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离别总多于相聚(人生难得是欢聚)
人生的离别总多于相聚(人生难得是欢聚)城南文社是一个以切磋诗词文章为目的的文艺团体,其组织者是曾肄业于上海龙门书院的袁希濂。文社成立以后,每月举行一次活动,地点就设在许幻园的豪舍城南草堂。1898年,戊戌政变以后,受到牵连的李叔同从天津来到上海,并于同年十月加入城南文社。李叔同,中国近代高僧,早年是进出名利场,潇洒不羁的纨绔子弟,中年后突然开悟,成为芒鞋布衲,苦修律宗的弘一法师。弘一法师的一生,是一部情节跌宕的小说,也是一部精彩绝伦的传奇。这部小说和传奇可说的太多太多,今天不说别的,只谈谈他的《送别》。城南草堂,结下金兰之谊
在古诗词中,以送别为主题的名篇甚多。
江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柳永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林逋说:“又是离歌,一阙长亭暮”。
在表达离情别绪方面,诗人大多都是高手,但是在读了很多关于送别的古诗词以后,我却依然觉得,没有一首送别诗的魅力,能超过那首最凄凉、最哀婉的骊歌。
这首传唱不衰、堪为经典的骊歌,就是由李叔同填词创作的《送别》。
李叔同,中国近代高僧,早年是进出名利场,潇洒不羁的纨绔子弟,中年后突然开悟,成为芒鞋布衲,苦修律宗的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的一生,是一部情节跌宕的小说,也是一部精彩绝伦的传奇。这部小说和传奇可说的太多太多,今天不说别的,只谈谈他的《送别》。
城南草堂,结下金兰之谊
1898年,戊戌政变以后,受到牵连的李叔同从天津来到上海,并于同年十月加入城南文社。
城南文社是一个以切磋诗词文章为目的的文艺团体,其组织者是曾肄业于上海龙门书院的袁希濂。文社成立以后,每月举行一次活动,地点就设在许幻园的豪舍城南草堂。
许幻园家中富有,为人慷慨,一度是上海新学界的领袖人物,他经常举办悬赏征文活动。李叔同加入城南文社以后,第一次参加征文就获得了第一名。
许幻园非常欣赏李叔同过人的才气,他让出城南草堂的一部分,邀请李叔同和他的日本妻子雪子搬来同住,从此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在城南草堂,除了袁希濂,许幻园,李叔同还结识了江湾蔡小香、江阴张小楼二人。五位才子年岁相差无多,且意气相投,遂决定结成金兰之交,号称“天涯五友”。
“天涯五友”不仅才华出众,而且个个风流倜傥,俱是翩翩浊世的佳公子,闲暇时,他们便一起举杯邀月,品茗论文。
除了文学创作,“天涯五友”还关心时事,积极地宣扬新文化、新思想,提倡民权和婚姻自由,从而成为当时支持社会变革的一股新生力量。
在城南草堂居住的这段日子,是李叔同出家前一段极其愉快的时光。李叔同说:“我自20岁到26岁之间的五六年,是平生最幸福的时候。此后就是不断地悲哀与忧愁,直到出家。”
为了纪念这段时光,李叔同专门写了一首《清平乐·赠许幻园》的词作,以表达他在城南幸遇知己、陶醉田园、读书写作的满足和喜悦:
城南小住,情适闲居赋。
文采风流合倾慕,闭门著书自足。
阳春常驻山家,金樽酒进胡麻。
篱畔菊花未老,岭头又放梅花。
雪天离去,成就歌曲《送别》
1913年,二次革命的失败,使许幻园的家族遭遇了灭顶之灾,许家的万贯家财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许幻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突然破产,他情绪极度消沉,为了挽救家族,许幻园准备离开上海前往北京,找袁世凯讨个公道。
临走之前,许幻园去跟他最好的朋友李叔同告别。
那天,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许幻园站在李叔同的院子里,他声音悲哀而低沉地说道:“叔同兄,我破产了,我就要离开上海了,你们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许幻园不等李叔同出来,就立刻转身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雪之中。
看着昔日的好友渐行渐远,李叔同竟无语凝噎。他不知道许幻园这一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更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或许,这一别就真的成了天涯。
如果不是雪子出来呼喊,李叔同不知还要在雪地里站多久。他脚步踉跄地走进屋内,坐在书桌前,任感情肆虐,任泪水流淌。在万般悲凉、酸楚的心境之下,李叔同写下了那首感人至深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送别》的曲调亦清新流畅,哀婉动人,但却并非李叔同原创。它的原曲源自19世纪美国作曲家奥德威创作的歌曲《梦见家和母亲》。
当《梦见家和母亲》的曲调传到日本,日本作曲家犬童球溪被它深深打动,他为之填词,名为《旅愁》。
李叔同曾经留学日本,对《旅愁》这首曲子非常熟悉。回国后,他有感于好友许幻园家中发生的巨大变故和人生的聚散无常,于是对《旅愁》重新填词,便是《送别》。
再见面时,已是知交零落
1927年,“天涯五友”中的蔡小香已经去世,“五友”只剩四人,他们克服各种困难,在上海相聚。
