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老妇去世后嘴里长怪(村里老妇去世后嘴里长怪东西)
村里老妇去世后嘴里长怪(村里老妇去世后嘴里长怪东西)别人家都是半大的孩子来守林,前后几个村的人都知道,喻铁生的婆娘付西凤生了一溜串女娃。留在家养育的两个女儿长大嫁人后,只剩两口子和一个八十岁的老娘搭伙,日子过得冷冷清清。喻铁生不急不躁,点上一根无过滤嘴的高梁牌雪茄,找了块干净的沙土坐下。等待天擦黑前鸟鸦全归巢了再下山。今年的鸟鸦似乎比往年多,黑压压、乌泱泱的,麻雀和牛粪鸦成群结队。赶跑了这边,那边的树丫又落满了。竹竿一端开口呈米形剖开,手持另一端让切开面敲击到石板上,声音清脆响亮,刚落脚的鸟鸦来不及站稳,便扑闪着翅膀逃散。“快下山喽,沙子鬼来撒沙子啦。”几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呼啦着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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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朝西慢慢倾斜,火红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遍野白茅顶着茸茸毛絮,在微风中涌动。坟前拱起的土包头上插着零星红绿纸花,低矮的青石墓碑杂乱横列。
清明节后的一个半月,黄枇岭又迎来了一年枇杷黄。
喻铁生背着长竹杆,在自家的枇林里来来回回驱赶鸟鸦。枇杷只有七成熟酸甜涩口,鸟鸦却早早盯上了枝顶的大果,啄开后果黑糜烂,白白糟蹋了。
今年的鸟鸦似乎比往年多,黑压压、乌泱泱的,麻雀和牛粪鸦成群结队。赶跑了这边,那边的树丫又落满了。
竹竿一端开口呈米形剖开,手持另一端让切开面敲击到石板上,声音清脆响亮,刚落脚的鸟鸦来不及站稳,便扑闪着翅膀逃散。
“快下山喽,沙子鬼来撒沙子啦。”几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呼啦着滑下山。
喻铁生不急不躁,点上一根无过滤嘴的高梁牌雪茄,找了块干净的沙土坐下。等待天擦黑前鸟鸦全归巢了再下山。
别人家都是半大的孩子来守林,前后几个村的人都知道,喻铁生的婆娘付西凤生了一溜串女娃。留在家养育的两个女儿长大嫁人后,只剩两口子和一个八十岁的老娘搭伙,日子过得冷冷清清。
二十几年前,喻铁生曾在村会上公然反对守林,说飞禽不会只啄哪家的果子,你不管它,它自然就啄得均匀,再说丰收年果子多了未必有好价。大伙就笑话他,你喻铁生只想天天趴在婆娘身上鼓捣出儿子,哪有精力去守?生儿子事大,你家林子不守可以,你还能干涉大伙么?
