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港乐情怀(总有人爱港乐)
最初的港乐情怀(总有人爱港乐)首先,何为港乐?港乐的曾经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今年上半年湖南卫视的《声生不息》是热门综艺,通过新老港乐人、内地歌手翻唱、改编曾经的港乐经典,来庆祝香港回归25周年。从1970年代中期开始,港乐承载了几代人的青春,也一度影响了整个亚洲。然而如今我们说到港乐,似乎都是在说从前的港乐,现在的港乐仿佛“销声匿迹”。
香港乐坛曾经独树一帜,不仅对中国大陆,乃至对整个亚洲都有过深远影响。但青黄不接是大家对港乐的一致感受,它为何衰落,未来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拯救港乐有必要吗?
作者 | Veronica(文化产业评论作者、三川汇文旅体研究院研究员)
编审 | 时光
编辑 | 时光
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
今年上半年湖南卫视的《声生不息》是热门综艺,通过新老港乐人、内地歌手翻唱、改编曾经的港乐经典,来庆祝香港回归25周年。
从1970年代中期开始,港乐承载了几代人的青春,也一度影响了整个亚洲。然而如今我们说到港乐,似乎都是在说从前的港乐,现在的港乐仿佛“销声匿迹”。
港乐的曾经
首先,何为港乐?
一般来说,香港人并不会称他们的歌曲为“港乐”,这个词在他们的语言习惯中其实是“香港管弦乐团”的简称。但因为“港片”“港剧”这两个词的广泛传播,大陆听众便顺势称香港歌手们的作品为“港乐”。而对于香港本地人来说,他们更习惯称这些作品为“广东歌”或者“粤语歌”也即Cantopop。
但香港歌手们并非只唱粤语歌,如大家耳熟能详的刘德华的《忘情水》,张学友的《吻别》;唱粤语歌的并非只有香港人,如王菲;甚至香港这座城市的代表曲目是罗大佑的《东方之珠》,非粤语也非港人演唱(罗大佑是台湾人,1985年开始去往香港发展,并在香港创立了自己的音乐厂牌“音乐工厂”)。
黄霑在其2003年博士学位论文《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中,将港乐定义为:
可以看到,黄霑的定义里并没有限定一定是粤语歌曲,更重要的是,是否为香港人制作、创作。只是对于香港歌手来说,用粤语来歌唱是首选的,本能的语言习惯,所以粤语歌曲在港乐中占比极大。因此,总的来说,港乐即指由在香港发展的音乐人制作、演唱的流行音乐作品,其中以粤语歌为主。
△许冠杰
港乐的辉煌无须多言,简单回顾一下港乐的各个阶段及代表歌手便可知一二。港乐的开端约为1970年代中期,70年代的代表为许冠杰、罗文、温拿乐队、徐小凤、仙杜拉等。
80年代则是谭咏麟、张国荣争霸时期。期间,还有数不清的优秀歌手天王天后:梅艳芳、林子祥、陈百强、叶倩文、beyond、罗大佑、关正杰、钟镇涛、郑少秋、汪明荃等等。这段时期也是香港乐坛的全盛时期。
90年代则是四大天王时期,同时,王菲、王杰、任贤齐、周华健、关淑怡、李克勤、陈慧娴、草蜢人才辈出。2000年后,很难评选出可以成为天王天后的歌手,唯有陈奕迅可称为歌神,但好在还有容祖儿、古巨基、杨千嬅、twins、侧田、邓丽欣等人。
虽然是流行文化、方言文化,但港乐其实意义深远。
对于香港人来说,港乐内蕴着港人的文化身份认同。
香港曾是个殖民地,也是个难民城市,在70年代之前主要是一个转口贸易的码头。相应的,在文化上,香港处于失语状态,港人对自身的身份认同是模糊乃至痛苦的。比如,音乐领域,当时的乐坛以英文歌和国语时代曲为主,并没有易唱的、悦耳的、反映当时港人生活的粤语流行曲。而港乐的成功,源自其沸腾的经济和港人的不懈努力,它意味着这一代香港人终于在香港这片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音乐语言体系。
港乐的词曲特色,最关键的便在于其日常生活性、本土性,反映着当时香港底层人民的日常生活和心境,可以说,港乐就像港片一样,是港人文化身份的重要象征和呈现。
对于整个中国来说,港乐是华语流行音乐的“桥头堡”。7-80年代,香港是中国看世界,更是世界认识中国的一个窗口。港乐不仅对整个大陆、台湾都有影响,也对东南亚、日本、韩国都产生了席卷性的影响。如在张国荣之前,韩国人并不买账粤语歌,但张国荣的《当年情》《倩女幽魂》在韩国大红,唱片销售量达三十万。
港乐里常有表现中华儿女优秀品质,中华大地壮阔山河的内容,很好地对外宣传了中国的形象。香港著名音乐词人郑国江也曾自信地表示:“那时候的我们会将中国人不怕艰难,坚毅和包容通过歌曲传递出去。” 如这样的歌词: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涨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可以说,港乐是东亚流行音乐文化里的一颗珍珠。我们曾拥有过这样的港乐,是一种幸运。
港乐为何衰落?
