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知道大事不妙(面对将死的西门庆)
西门庆知道大事不妙(面对将死的西门庆)西门庆点头。吴月娘走到潘金莲房中,递饺子上去,看着西门庆只吃了三四个就不吃,说道:李铭来问唱的,被我回了,改日再说,他知晓去了。平安:李铭叫了四个唱的,十五日摆酒,来回话,问摆得成摆不成,我说还没发帖子哩,他不信,叫我进来禀告爹。吴月娘骂:怪贼奴才,还摆甚么酒!问甚么?还不回那王八去,来禀什么爹娘。把个平安骂的嗖一下跑了。
我们接上一篇。
吴月娘叫孙雪娥包了些水饺,亲自拿去前边给西门庆吃。
正走到仪门口,只见平安径直往花园中走。
吴月娘叫住他,问:你做甚么?
平安:李铭叫了四个唱的,十五日摆酒,来回话,问摆得成摆不成,我说还没发帖子哩,他不信,叫我进来禀告爹。
吴月娘骂:怪贼奴才,还摆甚么酒!问甚么?还不回那王八去,来禀什么爹娘。
把个平安骂的嗖一下跑了。
吴月娘走到潘金莲房中,递饺子上去,看着西门庆只吃了三四个就不吃,说道:李铭来问唱的,被我回了,改日再说,他知晓去了。
西门庆点头。
西门庆本以为休息休息就会好,谁知过了一夜,到第二天,下处虚阳肿胀,表皮发出红晕来,肾囊肿得如茄子大,撒尿,尿管中犹如刀子刮一般,撒一遭,疼一遭。
其时,外边排军、仆人备马伺候,还等着西门庆往衙门里处理公务,不想添出这样症候来。
吴月娘道:你依我,拿贴子回了何大人,在家调理两日,不去罢。你这身子这么虚弱,趁早派小厮去请了任医官,喊他来瞧瞧,吃他两贴药试试,休要只顾耽搁着,这样也不是事!你偌大个身量,两天没好好吃一顿,如何扛得住?
西门庆不肯请太医,只说:我不妨事,过两日便好了,我还得出门办事哩。
西门庆心知肚明,他不是不想请医生来,是不好意思!
西门庆去不了衙门报道,虽差人拿贴子送去请别人帮着代拜龙牌,可在床上躺着,那是一个急啊。
应伯爵打听得知,走来看他。
西门庆让丫头请他至潘金莲房中坐。
应伯爵责怪自己道:前日打搅哥,不知哥不舒服,怪到花大舅那里不去。
西门庆:我心中若好时,也去了。不知怎的懒得动弹。
应伯爵:哥,你如今心内怎样的?
西门庆:心内倒不怎的,就是有些头晕,起来身子软,走不了。
应伯爵:我见你面容发红色,只怕是火,教人看了不曾?
西门庆:你大嫂说请任后溪来看我,我说又没甚大病,怎好请他的。
应伯爵:哥,你这就不对了,最好请他来,看看怎的说,吃两贴药,散开这火就好了。春天,人都是这等痰火举发举发,昨日李铭撞见我,说你让他叫唱的,今日请人摆酒,说你心中不好,改了日子,把我唬了一跳,所以才赶紧过来看看哥。
西门庆:我今日连衙门中拜牌也没去,委托别人拜了。
明代,东京城以外的省官员,在每月的农历初一、十五,都要向皇帝龙牌行跪拜仪式。
应伯爵:可不咋地,你就请医生来大调理两日,便可出门。
应伯爵吃茶坐了会,起身道: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哥。对了,李桂姐会同吴银儿,也要来看你哩。
西门庆:你吃了饭去吧。
应伯爵:不了,我还有事哩。
说完,应伯爵扬长出去。
西门庆于是使琴童往城门外请了任医官来。
任医官进房中诊了脉,道:老先生此贵恙,乃虚火上炎,肾水下竭,不能供应,此乃是脱阳之症,须是补其阴虚,方才好得。
任医官诊断完,作辞起身。
西门庆封了五钱银子,让小厮跟去讨将药来,回来熬过吃下去,虽然止住了头晕,可身子依旧发软,起不来,下边肾囊越发肿痛,撒尿很难。
到后晌时分,李桂姐、吴银儿坐轿子来看,每人带了两个盒子,进房与西门庆磕头,道:爹怎的心里不自在?
