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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的亲情(百年亲情三)

百年的亲情(百年亲情三)我和二舅说话不多,我的弟兄表弟兄和二舅说话也都不会多。有我的哥哥和妈妈在前面,就是说话也轮不到我。离开学校,找到第一份工作那一年,我在二舅家,二舅教训我,好好干,干好,还教训我抽屉里面放上一条香烟,有用。我把二舅说得第一条做到了,那份工作我一直干了二十五年,得过乡级奖励接近20次、县级3次、市级3次、省级1次。只是抽屉里面从来就没有放过一盒香烟,就是红白喜事场合我也是不向别人敬香烟不接受别人的香烟。我上班15年时,参加过洛宁县人大表彰会,在洛宁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一闪而过。当年过年时,二舅和我说话,露出笑脸,仅此一次。眼看我早就超过最佳婚龄,过年时,二舅发话:“你会上学、会上班、会上电视、会写东西,你说不来媳妇儿?三年里,你说不来媳妇儿,甭来叫我!”我这才明白,婚事不只是个人问题,更是社会大事。好在,我的婚事没有辜负二舅。1996年底,四舅从死亡到埋葬的4天里,我们7个外甥没有及时赶到干活,


百年的亲情(百年亲情三)(1)

我们在外地打工,一呆就是一年半载,甚至十年八年。工厂、煤窑、建筑队、生意一般是不会放假的,双休日没有人提议;国家法定的公休假日假期一年里也就那么十一二天,到时候给我们加俩钱加点伙食也许再施舍一星半点福利物品。老家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把我们常年不着村的人当成外地人,慢慢就生分,好像我们就是多余的物件。我们的普通话说得流畅也好、马虎也好、生涩也好,只要我们不会说地道的本地话,任凭在当地混一老辈子,我们还是外地人,不如路边的一块石头和一片废纸,不如干活场合扔掉的一只口罩和一双手套。我们悄悄来,没有声息;我们默默走,不留踪影。事实上,不出三年,我们这些在外的打工蛋儿就成了边角料,老家人和外地人一样看待,哪儿都不沾边儿。看电视、上网、散步,我们自寻消遣,自寻洒脱。我呢,再有半个月在这里就是八年了,除了超市医院银行药店食堂饭铺这些公共场所,没有踏过别人家的门槛。面善的,见个面儿,相互打个招呼。一般的,不知道人家是四川的福建的还是贵州的,彼此点头微笑。不顺眼的,不必说。我在老家,一个月的手机用不了25元钱。到了外地,少则50多到200块钱。我要不往老家打电话,我敢说,一年里不会有十个来电,不出三年人们就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冬月里的一个早上,不到六点,手机响了。有号码,没名字,显示河南省洛阳市区号。“你好,马洛泠!”怪了,老家人打电话,开头就说“喂,你是马洛泠不是?”或者“我是你三哥,我说你听!”这是谁呢?我应声,听到“我给你说一个事儿,咱二舅死了,明天就要埋葬。”扳着指头算,这是老家人一年里的第五个来电,绝对是我姨家的大儿子——表哥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我有亲姑、亲姨、亲舅,也有亲表姑、亲表姨、亲表舅。在我的亲戚里,二舅是唯一的一个不亲的胜似至亲的舅舅。我的大舅在我们河南省洛宁县解放前夕当壮丁,一下子就是七十多年没有音信,估计早就没有了。我的亲二舅担当着我大舅的重任,我的三舅四舅妈妈姨妈都把他当老大看待和称谓,极力回避,免得我的姥姥姥爷伤心和牵挂。这个和我的舅舅是叔伯兄弟的舅舅就成了我的二舅。

二舅,不识字,瘦高个子,刀削脸儿,一直穿着中山装,绷紧的黑脸,走路风快,声音尖细。他是村里最早的中国共产党员,至少从1958年到1987年当着村支书。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不识字的二舅怎么能够把公社开会的那么多那么重要的会议精神一项一项记在心里,传达到村民,执行到实处。上过卫校的姨父和读完河南大学的表哥不止一次对我赞叹我二舅的记性和口才。

熊耳山上的洪水向北倾泻,不经意中就是千年万年,把厚厚的黄土冲进洛河,继而融入伊洛河,直达黄河,奔向渤海。出山的金山庙村、东山底村、郭庄村、东南村、高村、西南村等都有流到洛河的涧河。夹在岭中间的是涧河川,分别是涧口、陈吴、赵村、西山底、底张、兴华、下峪等乡镇。涧河川东西两边的丘陵是原区,照样被无情的岁月肆虐,留下深沟和大大小小的洼地。我家住在涧河川,一个一个村子紧紧连着,有水浇地,从山根到洛河边。我二姑家在原区。我的舅家和姨家生活在洼地,尽是旱地,耕地比起我们村多多了。在1980年洛宁县沟口水库竣工前,涧河川和原区、洼地的自然条件是长短不齐的。最有名的是两句话:一个人说“夏天山河发大水,我坐到崖头洗脚。”另一个人反唇相讥“老天三年不下雨,我牵头儿,红毛骡子到原区说媳妇儿”。当然,那是气话,也是骂人话。

