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雨林救助动物(与亚马逊雨林的漫长告别中)
亚马逊雨林救助动物(与亚马逊雨林的漫长告别中)它正在向我们告别:因为木材业、石油开采、道路开发、橡胶种植等种种原因,雨林正在飞速的消失;河水因为采矿业、化工业,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污染;大量的野生动物走私贩子从森林里抓取野生动物,卖给世界各地的动物园和土豪。在亚马逊河上 图 | sherry亚马逊河沿岸的树木已不再“参天” 图 | 黄泓翔 而这里的土著居民们,也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只会在游客到来时脱了衣服表演一下“原始部落”的姿态,下了班又穿上T恤看电视、泡酒吧。亚马逊雨林是世界上最大、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热带雨林,它被称为地球之肺。这片雨林的60%在巴西,13%在秘鲁。而从秘鲁的角度来看,这个国家60%的地区都是亚马逊雨林地区。
在亚马逊河上 图 | sherry
这里已经不是真正的亚马逊雨林了。你看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高大的树都已经不见了。
伴随着小木船马达的轰鸣和亚马逊河水的激荡,指着游客们为之感动的两岸“森林”,我们的向导向我们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他去过亚马逊河流域的深处,那里大树参天,河岸就可以看见飞舞的金刚鹦鹉、喝水的美洲豹。
在我们的所在地,秘鲁亚马逊雨林地区的首府城市伊基多斯周边,因为伐木业和人类活动,那样的森林和动物们都已经不复存在。
亚马逊河沿岸的树木已不再“参天” 图 | 黄泓翔
而这里的土著居民们,也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只会在游客到来时脱了衣服表演一下“原始部落”的姿态,下了班又穿上T恤看电视、泡酒吧。
亚马逊雨林是世界上最大、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热带雨林,它被称为地球之肺。这片雨林的60%在巴西,13%在秘鲁。而从秘鲁的角度来看,这个国家60%的地区都是亚马逊雨林地区。
在亚马逊河上 图 | sherry
它正在向我们告别:因为木材业、石油开采、道路开发、橡胶种植等种种原因,雨林正在飞速的消失;河水因为采矿业、化工业,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污染;大量的野生动物走私贩子从森林里抓取野生动物,卖给世界各地的动物园和土豪。
当然,告别路上,雨林并非没有一些挣扎,哪怕是以扭曲蠕动着的、并不算太优雅的姿态。而这,可能也是全球动物保护和环境保护领域的缩影。
生态旅游:打扰动物还是从枪口下挽留?正在试图扯掉藤曼的戈马 图 | 黄泓翔
戈马把木船靠在岸边,努力地在树丛里扯着一处三四米高的丰饶藤蔓,并最终把它扯了下来。
“看到树懒的脸了吗?”戈马指着因为遮盖物被扯下而暴露出来并开始缓慢向更高处爬行的树懒,憨厚地对我们笑。
“暴露”的树懒剪影 图 | 黄泓翔
戈马是某国际知名旅行平台上排名前列的一家旅行社的本地向导,这家公司以“负责任旅行”作为宣传亮点。
在三天两夜的行程里,他尽心尽责地帮助游客近距离地地看到更可能多的动物,获得更深度立体的丛林体验:他会用长长的木杆向野生的猴子投喂香蕉,从而让它们从高高的树梢来到河岸的枝叶上;
戈马给岸边树上的猴子喂香蕉 图 | sherry
他会在夜航中徒手抓住水中的小凯门鳄,给游客们拿在手上拍照;他还会帮助游客们钓起食人鱼,并带回营地变成客人们的美食。
在夜晚跟随戈马去抓小鳄鱼 图 | 黄泓翔
看着巴掌大的小食人鱼被串在木棍上,嘴巴翕动,我有点难受,想起了六年前在厄瓜多尔另一次生态旅行中的经历:向导钓起了食人鱼,给我们拍照,然后把鱼扔回水里。
当时看着鱼脸颊上鱼钩留下的瘆人伤口,我很疑惑这些鱼即便放回水里,是否还能存活,也疑惑这种会给野生动物带来伤害的生态旅游是否足够“生态”,还是比起直接猎杀动物的“五十步笑百步”。
当年的我极端地希望动物利益最大化,因而在我挑剔的眼里,生态旅游还不够好,最“生态”的方式应该是人类根本别踏进这片雨林,否则即便是船带来的河面上漂浮的汽油,以及马达巨大的轰鸣、游客接近时的活动,可能都是对动物的惊扰。
跟厄瓜多尔那次旅行相比,看到一系列对动物的巨大打扰,这次我的疑问就更加浓厚。
是不是生态旅游的初心会在商业化中逐渐被忘记,是不是我们不知不觉,在从“五十步”滑向“一百步”?
