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过宋代诗句有哪些(两代学人与宋代诗词的两门)
我们学过宋代诗句有哪些(两代学人与宋代诗词的两门)说到宋诗,当然离不开宋词。在我看来,诗、词二体在宋代双峰并峙,且在题材、风格等方面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宋代具有独特的文化背景,宋代文人大多实现了社会责任感和个性自由的整合。宋代士大夫在政治生活中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他们用诗文来表现有关政治、社会的严肃内容,风格也相当庄重,爱情题材在诗文中几乎绝迹。但是与此同时,宋代士大夫生活优裕,他们的私生活中当然会有男女恋情的内容,他们还有趋于轻柔、细密的审美心态,于是词体便被选为合适的情感宣泄口,用来抒写内心深处的幽约情愫。这样,宋代的诗文和词就有了明确的分工:诗文主要用来述志,词则用来娱情。这种分工在北宋尤为明显,一代儒宗欧阳修的艳词写得缠绵绮丽,与他的诗文如出二手,以致有人认为是伪作。正因如此,宋代的词体很少受到“文以载道”思想的约束,从而保持其文体特性并取得独立的地位。宋词对女性题材的注重是前所未有的,柳永词中要求过正常生活的妓女,晏几道、秦观词中
【著书者说】
作者:莫砺锋(南京大学文科资深教授、中国宋代文学学会会长)
2019年,我在《莫砺锋讲唐诗课》的序言中说:“从1979年考进程先生门下,直到2000年先生逝世,我立雪程门二十一载。我曾在南大的教室或程先生的书斋里亲聆先生讲课,也曾在先生指导下撰写论文或与他合写论文,我在学业上跨出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先生的扶持和指点……正因如此,我接受出版社的约请编成本书,并不避重复而题作《莫砺锋讲唐诗课》,以展示本书与程先生《唐诗课》之间的渊源关系,并表示对先生的感激与怀念。”其实,我也应该编写一本专讲宋诗的书,它同样能展示我与程先生的学术渊源。
《冬日婴戏图》宋苏汉臣(传)
一
1979年4月7日,我到安徽省教育厅去查看当年各个大学研究生招生的学科目录,几经周折,选定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古代文学为报考志愿,研究方向是“唐宋诗歌”,导师是程千帆教授。说来惭愧,在那天以前,我压根不知道世上有程先生其人。我当时正在安徽大学外语系读本科二年级,对中文学科的情形一无所知。到了9月,我进入南大读研,从此立雪程门。程先生对我们的指导都是从“唐宋诗歌”这个方向着眼的,课程设置或许偏重唐诗,论文选题却偏重宋诗。我的硕士论文以“黄庭坚诗研究”为题,博士论文以“江西诗派研究”为题,便出于这种倾向。程先生治诗,一向兼重唐、宋,而且十分重视向公众普及宋诗。早在20世纪50年代,程先生就编选了《宋诗选》(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到了新世纪,程先生又编选了《宋诗精选》(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出版)。这两本书都是深受广大读者欢迎的宋诗读本,尤其是后者,后来以《读宋诗随笔》的书名屡次重版。要是有出版社把程先生有关宋诗的论文及评语纂成一书并取名为“宋诗课”,也是非常妥当的选题。我才力薄弱,性格拘谨,自从在程先生的引导下走上唐宋诗歌研究的学术道路,四十年来不越雷池半步。与程先生一样,我治诗时兼重唐宋,讲诗时也是兼重唐宋。缪钺先生说得很好:“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蕴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折透辟。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钱钟书先生也说得很好:“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自宋以来,历元、明、清,才人辈出,而所作不能出唐宋之范围,皆可分唐宋之畛域。”我完全同意这些判断,所以我认为宋诗与唐诗一样,既是现代学术界进行研究的重要课题,也应是当今广大读者日常阅读的重要文本。正因如此,我完成《莫砺锋讲唐诗课》的书稿后,便着手编写这本《莫砺锋讲宋诗课》,再次展示我与程先生之间的渊源关系。
