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长流我们顶峰相见(青未了银山眷恋)
绿水长流我们顶峰相见(青未了银山眷恋)
文/周慎宝
一
银山并不高、也不美,除青石嶙峋的石隙间挤出几株枝虬韵古、沧桑毕现的百年柿子树外,皆无夺人之处。夏秋两季还略觉葱荣,而及至严冬和寒春,这里叶落草枯,愈显平淡、荒凉和凋零。山下那横卧的铁山,也高不过百米,其骨架瘦薄,铁青不毛,若不再生长的话,将仍是银山的摩肩弟兄。还有那铁铜沟,难以寻觅那人们想象的铜墙铁壁、壁垒森严了,不过是银山之北的一段随处可见的曲沟弯溪而已。
此繁衍生息的银山人,祖祖辈辈惜土如金,觅食于漫山遍野的块块“兔子腚”,也免不了四处逃荒要饭。维系生命的另一要素莫过于水了,水是生命之源。银山青石绵延,水源奇缺,惜水如油。有段顺口溜足以描述这里百姓讨水的艰辛:有女不嫁银山汉,缘自吃水太可怜。没出太阳去挑水,回来耽误晌午饭。
就这样一座名不见经传的银山,周围却生出一个大型钢铁联合企业——莱钢来了,在这里热火朝天地度过了三十年的风风雨雨。三十三年后的今天,一个耗资百亿的莱钢大型H型钢项目在这里又崛起了,山下六千亩茫茫山冈仅二百个日日夜夜就移为平川了。规模之大、速度之快、气魄之伟,实乃令人赞叹。是决策者走眼错爱,还是设计者钟情这气貌不扬之地呢?有万顷平原不占,偏偏钻山入套。
据说,选厂址者竟是身经百战的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将军。在那“备战备荒”的一九七0年,他飘在银山上空的飞机上慧眼锁定了这老山套。
将军的那眼力可真令人称绝的,有慧眼视金之术。这里本来是一方黄金宝地,可惜的是将金山易为银山了。相传,明末太监魏忠贤曾来此开金矿,收获颇丰,为少纳税而易金山为银山。
一个小小太监竟有如此偷税之能,当朝那君臣之腐败由此可见一斑了。
我想,随着钢城经济的跳跃式发展,按中国冠名文化的惯例,再将银山改称金山也是指日可待的。
二
翻开每一部县志,或走到那一个地方,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有其独特的山水冠名传统文化。或以传说冠名,或以姓氏冠名,更多的则以物产冠名。一座山、一条谷、一湾塘、一条河都是如此。银山、铁山、铁铜沟是皆以物产命名的。可见,盘古开天辟地时就给这里留下了丰富厚重的金银铜铁等矿藏,以造福于代代山的儿女。
银山之巅 有个无限风光的仙人洞,那是著名作家陈原笔下的《坚硬的风景》。洞口一径深入达三十米,可容千人,大洞套小洞,洞洞相连,洞洞相通,阴森甚险,深不可测。据说此洞溪水能潜流到距山八里外的牟汶河畔的东泉,洞与泉相互吐纳水气,山上时有水雾洞出,似云遮雾障的仙气飘然远去,故此而名仙人洞。洞旁有仙人祠,始建于1933年,青砖绿瓦,飞檐斗拱,掩映于绿树碧崖之间,环境幽雅,香火鼎盛。逢年九月九,近民呼朋引伴,三五成群,临此奠祭;除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外,主拜祠内三位形态各异的泥胎山神。名为山神,不过是有功于民的一介布丁罢了,均有名有姓,即刘金龙、胡金铭、吕长义。吕长义是当地吕家林村人,清朝秀才,当属一代贤翁。清末民初,军阀割据,兵荒马乱;银山一带土匪横行,民不聊生。吕翁便来银山选址筑寨避匪,多股土匪屡次攻寨,均以节节败退而告终。