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档案之三个大盗下(尘封档案系列026.)
尘封档案之三个大盗下(尘封档案系列026.)林教授就给二人进行了这方面的科学普及。猫头鹰是对所有鸮形目鸟类的一种俗称,属于鸮形目的鸟全世界一其有一百三十余种,体形大小不一,大者如雕鸮的体长可达九十厘米,小者如东方角鸮的体长不过二十厘米,也就鸽子那么大。鸮形目鸟类特别适合夜间活动,—是因为它们的瞳孔很大,从而使光线易于入眼,视网膜中的视杆细胞非常丰富,却不含视锥细胞,以至眼内不像一般鸟类那样呈圆球状,而是呈圆柱状,这种特殊结构使它们对弱光具有良好的敏感性,在漆黑的夜晚能见度要比人高出一百倍以上;二是猫头鹰的暗色羽毛非常柔软,翅膀羽毛上有天鹅绒般密生的羽绒,因而飞行时所产生的声波频率小于一千赫,对于包括人类在内的一般哺乳动物来说,耳朵的听觉是无法感觉到那么低的频率的.三是猫头鹰的听觉神经出奇地发达,比如体重只有三百克的仓鸮就有九万五千个听觉神经细胞,而寻常鸟类比如乌鸦,体重超过仓鸮一倍以上的也不过两万七千个听觉神经细胞。因此,猫头鹰是所
四、两条线索
这天晚上,苏州市内又发生了四起明显是“隐身大盗”所为的盗窃案,两起发生在中区,两起发生在东区。这样,专案组就扩大到了八名刑警,组长仍由许健南担任。
次日,专案组闻知苏州全市各区都有群众在议论。“隐身大盗”,一时搞得人心惶惶,都说晚上睡觉不敢开窗了。这时,已经进入6月中旬,江南6月的晚上紧闭窗户睡觉,这会是什么滋味?这下,尽管领导没有说什么,专案组各位警官的心理压力还是成倍地加大了。
专案组开了一天会,对案情重新进行了分析,认为在目前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还是以查驯化贼鸟的人作为本系列案件的侦查突破口为宜。大家把侦查工作细化,认为有必要弄清楚那只被案犯用来盗窃的贼鸟是哪一类鸟。向苏南行署一打听,得知正好有来自北京的几位动物学家在苏州考察太湖鸟类生存状态,目前在东山。于是,许健南、项一琰两人便前往拜访。
动物学家林教授听他们介绍了情况后,说这很容易作出梳理,因为你们所说的那些盗窃案都是在夜间发生的,所以只有鸟类中具有夜视能力并擅长进行夜间活动的鸟类适合被驯化成作案的贼鸟。另外,贼鸟是通过飞行潜入有人睡觉的卧室进行作案的,所以,这就不是寻常的具有夜视能力的鸟类,只有一种鸟符合被驯化成贼鸟的条件,那就是——猫头鹰。
许健南,项一琰一听,瞠目结舌,稍停,许健南倒抽一口冷气,吐出三个字来:“夜猫子!”
林教授听许健南说话是北方口音,点头道:“对!就是北方通常称为‘夜猫子’的那种鸟类。”
项一琰提出了质疑:“猫头鹰那么大,可是据我们调查时获得的线索,有人目睹案犯带到现场的那个鸟笼也就不过尺余高,那装得下一只猫头鹰吗?”
林教授就给二人进行了这方面的科学普及。猫头鹰是对所有鸮形目鸟类的一种俗称,属于鸮形目的鸟全世界一其有一百三十余种,体形大小不一,大者如雕鸮的体长可达九十厘米,小者如东方角鸮的体长不过二十厘米,也就鸽子那么大。鸮形目鸟类特别适合夜间活动,—是因为它们的瞳孔很大,从而使光线易于入眼,视网膜中的视杆细胞非常丰富,却不含视锥细胞,以至眼内不像一般鸟类那样呈圆球状,而是呈圆柱状,这种特殊结构使它们对弱光具有良好的敏感性,在漆黑的夜晚能见度要比人高出一百倍以上;二是猫头鹰的暗色羽毛非常柔软,翅膀羽毛上有天鹅绒般密生的羽绒,因而飞行时所产生的声波频率小于一千赫,对于包括人类在内的一般哺乳动物来说,耳朵的听觉是无法感觉到那么低的频率的.三是猫头鹰的听觉神经出奇地发达,比如体重只有三百克的仓鸮就有九万五千个听觉神经细胞,而寻常鸟类比如乌鸦,体重超过仓鸮一倍以上的也不过两万七千个听觉神经细胞。因此,猫头鹰是所有鸟类中最适合夜间活动的一种,而且,猫头鹰聪明,易于驯化,完全可以被身怀驯鸟技艺而心怀邪念之徒驯化成贼鸟。
林教授的这番科普,使许健南,项一琰两人大开眼界。巧的是,当天午夜,北区寺塔街又发生了一起贼鸟入室行窃案件,不过未遂,而且,那只贼鸟肯定被吓了一跳,因为它在企图飞进二楼一户居民的窗子时,翅膀无意间触动了窗台上的捕鼠夹,虽然它闪避得快,还是被夹下了一片羽毛。
次日,专案组刑警再次赶到东山,拿着这片羽毛请林教授鉴定。林教授一眼就认出是他所说的体长不过二十厘米的东方角鸮身上的羽毛。
至此,专案组终于确定了贼鸟的种类。林教授主动提出随刑警一起去苏州市图书馆找出东方角鸮的图片,刑警翻拍下来后,冲印了二十张,专案组刑警每人都放了一张在身上,以便随时查访。
接下来,就是查摸身怀驯鸟技艺的对象了。刑謦打听下来,得知这类人属于“稀有品种”,存在于杂技班子或者走江湖的街头艺人中。苏州当地没有杂技班,都是外地江湖班'f.偶尔来演出一段时间,今年上半年还没来过。街头江湖艺人倒是时不时有人跑码头抵达,全市各区随处游走演出,那时没有城管干涉,国家对此也没有“演出证”一说,所以是不管的。具有驯鸟技艺的人应该来自于这两个方面,也就是说应该是外来案犯。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苏州人作案的可能性,因为作案者有可能以前曾在杂技班子待过或者跟江湖艺人混过,学会了驯鸟技艺,返回苏州后驯出贼鸟作案。
此时,项一琰提出了一个调查建议:根据专家的鉴定结论,行窃的贼鸟应是猫头鹰中体型最小的东方角鹦,从图片看来,其形状跟寻常老百姓见到的猫头鹰是一样的,这是一个非常容易识别的特征。那么,驯化这种东方角鹦的家伙,在其驯化过程中肯定会被其他驯岛爱好者看见过或者听说过,盯着这个方向去调查,可以将调查范围大大缩小,只要打听到有谁驯过猫头鹰就行了。大家认为项一琰的这个建议靠谱,于是决定次日一早就分头去各公园,寺庙和街心绿化地查访。
6月12日,大家分头行动,刑警小盛征拙政园向一位遛鸟的中年男子打听到一个相关信息:苏州以前曾有人驯过猫头鹰,是应与其熟识的杂耍班子的班主朋友之求驯的,那只猫头鹰就被驯得能够飞到观众席中叼取放在帽子顶上的指定物品,还能把表演者给它的文字道具粘贴到墙壁上,形成一幅替人祝寿的文字,令人喷喷称奇。那个能驯化猫头鹰的人,听说是住在木渎镇上的,姓丁,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将近八十高龄了。
当天下午,小盛,老章受派前徒苏州西郊二十余喂太湖之滨的木渎古镇访查丁老头儿。两人去镇派出所一打听,得知镇上确实有一丁姓老头儿,今年虚岁八十挂零,身体状况还行,至于他是否会驯鸟,那就不清楚了。刑警在派出所民警小张的陪同下前往丁宅拜访老爷子。问起东方角鸮,他摇头说没听说过,又说猫头鹰——最小的那种,只有半尺多长的,他马上说知道,然后就说起他的驯鸟经历。原来,丁老头儿是北方人,老家直隶保定府,祖上三代都是清宫特定的驯鸟专业户,由内务府指定驯什么鸟并按月发给薪饷。到了他父亲那里,驯
的一只鸟在给大内表演时误啄了一位格格。在宫里当太监的同乡当即捎出话来报信儿.丁老头儿的父亲知道那是要掉脑袋的事儿,立马收拾东西带着全家往江南逃,逃到苏州落下脚,靠驯鸟卖艺为生。到了丁老头儿这里,他学了木匠,开了家家具铺子。当然,祖传的驯鸟技艺并没有丢,只不过肯定不如父亲。而他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根据祖宗的规矩,这门技艺到他手里就该结束了,这是天意。丁老头儿说他能驯几十种鸟,大到金雕,小至麻雀,至于猫头鹰他只驯过一只。父亲没有传下过驯描头鹰的技艺,估计祖上也没人驯过,因为他
家这门技艺是为皇家服务的,猫头鹰属于不吉利的鸟类,肯定是受到排斥的。不过,他曾应一位经营杂耍班子的好友要求,驯过一只最小号的猫头鹰,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刑警问丁老头儿他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丁老头儿说此人名叫粟振峰,原先是住在上海虹口密勒路培德里的,已经多年没来往了,那人比他小十来岁,现在还在不在世就不清楚了。
刑警又向老爷予请教:“猫头鹰的寿命通常是多少年?”
