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影子走失了(许愿灯走失在下雨的河)
下雨天影子走失了(许愿灯走失在下雨的河)阿美说,某年夏天的午后,男孩子不读书了,要去当兵。男孩被分配到新疆,那里缺水,男孩长年都坚守在草原和戈壁上,定期会给她邮寄信件,信里写满各种关于那里的趣事,开始的时候,阿美很喜欢听那些趣闻,久而久之,她开始厌倦了,她发现自己的大学生活和军旅生活格格不入。大学时候,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要了她的初夜。她的第一次是在水中进行的,阿美说到这里,嘴角不露声色地流露出难掩的羞涩。我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和女人在水里是怎么进行那事的,难道是青蛙吗?我的家乡有很多青蛙,它们在夏天的时候,喜欢躲在池塘的荷叶下面呱呱叫,青蛙叫得最频繁的时候,人们只要丢一块石头下去,就会看见两只青蛙抱着腰在荷叶间跳跃。我和阿冲尝试过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很美妙,阿冲说,夏天的雨水是很美好的,她想去浙江,在浙江能感受到梅雨时节的潮湿气息,那种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某种莫名的海腥味,这种味道只有生活在内陆地区的人才会觉得稀奇。我问过
许愿灯走失在下雨的河文/夏立楠我已经无法忘记是怎么走出那家舞厅的了,我决定再也不去那个鸟地方,如果是你,你也不会去的。雨下得很大,我没有打伞,雨点滴落在花溪平桥的水泥路面上,噼里啪啦的。我的头发湿透了,雨水像泄闸的洪水般顺着我的脸庞往下淌。我的身后有个声音在召唤着,阿非……阿非……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我不想理会,我只想赶紧离开,从明天起再也不想看到她。
我是在平桥至花溪二道的路口打的车,车子开到林中月酒店。我在酒店门口买了一包蓝贵,我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没有烟瘾的人。我抽烟无非处于两种状态,开心或是不开心。我的手机亮了,是阿冲打来的,这个贱女人,她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她刚才的所作所为让我颜面扫地,愤慨难当。她打电话是想问我去哪里了吗?我不可能告诉她。在摁掉阿冲的来电后,我径自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前台小姐客气地接过我的身份证,房间订在了8011。
接过房卡,我准备上楼,在上楼前,楼梯间的那盆巴西铁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盆翠绿的巴西铁,这种植物在阿冲的家乡种有很多,我无可避免地想起了这个早上还和我喜笑颜开出门的女人。在阿冲的家乡,她的父亲经营着一个花卉大棚,那年暑假,我和阿冲坐长途火车去过,那是一座靠近湘西地带的小县城。阿冲的父亲花卉种得很漂亮,就像能生出如此美丽的女儿一样。我们在阿冲家的大棚里给花浇水、施肥,以及锄草。给花锄草很有意思的事情,很多个午后,阿冲都喜欢趴在我的肩头上为我拔除白色的头发,阿冲说,拔白头发和锄草是一样的。我笑了,以后我老了你也帮我拔吧。阿冲没有说话,阿冲的双手从后面揽住我的腰。我的腰比较宽,她每次做这个动作时似乎都要前倾一些,否则无法抱紧我。这在以前或许是挺温馨的场景,可是现在,我觉得污秽不堪,我的脑海里并不想看到这些画面,不可否认的是它们总是浮现出来。
电梯上行了,那株巴西铁隐没在我的视线里。
在8011房间门口,我驻了驻脚步。每次住酒店我都有个习惯,这个习惯可能会持续一辈子。酒店房间不是固定给一个人住的,有时候前台的失误会把没有退房的房间开给客人,造成客人开错房门,这是在所难免的。在我二十二岁那年,我去织金县参加一场公职人员招聘考试,那真是一次窘迫的经历,我开的房间是6602,当我刷完房卡推开门时,眼前的情形令我尴尬不已,我面红耳赤,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体底下正躺着一个女人。我勃然大怒,这对即将参加公考的我简直是一种晦气,我转身向着楼下快速走去,朝着前台服务员大吼,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阿美的,阿美当时二十五六。阿美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我和服务员吵架,她阴下脸说,你们闹完了没有?没完就先给我开房间。那次考试的规模很大,招聘一千人,前来报考的考生达到两万人,可想而知,饭店宾馆酒店均是人满为患。前台服务员唯唯诺诺地,说只有一个标间了,问我们俩住不住。阿美看看我,我也看看阿美。