我带着质疑从丛林回到了伊基多斯,在一家华人餐厅里遇见了热情好客的老板。他告诉我们,华人在这里大量收购美洲豹牙。华人猎杀美洲豹是非法的,因而他们只是告诉有权合法猎杀的原住民他们愿意买,原住民便去猎杀。
在以前,原住民只会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杀死美洲豹,猎杀量很少,一年也许一两只。但是今天,这一地区每年都有近百只美洲豹变成了华人手中“辟邪”的虎牙、“壮阳”的虎鞭。而几年下来,美洲豹牙也从一个几索尔(一索尔约等于两元人民币)变成了一个几百甚至上千索尔。
亚马逊雨林餐厅提供的食人鱼 图 | sherry
“数量越来越少了,”本地猎人会叹息。然后他们加紧猎杀,因为“留在那里会被别人杀,钱就被别人赚了”。
“我们原来大量地杀死这里的猴子、虎猫等各种动物,今天因为旅游业,大家杀得少了很多,毕竟带着游客看可以赚钱。”戈马告诉我们。
在这家亚马逊生态酒店内的合影
在他所在的村子,因为他所工作的这个生态酒店,村民的收入每年增加。而原住民们为了取悦游客,不得不说,在以不同于几百年前的规模打扰着野生动物,但是,至少不再是打猎野生动物。
野生动物的繁殖与出口——将动物变成玩物,还是非法抓捕的替代?宇哥清点着院子里的水豚,骄傲地告诉我们,中国动物园、萌宠乐园里80%的合法水豚都是他出口过去的。
中南屋学生和宇哥家的水豚互动 图 | 黄泓翔
来自上海的宇哥今年四十有余,在秘鲁伊基多斯经营着当地规模位列前三的动物出口公司。他所做的工作,就是把各种亚马逊雨林的水豚、猴子、金刚鹦鹉、爬行动物、热带鱼类出口到中国的动物园、萌宠乐园。他的家里养着长尾虎猫——一种有着漂亮毛皮的亚马逊雨林野生动物。
抱着宇哥家的长尾虎猫
动物园、萌宠乐园和动物贸易是今天国际上动物保护人士的敏感话题。几年前,津巴布韦卖了一批小象给中国动物园,尽管合法,仍然引发许多人的批评。将小象从父母身边夺走,送到遥远的他乡供人玩赏,而在过程中还容易死亡,这样的行为被许多人诟病。
“抵制动物园,海洋馆,动物接触,动物合影”,今天是不少环保人士的政治正确。
但是真的这么简单吗?