然而,纵使曾经这样耀眼,青黄不接,是大家对港乐现状的共识。
港乐从什么时候开始衰落?
早在上世纪90年代末,衰退的迹象便显现了。
据资料显示,从95年到98年,三年时间,香港唱片零售值减少一半。
但如大众所看到的,21世纪第一个十年里,港乐仍然有许多家喻户晓的音乐人和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如陈奕迅、古巨基、杨千嬅、容祖儿等等。虽不如80、90年代的盛况,但也并非乏善可陈、一落千丈。
应该说,港乐的衰退从90年代末初见苗头,到2010年代后,形成了普遍衰落的现状。
黄霑曾用12个四字词语罗列总结港乐衰败的原因:行业短视,翻版猖狂;科技发达,水平低降;社会老化,歌迷年轻;别人文化,港曲无光;注重包装,不务正业;产品单一,乏善足陈。
这是他在03年做出的回顾总结,将近20年过去,港乐的持续衰退大家有目共睹。
笔者认为,造成港乐持续走下坡路的原因有以下五个方面:
香港经济发展速度放缓,市场有限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流行文化本身便与消费互为表里。流行音乐的发展状态、方向与一个地方人们的消费需求、消费水平息息相关。港乐曾经的辉煌离不开香港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飞速发展的经济势头、极高的城市化水平、市民们对休闲娱乐的大量需求。
在许多研究者看来,香港在90年代已经进入“晚期资本主义”阶段。香港没有重工业,高度依赖金融业及服务业,产业结构并不健康;加上房地产泡沫、极大的贫富差距,以及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等原因,香港在21世纪的发展速度有所放缓。
这影响到娱乐业,促使香港的文娱市场大幅度萎缩,产业资金减少,艺人薪酬降低。
香港歌手们想要挣得更多,就必须进入更广阔的市场。从21世纪开始,香港艺人、制作人等离开香港,进入内地娱乐圈,北上捞金的情况成为普遍现象。
石榴姐苑琼丹就曾在电视节目上直接坦白:“香港的演艺行业与内地不同,艺人在内地可以一步登天,在香港就很难了。” 这种差异可以直接反映在歌手的出场费上。2002年以来,内地明星们的出场费飙升,原来出场费每场3万元左右的内地歌星,如登上央视春节晚会,出场费可以直接上涨到8万元。而香港歌手张明敏(知名作品《我的中国心》),在香港的出场费每场仅3万元,高胜美、潘美辰出场费每场不到6万元。
△张明敏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香港信息差优势丧失,听众的选择更丰富了
70-90年代初,香港是中国对外的窗口,国外的新鲜事物、文化动态几乎都首先传到香港,再由香港消化吸收,传到内地。香港能够成为中国流行音乐文化的桥头堡,原因之一便在于此。但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香港的这种信息差优势荡然无存。内地听众无需香港歌手们的翻唱,就可以随时随地听到最新的日韩、欧美音乐,内地音乐制作人也可以很轻松地与欧美音乐圈接触,与其合作,吸取其精华,丰富内陆音乐生态。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也让大众的选择更多。欧美文化的叛逆性、多元性,日韩娱乐的猛烈进击,都强烈地吸引着年轻群体,港乐即使再突出,也只是大海里的一颗珍珠,不再是掌上明珠。
