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白鹿原这本书的理由(行走在这深深浅浅的浩荡人间)
推荐白鹿原这本书的理由(行走在这深深浅浅的浩荡人间)他如愿以偿的买到了相信能够佑护白家子孙后代,带来福泽的风水宝地,也终于娶到了一个和他八字相配,不会被他阳气所伤的女人仙草。一出白鹿原上的故事由此鲜活闪亮的跳动在读者眼前。与此相反,鹿子霖心里的小计算就太多,处处希望占强,处处设下圈套,希望看到白稼轩出丑。 《白鹿原》小说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人物的塑造。通篇读下来,感觉男性角色比女性角色出彩,反派人物比正派人物出彩,老一辈比年轻一辈出彩。首先是老一辈的白稼轩和鹿子霖,一个作为白鹿原的族长一个作为白鹿原的乡约,作为原上唯二的两家殷实大户,互相制约,暗地竞争,平分秋色。算计肯定是有的,从来一山不容二虎,白稼轩作为正面人物典型,陈老赋予他很多美好的品质,比如刚正,忠厚,善良,宽容,甚至有一些突如其来的小聪明,但那也只是在面对鹿子霖的时候。比如他一开头明明看中了一块鹿子霖家白鹿出没的风水宝地,但是怕鹿子霖不肯卖,不惜小小作践自己一下,说是娶媳妇娶得没了
1.
《白鹿原》是作家陈忠实的代表作,这部长篇小说共50余万字,由陈老历时六年创作完成。小说以陕西关中地区白鹿原上白鹿村为缩影,通过讲述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表现了从清朝末年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化。 1997年,《白鹿原》获得中国第四届茅盾文学奖,也被改编成同名电影、电视剧、话剧、舞剧、秦腔等多种艺术形式,获得广大读者和观众的熟悉和认同。
《白鹿原》小说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人物的塑造。通篇读下来,感觉男性角色比女性角色出彩,反派人物比正派人物出彩,老一辈比年轻一辈出彩。首先是老一辈的白稼轩和鹿子霖,一个作为白鹿原的族长一个作为白鹿原的乡约,作为原上唯二的两家殷实大户,互相制约,暗地竞争,平分秋色。算计肯定是有的,从来一山不容二虎,白稼轩作为正面人物典型,陈老赋予他很多美好的品质,比如刚正,忠厚,善良,宽容,甚至有一些突如其来的小聪明,但那也只是在面对鹿子霖的时候。比如他一开头明明看中了一块鹿子霖家白鹿出没的风水宝地,但是怕鹿子霖不肯卖,不惜小小作践自己一下,说是娶媳妇娶得没了钱,心里实际上暗搓搓的志在必得。
“吃罢晚饭,白嘉轩走进白鹿镇的中医堂,摆出的面孔和他的心境正好相反。他心里燃烧着炽烈的进取的欲火,脸孔上摆出的却是可怜兮兮的无奈,疲惫憔悴的神色令人望之顿生怜悯,他眯着眼装作瞅着老秀才写字,心里已经有一架骡子拽着的木斗水车在嘎吱嘎吱唱着歌。”
他如愿以偿的买到了相信能够佑护白家子孙后代,带来福泽的风水宝地,也终于娶到了一个和他八字相配,不会被他阳气所伤的女人仙草。一出白鹿原上的故事由此鲜活闪亮的跳动在读者眼前。与此相反,鹿子霖心里的小计算就太多,处处希望占强,处处设下圈套,希望看到白稼轩出丑。
鹿子霖的第一次报复是实施在白稼轩的儿子白孝文身上。任凭白稼轩怎样体谅众乡亲的疾苦,施斋扶贫,怜老惜幼,但是他身上不可磨灭的带着封建大家长的印记。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让他成为一个威严出众以德服人的族长,但是在自家狭小四合院里就显得过于张扬并不被人买账。他的三个儿子,老大孝文本来生性纯良,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但是白稼轩管头管脚,对于小夫妻的闺房之事加以干涉,弄得白孝文恼羞成怒,就给后来和田小娥搅和在一起埋下伏笔。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纵观全书,白孝文真正活得洒脱自在的无非也就是和田小娥在一起的那两年。两人在村外田小娥的破窑里有一天快乐享受一天快乐,有钱的时候抽烟吃馍,没钱的时候捧着肚子挨饿,不看人脸色,不受人拘束。旁人只觉得孝文堕落,但是却不理解他第一次在父亲白稼轩的阴影之外找到爱和自由。
