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望广阳山三(瞩望广阳山三)
瞩望广阳山三(瞩望广阳山三)广阳山上的孔家5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广阳山接纳的客人不知凡几。但在历史上,有两拨特殊的客人留居于此,前后相隔约一千年,在沙河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而后一批客人,让广阳山名扬全国,在中华文坛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沙河人文历史带来了深刻的影响,成为沙河深厚底蕴的重要环节。比校而言,唐代孔知年的资料很少,虽尽力搜集仍不敷用,只好抛饵于渊,作引玉之砖。而明末河朔诸子头绪众多,须裁省才可。对于广为人知的事实,本集没有作过多地阐述,对于与广阳山有关的内容和本人的新发现,作了尽可能的挖掘。此举虽有偏颇之嫌,目的仍在于作一个引子。冀望有识之士以此为基,对家乡这座名山给予更多的关注,有更多的发现。倘若热忱有纤毫之复,则作栋宇之看,不胜欣喜!
瞩望广阳山(三)
篇首的话
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广阳山接纳的客人不知凡几。但在历史上,有两拨特殊的客人留居于此,前后相隔约一千年,在沙河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而后一批客人,让广阳山名扬全国,在中华文坛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沙河人文历史带来了深刻的影响,成为沙河深厚底蕴的重要环节。
比校而言,唐代孔知年的资料很少,虽尽力搜集仍不敷用,只好抛饵于渊,作引玉之砖。而明末河朔诸子头绪众多,须裁省才可。
对于广为人知的事实,本集没有作过多地阐述,对于与广阳山有关的内容和本人的新发现,作了尽可能的挖掘。此举虽有偏颇之嫌,目的仍在于作一个引子。冀望有识之士以此为基,对家乡这座名山给予更多的关注,有更多的发现。倘若热忱有纤毫之复,则作栋宇之看,不胜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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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阳山上的孔家
本节专述第一拨客人。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曰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用苏轼这句话形容大唐天宝时期的形势,真是最恰当不过了。在皇帝李隆基看来,自己御极四十多年,大唐海宴河清,一片繁荣,遂弦乐笙歌,醉生梦死,日日拥爱妃杨玉环歌舞《霓裳羽衣曲》,但有识之士却忧心忡忡,焦虑不安,预为后计,这些人中有一个沙河人,叫孔知年,当时身份是“岚州参军”、上骑都尉。
岚州在今天山西岚县,他是大唐驻山西西北驻军的六品军事参谋。岚州属河东节度使节制,从这里往东,包括如今北京、辽宁一带,当时为范阳和平卢节度使辖区,三个节度使是同一个人,叫安禄山。
