仿佛有五通神灵保佑,于溃败处死里逃生,试图喊醒下一个春天。柏树正前方,两簇观音竹蓊郁茂盛,一阵折叠的风吹过来,竹树呢喃,竹影摇曳,感觉有无法揣摩的神,从一枝竹梢飞向另一处竹梢,许多欲说还休的细节,都想赶在下一场山雨到来之前,演绎什么是关西门第,什么是清白家声,什么是耕读传家。可惜的是,五通庙,在上个世纪“破四旧”时被“破”掉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幢两层楼砖混结构的民众影剧院,影剧院也早已废弃,瓦椤上几茎蓬草当风抖着,传出几粒既熟悉又陌生的鸟鸣。篁竹下,砖砌的墙柱上,石灰打底,斑驳的底色中有龙飞凤舞的一联草书:演唱天下事,讴歌盛世情。墙柱旁,一块道光二十年的石碑,隐在祖宗的遗址中,似在默默述说整个村庄风吹草动的往事。想来,五通庙,作为高椅古村的龙穴之地,整个村庄的灵魂所在,曾经该是怎样的神威显赫,殿宇翼然,香火鼎盛。五通神,作为恩泽一方的财神,因其神力能使人致富,又能护佑平安,所以村人逢年过节,祈愿朝谒,纷至踏来。四月初八,年年如约吃一种满坡香树叶榨汁蒸煮的黑米饭,九月二十八,开演傩堂戏,杠菩萨,跳傩舞,消灾除病,驱邪逐魔,冲傩还愿,娱神娱人,热闹非凡。峰秀壑幽,人文荟萃,这,无疑是一个乡村的原初与原在,是村庄延续六百余年的密码与根脉。

许是近来研读梁思成、陈从周等人书的缘故,对建筑中的亭台轩榭、砖石墁地、立柱横梁,替木斗拱、门窗墙瓦,以及栏杆隔扇、正吻戗兽、游廊庭院,园林中的叠山理水、肌擘理分、动静之观、移花得蝶、买石绕云等等,莫名的,就有了许多的兴趣。当日头从马头墙上缓缓爬上来时,我逡巡在村庄的大院小巷,东瞅瞅,西看看,象个闲来无事的闯入者。只见,家家户户,大门洞开,村民恬澹、热情、大方,院内院外,任由观瞻。有的青瓦木屋,三开间,四排架,重檐悬山顶,穿斗式木板壁。更多的,则是“窨子屋”,铁桶般的四面高墙,方方正正围成“一颗印”的形状。窨子屋,屋檐连着屋檐,高墙连着高墙,院中天井,四水归一。高高大大的马头墙,又称封火墙,可防风、防雨、防火、防盗,也可防女人的红杏出墙。外墙用毛石或片石砌基,基石上砌眠墙,眠墙之上再砌空头墙。砌砖多采用“淌白缝子”清水墙做法,墙头起拔檐,粉白灰带,墙帽上盖小青瓦,脊做灰塑。高墙转角处常做成圆角弧形,以方便巷道人员通行,十分人性。各家庭院小巧玲珑,布置紧凑有序。一般开侧门,外门或做“托瓜”门罩,为木骨瓦顶,或做成外八字墙,斜角开,由外向内收。大门用长条块的青石板镶嵌,门枋上多有“关西门第”“耕读传家”“清白家风”等题字。有的,在院内又增设中门一道,平时作为大门屏风使用,家中有事时则开中门方便进出。庭院天井布置灵活,曲折回廊,皆雕梁画栋。照壁上方有绘画,色彩斑斓,或梅兰松菊,或五谷瓜果,或山水风景画,或墨书诗词,古香古色,堪称一绝。窗棂、格扇、门雕,凿花镂草,雕龙画凤,匠心独运,或喜鹊闹春,或福䘵寿喜,或封侯拜相,或鼠一鼠二(数一数二),活灵活现,各有寓意。飞檐翘角展翅欲飞,脊饰有若冠冕,庄严清丽。

