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csa到服务边缘人群是什么(从CSA到服务边缘人群)
从csa到服务边缘人群是什么(从CSA到服务边缘人群)农场位于明尼苏达州和威斯康辛州的交界处,地理优势明显,可以兼顾两个州的消费者。环抱着农场的有一大片山林,后面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黄油牛奶瀑布。接近农场,我感到空气冷得让鼻毛根根清醒,看见杨树和桦树耸立着,然后折下河谷去,脑中想象这里一定会有迷人的四季。除了环境优美之外,农场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是CSA,并且用了生物动力农耕方式耕作。一个零下二十三度的周六,我和家人顺着明尼苏达西郊往威斯康辛方向前往黄油牛奶瀑布CSA参观。黄油牛奶瀑布CSA,又名Philadelphia Community Farm,建于1989,是威斯康辛周第二早的CSA。它的创建者曾是明州一所华德福学校的校长,凭借多年的人脉积累和用心的经营管理,在社区创建初期,作为新兴农业模式的参与者和倡导者,曾经一度极其活跃且辉煌。CSA农场的概念传入中国的时间也不短,尤其是随着CSA联盟的创立,它的概念也越来越为中国人所知,而这篇文章将
何为CSA?根据美国农业部(USDA)按照GCIF 2020年对其农场的结构分类,年收入三万五千美金以下的农场为小型家庭农场。这样的农场占美国农场比重的89%(ARMS 2020)。与小型农场相对的是非家庭化的大工业农场。而小型农场要以一己之力跟大工业农场抗衡并生存下来是很困难的,这就催生了CSA (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译为社区支持农业,或者社区农业。这个概念最早起源于瑞士,由1965年日本开始实践,在1986年被引进到美国并逐渐广为认识,旨在以会员和农民合作的农业方式,产出减少供应链环节的健康蔬食,提升小农场生存能力,减低消费者食物获取的成本。
作为消费者,加入CSA的程序很简单:在种植季节之前,付费选择半年或者一年、半箱还是全箱的蔬食,并每周去指定地点取菜。这样知道出处、吃“food with a farmer’s face on”,无疑是更安全的。他们可以吃到多元化的食物、了解食物的烹饪方式。很多孩子喜欢最新鲜的CSA蔬菜,并且会员还有去农场参观的机会。农场用预付的会员费降低市场推广的成本和不可抗力造成的减收风险,把工作重心放到耕种本身上,也知道他们在种植季每天工作16个小时是在为谁忙碌,现金流也会更加良性。
根据Locallharvest机构网站(https://www.localharvest.org/)显示,加入CSA的小农场和农夫市集,在明尼苏达和威斯康辛两州,有93家。他们大多数是用有机农耕,在选种、土壤、施肥、动物养育方面,有更多元化的选择。希望在此基础上,还有CSA的支持组织衍生出来,比如这个CSA联盟(https://www.csacoalition.org/)一边帮助CSA农场做宣传、给农民提供健康保险和小额借贷,一边给想参与CSA但是囊中羞涩的家庭提供订购折扣。
■树荫下的农场名牌,已经存在了三十多年
CSA农场的概念传入中国的时间也不短,尤其是随着CSA联盟的创立,它的概念也越来越为中国人所知,而这篇文章将以游客的视角和白描的形式,带大家走进以家以生物动力农耕和性别包容著称的黄油牛奶农场,希望会带给大家更多真实的感受。
# 当CSA遇上生物动力农耕 #
■布满涂鸦的农机房
一个零下二十三度的周六,我和家人顺着明尼苏达西郊往威斯康辛方向前往黄油牛奶瀑布CSA参观。黄油牛奶瀑布CSA,又名Philadelphia Community Farm,建于1989,是威斯康辛周第二早的CSA。它的创建者曾是明州一所华德福学校的校长,凭借多年的人脉积累和用心的经营管理,在社区创建初期,作为新兴农业模式的参与者和倡导者,曾经一度极其活跃且辉煌。
农场位于明尼苏达州和威斯康辛州的交界处,地理优势明显,可以兼顾两个州的消费者。环抱着农场的有一大片山林,后面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黄油牛奶瀑布。接近农场,我感到空气冷得让鼻毛根根清醒,看见杨树和桦树耸立着,然后折下河谷去,脑中想象这里一定会有迷人的四季。除了环境优美之外,农场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是CSA,并且用了生物动力农耕方式耕作。
