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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诺掉下洞中(多米诺杀阵房间墙里总发出怪声)

多米诺掉下洞中(多米诺杀阵房间墙里总发出怪声)从包里出来,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可以看出这是户寻常的人家。男人进门后,立刻拉上窗帘,只开一盏微弱的灯。 那男人当时并没有立即拆看,而是等到傍晚时,把它塞进一个包里。 回到公司,这些盒子根据发货单上的地址分类堆放。其中有一件长方形的扁盒子,被放到了一堆货物的最上面。 傍晚时,扁盒子装上了一辆货车,在夜色里,很快驰离这个城市。 中间经过了两个中转站,转了两次车,第3天清晨,扁盒子到达一个城市,卸车、登记并输入电脑。中午过后,它被装上一辆小货车,差不多转悠了大半个城市,才被派件员交到一个男人手中。

序幕:龙

远方某座城市。

楼前停着快递公司的小货车,工作人员进到楼底的一间车库内,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搬出一件件包装好的纸盒子。纸盒子都不大,最小的比巴掌大点,大的跟鞋盒差不多。

清点数量,装车,年轻人签字,小货车很快就开走了。

回到公司,这些盒子根据发货单上的地址分类堆放。其中有一件长方形的扁盒子,被放到了一堆货物的最上面。

傍晚时,扁盒子装上了一辆货车,在夜色里,很快驰离这个城市。

中间经过了两个中转站,转了两次车,第3天清晨,扁盒子到达一个城市,卸车、登记并输入电脑。中午过后,它被装上一辆小货车,差不多转悠了大半个城市,才被派件员交到一个男人手中。

那男人当时并没有立即拆看,而是等到傍晚时,把它塞进一个包里。

从包里出来,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可以看出这是户寻常的人家。男人进门后,立刻拉上窗帘,只开一盏微弱的灯。

1、蜜月杀手(下)

“凶手替死者化妆并且穿上婚纱,这显然和他的杀人需求有关,而且必定属于犯罪心理学的范畴。市局目前还没有设立专门的犯罪心理学研究部门,所以,我们已经向省厅递交了申请,希望他们尽快能派专家来,对此案的凶手进行犯罪轮廓描述和心理画像。”

燕婷身子忽然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随后也跌落到了地上。底下的众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燕婷腿一软,身子晃得更厉害了些,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队长张坚一个箭步窜到台上,扶住燕婷将倒的身子。

燕婷面色苍白,额头沁出了密密的一层汗珠,嘴唇干裂起皮。她勉强站直了身子,声音已经变得非常虚弱:“队长,我没事,继续开会。”

张坚瞪她一眼,忽然大声道:“杜海明!”

底下一个年轻的警察大声应道:“到!”

“送燕警官回家!”

“是!”杜海明上前一步,走到张坚和燕婷的面前。

“张队,我没事,开完会再说吧。”燕婷轻声道。

“这是命令!”张坚依然瞪着眼,厉声道。

燕婷还想说什么,杜海明脑袋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燕姐,还是走吧。谁不知道张队一开始吹胡子瞪眼,那就来真格的了,咱们拗不过他的。”

这时,台下的石副局长也说:“小燕,你脸色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燕婷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杜海明想搀她,她摇头拒绝了,然后,跟底下的石副局长点点头,慢慢向着门边走去。张坚冲着杜海明做个手势,示意他赶紧跟上。杜海明会意地点头,跟在燕婷的后面。

石副局长边上的法医郑超,身子微往这边倾过来,低声道:“燕婷已经三晚没合眼了。”

“这样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拿什么跟罪犯拼?”石副局长道。

张坚走过来,面色依旧冷峻:“重案组组长叶洪伟在半年前营救人质的行动中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重案组暂时由燕婷负责。重案组的事情本来就多,这回又摊上这连环杀手,燕婷没日没夜扑在工作上,再不休息,她就要累垮了。”

“这就是你这个队长的事了,破案当然很重要,但也要讲究方式。”

