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地区营老爷民俗活动(民俗观察潮汕地区)
潮汕地区营老爷民俗活动(民俗观察潮汕地区)《打鬼》里面的官将首然后事儿就搁了下来,搁了半年,有些事儿就是这样,生活也像个大水潭子,平时无风不起浪,有的时候过来个人给你往里撇块儿石子儿,打个旋儿,没了,这没了也不是真没了,指不定哪天就给你浮上来。这事儿也是,那是个游戏直播,是台湾一个叫《打鬼》的游戏,这游戏有一个叫《官将首》的结局,就是几个青年请了“官将首”上身,降妖除魔,好不快活。我看着那个视频,热血沸腾之外又有一点亲切,想了半天,截图给我那朋友发过去:“这不营老爷队伍里的嘛。”事儿就这么再引出来了,此后陆陆续续又了解了一些民间传说,上一次写了一篇关于山东“秃尾巴老李”的,这一次也就蹭下热度,研究一下潮汕地区这个“迎老爷”。“不知道,各地方有各地方说法,反正我们这边年年迎,迎起来就是一晚上,谁也拦不住,学校都放假。”“有意思,有空查查。”当时的直播大概就是这样,不过是在晚上
笔者来自山东,且在西北地区上得大学,对于南方的民俗不甚了解,今年过年的时候,一位汕头的好友给我转发了一个抖音直播,点进去一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有的身着中山装,有的还穿着戏服抹着花脸,再往后一看,还有带着蛤蟆镜抬轿子的,一看评论区,都在刷“老爷保号”、“老爷保我全家平安”云云,好不热闹。我心生疑惑,便问她:
“这干啥玩意呢。”
“营老爷。”言简意赅
“老爷是谁?”
“不知道,各地方有各地方说法,反正我们这边年年迎,迎起来就是一晚上,谁也拦不住,学校都放假。”
“有意思,有空查查。”
当时的直播大概就是这样,不过是在晚上
然后事儿就搁了下来,搁了半年,有些事儿就是这样,生活也像个大水潭子,平时无风不起浪,有的时候过来个人给你往里撇块儿石子儿,打个旋儿,没了,这没了也不是真没了,指不定哪天就给你浮上来。这事儿也是,那是个游戏直播,是台湾一个叫《打鬼》的游戏,这游戏有一个叫《官将首》的结局,就是几个青年请了“官将首”上身,降妖除魔,好不快活。我看着那个视频,热血沸腾之外又有一点亲切,想了半天,截图给我那朋友发过去:“这不营老爷队伍里的嘛。”事儿就这么再引出来了,此后陆陆续续又了解了一些民间传说,上一次写了一篇关于山东“秃尾巴老李”的,这一次也就蹭下热度,研究一下潮汕地区这个“迎老爷”。
《打鬼》里面的官将首
在讨论这个习俗,我们不妨拆分一下我们讨论的问题:一:啥是个营老爷?二:老爷是谁?三:老爷是怎么营的?四:营老爷有什么特定的意义吗(老爷背后蕴含的精神内涵)?在上一篇民俗观察的文章中,有一些读者反映对于“秃尾巴老李”的讨论套用西方的研究方法与理论,过于虚浮晦涩,在这篇文章中我们也会尽量避免,在这里感谢读者们的建议,也欢迎广大读者向我们提出建议哦!