起初,受了气脸上挂不住的喻铁生还敢指责付西凤那块盐碱地不中用,次数说多了,付西凤跑到祠堂喊天叫地唤祖宗,骂男人那玩意不是真枪实弹,再敢污蔑她,她就要去找个野男人试试瞧。
喻铁生不敢再开腔,人前人后,觉得低人一等,才五十多岁的人驼掉了半个背。
眼下的季节,秧苗才刚长出一茬,瓜豆才下坑,家里能卖钱的只有枇杷,还得晒上几个日头,等枇杷熟透,就摘了拿去集市卖。
顺着蜿蜒小路下山,喻铁生不时朝后看,草木蓬罩黑影绰绰。从他三五岁记事起,听老祖宗们说起过,黄枇岭一到夏秋日头长时节,黑透后就有鬼魅朝山腰下撒沙子。年长的更是说得活灵活现,远近一团团跳动的鬼火,沙子明明从人后颈窝溜进衣服里,背后一掏却是啥玩意没有。然后人就会莫名生病或失心疯,太瘆人了。
村里的老人告诫后人:天黑后千万不能独自在黄枇岭上逗留,担心小命不保。
等到了山脚下,天黑得伸手不见手指,喻铁生会扛起竹竿一口气跑回家。
2
谭老太整日端坐在门前的地方上,屁股下的竹椅吱吱悠悠,浑浊老眼久久盯住黄枇岭方向。
早两年,她还能准点煮上一日三餐,中午的阳光刚过屋檐,下午阳光打在半个墙身,她便舀上两碗米下锅,灶内添几把柴火,让干农活回来的儿子媳妇有口热饭吃。
这两年视力不行了,腿脚不得劲走路扶靠墙,看天上的太阳月亮重叠着十七八个,锅盖盖不严实,灶灰朝饭锅里扑,煮熟的饭乌漆抺黑,儿子默不作声,儿媳妇瞪鼻红脸有了怨言。
对门的黄枇岭上埋着喻老头,有十来个年头了。在梦里,她喊他,老头子你慢点走,我后头跟来,我们要躺一个墓穴,葬在黄枇岭上,天天看着儿子媳妇好好过活,保佑孙女家人康健。
“今年又要熬过枇杷黄。”谭老太喃喃自语。脚底前方是半人高的废荒池,其实就是自家的垃圾堆。春季雨水丰盈成了小池,黑淤不见底堆着黑沫,有几只长脚蝎浮起在欢快追逐。
满院的鸡鸭围着台阶转,谭老太想起鸡屋的门是关着的,西凤去田埂边栽种茄子辣椒没回来。
该让鸡鸭进笼了,谭老太起身,褪色的布褂被老旧竹椅的缝隙嵌住,吊在屁股后头。半弯腰的谭老太急了,两手向后按压住椅子,重心朝前,一个趔趄,咕咚一声连人带椅倒插在荒池中。
黑泥浑浊惊起长串水泡,长脚蝎吓得趴在沟池边上不敢动,鸡鸭停止觅食齐刷刷张望,时间仿佛静止了。
谭老太倒立的两条腿使劲蹬了蹬,侧身翻入泥潭中。
“来人帮忙咧,谭婶子摔沟里了。”从门口经过的槐花扯起嗓门喊。
喻铁生和西凤同时从塘埂上飞奔过来,放下手里的农活什,一人抓住谭老太的胳膊,把她从淤泥里揪出,从水缸里担满大桶水,就往谭老太头上浇。
“老不死的尽添乱!”西凤骂,“连个凳子都坐不稳,你就死床上躺着。”
谭老太脸色憋青,黑泥糊了一脸,冷水浇下去,单薄如柴的身体打起了寒颤。阴历四月,早晚温度低,年老人还穿着秋衣秋裤。
“得去点柴火坐一大锅热水,太冷啦,老骨头会受不了,回头莫要病瘫了。”槐花看不过去,善意提醒。
喻铁生捡拾木头准备生火。
“那得烧多少木头,先用冷水把污垢冲了。喻铁生,再打两桶冷水来。”西凤冲喻铁生翻了个白眼。
一番折腾后,换了衣衫的谭老太被搀扶到木床上,床垫是干稻草,铺了床变色的草席,薄毯上压着个布枕头。谭老太觉得晕晕沉沉,眼皮撑不起来,蜷缩着身体倒下睡会。
“去喊娘起来吃饭。”喻铁生看着大口吃食的付西凤只盛了自己一碗饭,让她去侧屋叫娘过来吃晚饭。
“你没长腿?要当孝子,自个去呗。”付西凤扒拉着菜碗,低头猛扒两口。
喻铁生低着头,朝侧屋走去。