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十一月九日,深受唐玄宗宠幸的安禄山发动了“安史之乱”,犹如晴天霹雳,举国震惊,时天下承平日久,百年不见兵革,郡无可战之士,府库甲杖朽坏,叛军一路向南疾进,势如劈竹,年底即攻陷洛阳,从此将强盛无比的大唐推入了万丈深渊。
安禄山在山西的行动颇具戏剧性,反叛前,他派手下偏将何千年、高邈以献射生手名义,率二十名奚族兵士奔赴太原,十一月十日,至太原城外,太原尹杨光翙毫不知情,轻骑出迎,即被掳缚而去,太原和东受降城随即报告安禄山反叛,唐玄宗以为诋毁诬告,拒不相信,反而发诏旨谴责。十天后安禄山达博陵(今安平),何千年押送杨光翙前来会合,遂斩之而南,军至钜鹿,欲宿,闻郡名忽惊,说:“我名禄,非所宜宿也”,连夜移营至沙河县。
就在安禄山磨刀霍霍准备造反之前,孔知年洞达时务,早有预判,弃官归隐,带领他的随从和家眷向东而来,晓行夜宿,回归故里,在广阳山上隐居下来,躲过了长达八年的战乱之苦。
孔知年为何选择广阳山,目前仍为不解之谜。《北俎村志》说孔知年隐居广阳山共十年时间,去世后葬于北俎村,其子孙后代遂落籍沙河。这是孔氏在沙河最早的记载,一千年后,清代雍正年间沙河知县赵铭欲重修志乘,搜集了大量的史料,为乾隆时期杜灏修志提供了素材,其中有一篇是康熙五十二年(公元1713年)发现的孔知年儿子孔汉的墓志铭,记载了孔知年的家族史,让我们对曾经“自以为是”的历史产生了好奇,也为沙河孔氏的来源提供了新的依据。
按照历代《沙河县志》的说法,唐代孔知年与金末元初的四州提举孔天铎为一脉,明朝时蠲免孔氏徭税,都将岚州与提举混作一处。可我们从孔汉的身世概知,唐代的孔知年裔脉是沙河原驻民,《北俎村志》揭示500年后的孔天铎是外地迁入沙河的另一支孔氏。
孔汉墓在沙河城北二里,墓志铭显示孔汉去世于武周长安三年(公元703年),时年三十二岁,英年早逝。他的曾祖父孔华,字饶德,为襄国郡开国侯。在唐朝爵位中,开国侯又名开国县侯,为六等爵,军功之中等爵位,食邑一千户,从三品。从这里可知,他的家族应该是以军功赐封而从山东徙居襄国(邢台)的。祖父孔处信,在朝曾为议郞,后任岷州当夷县令。当夷县初设于北周,废省于唐神龙元年(705年),地址在今甘肃岷县北15公里。父亲即孔知年,官居岚州参军,上骑都尉。碑文中的国、人、年、岚等九个字,为武则天时所制的异体字,武周之后早已废弃不用。
有一个疑问是不能回避的,墓志显示孔汉去世时年龄32岁,则其父年约五十岁,“安史之乱”时孔知年已是百岁老翁了。又避广阳山十年,他110岁,如果真相属实,真是古今罕见的长寿翁。但孔汉的碑文说,他去世后是与内丘主薄之女配阴婚合葬于此的,在古代32岁的贵族青年没有结婚,显然是说不通的。有人分析他可能是少年夭折,下葬时“天增十岁,地增十年”,实际年龄仅12岁,这种风俗唐代究如之何,目前仍是一谜。
孔知年祖上的封邑址址不详,孔汉墓志即云“大周故邢州龙冈县孔君墓志铭并序”,可能大部在郡城周边的“龙冈县”即今邢台县界内,与北俎不远,封疆内因战乱被残,他去世后葬于北俎,子孙因家焉。
《北俎村志》说,现代北俎孔氏源自金末元初的孔天铎,从河南宁陵迁来,而孔知年的后人记载不详。1957年孔知年墓在孔天铎墓地旁边不远处被发现,时人记下了碑上的文字,载于《北俎村志》,全文如下:
“唐开元末年举秀才,授岚州録事参军。知禄山有变,弃官隐于沙河邑广阳山十载。著有《珠林集》四十卷行世,卒卜葬襄城南十五里之北俎村。孙自旭侍祖母弘农杨氏侨居奉祀不复谋归”。
从碑文可知,卜葬北俎时孔知年的夫人杨氏仍然在世,既称“侨居”,显然非原住。县志言其后代落籍沙河,完全正确!