西门庆:你姐儿俩个来看看便罢,如何又费心买礼?我今年不知怎的,痰火发的重些。
李桂姐:还是爹这节间酒吃多的缘故?清洁他两日,估计就好了哩。
二人坐了一会,走到李瓶儿那边屋里,与吴月娘众人拜节。
吴月娘将她们请到后边,摆茶喝,喝完,又来到前边,陪西门庆坐着说话。
隔了不久,只见伯爵陪了谢希大、常峙节来望。
西门庆叫玉箫搀扶他起来坐,留他三人在房内,放桌子吃酒。
谢希大:哥,用了些粥不曾?
玉箫把头扭着不吱声。
西门庆:还没吃,咽不下去。
谢希大:拿粥来,等俺们陪哥吃些粥就好了。
不一时,玉萧将粥端来,西门庆拿起碗,只扒拉了半盏,就吃不下。
吴月娘和李桂姐、吴银儿都在李瓶儿那边坐。
应伯爵问:李桂姐与银姐来了,怎的不见?
西门庆:她们在瓶儿房里哩。
应伯爵于是令来安:你去把她们请过来,唱一套曲子与你爹听。
来安去请。
吴月娘恐西门庆听戏不耐烦,拦着没让,只说吃酒哩,不肯过来。
应伯爵几个吃了一会酒。
应伯爵起身,道:哥,你陪着俺们坐,只怕劳碌了你,俺们去了,你自个躺躺罢。
西门庆:劳烦列位挂心了。
三人于是作辞出去。
应伯爵走出小院门,叫玳安过来,道:你对你大娘讲,就说应二爹说的,你爹面上变色,有些滞气,不好,早点寻个医生给他看!大街上胡太医最擅长治痰火,何不使人请他看看?休要耽迟了。
玳安不敢怠慢,走来告诉吴月娘。
吴月娘慌得进房来,对西门庆道:方才应二哥对小厮说,大街上胡太医看痰火好,要不请他来看看你?
西门庆:胡太医前番时候给李大姐看,没看好,又请他?
吴月娘: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看她不济,是无缘,只怕跟你有缘,吃了他的药好了哩。
西门庆:也罢,你请他去。
吴月娘当即派棋童去请胡太医。
胡太医到,正好吴大舅来看望,陪他到房中看了脉。
看完,胡太医对吴大舅、陈敬济道:老爹这病,是个下部蕴毒,若久而不治,卒成溺血之疾,乃是忍便行房所致。
胡太医开了五钱银子的药,吴月娘让人将药讨来,给西门庆吃下去,效果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尿反而更溺不出来了。
吴月娘急了,打发李桂姐、吴银儿回去,请来何老人儿子何春泉来看。
这何春泉是个庸医,他说西门庆的病乃是:癃闭便毒,一团膀胱邪火,赶到这下边来,四肢经络中,又有湿痰流聚,以致心肾不交。
于是,也开了五钱药,讨回来吃过,可笑的是,越发弄的虚阳举发,昼夜不倒。
这正好合了潘金莲的意,晚上不管好歹,又瞎折腾。
第二天,何千户要来探望,先派人来说。
吴月娘便对西门庆道:何大人要来看你,我扶你往后边去罢,这边隔二骗三,不是个接待人的地方。
西门庆点点头。
于是,吴月娘替他穿上暖衣,和潘金莲肩搭肩搀扶着,方离了这妇人的房间,往后边上房去,铺下被褥高枕,安顿他在明间炕上坐下。
房中收拾干净,焚着香。
不多久,何千户来到,陈敬济请他到后边卧房,看见西门庆坐在病榻上,道:长官,贵恙觉着好些没?