“娘,爬起吃饭了,娘。”喻铁生推开木门,床上的谭老太没动静,他把如荧火虫的灯拉亮。
“娘,吃了饭再瞌睡。”
喻铁生走近床头,要去扶起娘。
“动不得了,腿麻心慌。”昏暗房里谭老太举起左手,像揪救命稻草般去抓喻铁生。
3
谭老太瘫了,下不了床,两手能动,会张口吞咽,说点简单的话语,声音细若蚊叫。付西凤让喻铁生在床中央踞开个小洞,在床下放个木桶,让喻老太的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解决。
昏暗潮湿的房间透出一股斥鼻的气味,付西凤伺候了两天,怨气冲天,“这哪是人过的日子?一个屋檐下不被熏死才怪,要死就早点死,别把后人折磨疯掉才甘心。”
村干部上门来访,拉住谭老太的手问:“老婶婶,您想吃什么就说哬,让儿子媳妇买去,这么大岁数不容易啊。”
“只要她开口想吃,我就去买。”站立在旁边的付西凤满脸堆笑。
“枇⋯⋯杷,吃⋯⋯枇杷。”谭老太艰难地从没有牙齿的干瘪嘴里吐出几个字。
“您老是想吃枇杷啊?您别说话,点头或摇头就行。”
谭老太轻微点点头,眼角有一滴清亮的眼泪。
喻铁生爬上枝头,挑拣又黄又大的枇杷。老态的树杆刷满了石灰水,这是娘当初从生产队领来的树苗,一锄一锹种下的。娘老得快不行了,自己没本事让她过两天好日子,喻铁生心里不是滋味。
眼下,娘有啥心愿都满足她。
剥去枇杷皮、去核,把果肉用白糖盖住,果汁浸出。喻铁生坐在床头,细致地捣碎果肉。
“娘,张嘴吃吧,这是今年最新茬的枇杷,甜着咧。”
“你还不去守林?眼看就有收成了,别人家都在守,让鸟把咱家的毁光!总不能让个活死人给耽搁,你把碗放床边,她身子动不了,手还没残废!”付西凤两手叉腰,火气腾腾。
喻铁生没动,继续朝老娘嘴里喂枇杷果肉。
“你诚心和我作对吧,那行,我守林去,你在家伺候你宝贝娘。”说着去墙根拿竹竿。
喻铁生无可奈何,搬来木凳,把碗放平。
“娘,你自己伸手拿,吃完回头我再剥。”从西凤手里夺过竹竿,朝黄枇岭走去。
谭老太伸出左手摸索床沿,够着了凳子,伸手去扫碗,碗滚落地下,枇杷和汁水洒了。
听到响声的付西凤从屋外跳进来,“你个老不死能不能消停会?瘫了还这么贪吃,这日子没法过了。”
太阳下山前,付西凤从墙垛边捡出一个豁口瓷碗,从锅里盛出一团剩米饭,加了点冷水胡乱搅开,没有菜,走到谭老太床头。
“张口喝吧,给你老喝点稀的,省得和我们同锅吃干饭噎住喉咙。”
碗四周还有老鼠踩过的脚印,沾满了黑垢。喂完老太,付西凤懒得清洗,又把碗丢回了墙垛。
“娘吃了么?”
“早就吃了嘞,给她单独煮的粥米,不是怕她吃干饭噎死。”
墙角边有㗭㗭蟀蟀的声响,伴着明晃晃的月光,两只手掌大的老鼠趴在瓷碗里,抢舔为数不多的饭粒。
4
已经有村民摘枇杷去集市买了,丰收年价格却低到谷底,家家户户望着满岭的枇杷叹息。愁归愁,守林还得继续。
喻铁生早早吃完早饭,包上两个干粮饼子一壶水,走向黄枇岭。
“肉⋯⋯吃⋯⋯肉,想吃⋯⋯肉。”谭老太发出低沉的乞求。
付西凤坐在饭桌前,大口撕咬着油津津的鸡腿。家里养的鸡鸭多,隔三差五宰一只打牙祭。中午只煮了一个人的饭,不知不觉间饭锅就见了底。
咂吧舔着嘴唇,付西凤朝侧屋喊:“中午你就消停会,晚上早点煮饭伺候你,一天没做半分钱事,饿不死人。”
村里几个和谭老太年纪相仿的老人,走进侧屋,拉着谭老太的手老泪纵横。
“老姐姐,你以前是多干净的一个人,现在哄臭成这样,人老了还是要自己能动啊!”
