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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

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进入了十八年,二月二十二日这天凌晨,忽然刮起了暴风,天色也变得狰狞可怕,忽黄忽黑忽赤。狂风怒吼着把沙苑一带的大树拦腰刮断,把河滩的麦苗全都刮得无影无踪,道路被沙土填平。早上人出门时,竟然推不开门,门被沙土雍住了。民国十七年(1928)有个闰二月,从这时候起,天不落雨,地里的麦子旱得枯黄。麦季里,河滩地好歹还有点收成,旱原一带绝收。到了七八月,天气热得邪乎(44度),地干得遍野唐土(粉尘)。种麦时,我们村在渭河边还种了一点,周围特别是塬上一带,连麦子都没有种上。就这样,大年馑开始了。打开祖父的回忆录,八十多年前的渭河沿岸的年馑与瘟疫,我们村我们家的故事,如同《白鹿原》影视的画面,清晰地在眼前展现出来。一,遭年馑我们村在渭河北岸,属于华阴县管辖,名叫王家庄。民国十八年(1929)遭年馑,民国二十一年遭瘟疫,我们村的遭遇,就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缩影。

原创 | 王凌琴

日前,陕西台正在热播《白鹿原》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一段,白嘉轩领众祈雨,铁钎烧红洞穿腮帮,白孝文黏着小娥生活无着卖了地,钱花完后就去抢吃舍饭,孝文媳妇饿死等等。

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1)

那么,民国十八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开祖父的回忆录,八十多年前的渭河沿岸的年馑与瘟疫,我们村我们家的故事,如同《白鹿原》影视的画面,清晰地在眼前展现出来。

一,遭年馑

我们村在渭河北岸,属于华阴县管辖,名叫王家庄。民国十八年(1929)遭年馑,民国二十一年遭瘟疫,我们村的遭遇,就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缩影。

民国十七年(1928)有个闰二月,从这时候起,天不落雨,地里的麦子旱得枯黄。麦季里,河滩地好歹还有点收成,旱原一带绝收。到了七八月,天气热得邪乎(44度),地干得遍野唐土(粉尘)。种麦时,我们村在渭河边还种了一点,周围特别是塬上一带,连麦子都没有种上。就这样,大年馑开始了。

进入了十八年,二月二十二日这天凌晨,忽然刮起了暴风,天色也变得狰狞可怕,忽黄忽黑忽赤。狂风怒吼着把沙苑一带的大树拦腰刮断,把河滩的麦苗全都刮得无影无踪,道路被沙土填平。早上人出门时,竟然推不开门,门被沙土雍住了。

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民国十八年遭年馑与遭瘟疫)(2)

这一年的夏粮又是绝收。我们家在河边的嫩滩有六七亩地,没被大风刮走,收了点粮食,和着野菜,就算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

六七月间,落了点雨,村上人种了点黑豆,秋季收到场里,还没来得及碾打,阴历九月底,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这么早就下雪,人老几辈都没见过。不仅下得早,还下得大,而且下下停停,时断时续,两个月也没有好太阳。临到过年,雪下了半人深,哈气成雾,滴水成冰,家家的房檐下都吊了几尺长的冰溜子。晚上睡觉,被子上就会糊一层霜花。渭河冻得结了厚厚的冰。有不少人冻饿而死。

“饥寒生盗贼”,日子没法过了,村上七八个人就投靠了华阴土匪冯一安,在这一带拦路抢劫,入室为盗,杀人防火,为非作歹。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在这非常时期,这句话也失了灵。这伙人黑了心,竟然在本村里拉起票来。开始拉王朝吉的儿子狗娃,弄了八百块现洋。后来又拉辛克让、辛克功弟兄,又弄了二百块现洋。后来又拉了王南城,不料过河时南城掉进了冰窟窿里,流到了杨村,上岸后冻死了。从此,村上就没有安宁过,仇杀纷争,睚眦必报,杀个人就像捻死只蚂蚁,光杀人案就有十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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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周围村上都说王家庄是“土匪窝”。其实当土匪的也就那几个人,只是因为村庄在渭河北岸,却属于华阴县管辖,华阴县管理不便,大荔县管不上,于是大土匪华阴人冯一安就招罗村里的死狗地痞,把这里作为根据地,官府追捕时就隐藏在这里躲避。风声一过,又出来在周围村庄为非作歹。后来还流窜到了蒲城县一带,凭着手中的枪抢劫财富。