此时,许幻园依旧落魄,经过多年的奔波与奋斗,他的家族并没有东山再起;袁希濂的从政之路也被迫中断,四处飘零;而“五友”中的灵魂人物李叔同,更是看破红尘已经出家九年。
离别多年后的再度见面,并没有使四人生出更多的欢喜,反而感叹唏嘘,甚至泪眼模糊。
也许,他们本来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深的思念要倾诉,可是在那个动荡的乱世中,他们人人在里面打过滚并且裹了一身的泥,他们什么都不想说了。
当年许幻园离去时,李叔同在《送别》中凄伤地唱道:“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此时,他们来了,没有犹豫,没有徘徊。
可是,来了又能怎样呢?各人的不顺,导致了各人人生选择的不同,这不同的选择,这别后的相见,却徒增了他们更多的伤感。
李叔同的出家,也影响了“天涯五友”中的袁希濂和许幻园。此次相聚之后不久,他们二人也到上海的大王庙做了居士,两年后,许幻园在大王庙离开了人世。
许幻园在临终前叮嘱他的妻子:“让儿女热爱自己的国家,像李叔同那样做事认真,待儿子长大以后,学习艺术。”
在李叔同的心目中,许幻园曾经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否则他不会为他写作《送别》;而在许幻园的心目中,李叔同就是他和儿子们的人生楷模,他们愿意追随着他,将他走过的路努力再走一遍。
他们曾经是知己,虽然从此天涯相隔,但曾经交付真心,曾经彼此牵挂,曾经诚挚祝福,就没有将这世上最可宝贵的友情辜负。
朴树演唱,现场失控哭泣
2017年,被誉为“都市丛林中的行吟诗人”朴树,在某节目现场演唱歌曲《送别》。
当音乐轻轻响起,朴树深情、哀婉的声音立刻俘获了每一个人。人们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们已被朴树带到了歌曲的氛围和情景之中。
人们屏息敛声地倾听着,可是,当朴树唱到“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时,他突然双手抱着话筒,靠在上面失控地哭泣。
朴树哭泣的样子真的令人心疼,一个大男人会在歌唱的时候失态哭泣,我想那首歌一定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一种情感,某一个角落。因为只有歌手真正理解了歌曲,才能将它完美地诠释。
或许在那一刻,朴树想起了他多年来坎坷的从业之路;想起了无论有多难,他对自己音乐理想的坚持;想起了在他的生命里不断出现又很快消失的人。或许是情到深处人孤独,朴树在演唱时才泣不成声,不能自己。
在演唱《送别》之前,朴树说,有的时候觉得生活就像炼狱一样,特别煎熬,但在音乐里面的时候,即使唱最悲伤的歌,也是一种享受。
我想,朴树演唱《送别》时虽然哭了,但同时他一定在享受。享受歌曲中那种古典诗词的意境,享受歌词里那种悲哀缠绵的分离,享受词作者所表达的那种深沉的遗憾和无限的失落。
而所有这些悲哀,遗憾,失落,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曾经有过。如果说人生是一场盛大的相聚,那么它的后半场一定是别离;如果说人生是不断地获得,它一定伴随着各种失去;如果说我们的生活里有那么多的心酸和眼泪,那是因为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没有谁的人生会绝对圆满。
所以,我们爱听《送别》,我们愿意沉浸在那种悲凉而富有禅意的意境之中。在这种意境里,在这首歌曲中,我们既能聆听李叔同的心声,更重要的是,它也使我们一遍遍地在顿悟我们自己的人生。
人生无常,谁人都有送别
《城南旧事》是作家林海音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后来被改编成了电影。
通过这部电影,我们看到了上世纪初老北京的社会风貌,还有英子的那段有笑有泪的童年。这部电影的风格是“淡淡的哀愁”,基调是“浓浓的相思” ,这正好契合了歌曲《送别》的意境和主题。
所以,《城南旧事》将《送别》作为主题曲和插曲。当得知妞妞已死、再搬家的英子在路上郁郁寡欢,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和妞妞在一起玩耍的情景,此时,骊歌《送别》轻轻响起;当英子小学毕业就要进入中学,毕业典礼上《送别》反复回放;当最后英子的父亲去世,宋妈也和他们分道扬镳,此时的《送别》则更像是一首哀乐,在祭奠英子一去不复返的童年,也在暗喻她从此时开始的真正地成长。
因为歌曲《送别》具有强大的艺术感染力,并且《送别》每次在这部电影的关键事件处出现,电影《城南旧事》的主题才为此得到了深化,观众在观影之后,也才有了一种难以言说和挥之不去的惆怅。他们的心,在跟随着《送别》,也跟随着英子的马车荡阿荡。
英子的人生,充满了送别,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何尝没有送别?因为成长,我们送别了青春;因为离开,我们送别了友人;因为死亡,我们送别了至亲。
送别令我们伤感,因为我们不知道下一次何时才能相见;送别更令我们怅恨,因为总有一次送别,注定此生将永不会再见。
但是,我们依然喜欢聆听《送别》,喜欢在“长亭外,古道边”感受分离;喜欢在“晚风拂柳笛声残”中咀嚼悲伤;喜欢在浊酒余欢之后,体验别梦凄寒。
一曲《送别》,便是人生;一曲《送别》,将成永恒。
-作者-
张风莉:笔名雨枫,中学语文教师,甘肃省白银市作协会员,公众号《唐诗宋词古诗词》专栏作家。已出新书《生命的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