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第二部全40集(如果爱可以重来)
如果爱可以重来第二部全40集(如果爱可以重来)靠着一手从部队带来的过硬的驾驶技术,父亲在驾驶员岗位上,把大车小车开得得心应手。大车运送货物,小车接送人员。因开车快捷平稳,单位领导出行,总爱叫上他。再后,父亲成了领导专职司机。 就在这一年,父亲由部队转业,转到了地质队。 起初,母亲死活不肯来。说是不愿拖累我,其实我懂得她是舍不下那块留有青春印迹的老地方。 母亲是21岁在老家落户的。其时,正是国家大兴工业大炼钢铁的60年代。母亲从矿业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地质勘探队。地质勘探需要野外流动作业,队员们常年四处找矿,随地宿营,生活条件极差。最后单位择一处四面环山的谷地,建了大本营。 大本营随着人员增加而逐年扩建,渐而形成有仓库、食堂、学校、医护室等设施的居地。母亲文化程度高,有责任心,因此被单位留在居地,担任仓库管理员。
母亲今年80岁了。日子从一根拐杖升起,又在一张轮椅子上落下。她时常坐在铺满夕阳的阳台上,眺望着遥不可及的远山。眼眸里,雾霭弥漫。
她目光所指,是老家的方向。这时候,我知道她正恍惚在往事里,恍惚在那段落满尘埃的记忆里。
我有些鼻酸,却不忍惊扰她。
我的老家落在西南一个偏远的山区。在那里,母亲生活了50年,直到上个月,我把她从山里接到城里来。
起初,母亲死活不肯来。说是不愿拖累我,其实我懂得她是舍不下那块留有青春印迹的老地方。
母亲是21岁在老家落户的。其时,正是国家大兴工业大炼钢铁的60年代。母亲从矿业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地质勘探队。地质勘探需要野外流动作业,队员们常年四处找矿,随地宿营,生活条件极差。最后单位择一处四面环山的谷地,建了大本营。
大本营随着人员增加而逐年扩建,渐而形成有仓库、食堂、学校、医护室等设施的居地。母亲文化程度高,有责任心,因此被单位留在居地,担任仓库管理员。
就在这一年,父亲由部队转业,转到了地质队。
靠着一手从部队带来的过硬的驾驶技术,父亲在驾驶员岗位上,把大车小车开得得心应手。大车运送货物,小车接送人员。因开车快捷平稳,单位领导出行,总爱叫上他。再后,父亲成了领导专职司机。
那年头,开小车风光,且成天同坐小车的领导泡在一起,就更加有面了。
但父亲并不自觉高人一等,逢着开着空车遇见同事、邻居时,总会主动停车,热情搭送一程。因之,父亲在单位很有人缘。
父亲的姻缘似乎也因此而来。
母亲最初正是被他的热诚打动的。每次开车往仓库送货,父亲总是亲手卸载,将卸下的货物摆放得齐齐整整,并帮着母亲清点。母亲只需拿张入库单,填下数字就好了。而别的司机,将货送到仓库门口,吆喝一声,便溜一边闲扯去了。频繁的工作接触,勤快而又体贴,加深了母亲对父亲的好感。同时,父亲不仅阳光,而且帅气。于是母亲成了心动女生。
而此前母亲一直被人戏称为冷美人。
其实,她给人的观感也不是那么生硬,见面都是客客气气,只是那种礼仪的口吻,让人觉得疏离,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不太合群。因为工作性质,母亲原则性強,往往对事不对人,让人下不了台。平日,她喜欢独来独往,不苟言笑。不像父亲,成天喜形于色,乐呵着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就是这样的俩个人,由相识而相爱,最终走到了一起。
结婚后,父母每天上下班,相挽着手,同进同出。男英俊,女俏丽,一时间成了眩目的看点,羡煞周遭一众人。
在那圈单位特殊分配的小院里,日子依照母亲规划的小资路线在前行。手执烟火过活,心怀诗意以爱。
随着 我的出生,母亲不仅养花,还养鸡鸭。她象管理仓库一样,把整个家料理得井井有条。
小时候,我就知道母亲是内心要强的人,并且是家庭的主宰。
在母亲跟前,父亲永远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仅看不出他有违逆的迹象,甚至乐在其中。
父亲生性好动,却也有静的时候——窗口下的昙花将开未开,一下午蹲在地上看,抱着膝,嘴巴张开,眼里透着笑。
母亲见了就嗔道,几十岁的人,怎么跟个小孩似的?然后发号施令,去,提桶水来!
父亲的情致,象是昙花一现,一下被母亲搅没了。
父亲并不介意,嘿嘿笑着,应声去了。
那时候我不懂得,人至爱,则贱。贱得连我都看不下时,就责备母亲,你就爱欺负我爸,你就不能对他好点吗?
母亲一时愣住了,盯着我,又像是盯着自己问,我对你爸不好吗?!