两个陌生的异性同住一个房间有损声誉,不过我还是多瞅了瞅阿美几眼,阿美的脸庞白皙,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间多了股盛气凌人的傲慢,这种傲慢在以前我是不买账的,不过那天她无可奈何,我们就这样分摊了房金,住进了同一个房间。那个晚上,我辗转难眠,阿美背对着我躺在另一张床上,她的被子盖得很严实,似乎认为我随时随地都在垂涎着她的美貌,我试图偷偷起床,想悄悄潜进她的被窝,每当我翻身时,我都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则可怕的故事,那个故事让我克制了下来。在经过一个安然的夜晚后,我和阿美熟络了起来,第二天考试结束,阿美站在学校门口向我挥手,问我考得怎样?我说一般。她说这里离湘西很近,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湘西是沈从文的故乡,在翻看过不少中外小说后,我始终更迷恋沈从文的作品,有美女相伴,一路还有欣赏不完的风景,何乐而不为呢?我们在湘西凤凰玩得很开心,我在那里邂逅了自己的爱情,是阿美介绍阿冲给我认识的。那夜的凤凰古镇很热闹,我们看了篝火晚会,在跳《沸腾的苗山》时我注意到了阿冲,阿冲跳完舞来给阿美打招呼,我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姑娘竟然是阿美的朋友,阿冲那天和我们打完招呼后就被一个男舞伴拽进人群了……
我承认,那段爱情在今天看来让我恼羞成怒,羞愧难当……
我进了房间,开了灯。这场滂泼大雨将我的衣服裤子淋得湿透了。我必须先洗个澡。我脱掉衣裤进了浴室,手机被我丢在洗手台上。我打开喷头,水哗哗哗地淋下来。淋水的感觉是不错的,很多人在年少的时候都喜欢淋水,不是吗?阿美就是一个比较喜欢水的女人,阿美作为我的红粉知己,几乎什么都会告诉我。她在年少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男孩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吧。起初阿美对那个男孩是没有兴趣的,那会他们还在念高中,男孩有意无意地说些黄段子,周边的男生笑个没完,阿美也觉得很好笑,但是每次她都忍着不让别人发现。一次,班里的男生起哄,说你能逗乐阿美吗?如果你能逗乐她,我们就请你喝啤酒。那天,阿美在听了一个冷笑话后咯咯咯地笑了出来。坐在周边的男生都没有笑,他们觉得这真是一个低级且没有技术含量的笑话,到了阿美这里怎么就能笑出来呢?那天,阿美的心里是开心的,那个男孩得到了别人的请客,当然,男孩为了感谢阿美还带阿美去了周边的小餐馆吃了一顿。我说,如果说这算是爱情的话,那么全天下的普通男女友情都可以当做爱情了。阿美说,不是这样的,之所以爱上那个男孩,是因为她发现了那个男孩的秘密。男孩是单亲家庭,母亲在男孩十岁那年就离开了他,这多么不幸,男孩没有对生活抱怨过,男孩的父亲在工地上干泥水工,男孩读到高中以后就利用周末的时间在工地上帮助父亲打零工。
我说,这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那后来呢?你们为何分手。
阿美说,某年夏天的午后,男孩子不读书了,要去当兵。男孩被分配到新疆,那里缺水,男孩长年都坚守在草原和戈壁上,定期会给她邮寄信件,信里写满各种关于那里的趣事,开始的时候,阿美很喜欢听那些趣闻,久而久之,她开始厌倦了,她发现自己的大学生活和军旅生活格格不入。大学时候,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要了她的初夜。她的第一次是在水中进行的,阿美说到这里,嘴角不露声色地流露出难掩的羞涩。我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和女人在水里是怎么进行那事的,难道是青蛙吗?我的家乡有很多青蛙,它们在夏天的时候,喜欢躲在池塘的荷叶下面呱呱叫,青蛙叫得最频繁的时候,人们只要丢一块石头下去,就会看见两只青蛙抱着腰在荷叶间跳跃。我和阿冲尝试过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很美妙,阿冲说,夏天的雨水是很美好的,她想去浙江,在浙江能感受到梅雨时节的潮湿气息,那种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某种莫名的海腥味,这种味道只有生活在内陆地区的人才会觉得稀奇。我问过阿冲,你闻到我的味道时是怎样的?阿冲乜我一眼,就是经常不换衣服的汗味。
我现在没有汗味了,连身上的雨水味道都被我洗得干干净净。我走出浴室,房间里的电视是开着的,酒店里的电视都是这样。眼前的节目并不好看,一个老牌的综艺节目,唧唧歪歪地一群年轻人,在玩一些毫无意义的游戏。我拿着遥控器换节目,换来换去都没换到一个好看的,我还是决定看看电影吧。我打开手机,是阿冲的两个未接来电以及一条短息,她问我在哪里?果然不出所料,她开始急了。我想点开视频播放器寻找电影,她的电话就来了,响铃响了六七下后,我决定还是接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心软,不过这次,我是铁了心的。