后来华阴县长王作舟招降了冯一安,冯一安可能醒悟了,就在冯家庄办教育,盖学校。最终,他还是被二华潼的民团总指挥张自强设下鸿门宴枪杀了。

那时由于交通闭塞,外界的援助很难达到。靠本土财力非常有限。虽然各地都像白鹿仓一样设了救灾点舍饭,但灾民太多了,杯水车薪。还是饿死了不少人。人们传说,南山有一个父亲,被控告杀吃了自己的儿子,该人辩解说:孩子死了,我才吃的。又传说一个媳妇晚上饿得睡不着,就悄悄的起来,看公婆是不是在偷吃。却听到了公婆对儿子说,要把媳妇杀了吃。媳妇吓得跑回娘家,晚上又听到父母商量,与其让别人杀了吃,不如自己杀了吃,媳妇吓得疯了。这个传说在关中广为流传,还被陈忠实先生写进了《白鹿原》里。另一传说北塬有两个人,专抬埋“路毙”。这一天抬了“路毙”准备去埋,忽然下起了雷雨,这俩人把“路毙”一扔,就跑到土崖下去避雨,等避完雨出来,却不见了“路毙”。一看,远处树下有个人在躺着,走近竟是那个“路毙”。原来他没有死,饿昏了。

这样的故事不胫而走,愈加增添了年馑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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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九年,主政陕西的冯玉祥与蒋介石,阎锡山在又中原一带开了战,无暇顾及救灾。蓝田才子牛兆濂曾写过一首诗,当是对军阀混战争夺地盘的愤慨:

大祸中原小祸秦,至微亦足祸乡邻,

苍天若念黎民苦,莫叫攀阙生伟人。

那个年代,人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首诗反映了人们对苦难生活和混乱社会的痛恨、无奈之情。

《大荔县志》记载:民国十八年十一月十八日,鹅毛大雪伴西北狂风,寒潮降温,平地雪厚二三尺,兼下雾淞(龙霜)接连十八天,树木尽成白絮,终日不化,大雪盖地两月有奇。檐水成冰,垂涎三尺,骡马牛驴冻死大半。桃李杏枣皆冻枯,三河坚冰,车马通行。朝邑县212村,冻死9479人。

《蒲城县志》记载:民国十八年,大旱,赤地千里,饿死21000余人,西门外“万人坑”尸满,复掘数次。民国十九年秋,飞蝗蔽天,所过之处,禾苗皆光,贾曲苇叶被食之无遗。

《华阴县志》记载:自民国十七年以来,陕西不雨,六料未收,灾情尤以西府和渭北为最重,横尸遍野,十室九空,为祸之惨,空前未有,本县于此灾荒中减少18036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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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遭瘟疫

民国二十一年的盛夏六月,又一场灾难悄悄袭来。

农历六月十五这一天,正是沙苑南边渭河北岸陈村的麦罢会。这时候已经听说有瘟疫了,我们没敢去上会。回来人说会上很热闹,这是因为十八年年馑刚刚过去,庄稼获得了丰收,所以麦罢会是很隆重的。陈村的街道两旁,绷满了摆摊人的白色帐子,卖油糕的,买水煎包的,卖瓜果的,买布匹的,卖杂货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到了晚上,在救郎庙前,一场大戏正在上演,演的就是救郎庙的故事“狸猫换太子”。这可是自遭年馑以来的第一场戏,尽管传说有瘟疫,但还是压不住人们看戏的热情。十里八村的人们都被吸引,上完会不回家,老表亲戚们一个下午谝着闲传,等着晚上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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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里北斜里有个人叫王东郎,是个戏迷,下午就觉得不太对劲,肚子不舒服,但还是没能阻止他看戏的热情,看完戏回到家里就腹痛如搅,浑身抽筋,接着又吐又泻,吐的都是黄绿色的浊水,臭气难闻。还不停地上茅房,屙出来的还是黄绿水。如此折腾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就死了。打响了王家庄死人的第一炮。

埋葬了东朗之后,他的本家兄弟王欣郎也患了此病,也是又吐又泄,一两天就死了。接着,他们家又死了四个人。病的症状相同,人们这才明白,瘟疫真地来了。那时没有西医,有些人去看中医,中药的药性还没发挥,人就死了。

短短一个多月内,我们邻居家就死了五口人,后巷辛正西家也死了五人,我们本家死了三人。从此以后,瘟神发威,接二连三的死人,村上人都不敢参与埋人,谁家死了人,都是家族里人出面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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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西巷里的木匠名叫逮柱,他看见只管死人,觉得有钱可赚,就把家里平时不用的桑木薄板弄到巷道里的大树下,拉开木匠家具,刨子推子大锯小锯,做开了棺材。

同村的辛天设是个耍性子,爱挖苦人说笑话。看见逮柱做木匠活,又是拿人忌讳的桑木板,就挖苦道:伙计,你真是见钱眼开,拿这桑木板,想亏人啊?