鹿子霖的趁虚而入当然是小人之举。他趁机买下白孝文的地和房舍,并且将他的房舍拆除,让白家引以为傲的四合院空出一隅,就仿佛高空悬着的一巴掌,时时打在白稼轩的脸上,的确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而白稼轩可以做到对于乡亲宽厚,但是却一直严待家人,基本上除了他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也许是出于同样的封建教化对他心悦诚服之外,他的另两个儿子和女儿都和他无法亲近。他眼睁睁的看着白孝文的落魄而不帮衬,眼睁睁看着白孝文的结发妻子饿死而不施以援手,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齿冷。
大部分人心中的家庭都是一个温馨而温暖的地方,用几个冰冷的条条框框去约束人,难以产生共鸣。但是因为这样一个人物形象的伟光正,读者和他的子女一样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眼看着他的后辈和他渐行渐远。就好像从小接受他救助后来成为土匪的之后,立时三刻对他打家劫舍,并且重创他的腰背的黑娃所说:“我嫌……嘉轩叔的腰……挺的太硬太直……”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正则正矣,能够让人作为良师益友来敬重,但是作为家人却是过于冰冷和无情。
相反小人鹿子霖倒比他多了几分烟火气,知道上蹿下跳,懂得见风使舵,而且也和白稼轩一样的能屈能伸。后来他被丢在狱中两年的时候心境发生变化,对于财富和声名看淡,但是依旧懂得八面玲珑的做人,不会让自己强撑面子折里子的不得安生。他从监狱里出来重新得到一官半职,常人的做法要么全力拒绝修生养性,要么肝脑涂地一雪前耻,可是他两样都不是,依旧悠哉游哉做自己。
“保长们都很灵醒,在田福贤面前哪怕挨夯受威遭斥责,毕竟是脸对脸眼对眼,而鹿子霖回去给田福贤戳弄起来就摸不清底细也探不来深浅了。
鹿子霖吃了喝了对保长们耍了威风之后回联上去,走在路上就忍不住得意起来:田主任你逛得灵,我比你逛得还灵。你想叫我替你挨骂,还不放心我,我不当你的官只受你的禄真是嫽扎咧!”
左看右看还是原来营营役役的小人。特别是后来他将原上和自己有过瓜葛的女性的儿子全部认作自己的干儿子,网开一面的为他们免除壮丁之苦,读起来几乎让人忍俊不禁。小人是小人,营营役役归营营役役,但是更加真实。而打动读者的更多的时候不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完人,而是一个和我们自己一样有着诸多小算计小心肠小毛病的真实的贴近生活的人。
2.
白孝文是作为白鹿两家第二代中遵循世俗意义的成功人物,最后官至县长,他的个性在书的前半部分得到充分的展示。他和田小娥在破窑洞里实在饿得没办法,出来讨饭,面子什么的完全不在考虑之中,只为得到一些剩菜剩饭的施舍。但是即使这样,他也硬着脖子宁愿饿死也不去向父亲白稼轩讨饶认错。他后来的发迹和他先前的落魄一样是命运的玩笑。田小娥先前接近他是因为他父亲白稼轩不让她入祠堂流落在外的报复,但是两人相处下来,却慢慢生出一些真感情,有过一段好日子;他后来加入难民的队伍等着领舍饭,被鹿子霖一把拦下,本来是想作为鹿家的长辈对白家后人虚情假意的帮衬,暗地里存着看笑话的心,但是谁知这虚情假意相反促成了白孝文后来事业上的成功,终于离开了白鹿原,在外面广阔天地找到自己立足之所。
就像白稼轩对于他另两个儿子的教导一样:“你俩还没经过多少世事。世事你不经它,你就摸不准它。世事就是俩字:福祸。俩字半边一样,半边不一样,就是说,俩字相互牵连着。就好比罗面的箩柜,咣当]摇过去是福,咣当摇过来就是祸。”白孝文就是被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撂倒,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打了个滚。但是究竟哪里是天堂哪里是地狱却不好说,因为白孝文先前那种激烈反抗白稼轩不惜一切的与之决裂,在田小娥破窑里全身心的放松和快乐,甚至心心念念怀揣着另一个人的时光后来再也没有。灵光乍现之后,流于庸俗,变成一个只是汲汲于升官发财的无赖之人。
