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员工为家庭放弃事业(35岁我开除了大厂)
大厂员工为家庭放弃事业(35岁我开除了大厂)年轻人和年轻的大厂相辅相成,都会进入头部的互联网公司工作。“大厂裁员”消息频上热搜而在两年前2020年的大学生就业报告中,30%的名校毕业生,
2021年底以来,
互联网大厂陆续传出规模性裁员的新闻,
在一些大厂的个别部门,
裁员率甚至高达50%。
“大厂裁员”消息频上热搜
而在两年前2020年的大学生就业报告中,
30%的名校毕业生,
都会进入头部的互联网公司工作。
年轻人和年轻的大厂相辅相成,
互联网行业更新迭代的速度越来越快。
根据猎聘新发布的《当代职场人35 危机现象洞察报告》,35 的互联网行业人心惶惶
在这个迅速迭代的行业,
有个知名的“35岁魔咒”,
许多大厂招聘有35岁的年龄限制、
35岁“非升即走”的传说,
这些都让大厂的35岁成了一道分水岭。
35 的员工常成为最容易被裁、
或是处境最尴尬的一群人。
如果在35岁的人生节点上,
离开大厂,转向完全不同的轨道,
生活会变得怎么样?
一条找到了几位在35岁左右离开大厂的人,
他们有人专注疗愈伤痛,
有人追问人生的意义,
也有人走向了陌生的领域。
35岁这道开放题,
他们的答案各不相同。
Nick家的靠窗角落
Nick,33岁,外企工作中
2022年初,正式办完离职以后我去练瑜伽,休息的时候躺在垫子上毫无预兆就哭了,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终于觉得放松了下来。
我曾经看着这个公司成长起来,但现在它却不再是我当初进去的样子。决定离开的时候,我有悲伤、失望,也感觉到终于可以开始新生活的兴奋。
图源《我,到点下班》
我搭上了互联网大厂高速发展这几年的快车。我是前司较早的一批员工,看着它从小厂迅速变成大厂。前些年看到用户增长,确实还能感受到那种令人兴奋的成就感。但当它规模越来越大,我却感受到越来越不适应。
在很多人眼里,我可能算是好运。我有期权、有同侪里很不错的收入、在很年轻就做到了较高的层级。看上去似乎不用受“35岁魔咒”的困扰,但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这几年,用户的增长已经变成了硬性的指标,数字不再能给我带来更多成就感,却明显感受到了互联网大厂的高速发展对人的异化。在一些情况下,我会需要开除有困境的员工、给一些员工打出低绩效。我曾经面对过下属哭泣的哀求,却也必须表现得不为所动。
我需要把自己的一部分情感开关关掉,才能融入这一套规则。
忙碌压力自不必说,一周高压工作六天的时候,周日则只能用来睡觉。这也意味着一切属于自我的生活都要被放弃。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办法和别人建立深刻亲密的关系,更没有时间去拓展自己的爱好。
我身边很多大厂员工热衷于喝酒开趴——因为是最直接、最简单获得快乐的解压方式,其他事情,都没有时间去做。
离职前的一段时间里,我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身体状况,我去看最好的医生、做昂贵的全套体检,都检查不出所以然来。身体的病痛让人感觉脆弱,也觉得大厂工作带来的光鲜或财富都没有什么意义。
后来意识到,可能是生理和心理的高压下,免疫系统出现了问题。离职后的一周之内,我那些查不出原因的不适感都减弱甚至消失了。
最近我在慢慢重新建立我的生活体系。我租下了一间带有天台的房子,有开阔的厨房,常常邀请朋友来吃饭。我很会煮饭,现在也终于可以花上很长时间,慢慢地做一桌菜招待朋友。或是在天台一边喝酒,一边和朋友进行很久没有过的敞开心扉的对话。
我现在入职了一家相对更能平衡工作和生活的外企,可以远程办公,工作也不算忙碌。我喜欢坐在窗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一下午的书。
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我也不是非常确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应该不会再回到大厂的体系里去了。
我大学毕业以后,曾经在一家青年旅舍工作。那是一个把自己打开的过程,我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后来我做背包客穷游、探索各种爱好。在“大厂员工”的身份之前,我曾有过精彩的生活体验。我大约也是很早就知道,这种多样的体验是我真正追求和珍视的东西。
可能有人会说,我是因为现在经济上有了保障,才能这样直接放弃光鲜的一切。但可以很肯定地讲,并不是这样。我人生里真正开心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钱。
我认真想过自己之前漫长的成长期,最喜欢的阶段还是大学刚毕业那阵子,没有太多焦虑和烦恼,从每一个新鲜的体验里感受到满足,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还有小时候,我在一个富庶的乡下长大,记忆里总是最自然的田野风光。
我现在所做的,好像就只是在让那些我所最珍视的东西回到我的生命里来。
驻外工作时拍下的海面
阿猫,39岁,非盈利组织工作中
2017年的时候,我接近35岁,在大厂驻外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回国,职级升了一级,年薪达到了接近百万级别,如果继续发展,可以预期的是更加顺理成章的晋升之路。