逮柱正忙得满头大汗,见说只是呲牙一笑,并不答话,又埋下头干自己的活。过了几天,辛天设就死了,刚好用上了逮柱做的棺材。逮柱的钱挣上了。不料几天后,逮柱也患上了此病,上吐下泻,无药可治,也死了。

巷西头的张三媳妇娘家嫂子死了,她送埋回来,心里害怕,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就在箱子里寻找衣服以备急用。谁知第二天她就病了,很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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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被恐怖包围着,人传说心中不敢闪念害怕,谁要是心里有了念头,必大祸临头。那些日子,人心惶惶,不敢下地干活,就在西门外的杜梨树下歇凉。我也来到了杜梨树下散心,忽然觉得身体不适,就往回走,回到家就病了,发烧恶心。当时我二十来岁,正身强力壮,扛了几天,就过去了。不幸的是,我的妻子病了,她身体差,病势越来越重,还是上吐下泻。看看她快不行了,家里赶紧派了人去她娘家报信,不料娘家也死了人,顾不上来人,只给了一句话;你们看着办吧。我看着危险,赶紧把家里的几块杨木板凑够,准备好歹给她钉个棺材,也不枉她给家里的贡献。这时她已经病得失了形,天气太热,屋子里呆不住,就拉了一张席,躺在了前房里。三弟担了水过来了,她就挡住了喝凉水,喝进去的是清水,吐出来的是绿水,后来是黄水。就这样,喝了吐,吐了喝,一桶水喝完了,吐完了,她慢慢地平静下来,病势渐渐地缓和了,不再吐了,几天后慢慢地恢复了健康。成了村上唯一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那次瘟疫,我们百十户人家的小村,死了五六十人。一直到秋季,天气渐渐凉下来,病魔才刹住了车。后来证明这是“霍乱”病菌传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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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一书,也如实描述了这次瘟疫,白嘉轩的妻子仙草,鹿三的妻子等等,都是死于这次瘟疫。陈先生之所以有如此真实的描写,就是因为这是关中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一次悲惨往事。

古人说,大兵之后,必有大疫,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历史上许多瘟疫都和天灾人祸有关。民国十八年遭年馑,死了许多人,没有很好的消毒处理,致使病毒发威蔓延,造成了民国二十一年骇人听闻的瘟疫事件。

有研究者统计,东汉末年的大瘟疫,15年里有约两千万人病死,这种惨象,“建安七子”曹植在文章中写到:“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多么可怕的场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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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荔县志》记载:民国二十一年六月上旬,疫病大流行,时值高温,疫病传染很快,不几日便普及全县大部,而且病势凶猛,凡来此病,上吐下泻,腹痛筋抽,朝病暮死,甚至数日内全家死光,十数日内一巷死光,以致出现断巷绝户。两日之内,大荔城内军民死伤达千余人。乡村更多。病程长达半年,据不完全统计,大(荔)朝(邑)平(民)死约8363人。占患者36.7。

《华阴县志》记载:民国二十一年六月——七月,霍乱流行,全县统计死1.8万余人,尸横于野无人收。

《蒲城县志》记载:二十一年夏,霍乱流行,全县死万余人。

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那年馑与瘟疫的惨状,人们已经淡忘,也许“好了伤疤忘了痛”是人类的通病。这次武汉疫情,为我们再次敲响了警钟。私欲膨胀的人啊,你只是万物之灵,并非万物之主,要有所敬畏,否则,人类将要受到大自然的严厉惩罚。

注:嫩滩,河楞边的地。

路毙,死在野外、路边的尸体。

大荔县由过去的朝邑县,平民县组成,此数据单指朝邑县。(来源:最大荔)

【作者简介】

凌琴,姓王,平生喜文学,爱绘画,好音乐,乐文史,更崇书法。多年笔耕,舞文弄墨,艰难前行,一串脚印。自以为天地间一匆匆过客,如草芥之于土地,浪花之于江河,微留划痕,仅此而已。歌曰:我所生兮渭水边,我所居兮沙之苑,此生无成兮自嗟叹,惟将余光兮写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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