■两个相连的育苗大棚
所谓生物动力农耕法(Bio-Dynamic Agriculture)是由奥地利哲学家鲁道夫.斯坦纳(Rudolf Steiner)于1924年提出的一套理论体系。他认为,农业应该向着可持续发展方向进阶。当时的欧洲农夫们想要更加营养的食物,但是发现土壤日渐失去生命力,动植物健康也随之每况愈下,于是鲁道夫.斯坦纳为拯救彼时农业与危机,为农夫们上了八次《农业课程》。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生物动力农法诞生了。
■大棚里用树木本来的姿态做树桩
它把人、动植物、生态环境、四季视为完整生命体。从发芽、栽种、除草、堆肥到采收都顺应地球、月亮、行星与十二星座间的运行,重视农场动植物的平衡与生物多样性。通过自制系列生物动力启动剂,提升土壤活性与生命力,将宇宙能量传递给植物。比如,动物丰沃土地,田野供养人与动物吃食,作物、花草、林地、湿地提供鸟类昆虫栖息与采蜜的循环过程。
■史蒂芬种菜如在大地上作画,用铅绳拉每一条播种线。
生物动力农法是有机中的特级有机农法,被英国皇室积极践行多年,经过97年的推广,已经在43个国家超过35万公顷的农地得到广泛应用,至今全球已超过4200家农场和企业,获得生物动力农法最高标准体系「德米特」的认证。
■动物房
生物动力农法遇上CSA会是怎样的情形呢?来不及细想,不远处一个红胡子开着小拖拉机出现在路的尽头,见到我们的到来,他走上前,紧紧握着我和我丈夫的手,他是负责接待我们的史蒂芬。在史蒂夫的带领下,我们很快走进了农场的“大屋”,目之所见是成桶的菜叶和鸡蛋壳整齐地列在门前,我想着这应该是堆肥用的。
因为我曾参加的community garden课程(注:明州每个城市或者地区都有免费或者可以用便宜的费用租种植床、同时提供一些对公众的种植课程)对此有过描述,课程建议堆肥应一层绿色有机物一层棕色干叶子干树枝、不建议有蛋壳和肉类,因为蛋壳和肉类容易发霉、并且引来老鼠之类的害虫。“人怎么对待土壤,这非常重要。”在学校的生物动力老师Timothy 曾经对我说,“人跟自然的关系,要看土壤,可以看看土壤里有没有动物、植物、矿物的能量。” 比如蛋壳的能量。
■一般地里不铺塑料布,但这块是免费的
三个常驻农场成员中,史蒂夫和开仁两位都是美国生物动力协会的导师。他们此前曾在Camphill长期实践生物动力的农耕。开仁认为, 生物动力很好,会帮助人们看到自然和宇宙之间的联系,并且尊重生命本身。但他们现在不能完全认同的是,生物动力的农耕法是欧洲引进的,不太认同美国现在的主流方式还是欧洲中心的。
■尖顶的是蔬菜大棚。里面有法国和非洲的万寿菊、非洲丝瓜、非洲葫芦、中国长茄子、泰式罗勒和很多品种的西红柿。克里斯汀想把自留种、多元化的蔬菜卖给coop。那是一种类似于农业合作社的超市,其优点是面向的消费者比CSA更广。
另一个成员克里斯汀补充“他们说欢迎你带来自己和自己的文化,但是其实是‘嘿,朕恩准你们来做show and tell’,这是资本主义的游戏。”她觉得生物动力农耕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很多,比如“歌德观察法”,教人们怎么不去评判地观察植物和动物。可是她最近越来越不觉得,那个方式是唯一正确地对待土地的方式,她在乎的是各种民族中活生生的农耕智慧。
■洗菜、包装区,沙拉的标准是洗三遍,有冰箱可供储存、绳子可供晾晒
举个例子,她分享了自己前一阵在地里种了一种黄瓜,只是为了好玩,没打算卖。因为好卖的黄瓜,是适应威斯康辛州白人为主的生活方式和饮食口味的。她种的这种黄瓜小小的、水分很足,是一种全新的口感。
去年夏天来了一个印度女士,她看到克里斯汀的黄瓜非常开心,说他们印度做凉拌都是用这一种,而她很久以来都只能在本地的印度超市买到成品,可太久没有看到过黄瓜在架子上打提溜了。鉴于类似的客户反馈,今年农场就打算再种一点这种黄瓜,以及另一种类似的苦瓜。
■土质:黑沙土。如果太干容易碎裂,但是在稻壳的保护下,有一定的粘性,并散发着香气。史蒂芬说,你闻闻看,这个是土壤有活力的味道。