“说到底还是崽女靠不住!老了就成累赘了,早点死去早解脱。等你走了就在黄枇岭上等着咱大伙一起去团聚。”几个老人一起抹泪。
“肉⋯⋯吃⋯⋯肉,想吃⋯⋯肉。”谭老太两眼直盯屋顶,口里念叨不停。
“是不是想吃肉?让西凤去买,老太没两天活头了。”其中一老太走向里屋,看见桌上一堆鸡骨头。
“忒不像话了,背着吃独食。”
“你骂谁吃独食呢,鸡是我养的,我还用背着谁?”躺上床午休的付西凤耳尖,立马跳下床反驳。
“你老婆婆嚷着吃肉,你整点荤食喂她。”
“你们七老八十快要埋土庵的人,充什么心慈,你们看不过去就从自家拿吃食来喂她,我不是三岁小孩,凭什么让你指指点点。”
几个老人不再说什么,各回各家。
喻铁生下山回村时,一个老人拦住他的去路,“我说铁生啊,你娘念叨着吃肉,她没剩几天日子了你该让她吃饱好上路。”
喻铁生回到家,从灶台上摸出把剪子,蹲在猪棚的水泥槽边磨了半天。
天没亮,他就担着箩筐爬黄枇岭,箩里的剪子刀刃透着白光。他上了树,仔细地剪下一朵朵枇杷,和枝剪下的枇杷不易坏,卖相也好。
守在集市半天,终于卖完,他在猪肉摊前买了三斤瘦肥相间的五花肉。回到家,把肉切成红烧肉大的丁,放上水添了半勺盐,隔水炖蒸。老娘没牙齿,东西要炖得稀烂好下口。
“西凤,肉炖熟烂你就耐心喂给娘吃。”丢下这句话,喻铁生出了门。
付西凤揭开铁锅盖,看见一大海碗的肉,气不打一处来,“那一担枇杷的钱也未必能买上这些肉,老不死的念叨两句,你就当真,我今天还真让她吃个饱!”
5
一小时后,锅底的水“咕嘟”滚开着,肉香气扑鼻而来。
付西凤包着湿毛巾端出海碗,油脂发出“嗞嗞”响,热气如雾升腾,冲了她一脸,她马上感觉脸上被炙烫得热辣辣。
“今天非让你吃个饱,看你一天叫嚷着吃肉。”付西凤拿上筷子,把碗坐在一个盆里,端上大步走向侧屋。
“来,张嘴吃肉。”
喻老太慢慢张开眼睛,努力撑开干得起皮的嘴唇。
“你故意作对是吧,这儿有大海碗肉,你敞开肚皮吃。”她从旁边拿起一个勺子,撬开老太没有牙齿的牙床,用筷子夹起一片肥肉直捣喉咙。
“哟,烫⋯⋯火⋯⋯”谭老太发出痛苦的低嚎,她两手无力挥动,想把肉从口里抠出。
付西凤用筷子狠狠抽了老太手掌,又夹起一块塞进去。
“你今天不吃完这些我不罢休,吃够了就上黄泉路。”
“烫⋯⋯烫⋯⋯”谭老太舌头打卷,油脂漏满了嘴角。
“快吃!”付西凤夹起肉,就像舂糍粑似的,而谭老太的喉咙就像是舂糟。
谭老太不再挣扎,缓缓闭上眼睛,付西凤骂骂咧咧,端起那碗未吃完白花花的熟肉,一股脑儿倒向坪里,鸡鸭狗涌过来抢食。
屋顶有老鸦呱叫的声音,日头刺眼得很,黄枇岭的枇杷越来越黄,伴着白茅,黄白相间,看不到丰收的喜悦,倒有几分哀凉。
“娘,今天吃肉了?身体舒服么?”喻铁生回到家门,走向老娘床头。
谭老太的嘴巴合不上,头部微微摆动下。
喻铁生觉得哪儿不对劲,他从身后摸出手电筒,朝娘脸上一照,只见老娘嘴里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泡,透亮腥红,他想到了什么,朝里屋跑去。
“你这个毒婆娘,让你喂点肉给老人吃,你就差没给她烫死,你心咋这么毒!”