老爷子说:“这个我可不清楚,因为祖上没有驯过猫头鹰,也就没传下来关于猫头鹰寿限的说法。”
不过,这个问题专案组可以向林教授请教。林教授说根据书本上的说法,猫头鹰的寿命是在二十年至七十年之间,但也曾听说过有活到八十年以上的。这就是说,不能排除丁老头儿替粟振峰驯的那只东方角鹦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能够入室行窃的可能。
专案组于是决定派员去上海调粟振峰驯和那只会表演的猫头鹰的下落。
刑警项一琰、老袁、小韩三人奉命赴沪调查。密勒路原属公共租界,后来收回租界后改为峨眉路。刑警到培德里一打听,确有粟振峰其人,不过已经中风卧床六七个年头了。刑警登门一看,老人虽然卧床,不过思维还算可以,也能正常说话,就是听力有些问题,不过把说话音量加大些也就能对付下来了。
据粟振峰说,他确实请苏州木渎镇上的丁老爷子帮忙驯过一只猫头鹰。当时他带着一个二十多人的杂耍班子,在江南地区跑码头演出。那只猫头鹰为这个草台班子增色不少,可惜后来在浙江嘉兴演出时,有天晚上那只猫头鹰给野猫吃了。本来,他还想去苏州请丁老爷子再给他驯一只的,可是这当儿抗战胜利了,班子里的艺人都要返回家乡另谋出路了,也就作罢。
粟振峰的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
专案组只好另觅侦查方向,大家议来议去,认为还是得把寻找那只贼鸟作为侦破系列盗案的突破口。组长许健南下令,从明天开始,大家分头跑派出所,收集所有跟鸟儿有关的线索。
这样,从6月15日开始,全组刑警马不停蹄分头跑了三天,下到派出所甚至居委会了解跟鸟儿相关的线索。到了第三天下午,刑警诸志仁获得的一条线索引起了大家的重视一一
据西区金阊派出所户籍警小郑说,其管辖区内的珍珠坊最近发生了一桩挺有趣的事儿。珍珠坊是一条狭长的弄堂,住着百十户居民,其中一家是军人。这家的男主人老杨是解放军营长,山东人。老杨是1940年在山东老家参加八路军的,当时他已经娶妻成家,有一个两岁的儿子。他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了十余年,奇迹般地没死也没负过什么大伤,战功倒是立了几次,堪称“福将”。苏州解放后,他所在的部队驻留苏州,他的妻子马翠娟接到丈夫的信后,带着儿子来了苏州。按照当时的规定,老杨及其家属可以享受供给制,部队就出面给他在驻地附近的珍珠坊租了房子,一家人在分离十年多后,终于团聚了。
老杨的儿子杨小山虚岁十二,在读小学三年级。这个年龄段正是男孩儿最调皮的时候,他喜欢玩弹弓,一天到晚从不离身,上学下学路上拎在手里,吃饭睡觉放在碗旁枕边,只有上课时不敢拿出来,藏在书包里.可想而知,这种年龄段的弹弓爱好者肯定闯了不少祸,他家有一个月光赔偿人家的玻璃就有二十多块。杨小山击碎的玻璃当然以误射居多,他更多的是打鸟,由于人小劲儿还不大,所以也就只能打打麻雀之类的小鸟儿。五天前,杨小山有了进步,他用弹弓打中了一只大鸟,用的是尖角石块,所以有点儿杀伤力,击中了目标的翅膀
根。遗憾的是,那只大鸟并未掉落下来,只是在空中斜斜地挣扎了几下,就奋力扑扇着翅膀飞走了。杨小山带着遗憾回家后,铺开作业本子一边做一边还在总结经验,寻思当时如果马上再补射一颗“子弹”,兴许就能把那只大鸟打下来了。
杨小山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就像骤然开启了一只高音喇叭一样地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女人嗓音,吼叫般地喊着小山母亲的名字问:“你家儿子在家吗?”
杨小山在母亲作出反应之前已经蹿出门口:“找我有什么事?”
站在杨小山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肥胖女子,个头足有一米六八,堪称人高马大。杨小山觉得这女人有点儿面熟,转念一想,有时上学下学路上经常看见她在马路上转来转去,要么跟人高嗓大调拉家常,要么和摊贩拉拉扯扯吵架。那么,她现在来找杨小山干嘛呢?杨小山等着她开口,哪知胖女人抬手就朝他脸上横扫过来!幸亏杨小山天生机灵,来苏州后又跟着侦察兵出身的老爸练武,身子一闪就避让过了。这时,小山的妈妈马翠娟挡住了还想动手的胖女人,问她:“你有什么事,怎么二话不说动手就打孩子?”
对方这才气势汹汹说明原委。原来杨小山刚才放学路上用弹弓打伤的那只大鸟是她养的家鸟,现在她是来兴师问罪的。马翠娟便问儿子是否有此事,杨小山承认他用弹弓射了一只大鸟,可是那只大鸟是在空中飞的,又不是待在人家窗口门前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家鸟。马翠娟说:“不管怎么说是你打伤了人家养的鸟儿,你得认错。”杨小山无奈,向胖女人道了歉。然后,马翠娟对胖女人说:“我家孩子调皮,打伤了你家的鸟儿,是我们家长教育得不够,我们愿意赔偿。”说着,掏出一张一万元的纸币(旧版人民币,折合新版人民币一
元)递给胖女人。对方收下了,却不依不饶地让杨小山把弹弓交出来,免得以后再闯祸。弹弓对于杨小山来说,相当于战士的枪,他宁愿交出书包也不愿意交出弹弓。可是,马翠娟也逼着他交出来。杨小山只好交出弹弓,胖女人刚离开,他就心痛得哇哇大哭起来。
一会儿,杨营长下班回家,见儿子没像平时那祥迎上来跟他亲热,便知道必有情由,问下来是这么一回事,不禁笑了,说没关系,明天我让炊事班小王叔叔再给你做一个就是了,不过,以后你不能再鲁莽,别动不动就乱打了。你喜欢打野鸟,以后我带你上太湖边上打个够。
这件事如果就这样过去了,可能还不一定会给户籍警小郑知道。
问题在于第二天此事又上演了续集。次日,杨小山放学回家,一路上还在想着他昨天那把被胖阿姨没收去的弹弓。他走到珍珠坊口时,却见那胖阿姨竟站在那里等他!杨小山吓了一跳,那胖女人看见杨小山.却露出一脸的笑容,满脸的肥肉都笑得打了摺儿,声音也像浸过蜜似的,她说:“小朋友啊,昨天阿姨不该发那么大的火,阿姨不知道你家是军属,你爸爸是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是为老百姓出生入死淌汗流血的英雄啊!这种英雄,阿姨敬佩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计较你那点儿小事呢?”