二
与《莫砺锋讲唐诗课》的结构相似,本书也分成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阅读背景”2篇,分别介绍有关宋诗及宋诗研究的概况,我认为这是有助于读者阅读宋诗的背景知识。第二部分是“名篇细读”20篇,第三部分是“名篇简评”50篇,它们都是我本人阅读宋诗名篇的一些心得,所选名篇并无高下之分,不过限于篇幅,后者谈得较为简略而已。第四部分是“问题与思考”6篇,是我对宋诗某些大家或专题进行探索后的粗浅感想。第一部分属于常识介绍,但粗疏之失仍属难免。后面三个部分都是我的一己之见,更容易产生郢书燕说的错误。希望读者朋友不吝指教。
说到宋诗,当然离不开宋词。在我看来,诗、词二体在宋代双峰并峙,且在题材、风格等方面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宋代具有独特的文化背景,宋代文人大多实现了社会责任感和个性自由的整合。宋代士大夫在政治生活中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他们用诗文来表现有关政治、社会的严肃内容,风格也相当庄重,爱情题材在诗文中几乎绝迹。但是与此同时,宋代士大夫生活优裕,他们的私生活中当然会有男女恋情的内容,他们还有趋于轻柔、细密的审美心态,于是词体便被选为合适的情感宣泄口,用来抒写内心深处的幽约情愫。这样,宋代的诗文和词就有了明确的分工:诗文主要用来述志,词则用来娱情。这种分工在北宋尤为明显,一代儒宗欧阳修的艳词写得缠绵绮丽,与他的诗文如出二手,以致有人认为是伪作。正因如此,宋代的词体很少受到“文以载道”思想的约束,从而保持其文体特性并取得独立的地位。宋词对女性题材的注重是前所未有的,柳永词中要求过正常生活的妓女,晏几道、秦观词中温婉善良的歌女,都是五七言诗中较少见到的女性形象,更不说女词人李清照在词中的女性自画像了。宋词在爱情题材上具有更大的开拓意义。由于受到儒家诗教学说的巨大影响,中国古典诗歌中爱情题材的欠缺成为先天性的痼疾。即使古代诗人想要吟咏爱情,“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圣贤教诲也会阻止他们表现得太热烈、坦率。宋词的独特性质和功能使它克服了这种缺陷,它在爱情题材方面的巨大成就,在整个古典诗歌史上独领风骚。当然豪放词风在宋代词坛上独树一帜,苏轼词如天风海雨,辛弃疾词如山呼海啸。尤其是在南宋,辛弃疾等爱国词人在词中抒写收复失土、统一祖国的雄心壮志,刘辰翁等宋末词人用词体诉说亡国的悲愤,都突破了词体原有的疆界。但就总体来看,宋词在题材走向上注重个人感情而不是社会现实,在艺术风格上偏好深曲委婉而不是雄豪奔放。宋诗与宋词在成就上堪称并驾齐驱,在艺术上则如春兰秋菊。不读宋词,难以深入理解宋诗。不读宋诗,也难以深入理解宋词。所以与“宋诗课”一样,“宋词课”的编写也是当代宋代文学研究者应尽的义务。
说来也巧,在我初入程门的时候,研究宋词的一代宗师唐圭璋先生正在南京师大任教。程先生是唐先生的好友,我们这些程门弟子也对唐先生敬执弟子礼。1984年我博士毕业时,唐先生是我的答辩委员,还亲笔为我的学位论文写了两页评语。唐先生门下的诸位高足也都成为我的好友,其中之一就是王兆鹏教授。若干年后,兆鹏兄已成为新一代的宋词研究专家。1996年我应袁行霈先生之邀担任《中国文学史》宋代编的主编,受命之初便邀请兆鹏兄负责撰写有关宋词的全部章节。在从事文学史编撰的那几年里,从商讨提纲到互相审稿,我们的合作相当融洽。于是当我动手编写本书时,当即邀请兆鹏兄编写一本性质相同的《王兆鹏讲宋词课》,很快就得其俯允。在凤凰出版社的热情支持下,我们将两本书作为姐妹篇一同推出,衷心希望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
《光明日报》( 2022年04月21日11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