听了这个故事,我点点头:“是啊,这里人都爱甜瓜,不爱苦瓜。可是我长大的地方,苦是人生五味之一,是正常的味道。我孩子不太爱绿叶菜。我想跟他没见过这些东西怎么长出来有关。从一个小芽芽、长大、成熟、衰老、结种子,那是很完整的生命过程。我家的苦瓜老了会变成橘黄色,里面的种子有红红的膜,好像一个个小太阳。”
■史蒂芬拔下一颗大蒜,仔细地闻、再看看蒜瓣是否成熟
# 服务边缘人群
做一个性别包容的CSA农场 #
农场还有一位成员,她是一个跨性别者transgender,也是夏令营剧场的主要负责人。因为,每到夏天这个农场就会接收需要不同性别认同的青少年,一起做戏剧夏令营。“你懂得,威斯康辛的大农场有局限性。”克里斯汀说。
我理解她说的局限性。威斯康辛和明尼苏达是白人为主的农业大州,大多数农村对多性别、跨性别缺少认知和认同。多性别、跨性别青少年会面临被边缘化、无法完成自我认同等问题。严重者,可以危及生命,但是这种痛苦,往往很隐秘,除非你选择去“看见”。
该农场现阶段的目标是,给各种文化真正的舞台、需要BIPOC(黑人、原住民、有色人种的合称、简称)、残疾人以及性别少数者这些边缘化的群体一个地方发出自己的声音、自由自在。
社会中的种族不平等问题,在农业中也有体现。浏览明州CSA的网站,可以看到明州附近的CSA大部分是白人农场主经营。同样的现象出现在订阅者中。Emily Heying博士2017年的论文中,对2016年明尼苏达CSA的订阅者做了一个统计,指出94% 的订阅者为白人 64% 拥有硕士及以上学位, 47%有着超过十万美金的年收入。
黄油牛奶瀑布CSA的愿景是服务边缘化人群,他们想做的跟明州CSA这样的种植者和订阅者的不一样。虽然,在服务边缘人群的同时,自身也有被陷入边缘的可能。但通过观察,我发现他们确实做到了,佩服他们的开放和勇气。
# 每个月200美金零花钱,
他们像人民公社一样生产生活 #
■大屋—社区成员房,目前有三个人住在这,包括一位残疾人
农场目前有一个常驻的残疾人,而开仁每周来三天,还有一位志愿者有需要的时候会来。史蒂芬和伴侣克里斯汀,以及他们的小朋友是长期住在这里的。
大家凭能力,有活一起干,他们每个成人拿着每月200美金的零花钱,油费、网费报销,每周一到周五一起吃饭,周六周日自己解决。他们一共有两个房子,现在是一家三口住在较小的那个房子里,大房子谁在谁住,这有点像是以前的人民公社。
■大屋的吉他和书。从家庭布置上来看,这个农场没有典型的大农场主装修特色、而是像每个人的家
■大屋的老式织布机
时值隆冬,地里荒着。他们需早上花一个小时照顾动物:喂食、喂水、清理粪便。史蒂芬细数:他们照顾一匹瞎眼的马、两头驴、两只猫、四十只鸡,还有三头牛组成的小家庭(分别是妈妈、姐姐和弟弟)。因为动物养殖的方式还是延续生物动力的,所以他们打算等牛娃九个月之后再让它们跟妈妈分开,不像有些地方的奶牛,小牛刚刚出生几个小时,就与母牛隔离喂养,这哪怕是给母牛放着音乐挤奶,他们也不认同的。
另外一个重要的农场财产是猪。他们刚刚把大公猪和大母猪被关到一起去, 之前那些中等大小的猪都是跟母猪一起生活,现在哪怕分别关起来了,也还是跟母猪很亲近,吃东西前后要互相凑过来蹭一蹭,嗅一嗅。
现在的猪群里有六只快要六个月了,每只两百斤左右。按照计划,下个月要请屠夫来杀掉,猪肉是大家组团来买的,也就是我们中国人常说的团购的形式。除了大猪,在暖房里还有四只小猪崽,因为太小,所以冬夜里需要给它们开着暖灯保暖。这些小猪差不多一个月大,活泼、好奇,喜欢在几个高低不等的沙池里打滚,也喜欢闻一闻各种香草。看着它们活蹦乱跳开心自在的样子,让人也似乎忍不住想要加入其中了。
“它们吃什么呢?”我问。史蒂芬摊开手掌给我看“这个饲料跟Camphill 的生物动力农场一样。里面没有黄豆,没有玉米,没有转基因,也没有激素” ,“这些黑猪有一半野猪的血统,他们一般很皮实,不怎么生病,更聪明、更爱玩。但是万一肚子上破了个口子,我们也只能把它提前放倒。它们脂肪厚到感觉不到伤口疼痛”。
史蒂芬他们还照看三百英亩州森林,当然这个工作是跟州立公园的工作人员分摊的。事实上,农民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可以从日出一直干到日落。因为修剪树木,维持森林本来的多样性和健康生态,都需要人力的维护。