胖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弹弓拿出来还给杨小山,另外还给了他两本全新的连环画和一把糖果。杨小山把东西拿回家去,交给母亲。马翠娟一看,连环画里夹着昨天她给胖女人的那张一万元纸币。
杨营长回家听妻子说了此事,马上说:“东西不能收,赔偿是应该的,你去把连环画,糖果和钞票都还给人家。跟对方说明,‘损坏东西要赔’、‘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解放军的纪律,我不能违反纪律。”
马翠娟不知道那胖女人住在哪里,更不清楚她姓什么叫什么,说要么明天我去巷子口转悠转悠,如果撞到她上街买菜什么的就还给她。杨营长说:“不行,这种事儿必须立刻去办!要不,你去找居委会干部代为办理也可以。”
马翠娟就去找居委会主任,把前后情况说了说,留下了东西和钞票。居委会主任立刻去了胖女人家,交还了东西和钱。第二天,正好小郑下去捡查“三防”(当时大力提倡的“防火防盗防特”的简称).闲聊时听说了此事,觉得这件事似乎有点儿异样,不过具体又说不出异样征哪里。因为派出所还不清楚是贼鸟作案,所以跟鸟儿也联系不起来。直到今天专案组专门来了解跟鸟儿相关的线索,小郑就说了这件事。
诸志仁当时听了没有说什么,但他心里对此是有警觉的,于是就在当晚的专案组碰头会上把这件事说了,这使专案组全体成员都眼前一亮。
片刻,专案组长许缝南问:“你说那小孩儿用弹弓打伤了秋伯瑛(那个胖女人的名字)的一只什么大鸟?”
诸志仁说:“什么鸟没有说,当事人杨小山和他妈妈,还有户籍警小郑都不清楚。我估计可能是因为杨小山之前打的鸟儿都是麻雀,这次打的鸟儿比麻雀大了许多,所以他就有了‘大鸟’的说法。”
许健南说:“杨小山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他的弹弓也好,力量也好,肯定都是微不足道的,不足以对老鹰之类的真正的大鸟构成威胁,所以,估计被他打伤的那只鸟儿不会很大,这似乎跟林教授所说的东方角鸮的大小相符。加上第二天秋伯瑛对杨小山的反常之举,我们一定得好好查一查。明天上班后,诸志仁、老章和我一起去珍珠坊跑一趟,把情况查查清楚。”
五、灰斑鸠之疑
6月18日,“隐身大盗”系列案首起盗窃案发生的第十九天,许健南,诸志仁,老章三刑警前往珍珠坊居委会调查胖女人秋伯瑛的情况。
秋伯瑛,三十一岁,昆山人氏,据说娘家是在昆山县城玉山镇开箍桶店的,十七岁时从昆山嫁至苏州珍珠坊关家。其丈夫关满堂是家中独子,比秋伯瑛大七岁,初中毕业后在太湖水关工作。关满堂是个比较有心计的人,1937年11月苏州被日军占领后,经甄别,他被准予留在水关为日伪政权效力,于是他怀着对侵略者的一份感激之情,开始刻苦学习日语。两年多学下来,关满堂已经可以比较熟练地运用日语对话和书写材料了。然后,他就在1940
年元旦用日文给日军驻苏州部队的最高长官熊本少将写了一封信,讲述自己是如何对皇军怀着一腔感激之情刻苦学习日语的。熊本少将很欣赏关满堂的这种态度,不但亲自接见了他,而且下令将其从太湖水关调至“清乡指挥部”担任翻译官,授予“皇协军”上尉军衔。
当时的日伪媒体对关满堂进行了宣传.日本国内还准备在赴华拍摄反映“中日亲善”内容的纪录片时特地为其拍摄一部专题片。这个消息在日伪报纸上公布后,国民党方面意识到不能让日本利用关满堂这个典型进行宣传。于是,关满堂的厄运就来了。1940年9月16日中秋节.关满堂携父母和幼子前往太湖游览时,遭到“军统”锄奸行动员的狙杀,一家四口全部丧生,秋伯瑛那天因患病未去,侥幸逃得一劫。男方一家悉数去西天后,苏州这边只留下秋伯瑛一人了。秋的娘家人闻讯赶来,协助其办理了丧事,还对秋伯瑛日后的生活提出了建议——把苏州的房子卖掉后携款回昆山娘家过日子,回头另觅一门亲事再嫁就是。秋伯瑛正要采纳这个建议时,男方家人登门了.说房子可以住,不可以卖,如果一定要卖,把命留下,魂归娘家!那几个大伯小叔不是帮会中人就是“皇协军”,秋伯瑛不敢得罪,自知拗不过他们,就不敢卖了。然后,换上几个妯娌上场了,说住房于是有条件的,只能守孝,不能再嫁。秋伯瑛已经有了前面的妥协,后面的放弃抵抗也是必然的了。
这样,秋伯瑛就未回娘家,也未再婚。不过,抗战胜利后,她那当伪军中队长的大伯被国民政府判刑十年,两个小叔也不像以往那样嚣张了,她也就开始放纵,暗暗结交异性,引至家中留宿,就这样一直混到解放。
新中国成立后,秋伯瑛开了一个只有半间门面的鞋店,专售男式布鞋,一面赚钱,一面轧姘头。那时,社会风气虽然已经好转,政府已经对生活作风有问题的男女采取告诚加制裁的措施,但对像秋伯瑛这样的单身女人跟异性的交往还是网开一面的,所以派出所也好,居委会也好,也就对她的这种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不去干涉。
关于秋伯瑛这次跟杨家的纠纷,据居委会主任说,那天她受托前往秋伯瑛家还其连环画,糖果和那一万元钞票时,秋曾对她解释说她之前并不知杨家是军属,后来听说杨小山的父亲是解放军营长,就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所以决定还小孩儿的弹弓和那一万元钞票,还自己掏钱买了.两本连环画和一些糖果作为补偿,也是向人家道歉的意思。
不过,据另一位居委会干部反映,有群众曾亲耳听见秋伯瑛头天骂骂咧咧去杨家兴师问罪时曾叫嚣过“军官有什么了不起的”。这说明,秋伯瑛次日对居委会主任的说法是有问题的。
刑警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打算深究,他们最想知晓的是,杨小山所说的被他用弹弓打伤的那只大鸟是一只什么鸟。
这个问题,居委会这边是说不上来的,杨小山也说不上来,只有靠刑警自己登门去查看了。可是,又怕打草惊蛇,不便贸然登门。许健南想了想,问居委会主任:“秋伯瑛养鸟是怎么回事?”对方告诉他,秋伯瑛那汉奸丈夫关满堂家是满族旗人,有养鸟传统,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就看见关满堂的爷爷大清早肩上架着鹰,手里提着鸟笼子,嘴里吹着口哨去公园遛鸟,有时后面还跟着关满堂他爸。那时,每到傍晚,关家人站在家门口吹着口哨或者发出奇怪的啸声呼唤岛儿归巢乃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当然也影响到关满堂,他也喜欢养鸟。
秋伯瑛嫁来后,跟着公公、婆婆、丈夫养鸟,后来丈夫被杀,她一个人可能觉得闲得慌,也可能是作为对亡夫的一种思念,兢把丈夫留下的那儿只鸟养在家里,至今已有十来年了。
许健南听着,脑子里就有了一个主意:何不请秋伯瑛的某个小叔子出面去她家看看她养的那只“大鸟”是啥鸟?他跟诸志仁、老章一说,二位都说这丰意不错。