香港音乐固步自封,单一同质化
港乐曾经的兴盛与其大量吸收国外优秀音乐元素有关,但90年代后期的“香港流行音乐界自大骄矜,不思改进”(黄霑语)。这主要体现在90年代后期,歌手们大量发唱片,但作品同质化严重,编曲方式固定,歌词欠缺打磨,或是为了迎合新兴的卡拉OK,更多地去制作适合发泄的、对唱功要求不高的歌曲。
港乐的固步自封是许多流行文化都会经历的阶段,即当行业产业化、模式稳定,大众口味趋同,而市场萎缩,有创意的、前卫的音乐难以获得更多市场。
王菲正是在1997年放弃粤语市场,签约EMI;林忆莲则早在91年就因为其精心打造的《野花》专辑不受港人欢迎而放弃香港市场。
港片港剧影响力下降,对港乐的带动力不再
港乐的迷人之处还与大量港片、港剧息息相关,许多脍炙人口的港乐都源自影视作品。1974年,顾嘉辉为港剧《啼笑因缘》创作的主题曲,被认为是“港乐第一曲”,许冠杰为电影《鬼马双星》创作系列歌曲促使其成为第一代歌神。《射雕英雄传》《英雄本色》《大话西游》《笑傲江湖》等经典作品在大陆风靡,它们的主题曲、插曲,也是几乎人人都能唱两句的普及程度。
然而,港片不论是类型片、商业片、文艺片,还是按题材分的警匪片、恐怖片、武侠片,港剧方面,不论是TVB,还是制作过《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的亚视(06年后不再推出自制剧、16年倒闭),都没有办法再像八九十年代那样辉煌。影视剧与它的ost,本就是互相辅助,相得益彰的关系,脱离了优质的港片港剧,港乐的魅力、内涵也多多少少打了一点折扣,传播度、影响力有限。
天才粤语填词人的后继无人
港乐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是时代必然性和偶然性结合下的产物。这个偶然性,笔者认为集中体现在黄金时代一大批写词才子的出现:黄霑、卢国沾、郑国江、林振强、潘源良、周耀辉、等等。
港乐的最大魅力几乎就在于其歌词的文学性。这些写词人实际上都是才华横溢的文人,他们本身或是学者、高级白领、作家,对语言和香港生活有很细致的观察与把握。他们的词,既很好地利用了粤语的声调特色,贴合曲调,朗朗上口,或文雅,或俚趣,又富含人生哲思,不论是家国情怀、市民生活、男欢女爱、人生起伏的主题,都有大量杰出作品。
然而才华是可遇不可求的,“两个伟文”之后,香港乐坛鲜少再看到有大师级别的写词人。即使这些天才写词人都曾有意培养粤语写词人,但并未成功。也许是社会压力加剧,人心浮躁,新人难以潜下心来打磨词作,也许是香港曾经真的太过于幸运,拥有过一批天才词人。
可以说,港乐的衰落,折射出香港影视剧的没落,折射出整个香港文娱市场的萎缩,更折射出香港经济的放缓。
港乐的未来:活在记忆中还是小众化?
虽然人们常高呼“港乐已死”,但果真如此吗?
