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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履痕(夏履之履)

夏之履痕(夏履之履)早在新石器时代,夏履一带便有人类活动,后因《吴越春秋》载大禹治水“冠挂不顾,履遗不蹑”而得名。有勾践“栖兵于此”的越王峥、陆游晚年“卜居遮翠岭”的车水岭等古迹。海拔400多米的叶家山顶,则因1000多年前宋南颖太守叶石令辞官来古越龙山隐居而闻名于世,至今留存许多遗迹,如鼓楼和下七间民居、采石造屋的一字岗、生产鹿鸣纸的作坊。第一次遇见骡子,它们正在下山。从古道口望去,石阶绵延而上,隐没在高处的竹林间。随着哒哒哒哒的蹄声,古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牵骡子的中年男子,披着迷彩上衣,口里叼着一根烟。一头白色的骡子,然后是一头棕红色的骡子,再然后是三头黑色的骡子,排着队慢悠悠地从古道上下来。轻快的蹄声,温顺的眼神,湿漉漉的鼻子,轻柔的呼吸,像一群害羞的少年。这是江南难得见到的景致。它们身后,古道蜿蜒着通向透着亮光的山顶和山顶上那个古老的村落。晨光呈现黄酒的质地,琥珀色,透明澄澈,竹林浸泡在晨光里,呈现最纯粹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夏之履痕(夏履之履)(1)

《春 山》 杨涤江绘

沿着一条古道上山,并没有什么让人震撼的景色。初次见面,感觉绍兴的夏履镇像一壶温和的黄酒,也像一个爱抿两口黄酒的温和江南人。

刚从泥里翻出的红薯,浸泡在溪水里,呈现丹霞地貌雨后的质地,薄透的胭脂红,是我见过最美的红。溪水在红薯凹凸的表面激起浪花,琉璃般的波纹里浮现一张女童的脸,她用筷子偷偷蘸着姨公的黄酒喝,脸颊飞起两朵胭脂红——是岁月很远很远那一头的我。

晨光呈现黄酒的质地,琥珀色,透明澄澈,竹林浸泡在晨光里,呈现最纯粹的绿,像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第一眼看到的江南。往高处再走几步,晨光已长高,变成金色阳光在竹林间跳跃,如奔走着无数匹小鹿。

鸟鸣是这个隐秘之地的呼吸,清冽如黄酒的成色,让我想起昨夜淋到的这一年第一场秋风,秋风从后山竹林泅过来,从夏履镇双叶村周家祠堂的雕梁画栋间流下来,又从每个人的脚底盘旋而上,裹着越剧的袅袅之音,问候了端坐在祠堂里听戏的每个人,还有《爱莲说》作者周敦颐年迈的后裔们。我用毛衣裹紧自己,想起这一天是鲁迅先生的祭日,我是应该带一壶酒上山的。

我们沿着一条古道上山,前往夏履唯一未通车的自然村——双叶村的叶家山顶,山不高,路有点陡,古道边有不少怪石。让我震撼的,是骡子。

第一次遇见骡子,它们正在下山。从古道口望去,石阶绵延而上,隐没在高处的竹林间。随着哒哒哒哒的蹄声,古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牵骡子的中年男子,披着迷彩上衣,口里叼着一根烟。一头白色的骡子,然后是一头棕红色的骡子,再然后是三头黑色的骡子,排着队慢悠悠地从古道上下来。轻快的蹄声,温顺的眼神,湿漉漉的鼻子,轻柔的呼吸,像一群害羞的少年。这是江南难得见到的景致。它们身后,古道蜿蜒着通向透着亮光的山顶和山顶上那个古老的村落。

早在新石器时代,夏履一带便有人类活动,后因《吴越春秋》载大禹治水“冠挂不顾,履遗不蹑”而得名。有勾践“栖兵于此”的越王峥、陆游晚年“卜居遮翠岭”的车水岭等古迹。海拔400多米的叶家山顶,则因1000多年前宋南颖太守叶石令辞官来古越龙山隐居而闻名于世,至今留存许多遗迹,如鼓楼和下七间民居、采石造屋的一字岗、生产鹿鸣纸的作坊。

传说曾有一位造竹纸的先人,常常又累又饿,在石臼旁或烘室里昏睡过去,竹林间的梅花鹿便会呜呜长鸣来唤醒他,后人把这种竹纸叫做“鹿鸣纸”。千百年来,叶姓一族在此繁衍生息,自己筑水库,用竹管引水到家,造纸、辟茶园、编竹筐、种香榧、晒笋干、种蔬菜和高山云雾茶,自给有余,也挑下山去卖,或送人,一如他们的姓氏般枝繁叶茂。