吕翁选址有道,造福于民,故此民皆以神视之,供奉至今。仙人洞旁的石碑简载了一段残磷斑斑的文字:“ 仙人洞是天然而成,里边修有石桌石凳,溪流淙淙,且冬暖夏凉。”目睹此洞此碑,我怀疑此洞非“天然而成”,而乃采矿所为。据《董氏族谱》载,银山于清嘉庆十八年 即1813年立村,距今不足二百年,先人无法考究此洞是否开矿所为,故以“天然而成”认之。若明末太监魏忠贤来银山开矿属实的话,我想此洞属开矿遗址就无疑了。只是经年剥蚀辩不清矿石废迹罢了。
据二十世纪末的《钢城文史》所载,唐初大将尉迟敬德也曾带兵在此开矿,时间就更加久远了,已愈千年矣。
目前已难以寻觅那银矿石或金矿石了,而银山的铁矿石、白云石还依稀可见。据《钢城矿冶遗址》载:“铁矿遗址位于银山村西铁山上,南北长约1.5公里,宽2—20米不等,为狭长的露天铁矿,中部有6个矿井”。此矿井叫铁石沟,也是迟敬德开矿遗址。
纵深狭长的铁石沟,如同一道雷劈刀削的漫漫长壕,正默默阅读着人间的沧桑,记载着劳苦大众的艰辛。
徜徉于荆棘密布壁石参差的沟旁,或下到那仰而生畏的一线天壕底,仿佛看到了那怒目横眉的朝廷官兵,正手持皮鞭恶狠狠地策使弯腰拉绳背筐的苦役,仿佛听到绳断辘轳民死井下的哀鸣,仿佛远方传来刀兵相见强取豪夺的震颤。这里虽听不到“孟姜女哭长城”的呻吟,寻不着 “贤女替父造甲跳炉自焚”的悲壮,却能领略到当年“母寻子、妻哭郎”的凄凉。可以想见,葬于此地的劳动人民的血肉之躯已难以计数了,可这一带挖铁淘金的奋斗史却是不可磨灭的,永垂史册的。
这古老的官矿,却成了劳动百姓自己埋葬自己的万丈深渊和地狱坟墓。不是么 ,没有百姓的发现,就没有官矿和官矿里残酷欺压百姓的朝官兵卒;没有被压迫的人民伴着漫长的历史时间隧道以身探索 ,就没有一个新兴钢城的崛起。“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毛泽东语)。
三
那青石筑成的山寨像一条展翅欲翔的巨蟒横卧在银山之巅,它那不屈不挠敢于奉献的情愫早已深深地埋进银山人的心田。它吞吐着历史的岁月,目睹着历史的兴衰,记忆着当年争夺这黄金宝地的动人故事。
银山山峰耸立,壁崖数仞,南瞻新蒙,北看淄博,是往来南北之要冲,属兵家必争之地。自民国十四年即1926年,土匪猖獗。山前的重镇清泥沟遇陷,鸿福山血洗,各寨遭破,凡有血气者莫不昂首而叹。赖何策以自卫之?乡绅刘效周此时正避难银山,则认为银山是筑寨御敌之佳地,于是倡民筑寨,终因财力人力不及而未成。次年春,匪事仍紧,民皆惊慌。刘效周之三子刘俊卿不忍坐视,遂继父之志,邀约民众决议筑寨。众志唯唯,人心所向,便捐资兴工,以青石依山势围寨;寨墙设有垛口哨楼,建有指挥部,领袖刘俊卿与各村推举的寨主统一指挥,协同作战;青壮年居墙值班,以土枪土炮防守,妇女老幼运石块当武器,几千寨民时刻高度警惕来犯之敌。我想,此时寨民的凝聚力、向心力是不可怀疑的,也是无私无畏的,有攻无不可战无不胜锐不可挡之势。只有这样才能克敌制胜。
筑寨将告竣工,匪徒一部自新泰、蒙阴方向浩浩荡荡直逼银山而来,附近百姓纷纷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进寨逃难。寨民枪炮齐发、乱石俱下,据险扼守。土匪虽有步枪,也难以靠近,逗留数日,只得无可奈何地绕道而去了。