“啥是营老爷?”这个问题主要解决的就是这个“营”字儿,作为一个山东人,你要说迎神,迎宾什么的都可以理解,为什么是这个“营”呢?在潮汕语里,“营”和“迎”不是一个读音。如果按照迎的音韵解释,就是我理解的那样:把老爷迎接出来,走一圈;但是经过查阅,我发现我一开始理解的就有误,这个习俗,并不是将神拉出来旅个游,老爷不是迎接这个动作,而是把老爷从庙里请出来,在村里的主干道上“巡”保村里平安,而老爷的本身一直都在庙里面,那么“迎”也就无从谈起,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营”字应该是采取的“周游”的意思,比如“营灯”,《公羊传·庄公二十五年》也有这么一句:“以朱丝营社。”又有往未反复,紫绕的意思。
《诗·小雅·青蝇》:“营营青蝇。
《广雅·释训》:“营营,往来也。”
《汉书·扬雄传》:“羽骑营营,旷分珠事。”
颜师古注:“营营,周旋貌。”
可见“营”有往来兜圈的意思。因此,从字面意义上看,这个“营老爷”有老爷巡游之意,而在这巡游的几天中,又有众多仪式,且按下不表。
著名音韵学,语言学家林伦伦
“老爷是谁?”其实这第个问题挺难解答的,因为经过我们的调研,发现这个“老爷”根本就不是一个特定神的称呼,你像潍坊这边过财神节,基本上不是赵公明就是关云长,“老爷”不是这样,相比之下,我们更偏向认为“老爷”是潮汕民俗中对于“神仙”的一类总称,就我们调研到的资料,潮汕人民所营的老爷有过:
三山国王,罗爷,李爷,圣仁爷,大赛老爷,众神爷,福德老爷,吴爷,风者,雨者,风雨圣者,玄天上帝,保生大帝,舍爷,文伯公,武伯公,感天大帝,关帝老爷,黄石仙师,太上老君,大德老爷,慈悲娘娘,七圣娘妈,大圣佛祖,雨仙爷,花公花婆,南无阿弥陀佛,国母娘娘,水母娘娘,妈祖娘娘,观音菩萨,月娘,天地父母,文真君,武真君,真君大帝,珍珠娘娘,宝珠娘娘,珠珍娘娘,五谷母,崇祯王爷,田都元帅,安济圣王,双忠圣王……
妈祖神像
总共有一百多位,多吧?如果一个个说的话指不定说到哪里去,但是在我们查阅相关资料的时候发现,这些“老爷”们所起到的“作用”都各不相同,你比如说在潮汕人心目中地位很高的妈祖,那就是护海女神,家里出海什么的,特别是商民、船民、盐民。基本上都拜一下妈祖。还有专门负责保佑小孩子的神,叫做“公婆神”,家中有15岁以下的小孩的都要在家中祭拜公婆神;那么您要是最近盖新房子、开荒种地、扫墓什么的,可以拜一下“伯爷”;基本上老爷们就像坐在一个“政务大厅”里,您要解决什么问题,该给谁办理业务,您就到哪个窗口去办理。唯独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也是非常特殊的,便是“三山国王”,在我们查阅调研的时候,我们经常发现这个“三山国王”地位极高,基本上所有的营老爷非他不可,但是还非常有地方特色,出了潮汕地区很少有人知道三山国王,那么这个三山国王是个谁呢?我们经过了详细的考察与研究。
三山国王
所谓三山,就是指在今揭西县城河婆附近的三座大山:即巾山,又名金山,海拔627米,在庙之东面约10公里;明山又名银山,海拔485米,在庙之南对面约3公里;独山,海拔789米,在庙西北约15公里。三山鼎峙、气象天成。庙之西有玉峰,祖庙即建于玉峰之东麓。这些是三山国王天然的标志,不容别的三山混称。而这个三山国王,本为隋代连、乔、赵三人,一开始叫三山神,一千多年前,未有河婆之名,因神庙所在地附近有一“东潮西惠”两州分界标志的“界石”,故也称“界石”神。三山神肇迹于隋朝,这时已废揭阳,辖潮州,又称潮州三山神。宋朝开国初年,由于三山神显灵“救驾有功”,宋太宗敕封为“三山国王”,故三山国王沿用至今。明代有“都鄙”之设,庙属霖田都,又称霖田古(祖)庙。因该庙在附近的规模最大,当地人惯称之为“大庙”,或“国王庙”,三山神也叫“大庙爷”,连所在的玉峰也叫庙山,附近的乡里也叫“庙垅”“庙角。潮汕的居民,秦汉前多为“蛮”“越”,唐宋又多“畲”“瑶”。当时已有汉人迁入。他们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宗教、信仰,并与当地“土著”共同创造一种地方神祇。三山神和祀神游神等一套风俗习惯。从它的初期名称、庙址和巾、明、独三山的标志,完全可以看出它是土生土长的“本地神”,而不是外面传来的“外来神”或“共神”。今天各地信众把揭西的三山国王庙尊之为“祖庙”“庙宗”是完全正确的。