最最让人扼腕叹息的的是鹿子霖的二儿子兆海。他和白稼轩的女儿白灵,两人因为对于革命的理解不同,分别加入了不同的政党,最后阴错阳差不可挽回的错过。他后来在战场上不计生死的抵御倭寇,可是最终却因为内乱而牺牲,读起来让人十分悲愤。相比之下鹿子霖的大儿子兆鹏就显得没有这么热血和天真。他先是依从父母之命娶亲,但是马上就逃婚加入共产党,加入共产党后碰到弟弟心爱的女孩子百灵后横刀夺爱。每一步都事出有因,但是每一步都让人叹息他所伤害的无辜的人。
如果说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在看则一望无际而事实上所有事情都可以在混沌成一团的白鹿原上进行,到了下一辈这里,故事从民国进行到解放初,内外的时事动荡,让这些年轻人不能不愿也不甘的就此在温水一样的乡间保存自己,他们都纷纷走出白鹿原,找到能够实现自己心中和平及理想的队伍,全身心投入到这样一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壮阔的史诗般的斗争中去。
黑娃也是新一辈中浓墨重彩的一个人,讲义气懂道理有能力。原本是白稼轩家长工的儿子,但是凭着一股子倔强和质朴,先是落草为寇,后来被国名党收编,最后偷偷的为共产党做内应。他的成长道路应该是陈老希望展现的,当时大部分穷苦娃娃的奋斗史。其中从懵懵懂懂到信念分明,并非一帆风顺。
比如他刚刚开始看不惯军阀征粮,就跑去烧掉军阀的粮仓,结果最后苦的还是白鹿原的老百姓,在已经拿不出更多征收的情况下还要多加一倍的供奉,看似害人实则伤己;还有后来他不满土匪寨中老大被谋害,结果先是杀了无辜的女人,再是在土匪中掀起互相揭发互相告密的风气,让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再次涣散。就像白稼轩评说的那样:“圣人能看一丈远的世事;咱们凡人只能看一步远,看一步走一步吧;像黑娃这号混沌弟子,一步远也看不透,眼皮底下的沟坎也看不见。你急也不顶用。让他瞎碰瞎撞几回,也许能碰撞得灵醒过来,急是没用的。”
书中有一个传奇人物不得不提就是朱老先生。他是白稼轩的姐夫,作为一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他的眼光和白鹿原上的人们有所不同,而且他的光芒贯穿两代人,越到后来越是耀眼。众人喧喧的时候他慎独,众人攘攘的时候他埋头学问,几乎是乡村乃至当时纷乱世事中难得的一股清明。如果说他刚开始三言两语退围城之兵有运气的成分,在救灾时表现出的廉洁是白鹿原上读书人的本分,他后来不理世事变迁,一心埋头编撰县志,显示出一个旧时传统文人在彼时混沌杂乱的大环境中固守自己潜心学问不依附不搅和的初心。
尤其是他对于当时国共之争的说法,读起来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思想的深邃和前卫:“我观‘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大同小异,一家主张‘天下为公’,一家昌扬‘天下为共’,既然两家都以救国扶民为宗旨,合起来不就是‘天下为公共’吗?为啥合不到一块反倒弄得自相戕杀?公字和共字之争不过是想独立字典,卖荞面和卖饸饹的争斗也无非是为独占集市!既如此,我就不大注重‘结局’了……”鹿兆鹏忍不住痛心疾首:“是他们破坏国共合作……”朱先生说:“不过是‘公婆之争’。”但是话虽如此,当他面对国名党后来开出的500大洋的润笔费的时候,却并没有笑而纳之。哪怕预见到自己后来会捧着历经数十年修撰的县志不能发行也没有后悔,是一个读书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骨气。
尤其是最后他携一块石砖入葬,若干年后被破四旧的小红卫兵们挖出,里面写着一行字“折腾到何日为止”,令人叫绝。勘破世道人心,但是仍旧心怀一派清明,算得上集当时儒家出世入世思想之大成。让读者更加觉得,只有白鹿原这样一片神奇的土地,才能和这样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先生交互辉映。
3.