“凶手还会继续作案,他一定已经从这几起杀戮中找到了乐趣。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再有无辜市民遇害,所以,倾尽全力查出真凶,是我们迫在眉睫要完成的任务。”张坚凝眉道。

石副局长无语点头。

张坚走到了台前,冷峻的面孔如同石刻一般。他大声道:“现在继续开会。”

燕婷和杜海明走进重案组大办公室。

燕婷到自己的桌边收拾东西,杜海明站在门边等她。燕婷拿上包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又折回去,从抽屉里取出两个牛皮纸的资料袋。

“燕姐,张队让你回家休息,可不是让你回家工作的。”杜海明说。

“休息分很多种,并不一定躺到床上什么事不做就是休息。”燕婷笑笑道,“海明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开车回去。队里最近事情多,你忙你的吧。”

杜海明一吐舌头:“燕姐你这不是害我吗,张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下的命令,我要现在回去,他得把我耳朵给骂聋了。燕姐,你就别让我为难了。”

燕婷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就不再难为他,跟他一起出门。

去停车场取了车,杜海明非要由他开车,燕婷也没坚持,就把钥匙丢给了他。车子行了半个多小时,就进了燕婷家所在小区,停好车,俩人下来。

燕婷说:“好了,你现在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可以回去复命了。”

杜海明犹豫了一下:“行,那我就回去了。燕姐,你可一定得回去休息。你瞧你这脸,都没一点血色了。你千万不能太自私,为了破案,牺牲自己的美丽。你要知道,咱们队里多少人,都指望你这道风景,来慰藉自己终日沉闷的心情了。”

燕婷瞪他一眼:“去,小毛孩也学会油腔滑调了。”

杜海明嘻嘻一笑,跟燕婷挥手作别。

燕婷回到家中,衣服也不脱,径自躺到床上。只过了几分钟,她费力地睁开眼,使劲揉揉眼睛,挣扎着起身,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憔悴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找了支口红,让嘴唇淡淡地多了些红润。

换了身便服,将那两个资料袋抱在怀里,出门。

腿很虚,身子很很重,在电梯里的时候,她蓦然感到一阵晕眩,幸亏及时扶住电梯壁才稳住身子——她的体质本来就有点偏弱,再加上连续三宿没合眼,她觉得自己真有点扛不住了。白天走访群众寻找线索,晚上通宵在办公室里查资料分析案情。当叶洪伟负伤住院后,重案组的担子落到了她的肩上,她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也许我根本就没有能力领导重案组,洪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燕婷心情沉重,开车驶在路上时,就有些恍惚。

再坚持几分钟,我就能好好休息了。坚持。

车子一路向北,向着老城区驶去——像很多发展中的城市一样,云龙市这几年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直观的改变,就是城区变得越来越大,而且中心正逐渐向着新区转移。北部老城区,在历史上曾经辉煌一时,如今已风光不再,大片低矮的平房区,已经纳入旧城改造计划,相信再过几年,那里将会是另一番面貌。但一个城市,需要一些留存来记录曾经的历史,所以,经过规划,旧城区的苍梧中路,便作为历史留存,保留在这城市的边缘。百余年前,城市初创,最先出现的,便是苍梧路。

燕婷的车停在苍梧路北段一条巷口,进入小巷大概20米,右侧有座青砖雕花的字牌式门楼,朱红的大门颜色鲜艳,铜制的兽环却生满铜锈,显然是古物。

燕婷仰视门牌上草书的“飞羽堂”,犹豫了一下,还是登上三层石阶,掀起右侧的铜环,摁响了藏在底下的门铃按钮。

片刻,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燕婷轻推之下,右侧的那扇门竟然开了。

燕婷知道,这两扇大门虽然是木制,但却有特殊的构造,功能与市面上的防盗门相同,就连门铃也是可视的,主人听到铃响,只要摁下开关,门就会打开。

燕婷进到门里,前院不过两三米宽,中间是道圆形月亮门,两边是低矮的花墙。穿过月亮门,进入后院,视野陡然开阔,整个院落,差不多有百余平米,中间是青砖铺成的十字型小道,四角俱都种了花草树木,尽管是冬季,但仍有些常绿植物绽放绿意。