种种迹象表明,两支孔氏同迁一村,且时间相隔数百年之久,并不可能“纯属巧合”,似乎存在着某些直接的原因和动机。
据悉时人抄录后仍将石碑埋于原处,文中未记载孔知年生卒年寿和子孙情况。从碑文内容看显然不象墓志铭,更象后人为他树立的纪念碑。孔汉的墓志铭揭示,碑刻为其兄孔贞先所立,当时为神泉观观主。神泉观位于山西汾阳峪道河上游,为道教名观。他感念“连枝义重,共气情深,更卜新茔,便离旧穴”,称赞弟弟“雄心蕴剑,壮气凌云,贵一诺而贱百金,轻岁月而重游侠”,生动勾勒出唐代一个年轻贵族子弟洒脱形像。
从历史与文化的角度看,孔知年的后人落籍沙河确实是一件大事。他们是至圣之裔,诗书之家,簪缨之族,兼以军功受封,世代为宦,位高望重,为邢州之望族。他们的到来,无疑为底蕴菲薄、偏僻落后的古代沙河带来一股新鲜的风尚,肯定也为沙河文化事业注入了新的活力,因为当时沙河建置时间并不长,县治尚在今天的沙河城东一里处。孔知年著有《珠林集》四十卷,是当时的大学者,我相信,随着资料的挖掘和新的发现,他们家族的事迹决不仅仅是“隐居广阳”这么简单,肯定会拥有出人意表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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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的“河朔诗派”
我们应该自豪但鲜为人知的是,广阳山于明末清初又聚集了一拨客人,进而孕育了一个诗派,在当时的中华大地大放光彩,这个诗派名曰“河朔诗派”。
“河朔诗派”的领袖申涵光,是永年的名士,他与鸡泽殷岳、殷渊兄弟和巨鹿杨思圣隐居于此,这个诗派的其它成员永年张盖、曲周刘逢源和邯郸人赵湛是经常往来的常客。史界公认广阳山是“河朔诗派”的发源地。广阳山曾在中国文学史上做出过如此重大贡献,虽属仅有,也足堪荣耀。
“河朔”是中国古代一个专属地理概念,凡指中国黄河以北的广大中原地区。《尚书·泰誓中》云“惟戊午,王次于河朔”。《三国志》言袁绍于汉末“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己专指今天河北这块地区。明末清初孕育这个诗派的具体地址,为广阳山顶之狮子脑,别名殷家寨。诗派诸子,史籍和志乘上誉之为“广阳山寓贤”。
关于“河朔诗派”的地位。我们应该知道,“河朔诗派”在中国文坛的成就与地位,在当时天下是无与伦比的。同时代的诗人邓汉仪评道:“今天下之诗,莫盛于河朔,而凫盟以布衣之长,其所交如殷子伯岩、张子覆与、刘子津逮,皆负卓荦之才,堪与古人相相上下”。清初著名诗人刑部尚书王士祯,在《渔洋诗话》中说:“申凫盟涵光诗称广平,开河朔诗派。”《清史稿》对该诗派推崇备至,指出:“涵光为诗,吞吐众流,纳之炉冶。一以少陵为宗,而出入於高、岑、王、孟诸家。……学士熊伯龙谓今世诗人吾甘为之下者,凫盟一人而已”。