于是,就打听秋伯瑛小叔子的情况。居委会主任说关满堂有一个堂哥两个堂弟,堂哥在抗战胜利后因为是伪军中队长而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判了十年徒刑,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认定其确为汉奸且有余罪,裁定继续服刑。两个堂弟倒不是汉奸,不过都是帮会人士,一个是青帮弟子,一个是“一贯道”道徒,因都是一般成员,所以人民政府只是把他们叫去予以训诫教育后了事。这二位,一个叫关满福,是内河航运公司的机匠,听说车钳刨焊电样样精通,是公司的技术骨下,因此公司领导也不计较他的历史污点,对他还不错;另一个叫关满廷,是兽医,新中国成立后在政府办的兽医站工作。至于他们家住何处,就不清楚了。
许健南寻思有工作单位就行,就去了内河航运公司,通过组织把关满福叫来,先问了问他是否继承了关家的传统养过鸟,他点头称是,又问他跟嫂子秋伯瑛的关系是否好转了。关满福吃不准刑警找他是什么路数,不过有一点他能判断清楚,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的青帮历史问题已经审查清楚也有结论了,其他方面他清楚自己没问题,因此回答得很坦然,说我那嫂子的事我们弟兄俩现在都不过问了,而那房子是老人留下的,她想卖得经过我们同意,否则,买方要去缴印花税就得让税务局卡住。许健南问他关于此事是否跟秋伯瑛通过气,关满福说还没有,正准备及时抽空去说一下,免得她以为妇女翻身了她就可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许健南说:“这正好,我们已经跟你们单位领导说好了,给你半天假,你去珍珠坊走一趟,除了把你那话跟你嫂子说一下外,还帮我们办一桩事儿——看看她都养了些什么鸟儿。”
关满福说:“就这事儿?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许健南说:“你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顺便看看鸟儿,千万不能惊动她。”
关满福去一趟珍珠坊,了解到秋伯瑛目前养了四只鸽子、一只灰斑鸠,用他那内行眼光看来,“都不是什么好鸟”。
刑警又去问了杨小山,得知他用弹弓打伤的那只鸟不是鸽子,而是另一种鸟,褐色的,体型比鸽子稍大一点儿——那就是灰斑鸠了。
秋伯瑛养的鸟不是东方角鸮,那她的疑点应该排除了。可是,许健南和诸志仁、老章商量下来,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那就是跟这个胖女人有来往的姘头中,是否有养岛爱好者呢?如果有,会不会是那个姘头养的贼鸟?
打听下来,秋伯瑛有一个交往多年且情同姐妹的女友叫金艳艳,是医院的护士。据居委会干部介绍,金艳艳每星期都要到秋伯瑛这边来的,有时一待就是半天一天,两人时不时还一起外出购物、吃饭什么的。因此,刑警认为金艳艳应该是知晓秋伯瑛姘头的情况的。
次日,刑警去向金艳艳了解秋伯瑛跟男子交往的情况。金艳艳果然对此了如指掌,扳着手指头一一说来,十个指头部扳完了还只说到1947年。许健南说:“金女士,你的记忆力超人,不过我们想了解的是秋伯瑛最近两个月交往的异性朋友,你就跳几个档吧。”
金艳艳点点头,说:“最近两个月啊,秋伯瑛她就跟一个男人有来往,他叫施静真,是苏州火车站的检票员。”
当天下午,许健南派刑警小盛、小韩前往苏州火车站对施静真悄然进行了外围调查。查下来的结果是:施静真从来没有养过鸟。
这样,秋伯瑛方面的嫌疑就给排除了。
侦查工作走到这一步,专案组众刑警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感觉,连专案组长许睫南都在会上问大家:“这事往下咋整?”
不过有一点大家还是觉得似乎总算可以略松一口气的,那就是接连多日没听说那“隐身大盗”作案的消息了。有几个刑警正在嘀咕,会不会是那操纵贼鸟的案犯在苏州作下多起案件之后,转移去其他城市再动脑筋了?
这天,大家正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门口警卫打进电话来说有个姓林的人来找许健南同志。许健南一听马上就说:“那是林教授来了,我们正好请他进来聊聊。”
来者果然是林教授,他从东山到市区来查阅资料,顺便来专案组驻地看看许健南。刑警就向林教授请教关于贼鸟停止作案的原因,他说估计就是上次你们说的那桩被老鼠夹子夹落羽毛的原因,那只东方角鸮显然吓了一大跳,因而不敢再入室作案了。
破获本案后.刑警就此事特地讯问了案犯,证实林教授的判断是准确的。
刑警又向林教授请教:“您看我们往下应该怎么调查才能获得线索?”
林教授摇头,他对刑事侦查一窍不通,所以无法为专案组支招。不过,他赞同许健南考虑的方案:在盯案犯和盯贼鸟这两种选择中,后者可能容易获得线索,因为这些系列案件的“亮点”是在贼鸟身上,而不是在那个骑自行车的案犯身上。
许健南虽然也是布置一干组员这样去做的,可是他心里总觉得没有底,他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宏观上的认识,而刑事侦查不但需要宏观认识,更需要微观认识,可是,眼下明显缺乏微观认识的依据。
6月21日,许健南虽然一晚上没有睡好,却比平日醒得还早,他照例走出宿舍,前往附近的公园去晨练。这时,江南地区已经进入了黄梅天,大清早天空就飘洒着雾般的微雨,他没有打伞,沿着街道旁边的屋搪快步建到公园。套拳,又活动了一会儿筋骨后,依及这些日子已经
这种天气,练拳的人明显减少。许健南打了一养成的习惯信步前往公园另一侧的游廊,那里是每天早晨遛鸟者的集中点。到了那里,只见廓下一排溜地挂着上百个岛笼,笼里的各种鸟儿发出清脆的叫声,争相啁啾,不绝于耳。许健南背着手,慢慢地在游廊里踱步,一双眼睛盯着每个笼子扫溜,都是平时看熟的鸟儿,并无林教授所说的灰褐色的东方角鹦。
许健南并未失望,这也是意料中的,林教授说过,他从事鸟类研究二十多年来,除了在古籍中阅读到外,这回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驯化猫头鹰。许健南在游廊里来回踱步,眼睛还是看着一只只鸟笼。他注意列两只并排挂在一起的鸟笼,各装着一只斑鸠,两只鸟儿正在鸟笼中跳跃,发出好听的“唧唧”声,估计是一对异性鸟儿。
这两只斑鸠和秋伯瑛所养的那只灰斑鸠同属鸽形目鸠鸽科的不同品种,是中型偏小的鸟类。眼前的两只斑鸠,上体羽毛褐色,头颈是灰褐色衬底呈葡萄酒色,额部和头顶是蓝灰色,后颈两侧各有一块具蓝灰色羽缘的黑羽,肩部长着红褐色羽缘,下巴和喉部则是粉红颜色,下体是红褐色。许健南看着看着,觉得斑鸠一眼看去虽然不是那么鲜艳漂亮,可是却很耐看,寻思着以后他有闲空了也要养一只斑鸠玩玩。想到这里,他忽然对秋伯瑛养了一只灰斑鸠感到不可思议。那天,关满福从秋伯瑛处回来向许健南汇报时,就嘟哝了一句:“什么鸟不
好养,去养一只灰斑鸠!”当时,许健南对斑鸠和灰斑鸠并无概念,昨天向林教授请教后才知道它们是两个品种的斑鸠。现在,许健南仔细看了斑鸠,想象着通体灰褐色的灰斑鸠,就开始寻问秋伯瑛为什么不养斑鸠而养灰斑鸠呢?
