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从远古时代进化的过程(诺奖得主彼得多尔蒂)
鸟类从远古时代进化的过程(诺奖得主彼得多尔蒂)通过观鸟,我们可以知道在更广阔的环境中正在发生什么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胎盘脊椎动物,通常是些驯化的物种,依赖我们的照顾(例如狗和猫),或受到我们的剥削(例如牛和羊)。我们经常花大钱远出,到自然栖息地中观赏狮子、大象、鲸鱼和树袋熊。观看陆地哺乳动物这种经历,似乎越来越多地局限于在有武装巡逻的保护区内进行的旅游。但是,即使我们这些生活在人口最稠密的城市景观中的人,每次走上街道并仰望天空,或者打开窗户往外凝视,都可以看到和听到野生鸟类的身姿和声音。《人鸟与共》,[澳]彼得·多尔蒂(Peter Doherty) 著,李绍明 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21年9月版。生命之网维持着我们,满足着我们,同时也越来越需要我们的照顾和关注。人类,既然栖居在这样一个拥有非同寻常物种多样性的自然世界中,就理当承担起管理义务。如果拒绝承担这项义务,那么,从每个可能的方面来看,人类都将损失很多乃至一切。没有任何鸟类
从西班牙流感到新冠病毒,疾病威胁着地球生态网络的完整性。而鸟类是我们的哨兵,它们向我们揭示了气候变暖、栖息地丧失和环境毒素有怎样的后果。
在《人鸟与共》一书中,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得主,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微生物与免疫学系教授彼得·多尔蒂(Peter Doherty)通过对鸟类的追踪记述阐明了一个理念:鸟类作为早期预警系统的角色,它们警告着对于地球的健康和人类的福祉所存在的威胁。
在多尔蒂看来,“它们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这不仅仅是口号,通过对尖端研究至关重要的观鸟数据的收集与观察,科学家们会进一步探索新的方法,以便从鸟类窥见人类的未来。
以下内容选自《人鸟与共》,较原文略有删节修改。小标题为编者所加,非原文所有。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人鸟与共》,[澳]彼得·多尔蒂(Peter Doherty) 著,李绍明 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21年9月版。
生命之网维持着我们,满足着我们,同时也越来越需要我们的照顾和关注。人类,既然栖居在这样一个拥有非同寻常物种多样性的自然世界中,就理当承担起管理义务。如果拒绝承担这项义务,那么,从每个可能的方面来看,人类都将损失很多乃至一切。没有任何鸟类或哺乳动物能获得一张继续生存的保票,即使是那些像鸽子、燕子和八哥一样看起来完全司空见惯的动物,也是如此。
人类数量不断增长。维持他的需求,不可避免的结果,是用于支持其他复杂生命形式的资源不断减少。砍伐森林,在有所出产的土地系统上铺路建房,排干蓄水层和湿地,以及将越来越多的累积毒素投放到水、土壤和大气中,这些都不是走向光明未来的节奏。也许,对我们的最大挑战,是在不引起战争、饥饿和疾病恶魔的情况下,实现对人口规模的富有同情心的控制。这需要让“全球公平”和“减少消费”这一对彼此联系的观念更加广泛地深入人心。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胎盘脊椎动物,通常是些驯化的物种,依赖我们的照顾(例如狗和猫),或受到我们的剥削(例如牛和羊)。我们经常花大钱远出,到自然栖息地中观赏狮子、大象、鲸鱼和树袋熊。观看陆地哺乳动物这种经历,似乎越来越多地局限于在有武装巡逻的保护区内进行的旅游。但是,即使我们这些生活在人口最稠密的城市景观中的人,每次走上街道并仰望天空,或者打开窗户往外凝视,都可以看到和听到野生鸟类的身姿和声音。