关于“河朔诗派”的特点。学术界研究表明,明末清初的诗歌流派很多,如“虞山诗派”、“云间诗派”、“娄东诗派”、“岭南诗派”等,但只有以申涵光为首的“河朔诗派”崛起于北方,而且以燕赵大地特有的“贞刚”之气虎视天下,执文坛牛耳,这在明清两代是仅有的一次。除了成员的地域较为集中,“河朔诗派”还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一为“遗民”诗人。明朝末年,由于中原流民暴动和清军破关劫掠,整个北方已经糜烂不堪,困弊之至,所以清军迁都北京后,黄河以北未经任何抵御,几乎传檄而定,这片辽阔土地上的文人士子、贵族子弟一夜之间就成了“遗民”。“遗民”又称“逸民”,既有对故国旧君的怀念,又不肯与新政权合作,只好以自我放纵的方式内守自己的贞节、道德和信念。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遗民即西周初年的伯夷和叔齐,宁饿死“义不食周粟”,明清之际的“河朔诗派”成员,即属于另一种面目的“遗民”,这是他们的诗风呈现出沉郁淡泊、摒绝尘世的社会原因。二是以杜甫为宗。申涵光、张盖、殷岳等人诗学杜甫不是偶然的,杜甫遭遇的时代与他们所历的兵荒马乱、山河破碎何其相似!他们在“诗圣”里找到了精神寄托,并与个人际遇结合起来,提炼升华了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三是充满了现实主义精神,彰显“真性情”。申涵光在《屿舫诗序》中提出,“诗以道性情。性情之事,无所附会,盛唐诸家无相袭也”,把“真性情”当作诗歌创作的核心标准,在理论和实践上进行了新的探索。
用“国家不幸诗家幸”来概括诸贤的经历和“河朔诗派”的崛起,确实再恰当不过了,它无疑是明清易代之际社会政治情势和文人士子情怀结合的产物。他们的领袖申涵光(1619~1677),字孚孟、和孟,号凫盟,祖籍山西屯留,先祖申文美于明初始迁绛县,二祖申庸因居官山东掖县令赴任时择地再迁永年,由于世代为宦,申氏在明代渐为广平巨族。申涵光祖父申化却在籍务农,他的父亲申佳胤年幼而孤,发奋读书,崇祯四年举进士,再次进入仕宦阶层,先后任河南仪封、杞县县令,安民御冦,治河筑城,甚有能声。公务之余,颇操文翰,擅写诗赋。受父亲影响,申涵光自幼读书,颖悟夙达,少年时即以诗文著名,结交不少文墨性情相得的朋友。其挚友鸡泽县举人殷岳与其弟殷渊,体貌不凡,因父亲居官关南道副使的殷大白被兵部尚书杨嗣昌谮冤而死,弟兄二人择地广阳山顶密谋复仇,但不久杨嗣昌病死。1643年二人服阙期满,时天下大乱,申涵光劝其放弃功名,暂避时乱,遂回广阳山隐居。1644年二月,李自成率军进兵北京,京畿随之溃烂,申涵光遂奉母携家避居广阳,与殷氏兄弟汇合。不久巨鹿杨思圣亦携眷前来,这些之前常有书信往来的饱学之士找到了清净之地,相得甚欢,日夜切磋诗文,奠定了“河朔诗派”的最初基础。
朝代迭替,国破家亡,给广阳山诸子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申涵光的父亲申佳胤当时任太仆寺丞,三月李自成兵迫京师前,他在外巡视马场,本来可以借故离开,但他受儒家忠义的激励,毅然回京,三月十九京师陷,他满怀悲愤,义不独生而投井自尽,身殉国难。尽管一年前父亲曾写信告诉他要以死殉国,但噩耗传来,仍悲痛不已。兵荒荐臻,申涵光两次北上迎丧,历尽艰辛,方扶柩回籍安葬父亲。时冀南皆已落入农军之手,殷渊从广阳山率义士回鸡泽县城,为崇祯帝发丧,图谋复仇,然而事机不密,被农民军县令逮捕,不屈而死,并乘势捉拿殷岳,殷岳闻讯逾墙而逃,奔向府城,幸被申涵光募兵击败追兵而得救。