你在哪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这样带着质问性的语气。
在哪不在哪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
我已经思考得很清楚了,况且眼见为实。我挂掉电话,还有好意思说自己不是那种人?这个臭女人,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她还不知道会骗我到何时。被人骗是一种很不爽的滋味,特别是最信任的人。阿冲曾经趴在我的肩头说过很多甜言蜜语,那时候我以为只有男人会花言巧语,原来女人也会。阿冲说,阿非啊,你是不是从《小李飞刀》里面走出来的“阿飞”呢?你那么帅,还那么有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不是因为你个子高,也不是因为你帅,而是因为你会写诗。我这辈子最崇拜诗人就是泰戈尔和普希金了,还有北岛,我以为诗人是离生活很遥远的“生物”呢,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我的生活那么有意义。那时候我感叹阿冲是个有品位的女孩子,她和那些只迷恋名牌包包和名牌手机的女孩不一样,她脱尘出俗,美丽动人。呵呵,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当时的我多么可笑,她还喜欢普希金,还喜欢北岛,她知道诗到底是什么吗?她不要糟践和侮辱诗歌了。阿冲还告诉我,她要诗意地活着,她想买一处向南的房子,这样每天她都能侍弄花草,她想把墙粉成粉红色的,还有,窗帘一定要好看,阿冲把未来几年的事情都构想好了,她还说要在楼下的幼儿园开一家婴儿用品店。
阿冲倒是很喜欢小孩子,这一点不假,或许她就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吧!我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不是娱乐节目就是韩国泡沫剧,还有七七八八的广告,说起广告,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投机取巧的商家,喜欢植入新概念,搞什么“双十一”、“双十二”,每次借助这种机会他们就鼓动广大男朋友为女朋友买东西,诸如“爱她就为她买这个那个吧”,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说实话,我在阿冲身上花了不少钱,要知道我们在一起两年了,去年过“双十二”我就为了她买了只铂金手链,足足花了五千元,其余的就别提了,现在觉得真是不值得。电视里面播放着一则移动电话广告,阿冲是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在她快毕业的那个学期她去了县城实习,在一所中学教书。为了节约话费,我当时把她手机拿去移动营业厅办了升级版的套餐,每月280元的月租,随她怎么打电话都打不完。那段时间阿冲总是在课后挂我电话,我打进去就说自己很忙,要批改作业,而每月她的话费总是不够用,这让我很生气。她让我给她冲Q币算了,不要充话费,我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不玩游戏不开黄钻蓝钻她要Q币做什么。我和阿冲为此吵了好几架,我觉得她在冷落我,她说我不理解她。
我也觉得她不理解我,真正理解我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阿美。阿美在快要毕业的时候没有阿冲那么倒霉,阿美被分配到省城内一所小学教书。时不时的,我还和阿美共进晚餐。阿美是个很有爱心的姑娘,她说以后毕业了,争取留在那所小学授课。她喜欢孩子,看见孩子们笑,她心里就很开心。我说,阿美,你是不是还喜欢我笑呢。阿美垂下眼睑不说话。我曾经看过阿美在豆瓣上写的文字,有些文章还被时下青春文摘刊物转载过,在她的文字里,我总能找到我的身影。阿美说,才没有呢,你想多了。
我现在突然后悔起来,那个遥远的下着雨的晚上,阿美趴在我的胸口哭泣,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是因为情结作祟,如果我果断地选择了她,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阿美告诉我她被那个欺骗自己的男人夺走了初夜。这需要一种怎样的勇气?犹如后来我告诉她,阿冲可能在外面有人了一样,也是需要勇气的……
我的电话又响了,嘟嘟嘟的,是阿美打来的。她总是这样,每次在我最困惑最窘迫的时候,她都能适如其分地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接了电话。
喂,阿非啊?你在哪里。
我听到了雨声,阿美一定是在找我。
我在酒店。
哪个酒店。
你要来找我?
