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爱源于母爱而甚于母爱(母爱的力量令人惊叹)
外婆的爱源于母爱而甚于母爱(母爱的力量令人惊叹)在过去的很多戏曲中,经常会有后娘如何虐待前妻的孩子的情节,我相信那些绝不是凭空编造的,而我的外婆,是在后娘的白眼里很早就出嫁的,可以推测,她出嫁前在娘家的日子也是很辛酸的。一是出嫁前在娘家的后娘:大概外婆很小的时候,亲娘因病去世(因食道癌折磨无医可治,最终上吊结束了生命),外婆的父亲续弦,这就有了后娘。至于后娘对外婆的态度,我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但外婆亲口说起身世的时候,说后娘不想多养她,就让她十六、七岁就早早出嫁了。 知道我外婆的全名,还得感谢当时政府从1984年8月开始实施的身份证制度,要求每个居民必须有自己的姓名。这样,外婆才有正式的姓名,幸亏我大姐收藏了外婆的身份证,这里截图呈现。也感谢有了这个身份证,我才准确知道外婆的出生时间-----1913年,也就是民国二年。1913年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相信读者们大概可以想像。说外婆是旧时代苦命的女人,缘由有三:后娘,守寡,儿弱,这里分别根据
我的外婆已经仙逝十多年。由于我家离外婆家很近,自小在外婆的照顾中长大,祖孙感情深厚,点点滴滴常在我心头萦绕。
老话说:“一位老人,就是一部活的历史”。我所知道的外婆,就是经历了民国、革命、建设、改革等时期的沧桑老人,她虽已离世,但从她讲给我听的经历中,依然能感受到一位普通的中国女人,所经历的、所承受的和所希望的丰富内涵。而且最令我在脑海里久久回旋不已的,就是母爱的力量。
一、命运悲苦的旧时代女人
我能记事的时候,知道外婆姓靳,有时候好奇地问我母亲,外婆叫啥名字,母亲说按当时的礼俗,外婆在娘家姓靳,只能叫靳氏,后来嫁给我外公(姓武),应该称之为武靳氏,当时对妇女的叫法一般如此。
知道我外婆的全名,还得感谢当时政府从1984年8月开始实施的身份证制度,要求每个居民必须有自己的姓名。这样,外婆才有正式的姓名,幸亏我大姐收藏了外婆的身份证,这里截图呈现。
也感谢有了这个身份证,我才准确知道外婆的出生时间-----1913年,也就是民国二年。1913年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相信读者们大概可以想像。
说外婆是旧时代苦命的女人,缘由有三:后娘,守寡,儿弱,这里分别根据母亲的记述和我的记忆来记录:
一是出嫁前在娘家的后娘:大概外婆很小的时候,亲娘因病去世(因食道癌折磨无医可治,最终上吊结束了生命),外婆的父亲续弦,这就有了后娘。至于后娘对外婆的态度,我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但外婆亲口说起身世的时候,说后娘不想多养她,就让她十六、七岁就早早出嫁了。
在过去的很多戏曲中,经常会有后娘如何虐待前妻的孩子的情节,我相信那些绝不是凭空编造的,而我的外婆,是在后娘的白眼里很早就出嫁的,可以推测,她出嫁前在娘家的日子也是很辛酸的。
二是出嫁后的守寡:我外婆嫁给我外公过门后,育有一女(我母亲)两子(我的两个舅舅),不幸外公约在1942年去世,当时外婆也刚30岁左右的样子。按旧风俗,是绝不可以再嫁的。据外婆回忆,外公去世后不久,日军经过我们那里,而当年蝗灾严重。她的回忆是蝗虫来时,遮天蔽日,人们无论敲锣打鼓,怎样驱赶也无济于事,蝗虫所过之处,连树叶都被吃光了,当年庄稼绝收。
至于当年蝗灾的原因,可能与当时为了阻止日军进攻,国民政府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造成黄泛区水灾,而水灾之后,人们流离失所,野草疯长,土地缺少管护,使得蝗灾忽然形成,而且愈发严重。
听母亲讲,过日军的时候(老百姓说是“过老日”),外婆已经是守寡,当时外婆也就是30岁出头。我外公家是个大家族,兄弟姐妹多,而我外婆一个寡妇,要拉扯三个孩子长大。虽然民国时提倡自由婚姻了,但在很多地方的民风中,是严禁妇女再嫁的。而且,外婆是那种典型的小脚女人(虽然民国开始废除裹脚,但在乡村推行得很晚且慢),走路颇为艰难,其生计之维持,自是与更多裹脚女人类似,苦力支撑。