西门庆:上边火倒退下了,只是下边肿毒,治不住。
何千户:此系便毒。学生有一相识,在东昌府探亲,昨日新到舍下,乃是山西汾州人氏,姓刘号桔斋,年半百,极擅长医治疮毒。我这就使人请他来看看长官贵恙。
西门庆:多承长官费心,我这里就差人同请去。
何千户吃完茶,起身道:长官,你多保重,在家好好休养,衙门中事,我每日委派服务人员告之与你,你不消挂意。
西门庆举手,谢道:只是有劳长官了。
何千户作辞出门。
西门庆随即差玳安拿贴子,同何家人去请了刘桔斋来。
刘桔斋看了脉,在不便创口处,上了药,又封一贴煎药。
西门庆答贺他一匹杭州绢,一两银子。
可是,吃了这一生的头一盏药后,依然不见一点动静。
当天,郑爱月送来一盒嫩鸽子,一盒果饼顶皮酥,坐轿子来看。
郑爱月进门给西门庆磕头,道:不知道爹不好,桂姐和银姐俩个,也不对我说声,就先来了。俺看爹迟了,休怪。
西门庆:不迟不迟,劳烦你费心,又买礼来。
爱月儿笑:哪是甚么大礼,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哩!咦,爹这几天瘦成这样,正好用这炖炖汤喝。
吴月娘:他能吃倒好了,就是吃不多。今日早晨,只吃了点粥汤,刚太医看了才走。
郑爱月:娘,你吩咐姐把鸽子炖烂点,等我劝爹进些粥。他老人家不吃,这偌大个身量,一家子金山靠着他哩,可不能有闪失。
吴月娘:他就是心口内拦着,吃不下去。
郑爱月转向西门庆:爹,你依我说,不想吃,须也强吃些,怕怎的?人无根本,水食为命,终须用些。不然,越发淘汰的身子空虚。
没多时,孙雪娥把鸽子炖好。
小玉拿粳粟米粥上来,带小菜十香甜酱瓜茄。
这郑爱月便跳上炕去,用盏托着碗,跪在西门庆身边,一口口喂他。
西门庆强打着精神,只喝了上半盏,郑爱月拣两块鸽子肉放在他口内,就摇头不吃了。
郑爱月沾沾自喜,卖弄道:一来也是药,二来还亏我劝爹,却怎的也进了些食!
玉箫:是的呢,爹平常也吃,不似今日月姐来,劝着吃的多些。
吴月娘让丫头摆茶给郑爱月吃,临天黑,管待她酒饭吃完,封了五钱银子,打发她家去。
郑爱月临出门,又与西门庆磕头,道:爹,你耐烦将息两天,空了我再来看你。
这妓女哪里知道,今儿一别,成了永别。
等到晚上,西门庆又吃了刘桔斋的第二贴药,吃完遍身疼痛,鬼喊了一夜。到五更时分,那下处肾囊被胀破,流了一滩鲜血,头子上也生出疳疮来,流黄水不止。
西门庆不觉昏迷过去。
吴月娘众人不知所措,都守着看视,见吃药没效果,赶紧请来刘婆子,在前边卷棚内与西门庆点人灯挑神;又使小厮往周守备家内访问吴神仙在哪里,请他来看。
这个吴神仙,去年曾经给西门庆看相,说西门庆今年有呕血流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
贲四道:也不消问周老爹宅内去,如今吴神仙就在城门外的土地庙前,出着八卦地摊儿,既行医,又卖卦。有人请他,他不争钱物,就去看治。
吴月娘忙使琴童把吴神仙请将来。
吴神仙进房,看西门庆不似往时,形容消减,病体恹恹,勒着手帕,卧榻在床。诊完脉息,吴神仙道:大官人乃是酒色过度,肾水竭虚,太极邪火聚于欲海,病在膏肓,难以治疗。吾有诗八句,说与你听,只因他:醉饱行房恋女娥,精神血脉暗消磨;遗精溺血与白浊,灯尽油干肾水枯。当时只恨欢娱少,今日翻为疾病多;玉山自倒非人力,总是卢医怎奈何!
这个吴神仙,说到了西门庆的病根子。
吴月娘见他说治不得,便问:既下药不好,先生看他命运如何?
吴神仙掐指寻纹,给西门庆算八字,道:属虎的,丙寅年,戊申月,壬午日,丙辰时。今年戊戌,流年三十三年,算命,见行癸亥运。虽然是火土伤官,今年戊土来克壬水,正月又是戊寅月,三戊冲辰,怎能抵挡?虽发财发福,难保寿源。有四句断语不好。说的是,命犯灾星必主低,身轻煞重有灾危;时日若逢真太岁,就是神仙也皱眉。
吴月娘:命不好,请问先生还有解么?
吴神仙:白虎当头,丧门坐命,神仙也无解,太岁也难推。造物已定,神鬼莫移。
吴月娘听吴神仙都是没救,只得拿了一匹布,谢了他,打发出门。
吴月娘见求神问卜皆有凶无吉,心中着慌,天黑后,在天井内焚香,对天发愿,许下:儿夫若好,往泰安州顶上与娘娘进香挂袍三年。
孟玉楼也许下逢七拜斗。
只有,潘金莲与李娇儿,当没事儿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