许健南一直到踏进办公室时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反常。待到其他组员都到齐后,他说出了这个疑问,众刑警皆有同感。耿淡想到了一种可能:秋伯瑛的那只灰斑鸠会不会是临时买来应付专案组调查用的,而被杨小山用弹弓打伤的是另一只跟灰斑鸠差不多的“大鸟”。这么一说,老章、小盛都表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许健南听大家这么一说,便有些后悔,那天应该让关满福把灰斑鸩从鸟笼里拿出来察看一下翅膀是否受过伤。转念一想,觉得还可以补救,再麻烦一趟关满福就是了。
于是许健南立刻派一名刑警驾着摩托车去把关满福接到珍珠坊附近,让他拎了两条专案组准备好的活鲫鱼,佯称正好路过给嫂子捎两条鱼来尝尝鲜,目的当然是察看那只灰斑鸠是否受过伤。但是,这个目的没有达到,因为关满福回来复命说那只灰斑鸠已经不在了。他问了秋伯瑛,嫂子答称“逃掉了”。
许健南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一个激灵。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果断下令:“从现在起,秘密监视秋伯瑛!”
六、侦查触角伸向昆山
可是,已经晚了。秋伯瑛在关满福离开后,就锁上家门外出了,不知去了哪里。受命监视的刑警起初还以为是去她那间只有半个门面的鞋店了,可是过去察看发现店门是关着的。以为她是走亲访友去了,可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了还没见她回家,这才引起警觉,便找了部电话向专案组报告此事。
许健南立刻意识到,定是关满福二次登门问那灰斑鸩之事惊动秋伯瑛了!他想了想,决定让派他珍珠坊的刑警继续蹲守,另派两名刑警去把那个护士金艳艳传唤到专案组接受讯问。
金艳艳对于自己披传唤感到十分奇怪,一见许健南就提出疑问,说:“同志,你们把我叫到公安局来,是不是怀疑我犯了什么错误啊?”
许缝南点头,说:“是有点儿怀疑,不过不是怀疑你犯了错误,而是犯了罪——包庇罪!”
金艳艳脸色倏变,稍停又恢复正常,强作笑容道:“我听说人民政府最讲道理了,不知你们怀疑我犯了包庇罪有什么证据?”
许健南军人出身,脾气不大和顺,当下就把一副手铐往桌上一拍,警告金艳艳:“剔尖牙利嘴的,把你跟秋伯瑛的勾当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按照政策或可算你主动坦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出路,否则……哼,扣上手铐拘留了再说!”
许健南此举纯属瞎蒙,他不过是怀疑金艳艳之前为秋伯瑛作了伪证,隐瞒了那个贼鸟主人与秋伯瑛来往之事,故意推出那个火车站检票员施静真来转移专案组的视线。他之所以这么推断,是因为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秋伯瑛养灰斑鸠的原因,而且,他认定秋伯瑛最近肯定另有一个姘头,而金艳艳应该是知晓秋伯瑛的这个秘密的。
金艳艳来列世间三十年还从未经历过这种阵势,哪里撑得住,不过一个回合她就求饶了,表示愿意说实话,请求政府宽大处理。
佥艳艳交代,秋伯瑛最近确实还在跟另外一个男子来往。那个男子姓什么叫什么她不清楚,秋伯瑛也没有对她提起过,不像以前那样每跟一个男子交往都会立刻告诉她。而金艳艳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不久前的一个下午,她去秋伯瑛家,正好撞见那个男子跟秋伯瑛在搂搂抱抱。那男子见有人登门,有点儿尴尬地跟金艳艳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告辞。金艳艳于是就对秋伯瑛刮三刮四指责,说秋现在行了嘛,有什么好事儿也不肯向好朋友透露一丁点儿风声了。秋伯瑛只好承认那个男子是她新结交的相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后来,金艳艳再也没看到过那个男子。
据金艳艳说,那个男子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中高个子,身材看上去挺结实的,说话是苏南口音,但一听便知并非苏州人。
然后,金艳艳又说到了秋伯瑛请她作伪证之事。6月18日晚上,秋伯瑛突然拎着一个大西瓜去看金艳艳,还给了她一套纪念邮票,说知道她是个集邮爱好者,下午她经过邮局看见正好发行新邮票,就买了一套。金艳艳和秋伯瑛坐在她家的天井里吃瓜纳凉,说些闲话。一会儿,秋伯瑛开口说“艳艳,我有桩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金艳艳说:“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全力帮你!”秋伯瑛于是说她跟那天她看见的那个男人好上了,想嫁给对方,不过,她之前已经答应嫁给施静真了,一时不便同意。而且她听说施静真有个亲戚在公安局当头头儿,担心施静真察觉她变心后会通过那个亲戚对她进行报复。秋伯瑛说:“你也知道,我那死了的男人是上过日本人报纸的,跟一般汉奸不同。尽管已经死了,可是如果人家要以此为借口对我进行调查的话,被公安局抓到集训大队去关上半年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所以,如果有人来向你调查关于我跟男人交往的情况,你可以把以前交往的那些说给他们听,不过,说到最近交往的男人,那你一定要说就只有一个——火车站的施静真!”
金艳艳说:“这是小事一桩,我肯定帮忙。”
二人就这样说定了。也就只过了一天,公安局还真的有人找到金艳艳了解这事,她就照秋伯瑛关照的跟刑警说了。
金艳艳把上述情况交代后,说:“同志,我已经坦白清楚了,你们可以放我同家了吗?”
刑警说:“现在还不行,因为我们正在找秋伯瑛——你可能不知道,她自早晨出门后到现征还没回家,你还得待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还要问你其他情况,也省得我们跑来跑去找你了。”
这时已是傍晚,专案组决定不等秋伯瑛回家了,叫了个锁匠将其住所的门打开,入内查看,但未有收获。而那只灰斑鸠,确实没有了,原先的鸟笼是空的,
当晚,秋伯瑛没有回家。次日上午,专案组派出三路人马,根据金艳艳提供的地址,分别前往昆山秋的娘家以及另外两个在苏州和吴县的亲戚处调查秋伯瑛的下落。
在苏州本地和去吴县调查的陌路刑警并无收获,而去昆山的刑警项一琰、老袁上午打来电话说查到了线索。
项一琰、老袁两人被派往秋伯瑛的娘家昆山县城玉山镇,在派出所民警小李的陪同下前往秋家。秋家是开箍桶店的,在塑料桶、盆尚未问世之前,干这一行的生意一般永远是不温不火、慢慢悠悠地干活儿,从从容容地做买卖,永远别指望发财,也永远不用担心没饭吃。二刑警登门时,看见秋伯瑛的老爸秋揆雄正坐在门口一张藤椅上喝着茶,微笑地看着两个徒弟在锯木头。刑警递上证件作自我介绍时,他的眼神还是那么从容平和,项一琰便以为多半是扑了空,秋伯瑛没回娘家。
不过,开口谈话时,一说到秋伯瑛,秋老板就点头:“是我女儿,她昨天回来过的,今天上午九点多走啦。”然后,他反问刑警,“您二位找她有什么事啊?”