通过观鸟,我们可以知道在更广阔的环境中正在发生什么
和我们一样,鸟类也是温血脊椎动物。和我们不同的是,它们直接生活在自然界中,或活在自然界中我们选择放弃的部分。通过观鸟,我们可以知道在更广阔的环境中正在发生什么。我们可得看仔细些。长远看来,它们的命运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命运。自17世纪甚至更早以来,静物画家有时会在画面的一角画一只死鸟,比如说一只麻雀吧,作为“死的提醒”(memento mori),尽管画面主要描绘的,不妨是富丽堂皇的花瓶里,插满色彩艳丽的花朵,或者是一张铺陈华丽的桌子。然而,我们目前的生活方式,是超过了“奢侈”的。
影片《博物学家奥杜邦》(2007)海报(局部)。
北美旅鸽已经被猎杀到灭绝,然而,根据所有记载,它们曾经是世界上数量最为丰沛的鸟种。在欧洲人殖民时期,这些候鸟在加拿大的中西部和东部各州以及美国各地如此之多,多到总估计头口为3至50亿。据约翰·奥杜邦的说法,巨大的鸽群在经过头顶时,可能使天空变黑数小时甚至数天之久。但是,旅鸽能做成好吃的美味,而且是一种社会性物种,喜欢结成拥挤不堪的大群,以数量求安全,所以特别容易受到终极智能掠食者“智人”的攻击。因为它们在庞大的“殖民地”中集中筑巢,所以很容易被大量网捕,或者用浸了酒精的谷物使它们变呆,从而不费一枪一弹也可以杀死它们。将圈养的鸟绑在栖木上,缝合眼睛,而由其拍打着翅膀,可以召唤来成千上万的同类。于是,那只可怜而悲伤的“囮子”鸽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然后,“收获”开始了。
就像北半球的大海雀(1844年灭绝)和澳大利亚的天堂鹦鹉(1927年灭绝)一样,旅鸽(1914年灭绝)我们也是再也看不到了。要想看到,除非看视频或文献图片,或者去博物馆看标本。一些爱心公民知道了正在发生的事情,试图保护它们。美国的某些州通过了立法,但法律不但软弱,而且没得到贯彻执行。显然,美国人普遍认为,由于数目众多,旅鸽会一直存在下去。
结果,无度的捕杀,无疑还有森林砍伐和疾病感染等原因,这个物种终于消亡。追问“是谁杀死了最后一只旅鸽?”很可能是一个经典的“错误问题”。肆无忌惮的狩猎,可能使它们的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从而再也无法忍受狐狸、狼和涉及自然条件的各种挑战所造成的损失。圈养繁殖计划宣告无效。待到人们普遍认识到它受到了威胁,却已经无力回天,无法挽救旅鸽于灭绝。
但是,近一百年来,旅鸽的遭遇已不是多大的秘密。美国小说家詹姆斯·费尼莫尔·库珀(James Fenimore Cooper)在1823年出版的小说《拓荒者》(The Pioneers)中描述了旅鸽的屠杀。从那以后,它们就开始在歌曲、科幻小说、电影如《星际迷航》(Star Trek)和诗歌中崭露头角。热情奔放的澳大利亚环保主义者和诗人朱迪思·赖特(Judith Wright)生于1915年,也就是最后一羽旅鸽在辛辛那提动物园死亡后的翌年。她在自己的诗集《鸟儿》(Birds)中发表了名诗“哀旅鸽”(Lament for Passenger Pigeons)。
鸟类为人类的食品供应做出了贡献。至少在西方国家,袋装鸡肉和免烤火鸡已大大取代了野生动物的角色。除此之外,鸟类对我们的直接吸引力还是美学上的。在奥杜邦的画作中,旅鸽是一种美丽动人的鸟,尤其是雄性,更是彩虹一般,胸部作玫瑰红色,翅膀则闪着淡蓝的亮泽。
《美洲鸟类》(Birds of America),John James Audubon 著。
尽管我们再也看不到奥杜邦所描述的那些庞大的鸽群了,然而,我们毕竟还有幸看到别的鸟群。有什么景象,比高天的雁阵,比列队的鹤群,比大队鹈鹕或玫瑰凤头鹦鹉全速飞行更令人心花怒放?在掠食与猎物的关系中,有什么情景,比得上大鹰出猎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呢?且看它如何从浮冰上一跃而起,稍作盘旋,然后,一猛子扎进冰冷的海水,拎出猎物;又有什么场面,比一只鸬鹚从半空倏然坠落、垂直地扎入海中更具戏剧性呢?