是啊,我们都快急死了。
你们?你和谁。
我……我和阿冲,对,我和阿冲。
我挂了电话,不想说话。阿冲还有什么资格来找我?她做出那样污秽不堪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阿冲不是能说会道吗?不是说爱我如初吗?为什么现在连句清楚的解释都没有,我是想听阿冲的解释的,尽管我知道阿冲解释了我也不会相信。我当然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可眼见为实的事情能是误会吗?我下意识地注意了下手机,没有阿冲的任何短信,我又点进微信,还是没有阿冲发的任何信息,或许阿冲也觉得疲惫了吧,她在我面前伪装了这么久,能不累吗?
阿冲为别人能写一长篇文章,为我写那么几句解释和道歉词都不行。我把电视换到了贵州卫视,里面放的是个考古节目。考古节目是比较有意思的,展现在考古学家和人类面前的往往是一个被蒙蔽和遮掩了的世界,考古学家通过遗漏的蛛丝马迹找寻历史的真相。这多么像爱情里面的智力游戏呢!我决定不再换台,节目里讲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所黔北古墓,古墓位于遵义市以北的新浦镇,墓穴内出土了不少金银铜器,初步断定为宋朝抗蒙大将杨介的,这项考古发现对国人研究宋朝历史具有重要意义。
怎么说呢,不探索就不会有发现,有发现总会有意义。当初阿冲去实习以后,我开始不断想念她,我逛她空间的次数与日俱增,连她的豆瓣我也逛得乐此不疲,她爱在上面发一些短文章,都是些情绪化的东西,不过看的人多,我也起劲,经常去给她点评。我就是在点评时发现的端倪。一个叫“枫林过客”的用户几乎对她的每条日志都评论,全是好话。我想看看这个用户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在查看“枫林过客”的用户信息后,我只能断定对方是个男的,点开他的相册,里面全是风景和美食图片,怎么办呢?一张图片吸引了我,图片上一个烧烤摊子,摊子上留的是烧烤老板的电话,我把烧烤老板的电话输入自己的手机,显示的归属地为铜仁市沿河县,这让我苦笑了,由此可见“枫林过客”就在阿冲实习的县城,而且“枫林过客”很有可能还在深夜带着阿冲出去吃烧烤……
我的手机又不合事宜的响了起来,是阿美的。我瞥了瞥窗外,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我摁了摁遥控器上减低音量的那颗键钮,雨声渐渐明晰起来。电话接通了。
我说,怎么了?
阿非,你在哪里?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你先回答我你在哪里,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需要说清楚。
你和我有什么事需要说清楚的?我纳闷了。现在需要和我说清楚的是阿冲,阿冲出卖了我,背叛了我。
有些话我憋在肚子里很久了,我想你也是,今晚上是情人节,我本来想给你惊喜的,但是,我找不到你。
这个……阿美的话让我不明所以,她想给我什么惊喜,她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呢?难道她不是阿冲派来的说客吗?