注:图片来自网络
我至今都很难想象我的小脚外婆,是如何把我母亲和两个舅舅拉扯大的。
三是儿弱的悲催。 我大舅舅长相还可以,可惜年轻时候不幸患有癫痫(俗称羊癫疯),耽误了终身大事,孑然一身。二舅舅在七八岁之际,高烧不止,在当时的郎中认为无药可治之际(民国时民间没有任何防疫措施,天花、麻疹、牛痘等都可能致命),他竟然活过来了,只是再听不到声音了。人们说“十聋九哑”,二舅舅很快就成了只会哇哇叫的哑巴了。一个寡妇,守着一个患了癫痫的儿子,一个哑巴的儿子。我想,女人的苦命之极的,大抵不过如此吧。
二、生活艰辛的家庭妇女
旧时代的农村妇女,虽然不上地参加农业劳动,但家务劳动作的辛劳却大得惊人。在现代劳动经济学中,我们称之为家庭生产产品和服务,即不是通过购买而是由人来付出劳动才得以消费(如洗衣、做饭、保洁等),在技术极为落后的旧时代,繁重的家务劳动就落在了外婆这样一个小脚女人身上。根据我的记忆,外婆说起来最多的有一是磨面,二是纺花,三是织布。
起早磨面:外婆属于很手巧干活麻利的,当时是大家族集体生活,她负责给外公所在的整个家族二十来口人做饭,大概就是每天要蒸一大锅馒头!
过去蒸馒头是一个很长的工作流程,没有现成的面粉,得从生麦开始磨面,而且是每天四更天起床(外婆给我讲的时候,经常都是说几更起床):先磨面,要把驴子蒙上眼,谓之套上磨,在磨道里得一遍遍地把逐渐磨碎的面粉和糠麸分开。然后才是和面、揉面、发酵、蒸馍等流程。至今我仍难以想象,一个小脚女人,每天都要起个大早进磨坊里磨面的场景该是多孤单和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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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纺棉花:在民国时代,国家工业薄弱,农民又穷得很,根本没有轻纺用品,基本的服装全靠从棉花中纺线出来。在一日三餐的忙碌后,一辆老旧的纺车,昏暗的油灯,女人们坐在稻草编织的蒲团上,纺棉花到半夜三更,这就是真实的写照。据我外婆讲,有时候干得又累又困,头磕着纺车就猛地惊醒,再继续干。旧时代农村妇女家务劳动的繁重,可见一斑。
现在有些地方搞农家乐旅游,还摆出纺车吸引游客参与。从外婆讲给我的回忆来看,这纺车,就是农村妇女辛苦劳作、以能满足家人穿衣的生产工具,对我而言,这纺车,是看着令我心酸、不愿再触碰的历史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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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织布:从棉花到布匹,纺出棉线还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工序中,最漫长的就是织布。在织布机上把经线扯紧,坐下不断地用织布的梭子把纬线穿梭期间,每次便用织机重重的压紧压实。
外婆个头小,又是小脚,织布机上干活吃不消,所幸我母亲进入少年时期,便能上织机帮助外婆织布。我生于上世纪70年代初,小时候仍然能看到母亲经常织布到深夜的情景。所谓的男耕女织,田园风光,其实不见得就是浪漫,而是极度的辛劳。我母亲的腰不好,就是缘于从小开始、长年的织布劳动。而我那可怜的外婆,其在织机上的劳动,自然也是极为繁重的。
三、在两个儿子之间平衡的母亲
我大舅舅是外婆家的主要农业劳动力,但脾气不好;二舅舅虽然后来因发高烧成了哑巴,但他心里很明白,却仗着自己是小儿子,得到外婆的庇护或偏袒,吃的要合他的口味,干活又不要太重,否则就会吵闹不休,也由此惹得大舅舅很烦他。兄弟俩在我外婆的平衡下,勉强过着日子。