燕婷已经非常熟悉这里的布局了——正房分为两层,3上3下,两边各有3间厢房,门前都有游廊相通。正房两侧各有小径通向后院。后院其实看起来就像露天走道,在走道北侧,还有一排罩房。

走到院子中央,燕婷抬头,看到正房楼上中间一扇窗户开了,陆羽出现在窗边,一动不动地凝视他。

陆羽的脸色看起来比她还要苍白,燕婷知道这是长期待在屋里不见阳光所致。陆羽依旧是那种副淡定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冷漠。但这时,他冲燕婷挥了挥手,燕婷面上便现出些诧异的神色——跟陆羽相识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到他主动跟她打招呼,莫非,这已经是他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热情?

窗边的陆羽隐去,片刻后出现在正堂的门边。

燕婷走过去,站到他的面前。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她轻声道。

“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的。”陆羽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有了丝笑意,“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我们去南迦巴瓦。”

多米诺掉下洞中(多米诺杀阵房间墙里总发出怪声)(1)

2、飞羽堂

推开门,燕婷进来,外面的陆羽立刻又把门关上。

他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燕婷一定会以为自己踏进了时空之门。房间三面墙和屋顶上,现出的是一望无垠的雪山风景。而且,耳边还有些风声和些不知名动物的鸣叫。

风景非常逼真,声音清晰可闻。因为不是第一次来,所以燕婷知道它们来自于4台幻灯机和隐藏的音响。

房间异常空旷,因为除了中央的一张大床和一把椅子,便再无他物。

燕婷走到床边,从包里取出一套两件式棉质睡衣,换上,然后走到门边,轻轻敲门。门开,陆羽低头进来,径自到床边坐下:“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燕婷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将抱在怀里的资料袋放到床边:“虽然我知道这对于你也许不算什么,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到我今天会来的。”

陆羽摇头:“我没法给你答案,也许,这就是一种感觉吧。”

燕婷怔一下,但终于什么都不再说,脱鞋躺到了床上。

陆羽从床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是针灸的一套工具。

“我还会像以前一样,针刺你背部的一些穴道,它们能缓解疲劳、消除疼痛、改善焦虑紧张的心理状态。”他说。

燕婷点头,依言翻过身去趴在床上,手伸到后面,将睡衣撩起。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她还是有点羞涩。边上的陆羽,熟练地替银针消毒,一根手指先摁到背上,认穴极准,然后,银针刺下,微麻的感觉,有些酸痛。

陆羽动作极快,片刻之后,已将银针刺入燕婷后背的肝俞、脾俞、心俞、肾俞等穴道,它们除了可以消除疲劳,还对肝脾等脏腑功能有很好的调节作用。当然,如果再配合风池、内关、足三里、三阴交等头颈部和四肢穴位,效果会更好。

陆羽征求了燕婷的意见,给她把这些穴道全都扎上。

现在,燕婷趴在床上,觉得身子有些僵硬,最初的慵懒也一扫而空。

“好了,只要坚持半小时,你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了。”陆羽轻轻吁了口气,身子坐正,面朝着正面墙上的雪山,“现在,我是出去待会儿再进来,还是我们聊点什么?”

“我难得来一趟,我们聊天的机会并不多。”燕婷说。

“嗯,那就坐坐吧,我们聊聊。”

陆羽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好像不带丝毫感情 色彩。燕婷似乎已经习惯了,正是他的冷漠,才让她觉得自然,至少这一刻,她没有把自己当成女人。

“我有个高中女同学,以前上学的时候处得非常好,现在,因为各自工作都很忙,所以见面少了。”燕婷道,“但我们隔上一段时间,就会通个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闲聊一会儿,好像这样,才能让我们记住,在这个城市里,我们彼此还有这样一个朋友。”

陆羽沉默,他还不知道燕婷说这番话的意思。

“她前天忽然打了个电话给我,用很轻松的语气告诉我,她前一天看电视里一个喜欢的女明星改变了发型,觉得特别好看,所以那天一早,她就去发廊,把留了十多年的长发剪了。她还说,有机会上网,她会传她短发的照片给我看。”燕婷稍停了一下,接着道,“虽然她的语气很轻松,但我听出来,她并不快乐。”

陆羽还是不知道燕婷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意,所以,他依旧沉默。

“现在,你能不能根据我说的这些,替我那朋友做一个轮廓描述?”