好吧,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我在林中月酒店,你来了就直接上8011吧。
我挂了电话。阿美到底找我做什么,我在心里寻思着。阿美是比较能把我挂在心上的人。这么些年,过圣诞节阿美会给我包苹果,过生日会给我订蛋糕,就在前些日子,阿美过生日了,我竟然没有想到她,我的心里终究是装着阿冲的。阿美把我带去花溪的一个小茶吧喝奶茶,她说今天是她生日,我才恍惚过来,当时手足无措,我说我给你买蛋糕去吧。阿美笑笑,有你陪我过就可以了,我都不注重那些东西的。那天晚上我们沿着花溪河不停地走,走了很久很久,我们看见河里有花灯,我说,阿美,今天是你生日,你该许个愿的,要不要我给你点一只花灯。阿美转过身来,她看向对面广场上玩耍的孩子们,孩子们正骑着自行车嬉闹着。
阿美穿着咖啡色的呢子大衣,披着长发,风轻轻拂动,我看见她的眸子很漂亮,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澈明亮,还有眉毛,黛青色的,清秀。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发现阿美那么漂亮。阿美闭了闭眼,双手合十,她说许好了。阿美冲着我笑,要是阿冲知道你陪我过生日,她会不会在沿河生气啊。我想起了沿河,沿河离花溪真远,突然间,我仿佛快忘记了阿冲的模样,感觉阿冲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模糊了。我说,点个许愿灯吧。阿美的笑容黯淡下来,不点了。那一刻,闪现在我眼前的是阿美曾经说过的事,许愿灯寄托的心愿,犹如她曾经为新疆当兵的男孩写了那么多信,那些都是走失了的许愿灯吧。阿美和我走回宿舍楼下时已经很晚了,她低声说,可以借你的胸口靠下吗?阿美靠在我胸口的时候,我感觉她的眼眶是湿润的,我不知道她心里装了什么事,我想搂紧她,想疼惜她,可是我的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我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我还是阿冲的男朋友。我想起和阿美初次见面,在织金县参加公考同住一个酒店的那个夜晚。如果当时不是关于外祖父那段可怕的故事在我脑海里闪现,恐怕我都潜进阿美的被窝里了。外祖父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水泥厂做工,那时候水泥厂外有个小卖部,开小卖部的人是个寡妇,外祖父在那里买烟,和寡妇好上了,据说才得了一晚上,就当场死了。俩人都很惨,这个故事从小就成为家族讳莫如深的事情,不过这也给我们年轻人做了提醒。我后来常常想,要是当初我和阿美做了那事,我们会变成恋人呢?还是会变成陌生人,又或者是仇人!
阿美不管大大小小重要节日总是会想起我,这一点阿冲就不同了。开始恋爱的那年,我们会过情人节,庆祝彼此的生日,还有商家炒作出来的“新节日”也过,时间久了,就变味了。直到那次事情发生以后,我对阿冲的态度大不如从前。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种种迹象就已经显露无疑。我说,阿冲我要买房子了,我们买在哪里?阿冲说你买你的,关我什么事。我的心里就冷了,我清楚地记得阿冲说过,自己想买一处向南的房子,涂粉色墙,楼下是幼儿园。我在朋友圈里晒朋友送的“网上生日礼物”,并没有引起阿冲的注意,阿冲似乎忘记了我的生日,我后来提起,她说,啊,不好意思啊,这几天太忙了,学生要考试,忙得焦头烂额。阿冲说自己很忙,而我闲的蛋疼,有段时间我怕她顾不上吃饭,就偷偷跑去她的学校打算做饭给她吃,她对我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惊喜,反而给我一个冷眼,谁叫你来的,多管闲事。我悻悻地回到了阿冲的宿舍,在阿冲的宿舍里,我发现了床头上的一只小熊,阿冲去实习时是我陪着去的,那只小熊不是我买的。我拿起来看,被阿冲一把抓去丢在床上,有啥好看的,一个女同事送的,我晚上还有课,你自己下楼随便吃点,不用等我了。阿冲说完,就拿起书出了门。再后来,她过生日,我给她买好了礼物,我连夜坐火车出现在几百公里以为的沿河,我以为我的出现会让她惊喜万分,我想着她肯定会感动得喜极而泣,可是我想多了,当我感到时,原本开心的她脸色黯淡下来,那一刻似乎我的到来很煞风景,她对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不理不问,在旁的人都替她高兴,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在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我把电视关了,我关电视的原因是我的心需要静静。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手机,手机里没有阿冲打来的电话,也没有阿冲发来的信息,我以为她会和我联系的,她竟然没有。或许在她看来,我早就可有可无了。
门铃响了,我不知道是谁。我的心砰砰在跳,是阿冲吗?应该是的,一定是的,早上我们说好的,来花溪平桥玩,到了晚了我们就去林中月住。不对,阿冲并不知道我住哪个房间啊。
我开了门。站在门外的不是阿冲,是阿美。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阿美的头发湿透了,身上淋着水,她喘着粗气,她的手里拽着一个文件袋,你先看看这个吧!