据宇哥介绍,他们的动物来源必须是合法的:从盗猎者手里缴获的,或者是受救助而无法放归的野生动物。拿到这些动物后,他们会进行繁殖,并将他们的后代进行出口贸易。这些动物都有严格的编号和记录系统,一只动物的合法出口需要长达半年的流程。
宇哥家未来将进口到中国的陆龟 图 | 黄泓翔
面对全世界来自动物园乃至私人买家的动物需求,这样的体系注定供不应求。宇哥认识一个同在伊基多斯、专注养蛇的美国人,他手上有一条极其稀有的翡翠树蚺,等了二十年也无法通过合法途径找到另一条进行配对,因而何日能繁殖还很难说。
即便如此,他也拒绝购买来源不合法的翡翠树蚺。
也因此,其实今天存在大量的非法动物贸易:走私犯们向当地人直接收购捕猎来的野生动物,走私到世界各地。这样的动物,价格可能是合法动物的几分之一,而且交货周期很短,能做到快速交货。
野生动物贸易是全球仅次于毒品和枪支的第三大非法贸易。
不同于毒品,动物贸易的刑罚今天在许多国家还非常轻,往往可以罚款了事。而走私犯最不怕罚款——一只动物在产地几百美金就能买到,到了中国可以卖几万美金甚至更高。走私十次,被抓获几次,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中国今天是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动物需求市场,而在中国市场上大量的野生动物是走私进来的。”宇哥告诉我们,其实合法的动物贸易商,一样站在非法动物贸易商的对立面——尽管从来没有动物保护组织来跟他合作一起去战斗。
许多动物保护组织以及他们的资助人们都生怕被别人看见跟有争议的人站在一起,哪怕合作可以更好地保护动物。
今天不少的动物繁殖、贸易商和养殖基地,都成为了盗猎动物的洗白场所。宇哥说自己不做那些非法的事情,只是合法地繁殖野生动物,将他们送到动物园、萌宠乐园,与人接近、玩耍。
且不说是否真的合法会有人质疑,哪怕合法,因为动物贩卖、接触、合影等诸多问题,这个生意本身也不乏谴责者。
从市场拯救了一只龟,准备到雨林放生 图 | 黄泓翔
我们要给动物保护设一个多高的门槛?作为一名国际野生动物制品贸易的调查者,也作为一名关注动物保护和自然教育的教育者,许多人问过我动物园、动物贸易、动物接触、动物保护的许多问题。
我总是会说,这些事情非常复杂,很难一言概括,也最好不要让自己的既有成见阻止自己听到不同的声音。
不少人总是很喜欢带着非黑即白的视角去看人与事:买卖象牙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带游客去打猎的,便是没有人性;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的,便是将动物变作玩物。
和亚马逊雨林一户人家的树懒合影 图 | sherry
我并非支持这些行为,但是,看过了世界的复杂多面,我担忧过于简单化地下判断。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也需要更多地去记住我们所看见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全部,需要更多地去听我们没有听到的声音,去理解我们不曾理解的人和事物——尤其是当我们希望找到问题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只是自我满足地“谴责”的时候。
史密斯是我在南非的一名朋友,从事“志愿者旅游”,每年送大量世界各地的志愿者去一个大猫基地,与基地里的几头狮子亲密接触——那几头狮子由于从小被盗猎者掠走,贩卖到动物园或有钱人的家里,而失去了回到野外的能力,成为了习惯了与人生活的宠物般的狮子,即使被拯救出来以后。
与成长在人类身边的小公狮KAI一起散步 图 | Banete
很多人攻击他,认为其所为违背了动物保护的准则——野生动物不应该与人亲密接触,成为宠物和玩物。
自视为动物保护主义者的史密斯很委屈:
“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人与野生动物当然不应该近距离接触。但是世界并不完美,人类在不断破坏动物的栖息地、猎杀动物。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个别的动物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回到野外了,为什么不能在他们生活舒适的前提下,让他们与人互动,并起到一定的教育作用,培养大家、尤其是一些本来并不那么喜欢动物的人对动物的喜爱呢?你今天不让那些对动物本身本身不够喜欢的人摸动物,说违反动物保护伦理,但是他有一天可能就会直接猎杀动物或者夺走动物的栖息地啊!”