我有时候,也会埋怨外婆处事不公,明明是二舅舅好吃懒做,为啥外婆还要护着他?现在自己作为父亲,也慢慢能体会出我外婆内心的苦处:同一个娘生的,眼看着小儿子患病后不会说话,心里能不疼吗?再说了,作为一个母亲,能看着两个孤身成不了家的儿子不和吗?普天之下的母亲,遇到这种情况,大概都只能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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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欣慰的是,进入上世纪80年代,农村实行的土地承包制,每家的自主权扩大了,种地较为自由,收成普遍较好。加上各种农业、农村服务体系逐步完善,外婆再不用纺棉花、织布了,也不用磨面了,各种农业机械开始推广,外婆的精神和身体都好了很多。
有次,邻家一位热心的大哥返乡探亲,其母亲和我外婆是多年的好朋友,大哥手里带有照相机,执拗着一定要给外婆照相。这张相片,是我外婆一生中最安祥和满足的时光。
四、支撑到生命尽头的母爱
失子之痛:我大舅舅于上世纪90年代查出来癌症晚期,医生已经不敢再做手术,苦熬了一两年的光景,便离开人世。留下外婆和不会干农活的二舅舅相依为命。这时候,我父亲便将主要的农活承担下来,但偶尔忙不过来时,外婆就要带着不爱干农活、不会干农活的二舅舅去田里干活。
我们总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生的一大悲剧。但对于我外婆来说,在大舅舅去世之际,她已经近80岁了,身边还有一个需要她来呵护、引导的傻儿子(我的二舅舅)。她没有心思去伤心、去难过,只能苦力支撑着走下去。
感谢我姐姐,竟然找到了一张我外婆坐在厨房的照片,由于那个时候我家也是极穷,根本没机会接触照相机,她的照片都是好心的邻人给拍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舅去世三四年后,我外婆意外摔伤,大腿骨折,那个时候,我大姐已经在医院工作,力所能及地为她救治,但毕竟已经是80多岁的老人了,骨折初期,经常是痛得不由自主地哼哼不止,虽有我母亲尽力照顾,可惜任何医术已无回力乏力,最终靠拄着拐杖艰难行走。
骨折后,外婆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愈发地瘦弱了,那个时候我已经研究生毕业在外地工作,想见面只能挨到假期。每见一次,心情愈发觉得压抑、难过。但外婆已经再不叫痛了,因为她还要每日三餐,给那个当时已经过了60多岁的哑吧儿子、我的二舅舅做饭。
期间,外婆除了身体虚弱之外,完全没有癌症、慢性病之类,她仍拄着拐杖、支着小脚,在院前院后张罗,从不落下我舅舅的一顿饭。有时候,想想这样一个瘦弱的老母亲,竟然可以顽强到如此地步!这就是世界最顽强、最执着的母爱吧!我母亲常说,你外婆全是靠要照顾你二舅舅的信念撑着活下去的。
我们这些外孙、外孙女长大工作之后,经常回家看望外婆,她特别开心,满是皱纹的脸上总是着绽放笑容。但生命总是有终点的,就在2001年,这位倔强的世纪老人终于在她的生日那天,告别了她的傻儿子。我姐姐牢记着那一天,因为是她从城里回来给我外婆过生日的那天,外婆竟然无疾而终了!
母亲说,你外婆是油尽灯干了,人总要离开的,不用太难过。但她临终之前,似有预感,多次交待,嘱托我母亲,一定要照顾好这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弟弟,大概这就是作母亲的牵挂吧:不管别人如何评价,在自己的眼中,自己的儿子总是世界最值得疼爱的!哪怕他几乎没有生存能力!
自己受苦再多,却寄希望于未来。外婆对我们几个姐弟,极为疼爱。每当我嫌母亲的饭不好吃的时候,外婆总要马上下厨,拿擀杖,从和面开始,全程手工,要忙活两个来小时,给我下手工刀切的面条来。最重要的是,她勉励我的父母:无论多艰苦,一定要供孩子上学,只有有了文化,才能过上好日子。所幸后来我们全考入了大学,希望可以告慰这位受难的老人了。
今天记录这些,已经不再伤感。而是要感恩今天的社会进步,感恩今天的物质充裕,现代的家庭生活更舒适,人们的医疗、出行、饮食和外婆所经历的简直就是天上地上。但,我希望读者们能从这样一位苦命、艰难的农村小脚老太太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执着、深邃的中国式母爱!以及她对外孙(女)们寄予的厚厚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