衰落是不争的事实,死亡则有夸张之意。在笔者看来,港乐不仅未死,而且正在努力开创新的未来。
首先,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港乐只要仍在被怀念、被吟唱,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除了《声生不息》这样的音乐综艺,还有许多人都在表达对港乐的怀念。
如广州联合书店携手香港中华书局,为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5周边举办的《声生辉煌:香港流行音乐黄金时代展》:
香港文化博物馆2021年举办的《瞧潮香港60 》展览,通过一千多件展品,展示回顾二次大战后至二千年代初香港流行音乐、电影、电视和电台广播等发展。
以及今年7月,佛山南海万科举办的“幸好还有广东歌”主题展览、唱片市集、音乐live等系列活动。
虽然流行音乐皆为“时代曲”—— 一时代有一时代的声音,时代变化,人们需要的声音自然也会变化,但总有一些作品会在大浪淘沙的过程中,因其闪闪发光的品质而沉淀为人们心中的经典。经典不会过时,可以长期地承载着人们的情感,人们会永远需要它。
港乐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到本世纪第一个十年这三十多年间,诞生了数不清的经典,这些经典乐曲,主题丰富,有关于侠肝义胆,家国情怀,茫茫人生,也有关于爱恨情仇,市民生活,它们承载了几代人的青春,影响着两岸三地许多人的精神世界,更是连接内陆和香港的纽带之一。因为音乐是抽象的,是无边界的,能够轻松地跨越制度、空间、时间的差异和距离,将人们的心联结在一起。
怀旧并非只意味着“向后看”,《怀旧的未来》中,美国学者斯维特兰娜·博伊姆指出:“怀旧不永远是关于过去的;怀旧可能是回顾性的,但是也可能是前瞻性的。”怀旧,也可以意味着在不忘本的基础上向前走。香港音乐的另一种未来,在笔者看来,便是既坚持本土精神,又积极融合其他音乐元素,丰富港乐层次,提升港乐品质,努力破圈。
比如,香港乐坛如今其实存在着不少小众乐队,坚持粤语歌曲创作。
港人心中港味浓厚的chochukmo Rubberband Dear jane Supper Moment、at17,Killersoap等等。这些乐队除了粤语创作,歌词内容也延续了香港流行乐里注重小人物、日常生活、市民精神的歌词传统。他们的歌常常是关于香港本地的角角落落,香港青年的生活琐事,如《一放工菊花就放松》《新界香港跨区之恋》《最后一间唱片铺》虽然讲的是香港,但是内陆的听众也能从中找到共鸣,因为越是真实地反映日常生活细节的,就越是大众的。
并且,香港乐坛也在努力捧新人。
△炎明熹
如林奕匡、周柏豪、陳柏宇、林家谦、选秀出身的男团MIRROR、MC张天赋、上了《声生不息的》曾比特和炎明熹、姚焯菲,等等。这些新生代港乐人,则努力将港味与R&B、Rock、Electronic、Rap、Dance等欧美音乐风格融合。虽然还不为多数人所知,但他们的不少作品并不逊色,制作水准不低,曲风创新,中西融合,歌词有新一代港人的态度和温度。
△香港本土男团MIRROR
这些新人,也颇受香港人喜爱。以90后唱作歌手林家谦为例,他才华横溢,颇受林一峰赏识,林宥嘉的《坏与更坏》,容祖儿的《心之科学》,陈奕迅的《致明日的舞》和《是但求其爱》等都是由他作曲。2021年Spotify数据显示,香港本地播放量最高的十首歌里,林家谦自己唱作的歌占了4首。传唱度颇高的《一人之境》《下一任前度》都是他的代表作。
同样是独立唱作人的才女Serrini也很受港人喜爱,其代表作《油尖旺金毛玲》被鉴定为港味十足,淡淡叙述香港这座城市里每个角落发生的少女爱情故事,歌词真实、关注细节,曲调又有港女的洒脱自由气质。
还有一些本土说唱歌手,如Dough-Boy、Youngqueenz、The Low Mays丽琪等,也在渐渐发出“香港声音”,树立“香港态度”,同时广泛吸收日韩、欧美音乐元素,致力于既留住香港味道,又能够破圈,丰富和扩散港乐的独特魅力。
有人说这些歌手仍旧只有香港人才认识,没有办法重现港乐过去的辉煌。不得不承认的是,港乐曾经的辉煌是时代性与偶然性结合的产物,可以说可遇不可求。现在的新港乐虽仍然小众,但从他们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他们的音乐态度非常认真,重振港乐的意识颇为鲜明,而又尽可能地融汇中西,丰富港乐元素,笔者认为是港乐在经历低迷后,重新闯出一片新天地的良好开端。
结语
港乐虽然是流行文化,被筛选被淘汰都属于可以预料之事,但其深切地关系着香港市民的生活状况,也属于中华民族文化、东方文化中有影响力有价值的一个分支,对它的怀念、分析、拯救,笔者认为都是有积极价值的。港乐若“声生不息”,不断出现佳作,是所有文艺工作者和普罗大众都心之所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