刑警说:“一言难尽,还是请秋老板先把秋伯瑛回家的情况给我们说一说吧。”
据秋揆雄说,秋伯瑛是昨天下午两点多钟回家的,同行的还有一个比她大几岁的男子,她向父母介绍说这是她的男朋友,她准备跟其结婚。那男子向二老奉上了礼物:火腿、香烟、老酒和布料。这是毛脚女婿上门拜见准岳父岳母的礼数了,秋老板这边自然也不敢怠慢人家,当即置酒买菜准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晚餐。当晚,毛脚女婿就宿往秋家。今天上午,秋伯瑛带着男友去街上品尝了昆山著名的奥灶面作为早餐,然后回家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项一琰、老袁问了问那个男子的容貌、体形,得知那人年约三十五六岁,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左右,不胖不瘦,有着一张狭长的马脸,浓眉大眼,五官长得还算到位,年轻时勉强算得上是个准帅哥。此人说话是苏南口音,不过可以听出不是苏州人。刑警将上述特征跟金艳艳交代的其在秋伯瑛家撞到的那个男子一比较,完全一致!于是断定秋伯瑛带回娘家的这个男友就是她的最新姘头。金艳艳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那么秋家人是否知晓呢?问了问,也不清楚,因为秋伯瑛只向父母介绍说“这是阿兴”不知到底是“兴”呢,还是那个三金“鑫”,这两个字在苏南语音里是一样的读法。
二刑警在门口跟秋老板谈话的时候,秋伯瑛的母亲在一旁纳鞋底,这时插话说那个“阿兴”说话的口音像是太仓人。这不是她最先发现的,是隔壁竹器店的刘老板说的。刘老板就是太仓人,昨天秋伯瑛带着男友登门时,是在店里跟秋老板见的面,说了几句话。当时刘老板正好在自家店门口整理商品,听见那男子说话,后来秋伯瑛母亲出门去买菜经过竹器店时他就对她说:“听口音你家毛脚女婿是太仓人。”
刑警又去问了刘老板,刘老板言之凿凿称那人必是太仓人,而且就是太仓县城城厢镇人氏。
项一琰、老袁商量下来,认为可以通过查临时户口申报来调查那个“阿兴”的姓名,住址等基本信息。按照当时的治安规定,所有从其他户籍地走亲访友的公民如要在当地住宿的,部须由接待人陪同前往派出所申报临时户口。这个规定对于警方调查情况确实有效,不过问题在于必须具备当地居民严格遵守的前提。刑警问秋老板昨天是否给女儿和毛脚女婿上过临时户口,老秋答称没有去报过。刑警问为什么不报?老秋说她是我自己女儿,还需要报临时户口吗?刑警知道跟秋老板没啥说了,以后如果查出来有事的话,让当地派出所找他就是了。
项一琰、老袁商量后,就去邮电局往苏州挂电话向许健南汇报了调查情况,请示是返回苏州呢,还是随即去太仓继续调查。许健南说:“你们直接去太仓调查吧,如果发现那二人,可以直接拘捕,带回苏州再说。”
项一琰、老袁立即动身前往太仓。昆山,太仓两县是挨着的,两县县城有汽车相通。抵达太仓县城城厢镇不过下午三点多,先去了镇派出所,打听是否有人来为一从苏州前来的秋姓女子申报过临时户口。派出所民警翻了翻登记本,予以否定。
项一琰、老袁怀疑这跟秋伯瑛在玉山镇娘家的情况如出一辙,也是接待人懒得跑派出所,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个“阿兴”故意不让申报,以免泄露行踪.秋伯瑛既然与其一起出逃,那说明她和“阿兴”已经意识到“隐身大盗”案发。这样,二刑警就只好在太仓这边过夜,请当地派出所派员陪同他们查摸“阿兴”的行踪。
次日,项一琰、老袁在派出所警员小周的陪同下,开始走访城厢镇各居委会,请居委会干部帮助了解本镇是否存在或者曾经有过与“阿兴”特征相同的男子,该男子还有一个特点——是个养鸟爱好者。
调查进行了整整一天,全镇七个居委会一一走到,可是,既没有查到“阿兴”,也没有听说本镇出现过一个肥胖的三十来岁的外地女子。
当晚,项、袁去邮电局往苏州打电话,向许健南报告了调查情况。许健南的意见是,好不容易才查摸到这么一条线索,不能轻易放弃,明天直接走访居民继续寻找“阿兴”的下落。
二人离开邮电局回到下榻的小旅馆,刚进房间还没坐下,城厢镇派出所的一个值班民警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旅馆,传达了一个专案组的紧急通知:立刻前往昆山玉山镇,专案组在那里集结!
太仓通往昆山的汽车晚上是停运的,项一琰、老袁只好向太仓县公安局求助。县局便派出全局唯一的一辆三轮摩托车把二人送往昆山。
七、护城河里的女尸
专案组之所以要全部赶到玉山镇,是因为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一个小时前,在昆山玉山镇南门护城河畔纳凉的人们发现河吸浮起一具女尸!
当即有人报告了玉山镇派出所和昆山县公安局,派出所值班的一个民警正好是昨天陪同项一琰他们前往秋家调查的小李,他马上下意识地产生了一个联想:别是苏州刑警正在寻找的秋伯瑛被害了?赶到现场时,女尸刚被打捞起来。小李一看女尸那副体形,马上断定十有八九就是秋伯瑛了。县局刑警不知内情,小李正把情况向他们说明时,县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长赶来了,听了小李的介绍后说那赶紧去把秋家人叫来,清他们辨认死者。
箍桶店老板秋揆雄夫妇在儿子、儿她的陪伴下过来一看,一个昏厥,一个号啕。于是,昆山这边立刻向苏州打电话告知此事。专案组组长许健南获悉后,当即下令:全体组员立刻前往昆山办案!
专案组与苏州市公安局的刑技、法医驱车赶到昆山后,随即进行现场勘查并解剖尸体。
法医经解剖鉴定,得出以下结论:秋伯瑛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t七八点钟左右,死亡原因是在酒醉情况下破人用绳索勒死。凶手杀害秋伯瑛后,抛尸河中。
专案组在昆山县局刑警协助下连夜展开了对秋伯瑛凶杀案的侦查。现场勘查并未取得任何线索,因为尸体是在护城河里浮起来的,那显然是随着流水从别处漂来,在漂移的过程中,尸体内脏开始腐烂,因腐烂而产生大量气体,才使尸体渐渐浮出水面。两地刑警集中于县局,对该案情况进行分析,首先是要认定秋伯瑛是在哪里被杀害的。从尸体穿着贴身短裤、无袖汗衫、光脚这几个特征来判断,她是在某个适合暴露隐私的地方被害的,这个地方应该紧靠河边。因为如果在别处的话,凶手要把秋伯瑛那一百七八十斤重的尸体运至河边,必须辅以
包扎,捆绑,这样就会在尸体表面留下痕迹。于是,有人认为秋伯瑛可能是在船上被杀后随即破抛入河里昀。这个观点立即被法医否定:死者的双脚后跟部位有明显的皮肤破损痕迹,这是在地面上拖动时留下的。而伤痕处没有发现泥土,仅有少量细碎灰渍,所以应该是在宅内,而不是在船上,也不是在野地里。
许健南想起昨天下午项一琰.老袁电话汇报的情况,秋伯瑛和那男子是上午九点前离开秋家的,之后便不知去向。而从其尸体在护城河城内河段浮起这一点看来,她似乎应该并未离开玉山镇。那么,从上午九点到晚上七八点秋伯瑛遇害之间的这十余个小时,两人藏身何处呢?如果说藏身于镇上某个亲朋好友家的话,晚上在人家家里杀人、抛尸,难免是会弄出点儿动静来的,那不要惊动人家了吗?凶手敢吗?
许健南向众刑警提出了这个问题,马上有昆山刑警作出了回答:一是秋伯瑛两人藏身之地正好是本人不在家而把房子给他们暂住的本镇某户居民;二是位于城内的具有临河之便的旅馆客房。二者比较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么一分析,思路就清晰了。众人说先从旅馆查起吧。
连夜调查旅馆,很快就获得了线索:西门街上的“保富旅馆”昨天曾入住过这么一个体形引人注目的胖妇!