在南非采访史密斯和园区工作人员 图 | 雨浓
史密斯称这些动物保护主义者为Purist(纯粹主义者),这些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着许许多多的“应该”,讲着许许多多的术语,并带着这些道德优越感对别人评头论足,却没有意识到参加他们活动的、认可他们宣传的,本来也不是会购买非法动物制品、伤害动物的那些人,他们早已脱离了真正决定着世界上许多动物命运的大众。
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但是其实没有真的做出多少贡献,因为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活动而已。
史密斯觉得自己每年让成百上千的,因为各种理由,包括觉得跟狮子合影很酷这样的不是特别“正确”的理由,而来到南非的国际访客在项目中逐渐喜欢动物、产生动物保护观念,是真实起到贡献的事情。
学员与大猫公园里的小狮子亲密接触 图 | ansen
“觉得我的项目有问题的人,请亲自来调查,来了解具体的情况,如果有发现哪里有问题欢迎举报,不要来到没有来过这里,没有调查就自以为是地胡乱评价。”
他对于一个在facebook上孜孜不倦地“提醒”大家不要去他那个项目的美国女人有点愤怒,因为那个说他们项目各种不好的美国女人根本就没有来过他们基地调查,甚至没有来过南非。
史密斯说的话在我的心中有所共鸣。
在过去几年里尤其是调研中,我接触了太多跟“动物保护主义者”们完全不同的人:他们不喜欢动物,不在乎动物保护,对各种动物保护组织的宣教熟视无睹甚至厌恶。因而,动物保护组织的宣教无法触动他们,偏偏他们却是许多给动物、给环境带来伤害的行为的直接关系者。
要让他们进入动物保护的世界,我们可能需要提供一个足够低的门槛——有时候,能吸引他们来的、最接近于动物保护的活动是去给小象喂个奶、去跟长颈鹿接个吻、去跟狮子散个步。
和小狮子KAI一起散步的学员 图 | 王震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一定程度的引导和教育,这些活动也依然有很多注意事项,但至少,他们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让我们有机会跟他们对话。
在动物保护领域,今天的我看到了太多对动物园、对动物接触、动物合影等的谴责,然而,我却不能否认我的过去:
在我还是一名很小的孩童的时候,正是因为外公每天带我去那个动物被关在狭小空间的家乡的小动物园,去萌宠乐园接触各种动物,我才逐渐变得那么喜欢动物。如果追溯起来,那可能是后来我进行象牙调查,以及成立中南屋并继续活跃在动物保护工作的源头。
不少西方动物保护主义者会跟我说觉得大家要看野生动物就应该直接去非洲、南美看野生的,动物园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道理似乎没错,但是,问题是,有多少人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和机会呢?
如果按照Purist们的愿望,这样的小动物园和萌宠乐园不曾存在,我很可能不会像那些富裕的、生活在发达地区的孩子们那样,有机会接触那些动物、并喜欢它们。
打扰野生动物肯定是不对的,但是抱着树懒的时候,它的体温让我真实地感受到温暖和心动,那是远望所不及的;将野生动物变成玩物大概也是不对的,但是,抚摸水豚的时候,我心中确实涌起更多想要保护这些可爱的动物们的冲动。
与大象一起散步 图 | 周悦成
在野生动物保护中,如果零步是让人类完全远离野生动物的世界,动物园与合法动物贸易是第几步?一定程度打扰到野生动物的旅游是第几步?跟饲养的野生动物玩耍是第几步?合法打猎是第几步?非法野生动物贸易和对野生动物的大规模杀害又在第几步?在一个不完美的世界里,我们如果没有办法一步都不走,到底应该走到哪一步停下?
我还没有办法形成答案,我也不想这么快形成答案,因为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我还有太多东西需要谦卑地去了解和学习。
飞机慢慢地爬升,看着小时候就憧憬的亚马逊丛林逐渐远去,对于种种矛盾,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我也知道,留给我们沉思的时间并不多。告别即便漫长,亚马逊雨林切切实实地正离我们而去——也许某一次回头,方才还在挥手的她便不见了身影。
亚马逊雨林的夕阳 图 | she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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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黄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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