三山国王庙
从这个角度来看,对于“三山国王”的祭拜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对于某一个生活需求的向往,更是一种信仰,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土神,潮汕人民也需要这么一个“三山国王”来界定自我,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例子:羌族的山神信仰,羌族也是每一个村都有一个自己的山神,每当祭奠山神的仪式,如开酒坛请山神仪式,不只是自己的山神,邻近的山神也被一起邀来共享。这个的意义是:山神是一种保护地盘界线的神,你有你的地盘,我有我的地盘,大家彼此尊重各自的地盘。注重地盘边界,使得羌族村寨人群成为一种血缘与地缘人群认同合一的社群。而这种对于三山国王的重视,本身也是对于潮汕本土文化与社群意识的一种保护。
羌族“祭神灵”仪式
讲完了这“老爷是谁”,我们再来聊一下这个“营老爷”的仪式,该活动一般在农历正月、二月进行。营老爷时,男女老少穿着各不相同,穿着绫罗绸缎长袍马褂,戴着礼帽的是村里的“乡绅”,也是村里最受尊重的老人。活动是由村里德高望重的主事老大”(长者)组织,他们通过掷“圣杯”(征求神明意见的工具)来确定营老爷“活动的吉日和吉时,然后募得经费,贴出公示,安排出游的程序及人员,再训练村里的锣鼓队等等。将神像从庙里请出来,到村子里游行,在一个地方举行拜祭仪式,然后再送回神庙安放。营老爷不同于《红高粱》里面的请龙王,它有一套完整的流程与器乐团队,包括拉二胡,弹古筝,吹箫,敲锣,打鼓,弹奏这些乐器的大多数乡中十多岁的青少年,在营老爷期间,学校大多处于放假时节,而且即使开学也会特意安排放假,游行队伍里,有很多打扮成古代武士的人,他们脸上画着浓妆,身上穿着古代武士戏服,标手(扛标旗),牌手(举牌),雄赳赳地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头。整个营老爷活动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英歌舞,潮阳英歌是汉族民间广场舞蹈和傩文化形态的延续,在延续中有一定变化,至明代吸收北方大鼓子秧歌,逐渐演化为英歌舞,成为潮阳地区一种具有独特表现形式的民间舞蹈艺术。潮阳英歌按舞蹈节奏的板式划分,大致可分为慢板英歌、中板英歌和快板英歌三种,完整的表演程序,一般分为“前棚”“中棚”“后棚”三部分,其主要表演形式为大型集体舞,舞者双手各持一根短木棒,上下左右互相对击,动作健壮有力,节奏强烈,前棚36人,每人手执长约1尺4寸,直径4厘米的彩色木棒,配合锣鼓点、海螺号和吆喝声,两棒相击翻转,边走边舞。后棚72人,扮成各式杂耍艺人,敲打锣鼓伴唱,有的还加上扮涂戏,或加进武术表演,变换阵势,英歌舞的舞蹈内容丰富多样,最有代表性的有两个:一个是梁山好汉化妆卖艺攻打大名府,营救卢俊义,还有一个是梁山英雄化妆劫法场救宋江。在整个营老爷仪式中,群众的祭拜也有讲究,比如“老爷拜四下,佛要拜三下”,而整个的营老爷仪式,各村也在共性中体现出其特性,比如各村的老爷也各不相同,这个我们已经在前面说过,按下不表。
英歌舞
对于营老爷这项活动,很多人认为这是封建迷信,比如鲁迅的《迎神和咬人》中的评价:
“迎神,农民们的本意是在救死的──但可惜是迷信,──但除此之外,他们也不知道别一样……自从由帝国成为民国以来,上层的改变是不少了,无教育的农民,却还未得到一点什么新的有益的东西,依然是旧日的迷信,旧日的讹传,在拚命的救死和逃死中自速其死。”
营老爷的仪式
