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绝尘人间的诗句(仙苏41东坡画扇浮生一日见凉薄)
苏东坡绝尘人间的诗句(仙苏41东坡画扇浮生一日见凉薄)生死随化尽,此意独难忘。逼侧余僧舍,溟蒙失雁行。词注中称,词作真本藏于林敏功家中。恰与此词相呼应的,是林敏功也留有一首诗,题曰《子瞻画扇》夫子江湖客,毫端托渺茫。攒峰埋暮雨,古树困天霜。
元丰五年春末,蕲水,苏轼拜访隐士吴瑛扑空,同在此地,他还访得另一位隐士林敏功(子敬)。史料没有详考这次会面的具体时间,但苏轼在会面时作有一词,词中意境,直追沙湖道中。
鹧鸪天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傍,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词注中称,词作真本藏于林敏功家中。恰与此词相呼应的,是林敏功也留有一首诗,题曰《子瞻画扇》
夫子江湖客,毫端托渺茫。
攒峰埋暮雨,古树困天霜。
逼侧余僧舍,溟蒙失雁行。
生死随化尽,此意独难忘。
东坡词,配上子敬诗,诗词之间,一幅画面跃然纸上。
子敬的隐居之地大概是在山林深处,屋宅院墙外有竹林为饰。
词的上阕中,东坡用了几个明快的动词,将所处的场景点缀得如此灵动。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白鸟,即白鹭;红蕖,即荷花)
断、明、隐
乱、衰
翻、见
照
山村,暮色中,蝉鸣为奏,杂草即景,池塘之畔,竟见白鹭当空,荷花映水,幽香弥漫于湿润的空气中。
经由文字的搭建,我们也仿佛置身于林家的小院中,舒朗了精神,陶醉了耳鼻。
这个空间里,大概只有苏轼与林敏功二人。于是,我们暂且放下东坡词的下阕,跳到隐士以他者视角速写的东坡先生——
夫子江湖客,毫端托渺茫。
攒峰埋暮雨,古树困天霜。
(毫端,即毛笔;攒峰,即层叠的山峰;天霜,同霜天,代指微冷)
元丰五年(1082)的东坡,早已不再是嘉祐年间那个“自出洞来无敌手”的青年才俊,亦不是熙宁四年那个慷慨激昂的愤怒书生,更不是诗案初定时那个落魄颓唐的失意官员。
此时东坡的身份标签中,更多了一份江湖味道。
所谓江湖,字面意思当为江河湖海,捭阖山川,但由此引申出的身份认同,则是一种与庙堂(即朝廷、官场)完全对立的社会场景,在江湖上,没有当权派的颐指气使,也没有委身功名的卑躬屈膝,有的,只是三分洒脱,三分豪迈,夹着四分的沧桑心境。
隐士眼中的东坡,就是这样的形象,诚如“夫子江湖客”。
据诗题之意可知,东坡来到隐士家中,相谈甚欢之际,欲为主人家画一扇面,并附一词于后。
东坡想要画些什么呢?他托住手中的那支毛笔,却突然无从下笔了,这里的渺茫,一语双关,既讲创作上的停滞,又带出东坡心境上的无着。
但总还是要落笔的。
还好,这一刻的微冷中,有远山,有细雨,有古树,放眼望去,全是可以值得构图的素材。
林敏功《子瞻画扇》诗的第三句,大概就是东坡所画扇面的意境了——
逼侧余僧舍,溟蒙失雁行。
(逼侧,即逼仄,意指狭小的空间;溟蒙,即濛濛细雨)
庙宇一角的狭小僧舍,濛濛细雨中一行迷途的大雁。
东坡此画所要映射的现实,再明白不过了,他从方才的“毫端托渺茫”中,想到了几年前初到黄州时暂居定惠院的经历。
通过这幅扇面,东坡想要表达的意境,在他者视角的理解,大概就是“生死随化尽,此意独难忘”。
无犀之谈
画毕,我们再回到东坡扇面附词的下阕,回归画家的第一视角,立即就可以否定了他者的理解。
村舍外,古城傍,杖藜徐步转斜阳。
杖藜,就是拄着藜木手杖,这是苏轼最常见的形象。“竹杖芒鞋轻胜马”,这手杖,于苏轼而言,绝不仅仅是一种助步工具,更是一种精神符号,他向往“我欲往兮奉杖藜,独长啸兮谢阮嵇”的意境。
阮嵇,即阮籍、嵇康,代指归隐山林。
词末一句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时间概念“昨夜三更雨”。这幅扇面画了好久,想是东坡与隐士彻夜相谈,说几句,画一笔,填一句……
在隐士林敏功的眼中,苏轼藉由扇面画想要表达的可能是“意难平”,但在画家、词家本人来讲,这一夜却很惬意,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殷勤”也是双关,一讲主人家待客周到,二指连绵夜雨。
天亮了,雨后的清晨凉爽怡人,最妙就妙在这个“又”字上。
试在此处换填别字,比如——
“只得浮生一日凉”
“才得浮生一日凉”
“终得浮生一日凉”
“幸得浮生一日凉”
……
也很好,却全不符合东坡当时的处境心态。
所谓又得,言外之意是曾得。这一个“又”字,照出的到底是窃喜,是庆幸,还是无奈呢?
甚至于,用“殷勤”呼应“凉”,这个凉,也可以是双关,字面上是凉爽的天气,隐含着,是凉薄的世态。
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感受了。
谢谢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
《重新认识苏东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点或事件为节,每月讲述苏轼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与坡公片刻共鸣。
苏学已是显学,我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苏轼这样一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苏写时间”。
是为日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