陆羽还是不说话,燕婷有些奇怪,问道:“我不会让你为难了吧?”

“没有。”陆羽的声音忽然柔和了许多,“我喜欢你的这种说话方式,它让我觉得,我们是很熟的那种朋友,所以,你才会在说话时,玩弄一些孩子气的小伎俩。”

燕婷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所有心思,都瞒不过他。

“因为跟你是同学,所以你们年龄差不多,二十五六岁,我想,她应该和你一样漂亮,而且,也没有男朋友。”陆羽道,“漂亮的女孩,应该非常自信,但她却恰恰相反,否则,她一定不会因为看了明星改变发型,觉得漂亮,就剪了自己留了十多年的长发。她的这种不自信,其实跟她的漂亮与否无关,而来自于生活的环境或者她从事的职业。小时候,她的家境一般,或者低于社会平均水平,因而,她未来的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去争取。她必定是个自强自尊的女孩,现在从事自己的事业,应该还在创业阶段,属于那种门槛较低的行业,比如服装店或者美容院。她看起来精明能干,并不怀疑自己正在做的事,但创业艰难,漂亮的女孩做事虽然可以得到许多便利,但同样也会给她带来麻烦。因而,很多时候,在她内心深处,都会生出这样一个疑问,她从事的事业,最后能否成功,她那么辛苦,是否能够得到回报。我想,这就是她不自信的根源。”

陆羽吁了口气:“现在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因为你给我提供的素材实在有限。”

燕婷叹道:“你真的是从她剪了头发看出这么多?”

陆羽沉默,他一向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男朋友?”燕婷问。

“男人一定会很在意女朋友的模样,如果她有男朋友,剪去长发之前,一定会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那么,她的男友一定会劝阻她。要知道,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有长发情结。”

燕婷肩膀动了一下。

“如果你从事的,不是警察这个职业,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选择短发。”陆羽道。

燕婷叹口气,这个男人太敏锐了,竟似能看穿人的整个心思。刚才她听到他说男人都有长发情结,下意识地就想摸一下自己的短发,肩膀刚动便停下,但这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猜她很漂亮?”她接着问。

“越是漂亮的女孩才越在意自己的模样,这就像成天叫嚷着要减肥的人,往往并不是真的很胖。”

燕婷点头:“我虽然没见过她短发的样子,但我还是相信,她长发一定比短发好看。我知道了,你就是根据她剪发的情况,得出她不自信的结论。也许她看到的明星,短发真的很好看,但更有可能,她其实比那个明星还要漂亮。自信的漂亮女孩,一定会坚持自己的美丽方式,当然,这里面也一定包括发型,不会轻易改变。”

陆羽赞许地点头:“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这么不自信?”

“她的父亲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的母亲是纺织厂的女工,工作很辛苦,收入却不高。但她并没有因为生活的窘困放弃希望,因为她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对她说,人要有尊严地活着,美好生活要靠自己创造。大学毕业后,她待过好几个公司,最后都离开了。差不多她碰到的所有男人,都认为女人漂亮的脸蛋,就是用来吸引男人的。她受不了那些龌龊的人,所以一年多前,辞了职,代理了一个服装的品牌。虽然之前做过大量的市场和品牌调研,但因为没有相关的从业经验,所以,她的服装店现在只能勉强维持。”

“真是个优秀的女孩。”陆羽赞道,“刚才你说的,其实就是我在做轮廓描述时的思路。现在,你是否还有什么疑问?”

燕婷沉吟了一下,道:“谢谢,我明白了。可是,当我自己面对问题时,为什么就不能像你那样思考呢?”