“你倒打一耙,我好心喂她,她长两个泡不正常么,瘫在床上看着那么多肉生怕我吃掉,着急上火起的。”
“你⋯⋯你做得出,良心坏透了。”
“你个窝囊废,再说就分家,老娘跟着你个绝后鬼,这辈子也没指望了。”付西凤故意挤出两滴眼泪,“死了都没儿子送终,你把我这辈子毁了!”
喻铁生蹲在一边,大口吸着雪茄杆子,两腿支撑着头,几乎要低到尘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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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老太快不行了,连水都咽不下去,张着嘴巴,睁大眼睛,像条搁在河床上的老鱼,一动不动,只有两个鼻孔还能探出点气息。
村里但凡五岁以上的人,都从自家的米缸里抓把米,排好队走到谭老太床头,朝她身上一洒。村里的老规矩,送80岁以上的老人仙逝是大喜事,让她黄泉路上有干粮,不做饿死鬼,投胎也能挑个好时辰。
去洒米的小一辈,也能让仙逝的老人保佑,一世平安富贵。
十岁的东子凑近谭老太,把米轻洒在盖被上,然后他一脸兴奋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大叫:“看,堂太奶奶长牙了,堂太奶奶长牙啦。”
东子的妈妈拉着他,掩住嘴巴,“小孩子家家乱嚷嚷什么!赶紧回家写作业。”
众人一副疑惑,几个胆大的一起围向谭老太。
“果真嘞,两个尖虎牙冒出半个指甲盖大小,稀奇啊。”
“也不知是福是祸,入土前会长牙,闻所未闻啦。”
“老人嘴里怎么那么多水泡,该不是受虐了?”
“哎,老了老了,都要走这条路,谁也不比谁好过。”
有人出主意了,“铁生,快去叫灵堂师傅来,他见多识广,会有法子。”
带着白帽,留着长须持一柄木剑的灵堂师傅口中念念有词,他只是瞄了一眼,对着喻铁生说:“你娘幽怨太深,这要是没被发现长牙,埋入土里会有尸变。几十年前听说邻村就发生一起,老人长牙没当回事,入土后家族上下死了七八个。”
“她牙齿也就露出点点尖,哪有那么邪门。”付西凤认为小题大作。
“邪门的事还少啊,那黄枇岭为什么半夜没人敢上山,沙子鬼存在几十上百年,说不清的!”
“该怎么破?”
“最好把牙齿敲了。”
“那你敲呗,该数多少钱就给你钱。”付西凤说。
“呃,那倒不是我能敲的,当然要临死者最亲的人。”灵堂师傅说,众人把目光齐齐看向喻铁生。
喻铁生站在床尾磨蹭,不肯动手,一旁的付西凤急了,“我来,用什么工具敲?”