天气暖和的时候(三月到十月之间),农场会开设植物课程,进行蔬菜花卉售卖,举办多性别剧场,并且会作为一些学校和机构的农耕教育基地,农场会向每个来此建立研学基地的合作方收2000元年费。史蒂芬还特别对我说“你们学校三年级刚刚来这里帮我们种过大蒜。其中一个孩子好奇吃了一个辣椒,辣得直哭啊。”说完他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今年他们有意识地减少大农机使用,根系需要松散地土壤,拖拉机碾过的土板结挺严重的
■这个小型播种机是韩国产,要五百二十五美金。史蒂芬说,美国的播种机远不及这个好。他拆下其中零部件给我看。这个机器对播种深度、间距、每个点几颗种子都能做到非常精确
# 疫情之下
暂停夏天CSA,他们选择躺平?#
■因为铺设了保温保湿的稻草,大蒜在早春就种上了。克里斯汀说从下往上三个枯叶是差不多好了。
谈到未来,克里斯汀告诉我“这两年我们这里变化很大的。之前的主管突然就决定离开了,这个新旧交替本身就需要一个新的使命、价值观来引领。然后是新冠的爆发,有好有坏吧,好处是人们乐意接触自然,感觉安全,坏处是大家都习惯了在家办公,什么东西都送到家里去”。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继续说“我们希望种多样化的蔬菜,而不只是满足大部分消费者口味的蔬菜。这个跟批量生产之间就有一个悖论。当我们不希望重复老路,新路还没发展出来的时候,那就先停一下。今年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开了好多会,决定先暂停进行夏天CSA。”
这是一个老牌CSA农场的重大转变。暂停了夏天的CSA,除了他们愿景是用食物做教育、多元化的食物、还有参加CSA的成本很高。去年我们延续之前的方式,发现现金流是多了,但是后面花出去的维护成本也很多,比如拖拉机等农具要维修,比如种完菜要洗菜、打包、冷冻、运输,每个过程都是很多时间。
■我们在装木屑和腐叶。都是有机质,但稻草中氮气可氧气的比例大概五比一,木屑中氮氧比较大概500比一。一种杂草的根茎很像是美杜莎的头发、如果大农机斩断,他们就长出更多。他们在庄家周围挖沟、填上木屑,让这种杂草不喜欢爬过来。
今年,他们打算除了大棚里面的种植床,就种眼前这1/10英亩的土地。稍远一点的那三亩地,计划先休耕一年,因为一直产出的土地也会累的,当然也可能暂时租给一个BIPOC 农民。他们要转为farmer's market来做社区建设,等秋冬CSA鼓励大家到农场来取菜,这样就再次可以看到植物生长的全过程,给大家提供一个窗口。”
除了暂停夏季CSA。他们还希望在明年扩大对残疾人的支持。如果能招募到合适的常住人员,就可以有更多的残疾人共同生活。
暂停期间,他们还可以得到保险等基本生活的支持,但就面对的服务对象的方式而言,算是进行了重大调整。这种调整其实也是一种躺平,这种躺平,也意味着舍弃新兴CSA中农民的销售方式,舍弃在多个电商平台上售卖的机会,舍弃反季蔬菜的利润,舍弃各种更为灵活有效的面向市场的方式。
当然,这家老牌的CSA,在躺平之后的命运究竟如何?与其一样躺平的CSA还有多少?是个例还是一种趋势?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完他们的故事,在敬佩的同时,也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
事实上CSA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在通过社区支持农业,让小农场和社区建立联系,减少中间环节的成本,增强地区性食物系统的韧性。然而,在疫情之下,我们看到了他们所要面对的挑战的复杂性,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大资本的影响之下,产生的新的技术,新的销售方式,新的消费习惯。而如何在这夹缝中生存下来,同时坚持自己的方向,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暂停,不是休止,或许只是先歇一歇,留点时间思考,重新梳理,再重新出发吧!祝福他们!
此文为良食独家原创系列文章之一,观察全球食物体系,提升食物素养,探索可持续发展之道,期待更多的优质文章出现。
本文作者: 刘澎,关注土地、文化和教育的联系。明尼苏达大学双城分校课程与教学论专业在读博士。有十一年华德福和沉浸式学校教学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