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评价谭卓(那些无法定义的角色里盛满了表演的勇气)
我怎么评价谭卓(那些无法定义的角色里盛满了表演的勇气)另一种表演所有的选择最后都会有微妙的汇合点,总之我们看到了现在这样的谭卓。这种叛逆或许也来自她现实里富足的少女时期。母亲从过政,经过商,做过老师,家里开过夜总会,家庭教育开放而自由。不缺乏,是她少女期的关键词。不缺乏的另一面则是有选择,于是这种不缺乏蔓延开来,生长为成年期谭卓定义自己演员身份的标准,并最终生长为她的“挑剔”。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之于女演员、之于主流银幕审美的反叛。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直到在《我不是药神》,甚至于正的《延禧攻略》后,谭卓才算是真正进入主流的、商业的视野。没有少女期对于一位女演员来说,很难讲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有的演员少女期太长,惊艳过后必然伴随长久的同质期,周冬雨或许是个例子,已然影后加身的她,至今还在与角色的少女期缠斗。对于更多的流量小花而言,不管是她们自己抑或资本、粉丝,主动或被动都难以摘掉少女的头衔。谭卓则与之不同,她似乎从一开始踏进银幕之时,就已经修剪掉自己的
谭卓今年亮相不少。电影《出拳吧,妈妈》在电影市场整体冷清的背景下上映,拳击题材是华语片洼地,她从2018年就开始准备,然而并没能挽救这个女拳手的故事。不过还好她有爆款剧《对手》,丁美兮在特工和家庭女性间切换的状态,正是演员与角色的映照。
当我们谈论到一位演员时,往往会下意识地通过胶片的序列去回溯其过去的角色,寻找关于表演的少年时代,也看到演员的成长期,但对于谭卓来说,这项规则好像不是那么适用。回看谭卓的表演序列,你就能发现这种特殊性。出道即是与娄烨合作,彼时的谭卓适才26岁,在片中饰演女工,总是半扎着头发,在车间的轰鸣声中、路边摊的油腻色泽旁,又或是斑驳灰暗的出租屋内来来回回,低垂着眼睑。即便是在这最早的银幕亮相里,她也称不上是位少女。
到了《我不是药神》这里,谭卓迎来了她的转折点,为了白血病女儿跳钢管舞的刘思慧,只以母亲的面目出现,即便是在这些展示女性身体的时刻,她身上的母性光辉也依旧包裹住了所有属于性吸引力的美。“包裹”这个词用来形容谭卓或许是合适的,在这些年的演艺生涯里,她一直试图在用角色包裹住自己。
剪掉少女期
没有少女期对于一位女演员来说,很难讲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有的演员少女期太长,惊艳过后必然伴随长久的同质期,周冬雨或许是个例子,已然影后加身的她,至今还在与角色的少女期缠斗。对于更多的流量小花而言,不管是她们自己抑或资本、粉丝,主动或被动都难以摘掉少女的头衔。
谭卓则与之不同,她似乎从一开始踏进银幕之时,就已经修剪掉自己的少女期。此后,那些与少女相关的词汇就更没有在谭卓身上出现过。她很美,但却很少在电影里展现美。《Hello!树先生》里,她把自己变作一个乡野女性,乱铰的短发毛毛茬茬,花围巾盖住半张脸,厚袄子掩住身体。但这对于谭卓来说,刚好才是张小梅本身。类似的,还有《暴裂无声》里的翠霞,涂黑的面颊,盘腿坐在炕上,裤子肥厚得有些行动不便。除了找儿子,一切都不重要,在夜晚烧起纸符拜拜胡半仙,是她的认知体系里让儿子回来的唯一念想。
这不禁让人想起谭卓自己对角色的一些“怪癖”:“高兴就演,不高兴就不演”,对角色的拒绝,可能就因为一个发型。有一次一部文艺片,角色都谈好了,但谭卓最终在试镜后退意决绝,仅仅因为对方给角色设计了麻花辫。在谭卓看来,这个角色是个空灵的女孩,“一个非常出世的人……不可能产生这么实的发型”。
所有的选择最后都会有微妙的汇合点,总之我们看到了现在这样的谭卓。这种叛逆或许也来自她现实里富足的少女时期。母亲从过政,经过商,做过老师,家里开过夜总会,家庭教育开放而自由。不缺乏,是她少女期的关键词。不缺乏的另一面则是有选择,于是这种不缺乏蔓延开来,生长为成年期谭卓定义自己演员身份的标准,并最终生长为她的“挑剔”。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之于女演员、之于主流银幕审美的反叛。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直到在《我不是药神》,甚至于正的《延禧攻略》后,谭卓才算是真正进入主流的、商业的视野。
另一种表演