不等我回荅,父亲在一旁抢着先说,谁说不好了?挺好的呀!我也真是无语了。
不过此后,母亲数落父亲的时候,见我在场,声调压迫了许多。
父亲知道,这是我为他声援的效果。回到家,见了我,他总是笑眯眯的,走上前拍拍我的肩膀。时不时还会买回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
起初,母亲看着眼里,也不去说。等到交到她手里的钱变得少了,就又责备父亲,说拿她的钱收买人心,目的是想和儿子结成团伙,共同对付她。
继后,父亲给我买的东西渐渐少了 ,即便买回来也都是背着母亲悄悄塞给我,像是地下党递情报。看着父亲脸上慌张的神色,我开始有些厌嫌母亲了。
我不满母亲的地方,不仅是她在父亲和我面前表现出的居高临下的威势和语气,还有事事挑剔的严苛劲。不象父亲处事删繁就简,随喜随兴,待我就象哥儿们。
父母性格的差异,有时也会引发冲突。
在妹妹出生的那年, 我一次在放学途中,遇见一只流浪狗。这只小狗毛色漂亮,萌态十足,我甚是喜欢。它似乎也同样喜欢我,见了我摇头摆尾,蹦跳着跟前跟后,一直跟我回了家。
当我领着狗走进院子时,父亲放下手中的花剪,目光落在小狗身上,瞬时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那时,我不知道父亲过去也喜欢养狗。这是素有洁癖的母亲不能接受的。当母亲要他在她和猫狗之间作选择后,就再没有养过狗。
问清狗的来路,他将我拉到一边,用手挠着头,面露难色说,只怕你妈不肯的。我不甘心地嚷,我就要养!父亲将指头放了嘴唇上“嘘”了一声说,别叫,别叫,我去找你妈妈说说看。
不一会,就听到母亲在屋里叫嚷,滚滚滚!从现在起,你就找个地方抱着狗过日子吧!跟着瞅见母亲将父亲推搡着出屋,又一甩头发,尔后忽猛转身,“呯”的一声关上门。
我吓得赶紧溜到一边去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父亲在院子里追撵狗的喝斥声,以及从狗喉管撕扯出的低哑的呜呜声。
我从墙角探出头,只见狗匍伏着,一个劲鸣咽。父亲撵上前,它一骨碌爬起身,龟缩着退走几步,转过身,它又摇尾跟上来。如此反复几次,最终被撵出了院子。
父亲在院子里的马扎上盘坐下来,一边用眼看向木栅门,一边侧耳去听屋里的动静,至后耸着脑袋去敲门。
我很难受,更难受父亲沮丧的样子。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同情,只知道父亲有些可怜。
转眼间,到了八十年代。全国上下推行知识化,诸如夜大、电大、函大应运而生。有着中专学历的母亲考上了电大,同时被单位提升为后勤负责人。母亲让父亲也去参加学习。母亲说,你要是拿到文凭,今后就有机会调换岗位,都四十岁的人了,总不能被人呼来唤去,开一辈子的车子吧。父亲不肯,自觉得开车没什么不好,有眼前的生活现状就挺知足了。母亲听了就来气,气不顺,就吵。吵了几次过后,父亲无奈,就去报名。可他初中的底子,拿着大学课本,横竖学不进,后来干脆不学了。任使母亲怎么吵,都是一副无追求无理想的样子。
母亲吵到最后,不吵了,而是冷着脸递给父亲一张离婚协书。父亲不接,转身就要走。母亲本想以离婚要挟父亲就范,没想到是这个效果。气极败坏之下,揪住父亲说,签完字再走,想去哪你就去哪,反正跟你这种窝囊废,我是过够了。或许羞愤给人勇气和无畏的状态比爱更胜一筹,父亲顿时涨红了脸,僵着脖子说,既然你跟我过得憋屈,那就按你说的办!说完,他从母亲手里扯过离婚协议书,愤笔签了字。
就这样,父亲没拿到文凭,而是拿着一张离婚证,从家里搬走了。
父母离婚后,我和妹妹跟着母亲过生活。
父亲很少回家,但每月发工资时,他会按时将我的抚养费送过来。来了也不怎么同母亲说话,只是默默从囗袋掏出钞票放在桌上,转而摸摸我的头抱抱妹妹,然后就又离开了。
每当父亲离开时,我总是忍不住想哭。
父母在孩子心中永远都是一体,分离开了,就有一种被肢解的痛。
我一直认为父亲是被母亲逼走的,因之使我对母亲产生了深深的隔阂,甚至怀恨在心。都说一个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个人的一生,而不幸福的童年,则需要一个人用一生去治愈。多年后,我都未能走出因父母离异而造成的心理阴影,以致我年近四十,才考虑结婚。我恐怕婚姻的脆弱,不想某天因一言一事不合,说离说离,太冷酷了。
如此过了几年,我考上了县城中学。从初一开始,除了寒暑假,基本都待在学校,甚至连周末都不愿回家。面对缺了父亲的家,我有一种极度的不适感,以及因之产生的种种叛逆。
这让母亲很伤心。那时,我无意关照她的心情好坏如否,只知道自己过得很不开心。
在县城读中学的几年,父亲看过我很多次。只是来的频次逐年拉长了,由每周每月到一年几次。这期间,因为常常酗酒,单位领导考虑安全因素,不让他开车了,转而安排他做了工地看守员。每次来,几十里山路,父亲都是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最后一次是在一个冬天,父亲满头雪花的来了。