不久清兵南下,殷岳远避江南,而申涵光安顿家眷於广阳,只身前往苏州依妹夫路泽农。南明小朝廷新立,申涵光到金陵为父请谥,并遍访名士为父立传。其八月南下,次年四月方回故乡。时清兵临江,兵荒马乱,申殷俩人颠沛流离,艰苦万状。社会易革、家国不幸、现实的苦难,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创伤,文风也为之一变。《申凫盟先生年谱》载:“初犹体清气弱,渡江以来,诗格一变…拟议变化,日归浑厚”。残酷的现实改变了一切,不仅仅是诗风,还有他们的生活态度、处世方式。
一般说法,申涵光与殷岳、杨思圣隐居广阳山一年多,但从史料看,并不能确证。这个时间只适合杨思圣,他于顺治三年下山考中进士,之后历仕山西按察使、河南布政使和四川布政使,才干卓越,所在有称。但他对广阳山终生不忘,无论身在何处,一直与广阳诸子保持着书信往来和诗文唱作,虽身在远方,时时念叨:“吾广阳也,吾申子也,吾殷子也”。康熙四年(1664年),杨思圣以考绩治行卓异第一入京觐见,回川时至轵关清化镇而病,遽命人召殷岳前来,请太原傅山诊治,傅山未达之前二日杨思圣病逝,终年四十四岁。
殷岳在广阳山时间最长,他隐居之处广阳山狮子脑因此被称为殷家寨。1646年清室下令各地打击农民军暴乱分子,殷岳指证了杀害殷渊的依附农军的鸡泽县衙役们,他们被逮捕法办,为弟弟报了仇。不久殷岳委任为睢宁知县,他布衣皂服,骑驴之任,不失名士风范。在任刚直劲干,多所建树。身在官场,却不忘广阳,殷岳屡次写信邀申涵光前往睢宁,申涵光经过慎重考虑,以为他“性质直多迕”,不适合为官,回信劝他归隐田园,1648年殷岳“岂以一官易吾申子哉!",“遂自投劾”,骑驴归里。之后他时在故乡,时在广阳,或只身游览山川,以诗文会友,过着贫而乐道、优游林泉的生活。1670年到福建游武夷山,病故,年68岁。
诗界公认,申涵光在“河朔诗派”成员中成就最高,这得益于他深厚的学识,还有因肩负家族责任,使他虽尚义节而不能“雄烈”,性格渐至温和而圆融,与其它诸人明显不同。父亲殉节令他“长兄为父”,廿六岁起担起家庭的重任。他一再拒绝清廷的荐举,保持着隐士的身份,但同时与杨思圣、魏裔介、魏象抠等新晋仕宦保持着私人友谊。既使顺治十二年清廷公开表彰前明殉难官员,其父被封谥“端愍”,赐田七十亩,春秋奉祀,他也没有与清廷合作。他也没有象张盖那样,心灰意冷,狂啸不已,最后自居土室,不豫人世。也没有象殷岳(字宗山)、刘逢源和赵湛(号秋水)那样放骸山水,不治产业。他秉持耕读传统,孝养高堂,课俩弟读书肆业,弟弟涵煜、涵盼先后成为进士和举人,终致成家立业,再兴家族。其晚年结识理学名家孙奇逢,不再作诗,专习理学,从文学大师转变为一位思想家。
与申涵光、殷岳并称“广平三君”、“畿南三才子”的张盖,是河朔诸子中的狂士,从他的诗文可知,他也曾隐居在渡口广阳山南边十里左右的山上。
广阳山“寓贤”们的事迹、遗闻、作品,是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学的一部分,是一部大书,有兴趣的朋友自己去阅读探讨罢。从他们的事迹文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对广阳山的深切眷恋,在河朔诸子心目中,广阳山是他们永远的圣地。这里曾经是他们的结盟之地,申涵光在《殷仲泓墓志》中载:“甲申春,予携家避贼山中,与伯岩、仲泓沥血相誓,勿失身为祖父辱”,盟誓激励着他们不同凡品的家国情怀;这里曾是他们的“理想国”、“世外桃源”,广阳山远摒乱世,风光旖旎,宁静安详,是可寄家托身作“终焉之计”的家;这里也凝结着他们的深厚情谊,山中结友,生死相交,终生不渝。他们没有俗常的“文人相轻”,而是同气相求,相持扶将,相互牵念、关爱、周恤,在现实与理想的巨大矛盾中保持着超凡脱俗的人生追求,澹然而深沉。