据旅馆的程老板反映,昨天上午八时许,那个胖妇去旅馆说要借个房间,和她一起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马脸男子,胖妇出示的是其苏州居民的户口簿,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秋伯瑛。旅馆给她整记后,她付了两天的租金。午后,两人前来入住了。下午,两人没有出去.傍晚,他们出去吃晚饭,回来时酒气熏人,显然喝过不少白酒了。上午来借房间时,那个男子说要安排一个临河的房间,晚上可以凉快些。这当儿是旅馆业的淡季,当天“保富旅馆”一个旅客也没有,房间随他们挑选。旅馆有三进深,晚上值班的茶房在门口纳凉,所以这对男女回旅馆后在临河房间里无论千干什么事儿茶房都是听不见的。今天上午七点多,那个男子离开了。接班的茶房后来去后面客房察看,那胖妇也不在了,因为两人是付了两天房费的,所以茶房只是把房间给收拾了一下,并没有动他们的简单行李——一个小号旅行包。
经勘查,证实该房间确实是凶杀现场。至于那个小号旅行包,装的是秋伯瑛的儿件衣服和两包糕点。
刑警估计情况是这样的——
那男子显然就是贼鸟的主人。隐身大盗”,之前他把秋伯瑛在苏州珍珠坊的住所作为其落脚点,那只贼鸟也栖身那里。后来,杨营长的儿子杨小山用弹弓打伤贼鸟后,秋伯瑛气急败坏来了番大闹。事后,两人觉得此举不妥,就设法补救,不想反倒弄巧成拙。于是,只得把贼鸟转移,买了一只灰斑鸠作为替代品.指望能在警方调查时蒙混过去。往下的情况诚如他们所预料的,那个久未来往的小叔子关满福竟突然登门来访,他们意识到警方真的已经怀疑上他们了.好在总算以灰斑鸠蒙过去了。哪知过了两天关满福竟然再次登门。这时,那只灰斑鸠已经被秋伯瑛杀了做成一盘下酒菜被两人吃进肚里了。两人对关满福的再次登门深怀恐惧,意识到厄运随时会降临,便仓皇出逃。
逃到昆山后,两人在秋伯瑛娘家住了一夜,很有可能“隐身大盗”就是在这个晚上决定要把秋伯瑛灭口的。他肯定对秋伯瑛有一番欺骗话语,诱得她同意先骗娘家人说要离开昆山去外地了,其实却是在外出吃早餐的时候以秋伯瑛离家出走时带着的户口本前往“保富旅馆”作了住宿登记。“隐身大盗”这一招相当高明,完全出乎前来追捕的刑警的意料。项一琰,老袁两个风尘仆仆从昆山赶到太仓到处查访这个说话带太仓口音的“隐身大盗”时,那主儿却已经把秋伯瑛干掉后抛尸护城河了。
专案组对“隐身大盗’将秋伯瑛灭口之举进行了分析,综合观点如下:第一,秋伯瑛肯定知晓“隐身大盗”的底细,至少知道他是哪里人氏,家庭住址,真实姓名,以及他此番在苏州作案后的潜逃打算,等等。否则,他根本用不着灭口,也不必携秋伯瑛一起潜逃,他自己离开苏州就是了。第二,“隐身大盗”对于将秋伯瑛灭口后自己的安全系数颇为自信,因为他在杀人后把尸体往河里一抛了事,并未用那个被他遗弃的小号旅行包装一包石头等重物拴住尸体使其无法浮起来。这说明他的那些个人信息只有秋伯瑛一入知晓,将秋伯瑛灭口
后,他就笃信自己能够逍遥法外了。
当晚,专案组作出决定:全组暂时留在昆山这边调查“隐身大盗”和被其杀害的秋伯瑛在昆山逗留期间的所有信息。
6月23日、24日两天,专案组刑警接触了包括死者家属秋揆雄夫妇、儿子,儿媳以及跟秋伯瑛有过交谈的邻居、“保富旅馆”茶房等在内的相关人士,另外,还查访到了6月21日上午秋伯瑛和“隐身大盗”吃早餐的那家奥灶面馆、午餐时的点心店和当晚喝酒的那家饭馆,向跑堂打听两人在用餐时谈过些什么话。可是,结果令人遗憾,什么线索也没查到。
当然,专案组也并非一无所获,刑技人员提取到了“隐身大盗”留在“保富旅馆”客房里的多枚指纹,这些指纹后来为破获案件发挥了作用。
6月24日晚,专案组返回苏州。
出了火车站,许健南便让刑謦和刑技人员前往珍珠坊秋伯瑛住所勘查,他自己则去向领导汇报一应情况。领导指示:一查到底,把案情弄个水落石出,抓获案犯,还人民群众一份安宁。
八、凶手伏法
6月25日,专案组开会对侦缉杀人凶手“隐身大盗”进行了分析。
一干刑警总结了“隐身大盗”的特点:一、苏南地区人,说话有比较明显的太仓口音.二,有驯化鸟类的技能,走江湖颇有经验,可能以前从事过杂耍职业;三,从其没有将“保富旅馆”客房里的指纹擦拭掉这一点来看,应该没有前科。
根据上述特点,专案组决定采取以下步骤侦缉凶手:派员赴太仓查摸.在苏州围绕驯鸟、杂耍这两个特点进行调查;通过苏南行署公安处指令昆山县局进行调查。
当天下午,全组刑警就按照分工外出侦查。许健南把自己分派在苏州市内调查的人员中。按说他可以不必出动,留守专案组驻地,可是,他坐不住,还是出去参加调查了。不过,许健南给自己放了单飞,他独自一人去珍珠坊挨家挨户跟人闲聊,指望能够撞到好运聊出点儿线索来。
当天,各路人马均无收获;次日,还是如此。
第三天.6月27日,许健南遇到了一个稍不留神就会擦身而过的线索。那天早晨,他还是去公园晨练,练完拳后,又去游廊那里看鸟。看完鸟正要离开的时候,听见几个老者正站在一个鸟笼前议论着什么,他便凑上去听。听了片刻,弄清楚他们在议论的并非笼子里的那对相思鸟,而是那个鸟笼。这个鸟笼是红木的,其形状就像一架古朴典雅的宫灯,一看就是上品位的货色。几个老者围观议论的话题是:这么一个鸟笼,竟然只花了两万五千元就买下来了,老贾(指笼子主人)这不是白捡了一个宝贝吗?
许健南听了这个价格也觉得不可思议,于是走近前去看个仔细,一边看一边下意识地估量着鸟笼的形状、尺寸,突然一愣——这不是东吴大学锅炉工小田看到的疑似“隐身大盗”挂在自行车上的那个包袱的形状、尺寸吗?许健南顾不上回分局食堂吃早饭了,退出游廊后就在附近转悠着。一会儿,老贾拎着鸟笼出来,他暗暗尾随,一直跟到老贾家门口。他看老贾把鸟笼挂在屋檐下的钩子上后,才上前亮出证件,说:“大叔,您好,我是公安局的,想向您了解一下您买这个鸟笼的情况……请您放心!我向您保证,这个鸟笼肯定是属于您的,我代表公安局说话,一定算数!”
老贾把许健南让进屋里,两人坐下后,他便说了买得这个鸟笼的经过。那是前天上午,他去附近的花鸟市场转悠,完全是闲逛,因为他并不打算买什么东西。还没进场,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拎着这个鸟笼站在门口.像是等人,又像是要出售手中的笼子。老贾就走上前去,扫了几眼鸟笼,开口便问这笼子卖多少钱。那少年说卖两万五千元。老贾养鸟也有三十年历史了,不但识鸟,也识鸟笼,当下心里一喜,暗说赶快买下!生怕被人抢在前面得手,他先把笼子拿在手里,一边察看,一边指指旁边的树林说:“我们上那里说话去。”到了林子边上,老贾心里已有主意,说,“你这个笼子我要了,也不还你价钱,不过你得告诉我实话,这鸟笼是不是偷来的?”
那少年听老贾这么一说,急忙否认,说:“我就住在离这里三条横马路的珍珠坊,27号门牌,我姓屠,叫啸山,在明旦小学读六年级,开学就要上初中了。爷爷您如果不信,我领您到家里去问问我父母!”