“你会的。我知道你很勤奋,也有天赋,现在,你所欠缺的,只是经验。”

燕婷无语,陆羽当然也只能跟着沉默。

燕婷其实脑子又回到了蜜月杀手系列杀人案中,她试图运用陆羽的思路,来替凶手做些轮廓描述,但无数的细节堆砌在一起,却没有办法将它们组织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明明知道凶手就站在她的面前,但她却没法看清他的模样。

当然,这也是她今天来找陆羽的目的。

她相信,陆羽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现在,燕婷身上的银针已经尽数拔去,她仰面睡在床上,眼中看到的四座雪山沐浴在金色的霞光里,迸射出只有神国才会有的华彩。

“现在你看到的南迦巴瓦雪山,是中国最美丽的雪山,它位于喜马拉雅山的东端,终年积雪,云遮雾盖,远离尘世的喧嚣。你现在,就置身在南迦巴瓦那纯净的雪地里,厚厚的雪层像棉花一样柔软,天上还有雪花飘下来,轻轻覆盖你的身子。你不觉得寒冷,还很温暖,那种温暖,是你以前从来没有感觉过的,它们就像一股温热的气流托举着你,让你慢慢飘浮在空中。现在,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彻底的放松,地心引力对你已经失去了作用,你的重量感也随之消失,你的意识,也慢慢进入虚空……”

陆羽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盘旋,但燕婷不知觉中,已经沉沉睡去。

蓦然醒来,似乎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房间墙壁与屋顶上,依然是南迦巴瓦雪山的风光,耳边,风声仍然低啸而过。燕婷有片刻的恍惚,看看腕上的表,居然已经是晚上7点多,距她到达飞羽堂,竟然过去了9个小时。

陆羽当然不在房里,床边的资料袋还在。但燕婷一眼看去,就知道它们已经动过了。

换衣,起床,将睡衣收回包里,抱着资料袋推门出去。

她站在南侧的厢房外。冬季昼短夜长,此刻天已经黑透了,月明星稀。整个院落里,只有正房楼上亮着灯光。燕婷朝向正中的厅堂走去,还没到门边,就见陆羽从里面出来。

“你醒了。”陆羽淡淡地道,“你一定饿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晚餐。”

燕婷想说什么,陆羽已经转身回到了屋内。厅堂里的摆设跟院落风格不符,看起来更像个普通人家的客厅,沙发、电视柜,边上还有餐桌餐椅。

餐桌边上,摆放着一个多层食盒,陆羽现在,正从食盒里取出几碟小菜来。

“如果是我一个人吃饭,我这厨艺还能勉强对付,反正好坏只有自己明白。你来了,我就不敢献丑了,只能打电话叫了外卖。”他说。

燕婷这会儿神清气爽,所有的疲倦全都一扫而空。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起跑前的田径运动员,只要发令枪响,随时都能向着目标冲刺。但是,看到桌上的饭菜,她的肚子适时地响了两声。

她的脸红了,但陆羽却假装没听见。

“我也饿了,如果你还有事想对我说,那么,就等到饭后吧。”

燕婷过去坐下,也不再客气。因为俩人都不喝酒,所以直接吃饭。陆羽目光只偶尔落到燕婷身上,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便赶紧移开。燕婷看来是真饿了,头也不抬只顾埋头大吃,边上陆羽跟他相比就显得文雅多了,吃的也少。

“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快点吃完饭,能开始我们的谈话。但时间还有很多,你也不用急于这一时。”陆羽的话里带上了些淡淡的讥诮。

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在他面前,我是不是表现得太功利了些,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来找他。他会不会因此看轻了我?