这无疑是对于“迎神”活动中民智未开的一种悲叹,包括特殊年代“破四旧”打破神像泥胎,这本身也是对于封建迷信的一种否定。但是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下,现在的人们,对于“救死”的需求已经大大降低,就像红高粱里面余占鳌冒死舍命请龙王祈雨,已经是旧时代的过去式了,那么“营老爷”的活动断绝了吗?我想这个大家一目了然,那么让我们抛开物质追求与生存欲望来看一下“营老爷”活动所蕴含的意义,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地域精神的塑造,这样说可能有点上纲上线,但是却是我的亲身体会,让我们把羌族山神信仰的例子普世化,基本上每一个地域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山神信仰”,它甚至不一定是神衹,它也可以是饮食,是节日;比如笔者是来自潍坊的,潍坊昨天刚过完“财神节”,当我向大学同学发祝福时,他们都一脸茫然,甚至山东的同学也都不知道有财神节这一说法,这时我就有一种深刻的区分于外地同学的感受:我是潍坊人;像我的那位好朋友,她平时住在西安,并没有太多的展现自己南方人都一面,但是在她讲起自己故乡的酥糖、油甘、方言时,都带有一种“我是潮汕人”的自豪,所以,她向我分享“营老爷”这件事情,本身也是对于自己潮汕身份的一个认证;也是因为这些仪式对于本土身份的认证,它也很容易作为本地人民情感的一个寄托,所谓“乡愁”,并不是一个居无定所飘飘忽忽的虚幻概念,乡愁是蕴含在具象之中的,借用齐泽克对于意识形态发展的一个流程:教义——信仰——仪式,潮汕本土的文化传承蕴含在人们的诉求当中,而人们的诉求通过“营老爷”这样的仪式表达出来。就像余光中的那首《乡愁四韵》:
陕北的“抬龙王”仪式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酒一样的长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血一样的海棠红,
沸血的烧痛,
是乡愁的烧痛,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一样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乡愁的等待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母亲一样的腊梅香
母亲的芬芳,
是乡土的芬芳,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营老爷”也是如此,营的不仅仅是老爷,还是众多海外游子的心,潮汕游子们每当想起自己的家乡,想到的肯定不是“潮汕”,而是那精彩的英歌舞;人们的情绪得以寄托,本土心理得以建构,而整个潮汕地区也得以培养出了庞杂的潮汕文化,这种社会体,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向心性和稳定性,因此,潮汕地区虽然政府管理较为宽松(营老爷虽然治安部门也有管理,但是总体而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整个社会也非常稳定,这种建立在地域感情与宗族传承之上的社会,本身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颗“琥珀”,从这个角度而言,“营老爷”是人们感情的寄托,是地域治理的重要切入点,更是一种民俗文化的核心。也是因为如此,潮汕文化并没有因为城市化的进程而被淹没抑或是摧毁,感谢潮汕,也感谢我的这位朋友,让我遇见了潮汕。
营老爷的场景
最后还是要声明一下,我们的调研也仅仅代表本团队的目前调研成果,如果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向我们指出,谢谢大家的支持!
我们三下乡的调研旗帜
撰稿人:赵奕同 杨安诺
日期:2022年8月20日
图文来源: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学子赴秦鲁豫三省城乡融合发展实验区开展关于城乡融合发展现状调研暑期社会实践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