同时,相恋四年的恋人因为异地和我提出了分手。
在国外旅行的照片
这是我很快提出离职的主因,觉得自己的生活长期被工作占据,在感情里陪伴太少、亏欠太多。这次分手使我非常低落,甚至已经没有足够的理性去规划“离开后究竟要怎么样”的事。
我心里也很清楚,当时的工作状态其实不可持续。那一段时间,我每天走到办公室门口都感觉特别沉重。工作压力大、生活圈子非常小(只有同事和客户),同事之间永远在争吵和抱怨。当时的我想,人总应该还是追求一些更精神性的东西,和自己喜欢的事物在一起。
阿猫学会了做法餐
我试图挽回恋人无果,换了个城市生活。我前些年买了一个小loft,我大概算了算连房贷在内的生活成本,还行,积蓄应该够我休息挺长时间了。
这一歇就是很久。
接下来的两年里,虽然不工作了,但是并不清闲,我学了很多东西,做法餐、做咖啡、调酒;我做瑜伽、上网课、学习理财知识,我养了猫,到处旅行。尝试各种事情的同时,我一直在想,我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四处旅行
我是一个有些晚慧的人,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按部就班地努力工作,想赚更多钱,好在经济上更有安全感。好像到了35岁的节点上,也一直没有认真想过,我究竟想要、或是应该做什么?
2019年的时候,我开了一家咖啡馆。因为在这里交到了很多做公益的朋友,也经常成为公益组织举办活动的地点。
那是非常快乐的一段时间。要问我做了些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记忆了,只知道每天所做的琐事都开心。做咖啡给朋友并被称赞好喝、结识真诚有趣的新朋友、为一些公益活动提供场地支持,我都乐此不疲。
唯一的问题是亏钱。开咖啡馆并不能做到盈亏平衡,看到账单的时候我经常焦虑。但除此之外的时间又真的快乐且充实,心态如此摇摆了一年多时间,我亏掉了差不多半套房子的钱。如果再持续下去,可能快要影响到基本的生活状态。我衡量了一下,把店关了。
但我并不后悔当时开店的决定。那是我人生里很明确的一段得到滋养的时间,在此之前似乎都是在消耗。也是在那段时间,因为和很多新朋友联结、对话,我才发现自己性格里的一些小的阴影——我总是自责、并不认可自己。那段时间,是我逐渐开始接纳自己的开始。
去年,我入职了一家非盈利组织,月薪一万多,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工作有时候也很忙,但我并没有什么失衡的感觉。
有时候偶尔会想,自己的现状,算不算“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但如果重新来过,我应该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毕竟当时离开大厂的时候,我就怀着“如果想回去赚钱,总归赚得到”的念头。而现在,我很确信自己不会回到原有的那条消耗了我太多能量的轨道上了。
现在所做的工作算是我的终极使命吗?我也不能肯定,也总觉得自己还在探索的路上。这样的生活状态里,也不会太在意自己的年龄——除了去医院看病的时候,看到病历上打出来的年龄,会让自己小小吃惊一下。
其实想想看,35岁左右的年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过进入职场十年,后面还有起码二十年的时间,明明是一个黄金的职业年龄,现在却成了很多大厂开始淘汰人的标准。
但人生也不必只有大厂一种规则和标准的。大厂以外,会有更多的可能性。
吉利,38岁,创业中
我的情况可能和很多人并不一样,我对我原先的工作并没有什么特别不满意的地方,工作的压力也并没有给我太大的困扰。我离开大厂的原因恰恰是因为,我是一个太有事业心的人。
现在来看,很难说当时是处于一个瓶颈期还是上升期。我2004年本科毕业,直到2020年离职创业,所有的工作经历都是在互联网大厂。也感觉到这几年大厂是怎么样卷得越来越厉害——中午的午餐时间,几乎一定会有人来找你开会。在大厂的体系渐趋完备的时候,自由度也变得越来越低。
除此之外,可能大厂的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并非不可取代,即使是级别很高的高管也不例外。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了一套运行的系统,身处其中,会非常自然地接收到很多信息,但在某个程度上,这种“理所当然”,好像也会使人无法成为对市场更敏锐的一批人。
35岁到来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的思维无法吸收和创造更多新的东西;恰恰相反,是大厂无法提供给我更多这方面的养料了。
我已经成家,现在有一双儿女。关于我离开大厂、选择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小型电商公司的决定,家人没有太多干涉。我知道很多人会担心最实际的经济问题,但我一直很有自信的一点在于,如果我想赚钱,总是赚得到的。所以当时的储蓄、之后的开销,我都没有操心太多(当然,我心里知道,应该是够的)。
我创业的伙伴大多来自我在前司的下属,年轻、有合作经验、和我互相信任。他们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很多年轻人也正在离开大厂,大家的想法总有共通之处,想在那一套体系之外,找到自己的价值。