从鸟类实验中学到的知识,有助于我们理解人类的意识
当然了,说起人类构撰的艺术品,再也没有什么比芭蕾舞更能表现出鸟的精魂了。就算对舞蹈至不感兴趣的人,也都会熟悉柴可夫斯基的一曲《天鹅湖》(1876年)是何等优雅,而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组曲(1910年),又何等令人迷幻。
围绕鸟类主题创作表演的传统仍在继续。当我在剑桥举行晚间研讨会时,一个朋友约我与研究鸟类行为的尼古拉·克莱顿(Nicola Clayton,英国王家学会会员)教授共进午餐。我当然乐往:我以前还从未见过鸟类心理学家呐。
尼基(尼古拉的昵称)身材苗条,风姿绰约,看起来很年轻。她给我讲述了她对鸦科鸟类食物贮存行为的研究。同样令人着迷的是我们的餐后谈话。话题拉开,她向我介绍了她的“其他”职业生活。尼基·克莱顿除了是顶尖科学家,还是伦敦兰伯特(Rambert)舞蹈团的舞者、编舞和科学顾问。最近跟该公司艺术总监马克·鲍德温(Mark Baldwin)合作,创编了一台新的舞蹈节目,以庆祝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出版150周年。用她自己的话说:
《变的喜剧》(The Comedy of Change)是个跨学科合作项目,在项目中,我把自己的进化论知识和动物行为知识,同我对鸦科鸟类(乌鸦和松鸦)认知能力的研究以及我自己对舞蹈的热情结合了起来。这些聪明鸟类的炫耀展示和豪华舞蹈一直让我着迷,但这次创作机会激发了我以新的方式理解它们。
美学和科学以多种方式融合在一起。当然,最容易普及的方式,还要数视频和照片,无论宏观世界的,还是微观世界的,都可以做得非常壮观,所以,这也是普及科学思想的最佳方式。动感增加了图片的感染力。最简单的生命形式,也会向食物移动,比如通过感应化学梯度,这就是我们的白细胞找到其“目标”的方式;而无眼的兵蚁,也借此得以捍卫自己的巢穴。跳舞需要大脑来协调中枢神经系统。尼基的两部分职业生涯也是在这里合二为一。作为科学家,她分析了鸟类的思维过程和记忆。作为艺术家,她又将这种理解转化为影响我们意识的运动方式。
尼基集中着眼于鸟类在怎样的程度上具有预见力,她指出,由于我们无法直接向鸟类或小孩子提问,因此,我们从鸟类实验中学到的知识,也有助于我们理解人类的意识。从那以后,我陆续阅读了她的一些已刊作品,知道她的研究路子相当开阔。这是后话。那天下午她为我概述的研究报告,涉及西部灌丛松鸦的食物贮存行为。
尼基·克莱顿(Nicky Clayton)和她的白嘴鸦。
有些长途旅行者(例如北极燕鸥、鹱鸟和红鹬),为确保食物供应的连续性,就要通过迁移,来保证自己所到的地区总是春季、夏季或秋季。但那些停留在凉爽或温暖地带的物种,却必须存储足够的卡路里,才能让自己度过寒冷的非生长季节。当食物充足时,一只鸦科鸟类显然可以隐藏多达3万宗食物,而到了严酷的冬季,还能一一找到它们。下一回,当您想不起来把车钥匙放在哪里时,不要再说自己是“什么鸟脑子”。至少就记忆而言,有些鸟类的脑子显然比我们更好。
这种贮存行为表明,鸟类可表现出一定的远见。然而,这究竟是一种先天的本能,还是反映了明智的决策过程呢?尼基做了个经典实验:将几只松鸦放在彼此邻近的笼子里,每只鸟都知道其他同类就在附近,因它们总是可以听到彼此。但是,在试验场地的笼子之间装置一道槅扇,让部分受试鸟只彼此间没有目视接触的可能性,而“控制组”的鸟只则彼此既能看到,又能听到。给所有受试者一份谷物、一盘沙子和一盘小卵石。
结果,那些只能听到“邻居”的鸟只,会选择将食物悄悄地埋在柔软的沙子里。而另一方面,处于邻居视线范围内的控制组鸟只,却选择了卵石托盘。鸟儿们似乎知道日后会有小偷光顾,也知道它们来偷时,扒开卵石时会发出声响,提供警报。显然,藏食的鸟儿做出了有意识的决定:它们在“静默”埋藏处与“警报”埋藏处之间作出了选择。在这种行为中,是否还隐含着进一步的认识,即当食物随后变得稀缺时,会有当时的“旁观者”回到此地,找到藏食之处呢?
纪录片《自然世界:天堂之鸟》(2010)剧照。
伟大的科学既涉及创造力、洞察力和开阔的视野,也涉及测量和理性。从尼基·克莱顿的深远探索到关于家鸡啄食顺序的研究,从马尔波齐对鸡胚胎的解剖,到罗纳德·罗斯对疟疾机理的阐明,再到巴斯德首次有意识地从事减毒疫苗的开发,都没有离开过关于鸟类生活方式所作的系统而富有想象力的研究。这些研究已告诉我们许多许多,并继续提供着循证的启示。除了对科学和美学的贡献外,鸟类还可以做很多其他事情,裨益着我们的福祉和我们共同的生态系统的健康。
原文作者丨[澳]彼得·多尔蒂
摘编丨安也
编辑丨商重明
校对丨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