这本书的女性人物中,最引人争议的当然是田小娥。她先是给老财主做妾,后来看上了打短工的黑娃,和他有了情感瓜葛。但是命运对她比较苛刻。族长白稼轩所代表的传统道德势力,对于二嫁的女人,尤其是带着这种因为偷情二嫁的女人有着天然的不认同。他们不让田小娥入祠堂,不入祠堂就意味着不能享受原上村民得到的救济和尊重。再加上后来黑娃入草为寇,作为没有生存能力的田小娥的生活一下跌入更深的深渊。
当然她去找以“色”著称的鹿子霖寻求帮助的确是不智之举,尤其是当着他撩衣服露肚皮的举动,几乎就可以马上将其划入水性杨花的行列。但是她何尝不是在赌一把:用一点点女性优势换取一点点生活资源,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之举。但是这样一来她就把自己完全放在了羔羊的位置,而鹿子霖很快像恶狼一样衔住了她。而且更加恶劣的是,鹿子霖居然出馊主意让她去色诱白孝文来报复白稼轩。从一个人的羔羊变成全村人眼中的荡妇,这中间还是有本质的区别。可惜的是,田小娥在激愤之下,居然照做。不得不说,这也直接的导致了她最后被自己公公,黑娃的父亲所杀害的结果。
好在她后来和白孝文真心相爱,让她满腹的情感终于有了切实的归宿;又坏在白孝文懦弱无能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最后白孝文得到官衔之后还想着去找寻她,两人感情可见一斑。可惜的是,后来白孝文官越做越大,后来再看那栋破窑的时候,只觉得那是自己在成为雄鸡之前的一个鸡蛋壳,留恋也只是留恋当时的温暖,而当时的鸡蛋壳已经盛不下他与日俱增的雄心壮志。田小娥这个人终于从肉体到精神,完完全全的被抹杀在白鹿原上。
白稼轩的女儿白灵是一个新一代中成长起来的叛逆的典型。我个人觉得陈老在处理这个人物上手法过于简单,让她对待无论是感情还是信仰都有一种无所谓的天真。比如说,她拿着一个银元和当时的恋人兆海决定到底是加入国名党还是共产党,甚至还特地说明两人要加入不一样的政党,反正最后殊途同归;比如说她后来和兆海的哥哥兆鹏假扮夫妻日久生情,成了真的夫妻,而面对着兆海的深情她从来没有觉得需要给出坦诚的交代或者解释;甚至到了最后,她被党内肃清的时候在监狱大吵大叫,都体现出她为人做事的不成熟。所以这个被陈老赋予了很多希望和激情的革命人物在读者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深入人心。
另外两个不得不提的传统女性一个是白稼轩的妻子仙草,一个是鹿兆鹏的结发妻子冷家女儿。仙草显然是代表着白鹿原上一切美好品质的温良恭俭的贤妻良母。她从不抱怨,一切以白稼轩为重,嫁给他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死了也值”,到了死的时候更是说,拿我换下你,是她的幸福。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女人给了白稼轩作为大家长的无尽的底气和自信。在原上是一言九鼎的族长,在家里是掷地有声的父亲,但是这也间接造成了白家第二代萎靡不振的原因,因为所有人都生活在白稼轩巨大的父权阴影之下,无法逃出,只能日见渺小和畏缩。
冷家女儿自然是彻底的时代悲剧,甚至比田小娥还要悲情。她被鹿兆鹏作为行使孝道的义务而娶回家中,可是他本人新婚之后却偷偷跑出家去。她被公公鹿子霖酒后揩油占便宜,本来也可以隐忍下去,可是到了她这个痴人眼里却解读出另一番意味来。她本想羞辱鹿子霖可是反被阅人无数的鹿子霖羞辱,羞辱之余,加上自己心中郁闷难解,竟然发了疯。而当时愿意一掷家产救助女婿鹿兆鹏的父亲冷医生,这时候变得冷面冷心。一方面不急着将女儿带回家呵护,为的是觉得拿休书回家的女儿伤了自己的颜面,二方面甚至加大了药剂的剂量,终于让女儿一命呜呼。一个心怀大义不以小家为重的丈夫,一个小奸小坏处处占便宜的公公,再加上一个将女儿视作面子上金箔的父亲,冷家女儿这条命其实在走进鹿家的时候就注定了陨落,是白鹿原所有女性角色中悲哀得最不动声色又最冷彻心扉的一笔。
4.
《白鹿原》另一个成功的地方在于环境氛围的描写。陈老明显对于这个构想出来的白鹿原上人们的生活有着真切的生活体验,很多民俗民风读起来让人兴味盎然。从播种到收割,从求雨到驱邪,从欣喜到雀跃,从义愤填膺到懵懂盲从,各种农人的心思随着天上的流云和落下的雨水一样变换着色彩和光泽,是一种几乎可以用手触摸得到的真实的人生。
甚至白鹿原上的人们的思维习惯也成了这样一种定势,任何想法和说法都和他们脚下这片热土息息相关难舍难分。
“平常的日月就像牛拉的铁箍木轮大车一样悠悠运行。灾荒瘟疫和骤然掀起的动乱,如同车轮陷进泥坑的牛车,或是窝死了轮子,或是颠断了车轴而被迫停滞不前;经过或长或短的一番折腾,或是换上一根新车轴,牛车又在辙印深凹的土路上吱嘎吱嘎缓慢地滚动起来了。”
“太阳在河天相接的地方已经变得难以辨认,像一只破碎的蛋黄,金黄的稠汁流摊开来,和黑色的乌云搅和在一起。白灵的心开始紧揪,到哪儿去寻找鹿兆鹏呢?”