在谭卓的人生里,也存在着诸多戏剧性。她曾谈到自己在做演员后有过一次转折点的改变,起因是2013年的一次溺水。原本会水的她,在一次偶然的戏水过程中,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得救后,谭卓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恐水期。这对于她近乎开化,她自己则用蜕壳来形容这个突变。一个很明显的转变是,原本只聚焦于文艺作品的她,在这之后开始接商业作品了,也开始承认挣钱的重要性,并花更多时间陪伴家人。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或许我们便没法看到《延禧攻略》里的高贵妃——这个“恶女”角色,对于谭卓来说更像是一次压抑的自我释放。这也并不与她之前演过的那些文艺片矛盾,大众化与通俗性就像是演员挖掘自己的另一种渠道,那不过是另一种表演。就好像与《如梦之梦》这样的话剧较之而言,再文艺的电影甚至都要成为通俗性的产品。
《如梦之梦》的主角永远是顾香兰,顾香兰的符号性太强,以至于是谁来扮演她、成为她,少女、青年抑或中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演员们通过顾香兰获得了什么,又成为了什么。谭卓一演青年顾香兰就是八年,舞台上与镜头前不同,每一次表演都是一次角色的人生。如果你看过《如梦之梦》的现场,就会感受到谭卓身上的那种辐射力,直直从戏台上搭建的楼阁里,从她情绪发泄时掀翻的桌椅茶盏里,打破那声色场所流光溢彩下的暗水深流,一路碎到观众心头。那是表演的触须,通过另一种途径,抵达了表达的终端。
母亲的容器
谭卓演过很多母亲,但唯有《我不是药神》里的刘思慧被大家谈论最多。每一个演员都有一个这样的角色,定义他们或她们。谭卓当然可以被母亲这个角色定义,但她饰演过的母亲,还有更多层面值得探讨,我们或许也可以从中窥探到一些“中国式母亲”的图谱。
在《西小河的夏天》里,谭卓饰演的母亲杨惠芳身处典型母亲的困境,事业和家庭的平衡听起来已经是老话题,但在这里,杨惠芳的事业似乎更近一步,它不再是抽象的、面目模糊的家庭的二元对立面,而是具体的、现实但又务虚的越剧。我们或许可以称之为艺术理想,对于大多数母亲来说,这个词语无异于奢侈品。它所需要的敏感、投入、狂野,都是母性的对立面。她会在排练完后细细收起长袍,却关注不到儿子把纹身贴印到了脸上;她会因为自己要评梅花奖而敲边鼓让老公多带孩子,却也同时会在争吵中呵斥对方“你去找个老妈子”。一位母亲并不以经营好家庭为理想,这在传统观念里几乎等于渎职。但我们也必须承认,现实里确实存在着无数个杨惠芳,而谭卓,则让自己成为了杨惠芳们胆量的容器。那场夜晚骑着单车疾行的戏,和娜拉的出走有异曲同工的情绪泄洪。我想,这里或许也盛满了谭卓的勇气。
另一个不得不提的母亲,应该要算《误杀》里的阿玉。《误杀》的戏剧焦点,除却肖央饰演的李维杰,剩下的一半都落在阿玉和拉韫这两位母亲的交锋上。如果说陈冲是利刃,那谭卓就是刀鞘的存在,用她的温吞、怯懦和闪躲接住每一次拷问的锋芒,而正是这所有向内而生的表演,让她在保护家庭时才会闪现的坚强显得如此坚韧。
随着时间的演进,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那些曾经在银幕上明目皓齿、少女成名的演员们,也逐渐走到了饰演母亲的年纪。而观察她们所饰演的不同母亲角色与她们个人特质、过往角色的勾连,就仿佛看到了不同女性成长的序列。郝蕾似乎更熟稔于恣意一些的母亲角色,她在《盛夏未来》里有了母亲身份之外的新人生,又在《春潮》中身为人母的同时,亲手撕裂与自己母亲的关系。相比之下,周迅饰演的母亲则在夹杂生活气息的同时,又自带她本人的灵动。在《第十一回》里她会假装大肚子和自己的女儿吵架,在《小敏家》里则会背着自己的孩子偷偷谈恋爱。但在没有少女期的谭卓身上,你却看不到这样的演变,她好像是就这么硬生生地走下来,把自己变成了母亲的容器。
一个传闻是,不少中生代女演员会尽力避免饰演母亲的角色,因为这意味着将她们定型,在向青春献媚的审美潮流中,这大约和失去年轻化角色划等号,而市面上给到中年角色的作品,不管是表演空间还是戏剧焦点都不容乐观,母亲则更少。但谭卓似乎并不忌惮,她是如此自然地一脚踏入母亲角色的洼地,就好像《我不是药神》里的刘思慧,为了成为一个有机会拯救女儿的合格母亲,她居然做着最不符合母亲身份的事。但那,又恰好是最为母性的时刻。
(文/闵思嘉)
来源: 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