信步村中,红黑鱼塘,水分两池,红为锦鲤,可观可赏,黑为青鲫,可食可用,槛前细数游鱼,廊中待月迎风,静中生趣,自成佳构。醉月楼,独立成院,深在思致,妙在情趣,月到风来,诗文唱和,满眼溪山,又辟为女子学馆,螓首蛾眉,知书达理,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月光楼,中西合璧,晨餐朝晖,夕枕落霞,每当月悬碧空,轩榭浮波,可举杯邀月,赏月吟诗,荷香轻溢,一帘幽梦,其浮沉异势,深得自然之理之趣,天人合一,会心于此,溽暑无存。听音缸,独门绝器,以缸盛水,埋入地底,缸沿与地平,临缸谛听,可闻百十米之外动静,若有兵匪强盗入村,既崇文,又尚武的村人,即刻获知,加上迷宫般的巷道,兵匪逃无可逃,无不束手就擒,是以村庄数百年来,无火,无灾,无患,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清白堂,杨氏学馆,名魁三楚,耕读传家,磨其砚,下笔香,文有据,典有征,富德义,兴味长,田野勤耕桑麻秀,灯下苦读书声朗。清代杨秉章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清清白白一书堂,多士藏修国有光。朝夕功夫何处下,唐诗晋字汉文章。”千年光阴,万朵花开,“一村几座读书堂,为国储才族有光。苦读寒窗人不寐,五更犹听诵文章”,正因如此,明清时期,村里就出了有功名的文武人才近三百人,可谓“传家诗礼声名远,继世簪缨德泽长。”

草木华滋,好鸟时鸣,村庄虽为人作,却宛自天开,春时恬淡,夏时丰翠,秋时明净,冬时雪霁,“满地绿荫飞燕子,一帘晴雪卷梅花”。物候所至,每个节令,村子都曲径通幽,竹影兰香,时盈客袖,象是一幅画,宜掩者掩之,宜屏者屏之,宜敞者敞之,宜隔者隔之,宜分者分之,有“堂前珠履三千客,房内金钗十二行”的入木三分,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平旷深远,有“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的清寂自在。一种遗世的安宁,在进与退、显与隐、情与理、动与静、穷与达中浑然天成。高墙短篱俯仰呼应,房前屋后花木错置,村头巷尾鸡犬相闻,随便推开一扇不落锁的门扉,门内回应的永远是淳厚与热情。

我在村庄的犄角旮旯里踽踽而行,看打着赤膊的男人,老成持重地挑着箩筐筲箕,去田边地头干活,一辈子榫是榫,卯是卯。身著绣花围兜、脑后别了银簪的女人,有的蒸着糯米黑饭,有的灌着风味辣椒,有的纳着鞋垫鞋底,有的做着酸菜辣酱,各人神态安祥,手中攥着的仿佛不再是屈指可数的日子,而是属于自己千年万里的日月江山。

薄暮时分,街灯次第亮了起来,一路,从唐宋亮到明清,再亮到现在,每一盏灯,都成了一方玄奥的印戳,戳住了人们喧嚣之外的一颗素心。村庄老屋的灯,也亮了起来,每盏灯都对应着一个家庭,一屋故事,一种命运。我在异乡的山水间,与他们久别重逢,屋檐下的那盏红灯笼仿佛老远告诉我,不登庙堂,也不处江湖,青草是怎样爬满山坡,蒲扇是怎样摇出清风,夜色是怎样落进酒杯,日子是怎样原路返回,低处的村庄是怎样起伏成一把春秋的高椅。

人间漫长,乡村并不漆黑。我站在高椅——这座活态的江南第一古村,久久的,与暗处的自己握手言和,差不多在命定的设计中,默默欢喜,与村庄,与夜色,一起明亮,一起安静,一起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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