“鹰鹞在空中瞅中地面小鸡箭一般飞扑下来的时候,称为出爪,狼在黑暗里跃向行人时称作出牙,作为保安队员的孝文在从裤兜里掏出手枪射击鹿兆鹏时便自称为出手!出爪出牙和出手不过是一字之差,其结局却是相同的,就是把久久寻找的猎物一下子抓到爪心,或咬进嘴里,或撕碎啄了噬了,或撂进枯井去。”
读的时间久了,读者和作者以及人物的心思混为一体,甚至很多时候完全的感受得到原野上那股荡漾迂回的浩荡山风。
关于田小娥死后附身杀死她的黑娃的父亲鹿三的那一段十分叫人心悸。无论是白稼轩还是鹿三都是这个原上少有的行得正立得稳的君子,但就是这样两个君子间接和直接的造成了田小娥的死。陈老不忍心让田小娥死得委屈,所以借助怪力乱神让她申诉冤屈,让她重新在人们心中复活。村人们不堪其扰,决定为田小娥修庙,白稼轩不乱方寸,提议修镇妖塔代替修建庙宇,仿佛冥冥中和田小娥再次的对峙,而这次两人明刀明枪,互不相让,最后打了一个平手。
而鹿子霖后来被自己先祖附身的一段也写得叫人心有戚戚。原来鹿家的先祖有过那样一段曲折悲惨的做牛做马的经历,即使后来所有的荣耀都没能让最黑暗的记忆抹去,在最适当的时候像鬼火一样传递给后人,连带着让读者回想起鹿子霖投机取巧唯利是图的一生都觉得情有可原。相比之下,白稼轩总是一生正气的说:“咱们祖先一个铜子一个麻钱攒钱哩!人家凭卖尻子一夜就发财了嘛!”反而显得轻薄而且透着恶毒。
《白鹿原》整个的行文中陈老的情绪明显的分为几个段落,一开始是家长里短族里族外的纷争,几个人物活灵活现的出场吸引住读者的注意力,后来社会环境的动荡,每个人都自觉不自觉的参与其中,变成汹涌历史洪流中的一分子,此时的行文重点在于叙事,这大概也间接的回答了为什么白灵,鹿兆鹏新一代的年轻人明明过着更加风云壮阔的人生,但是他们的故事反而没有老一辈的原上人那么吸引人的原因。到了最后,几乎尘埃落定,陈老甚至从未来掀起一角来继续讲述白鹿两家后人的故事,但是离开了白鹿原的后人只是一缕血脉,表现不了白鹿原的精魂,所以还是一个激灵,笔锋又回到了白稼轩和鹿子霖身上,让这一对明争暗斗了一辈子的老冤家,看尽沧桑追溯前缘,互相体谅互相理解互相怜悯。
陈老在安排白鹿两家后人的结局上也别有用心。明明行不端坐不正的鹿子霖偏偏养育出原上第一个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儿子,明明一身凛然神鬼莫近的白稼轩养育了出丑卖乖拒不认祖的无赖。当然白孝文后来官运亨通,衣锦还乡,收复牌楼,重建祖屋等等等等,与其说是白孝文的张扬,不如说是白稼轩的妥协——他竟然因为这个无赖儿子的成功终于还是摒弃了自己那一套硬邦邦砸得死人的原则。不记他过,实际上是不计己过,让这个儿子重入祠堂,荣归故里。
当然这也正是《白鹿原》魅力所在。短篇小说书写故事,长篇小说书写人生。谁的人生中不是这样泥沙俱下,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时而执着,时而软弱,想得的得不到,不想得的偏偏落入手中。陈老并不有意为谁树立完美人格或者人生,就是这样活生生的一群人,爱着恨着坚持着奋斗着,在长风浩荡的陕西平原书写他们自己的人生传奇。而我们一直坚信,自己也和白鹿原上那些幸运的看到过白鹿的人们一样,一起经过了摇摇欲坠的动荡年月,一起穿过漫天的泥沙灰尘,终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来,回顾,领略,回味,思索,最后重新踏上新的深深浅浅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