见了我,他如释如负地捧着两手吁了一口热气,将我拉到楼梯囗,然后弯下腰,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点心,一罐头瓶子红辣酱,一双在当时还很稀罕的黑色棉皮鞋,最后他用僵硬的手指,从棉袄里层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几块钱来塞到我的手里。我硬着喉咙帮他掸去身上的雪,不听使唤的泪水还是如雪花一样溅落到我的脸颊上。
上课铃声响了,我目送着父亲走下楼梯,看见他走出几步,又回头来,就那样僵着脖子,脚步不知觉地前移,直到他把雪地里那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延伸到学校大门口。那一刻,我不敢去望那个不舍的眼神,却突然感觉父亲老了许多。我不知道父亲是何时衰老的,但父亲确是老了,从他看我的眼神中就可以感觉得到。他看到我时,眼里不再有那种恬恬的笑,取代的是默视中流露出的孤寂和落寞,甚而还有一种畏缩,就像寒冬落尽了叶的老树。
不曾想,这次与父亲的目光对视,竟然成了永诀。
再见到父亲时,他已了无声息地躺在殡仪馆。
父亲火化的那天,单位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许多我认识不认识的人来了很多。母亲也来了,面含悲凄,泪如雨露,几度昏厥。而我跪在父亲跟前,发疯似的用手捶地,把地都捶红了。
父亲死于长期酒精中毒导致的肝坏死。
而父亲与我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滴酒不沾。自从与母亲离婚后,他开始染上酒瘾。可以想见,对恋家的父亲来说,忽然间家没了,身边没了爱人和孩子,就像在血液里抽走了骨髓,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忧伤入心时,活着就是一种煎熬。 为了排解这种煎熬,他就去喝酒,一天到晚地喝,直到把自己喝死。
对于父亲的死,我再次归咎于母亲,并因此仇恨她好几年。而单位上那些喜爱父亲的人,同样将母亲视为罪魁祸首。每每相见,不是冷眉,就是白眼。母亲自此再也没了从前的趾高气昂,身形也变得佝偻了。
这不是一个44岁女人应有的体貌。事实上,母亲面圆肤白,有着一股知性的优雅。尽管后来追求者甚多,但她一直不愿改嫁。
每年清明,她总会带着我和妹妹给父亲扫墓。扫完了墓,等我和妹妹走远了,她还默默坐在父亲墓前 ,喃喃自语。
我由始相信父母曾经还是相爱过的。只是母亲那种偏执的深情,参杂着自私和占有,最终让父亲难以承受,只得放手了。同时,父亲以醉酒的方式表明他的疼痛,表明胸口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最亲近的人伤害过的伤口,远比那些肢体所受的伤害来得犀利。
父亲走后的几年,母亲都象是没有力气说话,跟她问询某个物件,她都是软绵绵地打着手势。一个人在家,她常常木楞楞站在父亲当年栽的那枇杷树下,回到屋里又坐在沙发上接着发呆。深夜,我几次从睡梦中惊醒,听到从她房间里传来的吸溜着鼻子的饮泣声。待我推开房门,却见蜷缩着窝在被子里,象是睡着了,而透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和肩头一抽一抽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不知道该不该厌嫌和记恨她 ,只希望她能无所顾忌地大哭一场,把心中所有悲伤哭出来。
可在人前,母亲从来不哭,也不会笑了。 尤其是我和妹妹完成学业陆续离家后,母亲不止是悲伤,还有孤独。为了排解这种孤独,她在家重复地做着家务,重复地打我和妹妹的电话,嘘寒问暖,催婚催嫁。渐渐地,母亲电话里的声音不再硬朗,而是变得小心翼翼,近乎讨好——母亲确实是老了!人老了,没有爱人的陪伴,除了靠回忆消磨余生的日子,儿女便成了精神的支撑点。
如今我也做了父亲,才体会出父爱母爱的所有内涵。这时候,回望来路,所有的爱纷争、恨纠缠都已经不再重要,留在心底的,只有曾经的情与爱。我不再追究过往,已然释怀了。
去老家接母亲的那天,我坐在高铁上,临窗看着夜色里沿途的灯光次第而亮,就去猜想灯光里的人,过着怎样温暖的生活。忽然间,我泫然欲泣。
我被自己所张望到的幸福而感动。
在我眼里,幸福的样子,即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为喜欢的人做饭,吃喜欢的人做的饭,这是我认知的最简单也最踏实的幸福。
我这么想,不知母亲可曾这么想?
很多时候,幸福只在一瞬之间,转眼却是一辈子,就象车窗外一掠而过的灯光,就象我的父亲,就象再也回不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