我一把拽着阿美进了屋,我不想看什么文件袋,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你。此时我的心里告诉我,一直守在我身边的是阿美,我需要她,她或许也需要我,有些东西我们隐忍了太久,是到了该表达出来的时候了。
我抱紧阿美,阿美反常似地挣脱着,你看看那里面的东西吧,看看吧,我给你买了礼物,可是在街上找你的过程中弄湿了,雨实在太大了,阿美从挎包里摸出一只盒子,那是一只手表,手表很漂亮,看上去做工精致。
希望你能喜欢!阿美用一种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才买好东西,就遇到阿冲,阿冲和她一个朋友路过那家手表店,她给我了这个,她说有些话需要对你讲,全在这里面。阿美指着被我丢在床上的文件袋说着。
文件袋被我打开后,我看到了那张妇检报告:
姓 名:何冲 性 别:女 年 龄:22
申请科室:*** 检查部位:产科(2)初孕 门诊号:*******
超声所见:
子宫前倾位,增大,……………………
超声提示:
宫内妊娠,单胎。
报告日期:2017年2月8日 医生:孔维海
事情发生如此突转性的变化,我顿时感到手足无措!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孩子是我的?不可能,上面显示的是初孕,这段时间阿美一直在拒绝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相见,要不是这次过节,我想她不会从沿河赶来贵阳的。
我们不可能……
她在楼下,你去见见她吧。或许她能跟你说得清楚些。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撕掉了那张检查报告,不管报告是真是假,不管孩子是谁的,这些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紧紧搂着阿美,我现在能有的只有阿美了。阿美静静靠在我怀里。你还记得那次篝火晚会吗?那时候阿冲其实还没有彻底分手,那个拽她去跳舞的就是前男友,她前男友先你毕业,一直在沿河工作。
我现在不想知道。我瞥向窗外,外面细雨淋淋,我看到了有个女人站在对面的交通车站牌处,那个人我再熟悉不过了。她可能看不到我,也有可能能看到。我伸手把窗帘拉了起来,搂着阿美朝窗边靠近。
要是当初我勇敢点,要是我也向她一样主动点,要是我狠下心来告诉你她当时只是把你当作一种寄托,事情就……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阿美的话,我只想抱紧阿美,准确地说,我是希望阿美抱紧我。我开始搜寻她的唇,灯光昏黄,我想,或许站在外面的人已经看到了我们亲吻的画面,是的,这画面一定倒影在了窗帘上。那人就站对面的公交车站牌下吧,那人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吧。我已经不用再向那人交代太多。
我们下楼吧,我说。
她有苦衷的,阿美补充道。
阿冲能有什么苦衷,我不想去想,也不想问。这种苦衷可能很多人说出来都大同小异,我已经没有要去追问这件事的欲望了,这么久了,从阿冲对我各种态度的转变,我早就该理解到了的。就拿两个小时以前吧,阿冲进入灯火闪耀的舞池后,我去了洗手间,我以为她会站在人群里跳舞,可是厕所里传来的声音让我惊诧不已,我更不敢相信,当我猥琐般地站在马桶上,偷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的龌蹉行径时,内心几乎要崩溃和疯癫了,我承认,当时我确实砸了厕所门,要和那个男人大干一场,要不是那几个臭保安把我架出来,或许应该有一个会成为残废。
我已经不想去想了,夜已经很深了,我和阿美走下楼,对面的街道依然繁华,有许愿灯在花溪河里游过。
我说,阿美,我们许个愿吧。
阿美把灯点亮,双手合十。我看见阿美的嘴角上扬,她睁开双眼,在灯光的映衬下,她的眸子看起来那么明亮,那么清澈。
我许了,到你了。阿美冲我笑笑,眼睛里似乎泛着光。
我却不知道该许什么。我的对面人声嘈杂,那里面一定也有很多人许过愿,而许多愿望也一定像今晚下过雨的河流一样,流淌过很多地方。
编辑:阿布 (本文乃征得作者同意后编辑发表,如转自清注明出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