老贾看池那神情不像是装的,再说他也确实想白捡这份便宜,就掏钱买了下来。老贾因为已经认定这个鸟笼并非赃物,所以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今天没雨,他一早就拎着这个红木笼子来公园遛鸟,其实还是想向人炫耀一把。
回公安局上班后,分工在苏州市内查访线索的那儿个刑警出现在许健南跟前领受当天的任务。许健南说:“弟兄们,我们可能撞上好运了,今天别处先不必考虑去,咱们去珍珠坊跟一个少年聊聊,聊得好,可能就查摸到线索了。”
一干刑警就去了珍珠坊,找到了屠啸山,不问别的,就问那个卖给老贾的鸟笼是哪里来的。屠啸山说了情由,许健南等人顿时喜出望外——
6月24日大清早,屠啸山去珍珠坊口的那口公用水井打水,公用吊桶上拴着的麻绳断了,水桶掉进了井里。小屠于是就往家拿了根长竹竿,把家里的炉钩拴在顶端,伸进井里钩那吊桶。他俯身井口往下看,由于眼睛不适应光线骤变,看不清楚吊桶在哪个位置,便用竹竿乱捣。江南水乡的地下水位高,水源丰富,因此水井打得都很浅,小屠三两下一捣,感觉竹竿顶的炉钩触碰到了一样物件,就试着钩钩看,结果钩起来这么一个鸟笼,笼子里有两
块砖头、一只死鸟。
小屠连笼带鸟拎回家,把死鸟从笼子里倒出来,看那笼子,觉得留着没用,就动了卖掉的念头。他向人打听下来,得知花鸟市场有人收购鸟笼,就拎去卖。他根本不知道价位,随即开了两万五千元,在一个六年级小学生的意识中,这个价格已经蛮不错了。
刑警最关心的是那只死鸟,小屠说他把死鸟埋在自家院子的花坛里,想它腐烂了可以作肥料。死鸟随即即挖了出来,送往东山请林教授鉴定。林教授一眼就认定这是一只东方角鹦!那么,这是不是涉案的那只贼鸟呢?林教授说那只贼鸟前些日子不是披老鼠夹子夹下过一根羽毛吗?这就容易识别了。遂把死鸟两个翅膀上的羽毛都拔下来,分别点数,发现左翅比右翅少了一根。于是,认定这就是涉案的贼鸟。
从贼鸟内脏的腐烂程度来判断,其死亡时间也就不过四天左右,死亡时胃内有尚未消化的食物,这说明并非饿死,而是直接被连笼带鸟扔进水井溺死的。那么,是谁扔的呢?秋伯瑛首先是要被排除的,当时她的尸体已经在昆山县城的护城河里浮起来了。死鸟就扔在珍珠坊口的水井里,这说明扔的人就住在珍珠坊里。扔鸟的人是否就是杀害秋伯瑛的凶手呢?这一点刑警还不敢下结论,但是,这人一定跟“隐身大盗”有关。许健南决定在珍珠坊五十六户住家中逐户排查。
这一查,有一个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秋伯瑛的邻居梅应兴。派出所的户籍卡显示,梅应兴系江苏省嘉定县外冈镇人,兰十五岁,是个穿街走巷卖花武糕点的小贩。许健南听居委会主任一说其容貌具有马脸特征后,马上拍饭:“不用再查了,就是此人!”
当时,梅应兴在外面做买卖还没回来,警方为防止走漏风声,立刻分头去街上寻找,半小时后将其当街擒获。
梅应兴落网后供认其确是“隐身大盗”,也是杀害秋伯瑛的凶手。他是嘉定县外冈镇人氏,但童年是在太仓外婆家度过的,因此说话书有太仓口音。梅应兴二十三岁到三十一岁期间,曾在上海“大世界”做过杂役,马戏班驯鸟师,登台演出过小鸟叼扑克牌、做算术之类的节目。抗战胜利后,他所在的马戏班子由于节目陈旧而被“大世界”老板解除演出合同,班-随即解散。悔应兴在二十八岁时娶的妻子是苏州人,所以他就回到苏州谋生。马戏饭碗端不下去了,他就改行制作花式糕点沿街叫卖,收入尚可。这样到了1949年苏州解放前夕,梅应兴迎来了厄运——他的妻子带着与他生的两个儿子跟着一个国民党军官逃跑了。梅应兴一下子变成了单身汉,气得生了一场火病。病好后,他不想再住在原先那处房子里,就退租搬到珍珠坊这边来了。他新租的房子是从旁边一条一米宽的小弄堂出进的,其房门与秋伯瑛住所的后门紧挨着。
梅应兴跟秋伯瑛做了邻居。初时梅应兴很看不起秋伯瑛,因为这个胖妇不时七搭八搭更换男人,形同娼妓。因此,尽管秋伯瑛喜欢养鸟,只要他稍显半手便足可使对方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跟秋伯瑛苟合。直到有一天,他去上海转悠了一趟。
三个月前,当年代师授技的师兄去世了,梅应兴得去奔丧。师兄留下一只学名东方角鸮的猫头鹰,并留下遗言说赠予梅应兴。这只小猫头鹰是由师兄精心驯化出来的“鸟演员”,曾多次登台表演与观众互动的叼取物品的节目。师兄之所以选择猫头鹰作为“演员”,是因为表演这个节目时全场是要熄灯的,而猫头鹰具有极佳的夜视功能,最适合“主演”这个节日了。梅应兴把这只鸟儿带回家后,闲着没事就和鸟儿玩儿。一天,这只鸟从屋里飞到院子里,被他一声口哨召回,正好让秋伯瑛透过竹篱笆看见,不禁大奇,就主动跟梅应兴接触。
没几天,两人就上床了。而梅应兴那时的生意已经渐渐不佳,他就想到了利用鸟儿盗窃首饰的主意。
梅应兴向秋伯瑛说了这个主意,秋伯瑛竟然大感兴趣,主动拿出自己的项链.戒指让梅应兴训练鸟儿黑夜入室行窃。那只鸟儿原本就是表演此招的,自是一驯就灵。于是,5月31日晚上梅应兴开始作案。头回作案,收获颇丰,他得意扬扬,把赃物中的一条项链自己戴上,还给了秋伯瑛一条,其余的藏匿于家中。悔应兴自戴的那条项链,在6月1日中午去“松鹤楼”午餐时被窃。不过,那个取保候审的蒋小姐记忆错位,他脸上并没有红痣。
按照马戏行业的规矩,“鸟演员”是不能遛的,一遛性子就会变野,再也收不回来。因此,梅应兴从未把鸟带到会园等场所去遛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考虑到要预防警方万一怀疑到他头上会登门入室搜查,所以他平时是把鸟儿交给秋伯瑛喂养的。为不惹人注目,他还刻意隐瞒和秋伯瑛之间的交往,给外人留下了一个二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印象。反正他是从秋伯瑛住所的后门出入的,根本无人留意到。
那天,梅应兴还在外面做买卖没回家,秋伯瑛在给鸟儿喂食后,把鸟儿放出笼子让其在院子里飞几个圈子,不料却挨了杨小山一弹弓。她心痛至极,忍不住去兴师问罪。梅应兴回家得知情况后,把她责怪了一通。她呢,次日自作聪明采取补救措施,于是弄巧成拙。梅应兴意识到此举可能要坏事,便让秋伯瑛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只灰斑鸠来搪塞。果然,关满富就登门了。原以为已经蒙混过去了,哪知关满富再次登门,梅应兴就断定秋伯瑛已经被警方盯上了。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可靠,要想逃过这一劫,只有让她永远封口。他也不向她透露什么,哄她去昆山娘家转转,还要她带上户口簿以便销赃。秋伯瑛信以为真,结果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梅应兴在昆山杀害秋伯瑛抛尸护城河后,随即坐车返回苏州住所,照样按部就班过他的日子。那只贼鸟,诚如林教授所估料的,挨了老鼠夹子后吓得再也不敢作案,那就是一只废鸟了,留着反倒是祸根,他就在夜深人静之际连笼子一并处理掉了。原以为沉在井里最后会烂掉,哪知很快就被小屠发现了。当刑警把手铐扣上手腕时,他对此举后悔不已。
1950年10月26日,梅应兴被苏州市军管会判处死刑,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