当然,广阳山更是文学的洪炉,点燃了“河朔诗派”的圣火,据不完全统计,“河朔诗歌”存世诗歌约1500首,是历史上河北诗歌的一座高峰。其中赵湛(号秋水)的《玉晖堂诗集》五卷516首,申涵光《聪山诗选》八卷514首,殷岳(字伯岩,号宗山)《留耕堂诗集》123首,张盖《柿叶集》留诗108首。这些诗歌,诗品高蹈,字朴气浩,不失杜甫风格,兼蓄王孟之韵,字里行间无不充盈着广阳的魂魄。
申涵光五十八岁去世,初生二女而久艰子嗣,在五十三、五十四岁时连生两子,消息传开,“欢声雷动,贺声倾城”。杨思圣娶南宫李氏,留有二子。最令人唏嘘的是殷氏兄弟,殷岳有女而无子,殷渊壮年被害,无儿无女,1670年殷岳客死福建,申涵光主持襄事,以族孙殷渥为殷岳之后,不久后代殷姜从鸡泽迁居渡口,鸡泽殷氏在广阳山下安家。朱彝尊在殷岳的墓志铭上感叹:“葬之者其友,铭之者其友,无子奚伤,有族孙以为后”。
广阳山还是河朔诗派成员的纽带,在相互唱和交往中占有相当的份量和比重,兹将诸子歌咏广阳山的几首诗文且志书无载者附之於下,追遗响,昭今世,并绪风范。
申涵光— —
狮子脑访殷伯岩二首
其一
不谓层霄上,微茫有路通。水沙遥岸白,霜树野榴红。
陟险随高鸟,行迟愧小童。坐看天地外,为觅采芝翁。
其二
昨日郡中望,此峰当夕阳。拨云寻逸老,踏雨到山堂。
地隔烽烟尽,人传我辈狂。试看空外雁,秋至已高翔。
九月雪后,伯岩、覆舆约游广羊(阳),以事不果赴
雪尽风犹暖,岩深菊未干。澹交随步屧,高兴入林湍。
约愧临期改,云今何处有?醉眠红叶外,应笑出游难。
杨思圣— —
《追愤》
我家浮山南,别业在广阳。自从遭羁绊,故垒但空桑。
子弟婚嫁毕,亲戚尽老苍。昨日寄书来,苦道田地荒。
何如早归去,披发耕山冈。
《寄怀殷伯岩》
策杖同听山寺钟,几年相忆采芙蓉。
归田真见陶元亮,入洛虚传陆士龙。
薄命一官仍短褐,胜游五岳有孤筇。
广阳石室依然在,他日茫鞋许再逢。
张盖— —
广阳山访殷伯岩不遇
尔从南方来,衣裘带江色。
舍舟入故山,息此倦游翼。
我住君山南,君住吾山北。
相隔十重云,欲见何由得。
今晨动幽兴,独访漆泉侧。
天畔石房古,仰望不可极。
山叟何时还,再欲窥堂阈。
三步一回头,皓鹤烟中翼。
《七里峡》
朝下悬壶顶,暮行寒峡中。壸形犹迤逦,峡势已巃嵸。
岂假随刊力,当知造化功。水声流太古,石色耸遥空。
重碧涵砂砾,深红缀藓丛。暗崖回北雪,高岫阻南风。
山鬼宜幽僻,神鱼老混濛。依稀闻唳鹤,仿佛见奔狨。
闻道瞿塘好,常思滟滪雄。干戈妨历览,舟楫废疲癃。
此谷聊堪隐,前山幸可通。杖藜五指外,借骑广阳东。
拊葛缘明月,披烟坐晚枫。回瞻长啸处,何异在崆峒。
对于隐居广阳山的幸福时光,申涵光终生难忘,经常写在他的作品中,今天读来,当时山上的模样宛在眼前。比如他的《忆山居》:
结茅山顶已成村,万壑千峰绕一门。
暂向溪园收晚稼,遂教石屋锁朝暾。
地连虎豹林真寂,气杂烟岚日易昏。
会待花开岩谷暖,共携书卷宿去根。
来源:湡水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