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花恋香玉绛雪(人花恋之香玉绛雪)
人花恋香玉绛雪(人花恋之香玉绛雪)我们说人是感情的动物,确甚恰当。忘情方为太上,足见性情之际,最难调服。善于用情者,其唯圣人乎?古人云:“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此即为大乘境界,非常人可知。香玉绛雪,随心而爱,爱得超凡脱俗,不沾不滞,纯洁无暇,晶莹如雪,非白牡丹、山茶花何以达之?透过蒲松龄的文字,她们的倩影灵性如在我眼前,犹如一轮明月,冷露风清。我也愿如香玉绛雪一样纯真意切但又红尘潇洒,不过,情之为用,非专指男女间事,如扩而充之,济物利人,方见情之大机大用也。这篇小说中,表现牡丹香玉和山茶绛雪的物性,可谓笔致通神、细腻入微。香玉是白牡丹,身着“素衣”,花香扑鼻,则“香风洋溢”,花枝摇曳多姿,则“盈盈而入”,花易凋零,则“妾弱质,不堪复戕”;花遭风雨吹打,则“妾忍风雨以待君”。而绛雪是耐冬,即红山茶,身着“红裳”,耐冬高大,绛雪坚贞,性子也清冷孤傲,属于慢热型,与牡丹之风流娇娜完全不同。作为闺蜜,香玉与绛雪是互补型的,一热
作者:黎荔
每年的4月是兴庆公园最热闹的时候,20万株郁金香和上万株牡丹争相绽放,早在唐代,兴庆宫内就广植牡丹。兴庆宫的牡丹多集中在沉香亭,现在不少的牡丹都已绽放了,姹紫嫣红,锦绣成团。“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但是,牡丹中又以大红大紫为贵,白色牡丹向来不受重视。想起唐人裴士淹的《白牡丹》诗咏:“长安年少惜春残,争认慈恩紫牡丹。别有玉盘承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诗的首句为“惜春残”,是说争赏之众,衬花开之盛,可见紫牡丹为紫陌红尘的豪贵们所争赏;而用一个“别”字,就引出另一番美丽景象——玉盘,冷露,月白,风清,再加上寂静无人的空园,白牡丹无人独幽,盈盈带露,是何等超尘脱俗、冰清玉洁是也。
去年4月中旬写过一文《人花恋之烈焰牡丹》,认为富贵大气的牡丹含苞欲放,如风华绝代的玉楼仕女,成为千古文人璀璨似锦的春梦与幻想。蒲松龄自然也难逃牡丹的魅惑,《聊斋志异》中写男子与牡丹花神相恋的有两篇,一为《葛巾》,另一为《香玉》,一篇劳燕分飞,一篇生死相恋。在《人花恋之烈焰牡丹》中,我谈了《葛巾》中任性刚烈的紫牡丹,今年,该谈一谈《香玉》中潇洒风流的白牡丹了。
香玉,是蒲松龄《聊斋志异》笔下的人物,也是确实存在于崂山太清宫的一棵白牡丹,是崂山颇具盛名的一棵牡丹。崂山太清宫三官殿前,有一株山茶,高8.5米,干围1.78米,树龄约700年,是世界少见的大山茶。冬春之际,满树绿叶流翠,红花芳艳,犹如落了一层绛雪。不远处原有一株白牡丹,高及屋檐。当年蒲松龄寓居于此,终日与牡丹、山茶相对,遂构思出小说《香玉》。
这则故事写一黄姓书生在崂山太清宫读书,院里有几棵耐冬和几株牡丹。一天,黄生看见一穿白衣的女子在花丛中忽隐忽现,后来又看见一个穿红衣的。两个妙龄女郎,红白相映,光彩照人,真是艳丽双绝。尤其白衣女郎,裙衫长袖飘舞起来,馥郁氤氲。黄生对白衣姑娘顿生爱慕之心,写诗想念,不想,竟感化女郎成其好事。女郎告诉他自己叫香玉,红衣的叫绛雪。香玉以诗为盟,与黄生相恋,“良夜更易尽,朝暾已上窗。愿如梁上燕,栖处自成双”。从此两人夙夜必偕。不料恩爱未几,院内白牡丹被人偷掘,香玉亦失踪,始悟香玉乃花妖也,怅惋不已。书生终日恸哭,朝思暮想,写了哭花诗五十首,天天跑到白牡丹原来的坑穴边上哭泣凭吊。远远望见红衣女郎绛雪也在牡丹穴边挥泪。黄生便慢慢走过去,绛雪也不躲避,黄生近前拉住她的衣袖,两人相对流泪。后为,绛雪到书斋陪伴孤独难奈、憔悴落寞的黄生,但俩人相交,只在友情,并无儿女私情,来了也不过是与黄生饮酒作诗。后来在营救绛雪中,黄生始知绛雪为耐冬,也即是山茶花。后来,花神终于感怀动容,便使香玉复生。黄生得香玉、绛雪长相伴,这应该是千古文人的春梦之最吧!既得艳妻风流,又得红颜良友。如此十余年后黄生死去,变成牡丹花下的一株五叶赤芽。仅仅三年,这株新萌出的牡丹就长到几尺高,主干有两只手合围那么粗,格外茂盛,只是不开花。老道士死后,弟子不知道爱惜,竞把它砍掉了。不久,白牡丹也枯死,耐冬树也死了。