一位久居都市的叶家山顶人曾在一个网站留下他的童年记忆,引起无数人的共鸣和向往。他说,儿时出门有三条岭,一是倒挂岭,通向型塘、柯桥;二是干岭,通向店口、诸暨;三是双桥岭,通向夏履、萧山。倒挂岭最险最难走,他和姐姐小时候上外婆家,都是先由父亲背下去,回来时,父亲背不动,他们就爬。父亲总是说,前面有亮光的地方就到山上了,于是姐弟俩追赶着竹林斑斑点点的阳光,不时抬头仰望光亮,直到脖子发酸才到家。下雨天,小伙伴们钻进祠堂捉迷藏,偏房里放着柴草和老年人为自己百年之后备用的棺材。他们打赌躲猫猫,他躲进棺材里,小伙伴们翻遍柴草也没发现,直到他被母亲从棺材里揪着耳朵拎出来。

和无数中国村落一样,如今叶家山顶住的大多是老人,不同的是叶家山顶长寿老人特别多,最高寿者已有100岁,80岁以上占全部人口一半以上。秘诀呢?除了山好水好空气好,老人们有“三能”:能吃,大碗吃饭大块吃肉;能喝,每天绿茶不离身,黄酒也都能喝点;能干,天蒙蒙亮就上山割草、种地、背毛竹。

土灶里火光熊熊,几位老人坐在祠堂外的门廊前晒太阳,另外几位老人在对面自家门口谈笑、择菜,一只白色小狗绕着他们的腿撒欢。我坐在祠堂里喝茶,凝视阳光一寸寸在幽暗的祠堂天井里前行,看到了天黑下来后老人们披着棉衣坐在黑暗里的样子。秋风起时,雪落时,村里某个熟识的老人故去时,他们会伤感吗?会更想念外面的儿孙吗?寻找童年记忆的城里人从门口经过,他们高兴吗?如果叶家山顶被改造得更美,外来的游客越来越多,他们欢迎吗?

此刻,他们看我们的目光里盛着笑意,我感觉他们是愿意的。

坐在叶家山顶午后阳光里,像被裹进了绍兴黄酒馥郁的香味中,昏昏欲睡。绍兴黄酒越陈越香,所以称“老酒”,这个古老的村落,也像喝多了老酒的垂暮老人,让人担心它这一睡再也不会醒来。

下山时,第二次遇见骡子,我觉得我的担心纯属多余。

先听到从山脚传上来的哒哒蹄声,明显比之前下山的蹄声沉重很多,断断续续,像一阵阵急雨。终于,它们出现了,骡背上是装满黄沙的竹筐,地球引力和山的坡度,几乎要压垮它们。它来了,原本走在最后的那头小个子黑骡,昂首拱背往上猛走几步,每一步都像有千钧之力在往后拽它,它停下来张大鼻翼和嘴,呼哧呼哧急喘几口气,又昂起头,抬起腿,挣扎着往上迈步。当我们擦肩而过,整个山谷里万籁俱寂,只听到它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看见我们几个下山的人,骡子居然主动避到一旁。牵骡子的那个人走在最后,嘴里发着啾啾的声音,并没有大声呵斥或鞭挞,它们只停歇了几秒又自觉地继续前行。

我呆立很久,心里生出敬意,多么像负重前行的人们啊,多么像夏履镇想把自己的家乡建设得更好的人们啊。一筐筐黄沙,一根根木材,一块块砖石,都是运到山上用来改造古村落的。当地干部赵建兴和他的搭档朱国庆以及同事们,几乎每个周末都奔走在夏履的山水之间,一遍一遍徒步到山顶,帮古老的村落舒筋活血,返老还童,让它们不要老去,不要睡过去。

夏禹治水,勾践复国,钟灵毓秀的绍兴乃非常之境,多非常之人,“横眉”“俯首”的鲁迅,陆游、黄宗羲、陈洪绶、秋瑾、蔡元培……绍兴人睿智、圆通、内敛,最突出的性格是坚韧,他们认定一件事,会执著到底,越挫越勇,夏履人自然不例外。

小溪、竹筏、水仗,在夏履,童年离我们如此近。“履”的字形,多么像一头骡子在负重前行。“履”是鞋的意思,也是行走、实行、担任的意思,和它相关的很多成语,此刻一一来到眼前,仿佛都和夏履有了某种关系:安常履顺、步履维艰、履险如夷、戴天履地……

夏履是一杯温和的黄酒,却有着比酒更猛的后劲。这股后劲,才是夏履这杯老酒里的风骨,醇厚、绵长、带劲,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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