“让我娘轻松舒服上路,别受什么折腾了,有什么报应让她入土后冲我来,我怕什么!”喻铁生打断付西凤的话。
“那你们想好,不敲也行,我念经超度让她老人家上路。”灵堂师傅放下蒲团垫子,点上香烛。
“你娘要害人也不会害你,你是她唯一的崽,我这个外人媳妇就说不清了。师傅,我来敲!谁也别拦我。”付西凤心虚。
灵堂师傅对着谭老太鞠躬,驱散周围的人,把两口子留在屋内。
付西凤找来锤子夹子,一步跨上床,用手掰开嘴,俯着身体靠近老太,一阵腐肉臭味袭来。
“呸,老死的人气味真熏人!”付西凤朝床下涶了口唾沫。
夕阳如血,包围了黄枇岭和小村庄。一阵阵叮咚挷啷的敲击声音过后,响起了刺耳的鞭炮声和尖利的哭丧声,孩子们拍着手掌欢笑,“又有包子吃了,吃包子啰。”
7
谭老太真的死了,两颗黄豆大的牙齿被连根拔起后,她的鼻腔不再有气息。喻铁生用手试探几次,终于肯定老娘走了。
“就你那怂样,芝麻大的事都办不成,当初真的瞎了眼看上你这个呆子。”付西凤顾不上擦手上的血,嚎啕大哭:“娘呀,你好好走别回头,初一十五就给你烧钱纸,你到地府多吃点肉。你和爹要保佑咱家红红火火啊。”声音直冲云霄,惊天动地。
“这儿媳不错,哭得伤心欲绝啊,是个榜样。”周围的村邻纷纷说道。
按谭老太生前的遗愿,要和喻老头合葬在一起,有个“引路”的过程,让后人带一根麻绳,从喻老头的墓前捧一把黄土,放在谭老太的棺木里,两个人在阴曹地府不会走散马上团圆。
引路人和死人须是同性别,谭老太没有女儿,只能由付西凤代替。
“要去也得等明早天亮了,黄枇岭那么吓人,半夜去撞鬼。”付西凤害怕。
“我去吧,我不怕。”喻铁生以前害怕,现在面对老娘的离世,心里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事能比亲眼见证死亡更让人恐惧了。
“你不能去,不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几个时辰后灵魂出窍再引路也迟了。让几个后生带电筒送你婆娘上山,他们在山脚下等她,用不了五六分钟,在坟前抓把黄土就下来。这也是为你自家积德行善的好事。”灵堂师傅解释。
尽管付西凤再不情愿再害怕,她还是鼓足勇气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往黄枇岭走去。
刚出村口,几个人还很胆大地说:“以后,咱可以挺起胸膛说,半夜去过黄枇岭,多牛气。”
没有月亮,几颗星星稀疏挂在天际,电筒的光线照在漆黑的夜里,让人有点毛骨悚然。越靠近黄枇岭感觉空气越稀薄,气温越低。
几个年轻人不再说话,步子跟得很紧,若不是路窄,他们非抱在一起不可。走在前面的付西凤心里打鼓,怕他们往回跑,那她一个人肯定被吓死。
终于到了山脚下,后生们停下了脚步。
“婶子,我们在这等,你快去快回。”
“你们千万要留在山脚下等我,莫要提前回村,等我⋯⋯”付西凤从来没有过的低声下气,她是真的害怕,以前别说是晚上,谁让她白天去黄枇岭待半天,她会找人拼命的。
“放心去吧,等你嘞。”
付西凤双腿如灌了千斤重,走两步往回瞧,后生们把电筒射向山顶,她心生一横,快点爬,抓土就走。
黑暗淹没了一切。
8
沙子纷纷扬扬从山顶落下。
“见鬼了,沙子鬼来啦……”后生们呼啦啦齐往村里跑,有人的鞋子掉了顾不上捡。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付西凤并未归来。
喻铁生坐不住了,也不管什么规矩和老祖宗,叫上半个村的人,点上干向日葵枝,齐涌向黄枇岭。
“西凤,西凤,你在哪?”
“西凤,我们给你壮胆来了!”
⋯⋯
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头,成千上万的鸟鸦被惊醒,在树林里飞蹿,熟透的黄枇杷被震得簌簌落下。不知名的虫子鸣叫声被喊声盖住,白茅的茸絮四处飘荡。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付西风失蹿了。
凌晨时分,带来的向日葵枯枝快燃完了,喻铁生被大伙拉下了山,回到村里。
终究还是没等到一把黄土,谭老太的棺木被合上了。
灵堂前,喻老爷子和谭老太的黑白照对立摆放,两张慈祥的面容笑看世间纷扰。
9
第二日,放羊的老倌在黄枇岭发现了付西凤。
她用自己带去的麻绳吊死在喻老爷子坟前最大的枇把树下,两个眼窝空洞,眼珠子像被什么啄了,舌头伸得老长,垂在下巴前。
满地的枇杷让人无处落脚,鸟鸦似乎也失踪了,山野静悄悄。(原题:《魂断黄枇岭》,作者:木子兰兰。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