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时光走远了（那年那海之追鲸与思人）

鲸鱼在海里生活，当需要呼吸的时候，就需要游到水面上来。鲸鱼利用头上的喷水孔来呼吸，呼气时，空气中的湿气会凝聚而形成喷泉状，有的白色雾柱高达十余米，十分壮观。专家们甚至可以从水喷出的高度，宽度及角度，来辨识鲸鱼的种类。海员们往来于海洋，却没有几个人有这种辨识的能耐，反正喷水的就是鲸鱼，管它是须鲸还是齿鲸，都不影响海上这群无聊的男人欢乐起来。平静的海面被犁开，楚天放趴在船头上，能清楚地看到船舶的球鼻艏在水里全速前进着。四条海豚始终和球鼻艏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它们能很好的调整自己的速度，引领着大船前行。海豚跃出水面的动作真是太美了，有时候两条，或者三条同时从水里窜出来，像箭镞一样。

大副安洪林用望远镜盯着鲸鱼的尾鳍，船长也在驾驶台，拿着另外一只望远镜看着。

“大副，你调整航向追它一会儿，我们来个跟鲸鱼的亲密接触。”伍船长也有点兴奋，自己跑船这么多年，和鲸鱼这么近距离遇到还是头一回。按着他掌握的知识，这是一群大吻领航鲸，圆额头大嘴巴，黑色身体，成群结队，能遇到太幸运了。正常来说，这样的转向是不可以的，不过时间很短，又是在很安全的情况下遇到这种超级有缘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楚天放觉得这个平时看着威严的老头瞬间变得可爱起来。就凭追着鲸鱼跑这一点，这个老头和《白鲸》里的亚哈船长有一比。亚哈是为了复仇，虽然意志坚强经验丰富，却全然没有伍德船长的道与天通的和谐精神。亚哈在与白鲸的对峙中，表现出超常的能量与固执，不惜拖着那条疼痛难忍的断腿，在茫茫大海上，使“裴廓德”号捕鲸船明知故犯般地朝着死亡的深渊驶去。这样的男子汉真是无可救药。现代海运要求规避风险，人定胜天的追台风精神是不可取的。

楚天放并没有完全和船上的弟兄打成一片，除了偶尔在大台打牌以外，他很少像别人一样每天在大台待到很晚才回房间，更多的时候，他是在自己房间里度过的。有时候李建凯也会来，两个人听歌喝酒瞎扯。

在这个封闭的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朋友是很重要的，心里能够沟通的朋友尤其重要。两次的同船航行，让这两个原本不太熟悉的同学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写信让你家的校花把照片寄过来吧，给咱瞅瞅，看看是不是倾国倾城。”

“哪里有那么美，那样子还能考大学读研究生？早就被那帮小子追的学习一塌糊涂了。”楚天放说完了又觉得不完全对，高雪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当年也是狂蜂浪蝶的攻击对象，学习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

“你是不是那帮小子里的一个？”李建凯满脸坏笑，“别告诉我不是啊，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还真不是，那个时候我除了上课基本不在学校里呆着。高雪那个时候坐在前排，每次上课我都得过她的桌子，每次人家都是在看书。我那个时候羞涩，没好意思下手。”

“哈哈，你？还羞涩？！你说你吧，当年守着美女不追去玩球，结果球也没踢多好。爱学习吧，还考了这么一个和尚专业。跑到太平洋深处了居然每天开始想人家美女，这叫不叫轮回啊？”

“是啊，你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楚天放想着也觉得有意思起来，“当年如果我加入追她的队伍，她肯定是不屑一顾的。人家满脑子考个好大学，这一点我很是佩服呀，定力十足。现在呢，我们居然会成了知己，她什么都告诉我。看来我有希望。”

“我觉得你也有希望，不过娶一个大美女也是很大的考验啊。你要知道海员这个职业，自己娶个美女放在家里，不踏实。这次休假，公司安排我去学习电机员的培训，听说公司几个人离婚了。”

“我也听说了，有一个下船不到一个月就办清了。最可恶这个女人每月按时到公司领他的工资，回来就和他拜拜了。女人太可怕了，人家一说就是狐狸精狐狸精，我觉得现在的女人没有一个比狐狸精好。你看聊斋里的狐狸精，又懂事又好看，还很仗义。”

“你又开始抽疯了。你知道为什么写出来的狐狸精那么好吗？那是蒲松龄的寄托，这个老头肯定也觉得实际的女人没有那样的，就意淫了。写小说的就是这样，和画大饼一样，自己的美好寄托而已。”

“不过你别说，这个世界上也真有那样的女人。你看那个芸娘，《浮生六记》里面那个沈三白的老婆，还有苏东坡身边的朝云，都是超级美丽而可爱的。”

“总有特殊的吧？几千年出了这么俩人。你要是找到一个同甘共苦白头到老的，还是美丽出众的女人，做梦去吧！”

“哈哈，有道理。你家小芳什么样子的，让你那么死心塌地？”

“你还别说，俺家的小芳还真是可以同甘共苦白头到老的，只是不美丽出众，也就一般模样吧。嫁给我比较合适，我娶了她放心。”

“放心什么？几千年前老夫子就说了食色性也，你们村里的高粱地里不总是有偷情的吗？”

“去你的，我们村里不种高粱。哪来的高粱地给人去偷情？”李建凯对楚天放数落家乡的女人有点着急，“你以为俺们那里是大连啊，姑娘们露着大腿去勾引你。”

“沂蒙山不种高粱？红高粱不是演的你们那里吗？别说，那里面的奶奶还真是美，你家的女人是不是很多巩俐一样的？”

“不是到了吐鲁番就有葡萄干，到了山东就有高粱地。自古高山出俊鸟，平原兔子多。不过俺家女人化妆好了比起巩俐来也不赖。”

“恩恩，休假咱一块回你家捉鸟去呗？”

“你还是守个树疙瘩，等着兔子往上撞吧？”

“凭什么？太行山也是高山对不对？等俺家高雪上船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高山俊鸟。看你还吹不吹。”

“高雪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了？”

“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你没听动力火车的歌吗？”楚天放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很有一副悲壮的样子，“我要像红高粱里抢奶奶一样，把她抢过来。”

关于女人，楚天放总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像女人不相信男人一样不相信女人，自从梅欣离开后，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终谁也不是谁的谁。作为特殊的生产单位，安全第一是船上随处可见的标语。对于漂泊浪迹的海员，家太重要了，就像是古龙小说里萧十一郎的泥水潭，里面有各种植物可以做药疗伤。而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女人，就是这个家的灵魂。没有她，泥水潭就是臭水沟。旁边的木屋，就是一个囚室。

在北京同学聚会的时候，苏小勇问他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楚天放说找一个有安全感的。同学们都大笑起来，苏小勇乐的啤酒都差点喷出来，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了，像个小女人。高雪静静的看着楚天放，觉得这个水手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个喜欢浪迹天涯还要安全感的男人，是坚强还是脆弱？她不懂。

船长老牛原创作品

转载请注明转载自“船长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