小说中有三个主要人物,香玉,绛雪,黄生,小说能否改名为《黄生》或《绛雪》?显然不能,因为香玉是线索人物,爱情是贯穿始终的主线。黄生对香玉的爱情经历了怎样的深化过程?最初不过是一见钟情,爱其艳丽,后香玉赋诗,黄生爱其秀外惠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别千里,爱意弥深,后来经生死考验,黄生与香玉情意深厚、不离不弃,黄生人死化魂,仍依附在花侧,化为牡丹。品味一下香玉复活的细节:“次年四月至宫,则花一朵含苞未放;方流连间,花摇摇欲拆;少时已开,花大如盘,俨然有小美人坐蕊中,裁三四指许;转瞬飘然欲下,则香玉也。”在那个痴痴守候的有情人的眼中,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美丽绚烂与喜出望外!这又是何等亦真亦幻、超凡脱俗的生死盟约。黄生与绛雪之间的友情呢?绛雪最初不愿与黄生见面,是因为她认为“年少书生,什九薄幸”。但是在对香玉的共同怀念中,在了解了黄生至情至性之后,她才与黄生交往。后来,绛雪有难,黄生立即赶去救助,他的至诚待友,终于赢得了绛雪最后以死相报。他们的友谊虽不是那么炽烈,却也超尘脱俗,自然真诚。这是何等的赤诚之情,情之至者,鬼神可通。一人逝,两人殉。
黄生初遇香玉绛雪,姊妹同艳,繁花似锦,但其香飘荡的是香玉,因为牡丹国色天香,白牡丹是“昨夜月明浑似水,入门唯觉一庭香”。为什么黄生只与牡丹相恋,而与山茶无缘呢?因为山茶的性情落落寡合,不像牡丹这么痴情奔放。香玉死后,绛雪知黄生“固至情人也”,始属意与黄生。但她认为男女相爱可以“以情不以淫”当黄生“欲与狎”,她则认为男女“相见之欢,何必如此”,她和黄生在一起,总是“至则宴饮唱酬”仅“慰君寂寞耳”。及至在黄生深情的感召下,在香玉的托付下(在自己化为花鬼、精魂消散时,香玉以友荐夫,也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所为),她才取代了香玉的位置,绛雪自己也说:“日日代人作妇”,这时她是黄生的妻子,是香玉的“替身”。但当香玉死而复生,她又退而为友,同时,心中依然保持这份爱情,忠于友情,至死与黄生、香玉共守一生,同生同死。
这篇小说中,表现牡丹香玉和山茶绛雪的物性,可谓笔致通神、细腻入微。香玉是白牡丹,身着“素衣”,花香扑鼻,则“香风洋溢”,花枝摇曳多姿,则“盈盈而入”,花易凋零,则“妾弱质,不堪复戕”;花遭风雨吹打,则“妾忍风雨以待君”。而绛雪是耐冬,即红山茶,身着“红裳”,耐冬高大,绛雪坚贞,性子也清冷孤傲,属于慢热型,与牡丹之风流娇娜完全不同。作为闺蜜,香玉与绛雪是互补型的,一热一冷,一快一慢,一白裳一红衣,爱的浓烈与友的淡泊相互映衬。香玉与绛雪,所作所为,至情至性,就是在今天,也具有“惊世屏俗”的意义,为友为妻,自由转换,毫不拖泥带水,今天一个现代女郎也做不到这样潇洒自如啊!男与女相处的三种结局,不是成为恋人,就是形同陌路,很少会有异性之间成为真正的朋友和知己的,香玉绛雪显然在这里彰显了一种充分的现代性,因在古代女子中罕见这种品性,所以蒲松龄才会托之为花妖,因为,花神行世,超凡脱俗,苏世独立,异于常人,封建礼教对她们没有任何约束。
我们说人是感情的动物,确甚恰当。忘情方为太上,足见性情之际,最难调服。善于用情者,其唯圣人乎?古人云:“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此即为大乘境界,非常人可知。香玉绛雪,随心而爱,爱得超凡脱俗,不沾不滞,纯洁无暇,晶莹如雪,非白牡丹、山茶花何以达之?透过蒲松龄的文字,她们的倩影灵性如在我眼前,犹如一轮明月,冷露风清。我也愿如香玉绛雪一样纯真意切但又红尘潇洒,不过,情之为用,非专指男女间事,如扩而充之,济物利人,方见情之大机大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