二舅对我爸爸说,叫我们一家人挪到他们村生活,三年五年没有收成,不耽搁一家老小吃饭穿衣。二舅还说,可以专门到我们村寻着支书开走我们一家人的户口。当然,现在,男男女女都到外面创世界,早不在乎地多地少、旱地水地、天旱天涝。我爸爸没有兄,也没有弟。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爸爸只去过我舅舅家两次。我的四舅母是我二舅母的表妹,不用说这媒人就是我的二舅。1996年元旦前,我的四舅猝死在河南省卢氏县。埋葬四舅一事,全靠二舅操劳,众亲友出力集资,不让本主破费一分钱一粒粮食。埋罢四舅,结余现金700多元,为表弟结婚积聚了人缘和财源。

二舅家有两个女儿和四个儿子。大女儿60多岁了。大儿子托二舅的福,一直在陈吴供销社上班,1998年病逝。二儿子当了20多年民办老师。这姊妹三个,比我年龄大多了。老四是女儿,老五和老六和我年龄相仿。小时候,逢年过节,我和这姊妹三个以及我三舅四舅家的表兄弟姊妹还有我姨妈家的表兄弟姊妹一起疯玩。我二舅家的儿女都是安安分分的百姓。现在,我和这些表兄弟姊妹,想见一面都是奢望。

二舅,和他的同时代人一样,迷恋的就是本村的人、本村的地、本村的人情世故、亲戚的你来我往。我至今弄不明白,我的二舅是不是一辈子就生活在他们那个洼里的小村子。当兵、做工、经商、手艺、烧炭、上水库,这些和我的二舅不牵连。儿成女就的二舅,不当村支书后,和二舅母一起,虽说和晚辈一个院子,照样另起炉灶。喂牛,成了二舅的营生,能放则放,能喂则喂。直到前年,二舅才把牛卖完。尽管二舅一世要强,生活的磕磕碰碰还是没能躲开。1999年5月,二舅家的大儿子(我的大表哥)病故、下葬。我闻讯,头顶烈日,翻岭前往,两次。我本意是想宽慰一下我的二舅,那时他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二舅躺在床上,说笑和平日无二,我自然无话可说。2007年,我的大表侄要入赘陈吴乡大原村,大表嫂支持,二舅坚决反对。为此,一向和睦的家庭起了战火,大表嫂和二舅吵个不分上下。大表侄结婚那天,一家人忙来忙去,亲戚邻居出来进去,可二舅躺在床上就是不出来。看不到二舅在院里,想起大表嫂的难处(又当爹又当娘,操持唯一的儿子婚事,二舅的反对),我就和大表嫂说起玩笑话:“你这个老家伙,害怕儿媳妇将来气你、骂你,你连儿子都打发到你亲家那里,图自己一个人清净。就这,也不行。儿媳妇要气不忿,雇个车回来,搬个板凳坐到你对面,照样饶不了你这个老家伙。”大表嫂嘴撇撇,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脸仰得老高,轻声说:“没有你哥了,我是怎么省事就怎么办。”想想也是,她家的女儿早就出嫁,儿子要不是入赘到大原村,婚事可不是一般的沉重。转眼将近20年,本来就和洛宁县城隔一条洛河的大原村现在已经和县城融合在一起了。想必,二舅在后来的日子里,会理解大表嫂和大表侄的选择。

我和二舅说话不多,我的弟兄表弟兄和二舅说话也都不会多。有我的哥哥和妈妈在前面,就是说话也轮不到我。离开学校,找到第一份工作那一年,我在二舅家,二舅教训我,好好干,干好,还教训我抽屉里面放上一条香烟,有用。我把二舅说得第一条做到了,那份工作我一直干了二十五年,得过乡级奖励接近20次、县级3次、市级3次、省级1次。只是抽屉里面从来就没有放过一盒香烟,就是红白喜事场合我也是不向别人敬香烟不接受别人的香烟。我上班15年时,参加过洛宁县人大表彰会,在洛宁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一闪而过。当年过年时,二舅和我说话,露出笑脸,仅此一次。眼看我早就超过最佳婚龄,过年时,二舅发话:“你会上学、会上班、会上电视、会写东西,你说不来媳妇儿?三年里,你说不来媳妇儿,甭来叫我!”我这才明白,婚事不只是个人问题,更是社会大事。好在,我的婚事没有辜负二舅。1996年底,四舅从死亡到埋葬的4天里,我们7个外甥没有及时赶到干活,没有及时按照二舅的安排资助。葬礼当晚,二舅把我们7人召集在一起,训斥责骂我们几个人没有礼节失情丢份。听到我姨家的大表哥来电说二舅的死讯,我特别想念着二舅对我的四次说话训话。


任满超/文 洛宁城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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