但大厂也带给我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事业上的资源、眼界,还有这些年轻又优秀的人才。
办公室我就租在家里附近,我常和人开玩笑,“钱多事少离家近”我至少占了“离家近”这一样。但是自由度确实比之前要高一些,我也能比较灵活地分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时间,包括参与孩子成长的部分。
创业前期并不顺利,大约试过两个完全失败的项目后,才逐渐试到了比较可行的方法,一年多以后实现了盈亏平衡。焦虑必然是有,倒不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而是会产生一些“怎么做都不对”的自我怀疑。但这个过程里也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感受:比起在大厂的时候,会更主动地去获取信息,而且对于机会,有更敏锐的嗅觉。
自己创业的时候,总是要全身心都投入在工作里。这是属于自己的事业,永远会需要寻找更多的机会、想办法把团队的框架搭得更好,这是一个不能停下的状态。而获得一些小的成功的时候,会产生更加直接的成就感,真的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自信心的提升。
相比之下,我当然更喜欢现在的状态。我总觉得人只能活一次,应该保持一个全力奔跑的状态。自己创业了之后,我觉得自己更加跑得起来了。
Stan组织的舞会活动
Stan,40岁,摇摆舞老师
从大学毕业到36岁,我一直在大厂当码农。就职的最后一家公司裁人非常狠,我记忆犹新,就在我刚入职不久后的某天,公司的某个楼层的项目被停,第二天,一整层人去楼空。
这种场面多少有些触动到我,但就我自己的工作性质和所在项目来讲,当年的工作状态,还算得上忙碌而稳定。
因为工作还算稳定,我开始有意识地想要发展业余爱好。有一天误打误撞进入一个摇摆舞会活动,觉得有趣,后来陆陆续续开始自己琢磨,瞎玩儿。其实初学阶段,真的不怎么会跳,但是就觉得,怎么会那么开心?怎么自己莫名就在笑?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我也尝试培养过很多爱好,没有哪一种能让我感受到那么强烈的快乐。在33岁的时候,我好像真的有了“触电”的感觉。从初学到后来逐渐熟练,每个阶段都有不一样的快乐。
过了两年,我开始业余教课、办活动、学习新的东西,其中的烦琐的部分一言难尽。招生宣传做海报,样样事情都需要摸石头过河那样亲力亲为。当这个爱好逐渐在我生活里占的比重越来越大的时候,我觉得好像很难真的平衡好它和本职工作之间的关系。我开始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总要做出选择的,要么选择把爱好变成事业,要么是选择让跳舞在生活中的占比降低——但我不愿意这么做。
2017年,我36岁那年,我放弃了原本的程序员工作,转而成为职业的摇摆舞老师。当时想,我已经年纪不小了,如果要拥抱一些变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我和搭档一起开了一个工作室。这些年里,迎来送往不少学生,好像也能感觉到在传播一种文化的使命和责任感。
但说实话,把爱好变成工作以后,我很难说享受它——因为这份工作实在是太过于辛苦了。在一个城市里传播一种小众的文化、逐步建立社群、同时还要维持自己能够不断进步,可能只有做过的人才能体会这有多困难和琐碎,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杂事要处理。这几年里我经常会产生“等过完这一阵我就不会那么忙了”的自我安慰,但几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轻松过。我比以前当码农的时候要忙碌和疲惫得多。
更实际的角度来说,这份工作可想而知地收入不稳定。疫情在这两年里时断时续,课程活动停摆,有太多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
我和大部分人的生活都脱节了,即使是同一城市里的最好的朋友,可能一年也只能见到一次或两次,因为我根本抽不出时间来。
做了这样的选择以后真的快乐吗?对我来说其实未必。我不快乐的时候很多很多,也会感觉到后悔和沮丧,对自己永远不能感到满意。
但如果说,真的一切重新来过,我知道我应该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很多人可能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当你的生活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好像所有事情都在轨道上时,其实你会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心里其实是不安稳的;但是又有些时候,你的生活状态看起来并不那么舒适,甚至有很多问题存在,但你心是定的,因为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曾经我的生活状态可能就比较接近前者,而现在,我觉得我的心是定的。
选择另一条路,可能也并不能真正解决所有的问题。但离开以后,意识到自己仍然年轻、仍有很多可能性、仍然可以继续探索,或许这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