民国十六年即1928 年,匪患丛生,蔓延于莱芜、新泰、蒙阴三县交界之境,殃民于水火之中。匪徒在银山周围疯狂越货杀人,民命千条,仅银山东邻的鸿福山就有四百余人残死于恶匪的屠刀之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红山血案”。凡闻者无不毛骨悚然,一派悲痛哀鸣世界。令人庆幸的是惟有银山寨仍坚而无恙。银山寨成了一方百姓精神和防御的依托,成了一时的灵魂之寨、精神之寨、聚力之寨。此时的人心就是山寨、就是长城。
民国十七年即1929年冬,朔风呼号,狼雪漫天。数百名土匪又窜犯银山一带抢掠,红旗会各坛闻讯,号令齐发,鼓角齐鸣,迅速集结,奋力抵抗。银山及棋山、里辛、王庄、颜庄、清泥各坛的红旗会二千余人,不畏雪滑山陡,强占有利地势,对土匪形成包围之势,惊匪溃不成军,仓惶逃窜。领袖白玉堂带队英勇追杀,不幸阵亡。
民国十八年即1930年,又有两股土匪夹击银山。寨民奋起练团自卫,将千余匪徒围歼。匪徒败阵不服,欲行报复。不日,二千余匪直逼银山前的陶家岭,寨民见势危急,蜂拥而至,持枪衡锋,戈矛交加,呼号漫天,烽烟四起,人声枪声不绝于耳。鲜血四溅,横尸遍地,血拼昼夜,残不忍睹。虽伤亡数十人,但仍阻匪于寨外。土匪节节败退,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经受剿匪洗礼的银山人,在银山的庇护下终于得以休养生息了。
银山寨内那块残缺不全的石碑,铭记了抗匪勇士们的名字。面对此碑,不禁想起了仙人祠里供奉的那三位山神。要说秀才吕长义选寨址有功能脱俗为神的话,那么山寨领袖刘俊卿更是功盖千秋,也当为山神;还有那率队击匪阵亡的白玉堂也是不能例外的。尊他们为神不足为过,历史上战功赫赫的关公、岳飞不也塑像于庙祠供后人敬仰吗?
记下那些为保卫一方人类生存和延续而操劳、而献身的人们吧。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就更没有这方沸腾的热土和沸腾的生活。
四
伫立银山之巅,凭寨四顾,已看不到那血染山冈尸满坡的惨状,听不到那山头鼓角相闻的杀声,那高天流云 已拨开了一股股滚滚烽烟,划过历史的岁月正步入现代文明,银山人的命运正接受着严峻的选择和考验。
万名大军潮水般淹没了银山,在旷野里摆开了战场,以气吞山河之势进行着大规模的新一轮超乎寻常的“掠夺”,半架山伴着振聋发聩的隆隆炮声吞没了。若山寨那几千寨民挖山不止,不知要熬逝几十个春秋风雨;若寓公老翁亲此督战,不知累死多少子子孙孙。百姓见山下的大军,不是奋勇追杀,而是笑脸相迎;没有遭到大军的烧杀抢掠,而送来了大炮惊恐后的慰问。
这是一支新时代的建设铁军,有铁的纪律、铁的气魄、铁的斗志。无论雪裹银山凛凛寒,还是风卷铜沟滚滚疾,他们均无所畏惧,与银山人共谱了钢城发展史上那一曲曲美妙而雄壮的乐章。
银山,挣脱了矿井的一次次埋葬,粉碎了土匪的一次次包围,正经受着隆隆炮声机声的裂变和洗礼;炮声机声引来了一排排车间、一座座熔炉、一列列火车。日新月异的银山真的淌金溢银了,令人养目了,令人倾倒了,令人惊讶了。当年的迟敬德、魏忠贤也逊色了。仙人洞那坚硬的风景更加美丽了。银山,是活着的碑,含情的诗,垂青的史,时刻铭记着新世纪的辉煌。
作者,周慎宝,济南钢城区人,退休干部,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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