燕婷放慢了进食的速度,面色也变得有些绯红。

“你的针灸催眠消除疲劳法真的管用,我现在吃饱了肚子,再忙3天也不会觉得累。”她下意识地小小恭维了他一句,算是对他表示感激。

陆羽摇头,正色道:“消除疲劳的最好办法,还是正常的作息制度。我的办法虽然能在短时间内令你恢复体力,但长此下去,对身体必定是种伤害。”

燕婷心里虽不以为然,但却还是连连点头。

“当然,如果你觉得累了,随时都可以到我这里来。”陆羽说。

燕婷怔一下,她从陆羽的这句话里,似乎听出了些异样的感觉。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陆羽,而他已经站了起来,身子转向一边,提前避开了她的目光。

饭毕,谈话在书房里进行。

陆羽的书房是燕婷见过的,最为壮观的私人书房,那简直就是一个小型书库了。后院狭长的罩房,足有20米长,本来应该是三个房间,重新改造后,打通了隔墙,变成了一间。这里不像其他私人书房在四壁耸立起及顶的书柜,而是像图书馆一样,在一侧,排开了十余排的书架,一侧只留够两个人行走的通道。书房的东侧,留有十多个平米的空间来放置书桌,还有一把宽大的躺椅用来躺着读书,两把藤椅和茶几用来会客。

他能有什么客人呢,除了我。

藤椅后面的北墙上,挂着两个木质相框,里面并不是照片或者装饰画,而是两副素描画像。左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30多岁,脸颊瘦长,眼窝微凹,凝眉,脑门上有两道浅浅的褶子,好像正在思考,或者面临一件极为伤脑筋的事情;右边那画像则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宽脑门,眼神忧郁,看起来缺乏同龄少年的天真和快乐,颇有些少年老成。

燕婷曾经问起过这两副画像,陆羽只告诉她,画像上的两个人,于他非常重要。

陆羽显然不想过多提及那俩人,所以燕婷也就不好多问。但她仍然可以判断出,他们俩人一定跟陆羽的童年或者少年经历有关,而且现在与他失去了联系。她可以想像到,很多时候,陆羽会独自坐在书房里,喝茶、读书,看着墙上的画像,回忆曾经改变他一生的经历。他也许与那两个人只是擦肩而过,极为偶然的一个事件,改变了他的命运;也许,那俩人曾与他朝夕相处,共同度过了一段铭心的岁月,但却在最终,如同浮萍样散落四方。但不管怎么说,那两张画像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故事。

她好奇,但陆羽不说,她绝不过问。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有时候,那秘密甚至会改变我们的一生。

秋茶铁观音,用烧沸的井水泡制,茶香袭人,热气缭绕。分坐在藤椅上,燕婷让自己集中思绪。接下来的谈话,对她至关重要——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对不起,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资料袋,忍不住拿过来瞄了几眼。”陆羽一本正经地说。

“没关系,既然你已经看过了,那么,我正好可以向你请教一下你的看法。”

燕婷心中暗笑,明明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们还搞得煞有介事,就像有人在边上旁听一样。资料袋里放的是蜜月杀手的卷宗,她带来,本来就是要给他看。但因为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所以,陆羽抢先道歉,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燕婷忽然想到,他原来还是个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

陆羽沉吟了一下,起身到书桌前,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如果你急于知道我的看法,那么,现在你只要拿了这信封,便能离开了。但是,我的看法也并不一定是正确的,所以,我希望你有另外的选择,由你自己,从现有的线索中,找到揭开真相的密钥。”

“我自己?”燕婷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没错,我相信你能做到。侦破一桩案件,并不是主要目的,如果你能从中汲取到一些思考的方式,那么,你会发现今天的收获更大。”

燕婷想了想,重重地点头。

“我想,对于卷宗内容的熟悉程度,一定让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现在,我想知道你对凶手的轮廓描述和心理画像是怎样的,包括得出那些结论的理由。”

燕婷沉吟了一下,开始她的陈述。

“第3起凶案的发生,终于能够让我们确定这是一起系列杀人案。而重复杀人的行为方式,其成因多是心理性的,这也符合本案中,凶手的行为特征。他在施虐强奸杀人的过程中,替死者化很浓的妆,穿上婚纱,并在她们死后,让她们平躺在床上,双手叠置于小腹上。现场情况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一个仪式,那就是婚礼。凶手进入到受害人的家里,那是受害者和爱人精心装修过的婚房。在受害人的婚床上,控制占有她们,并在一场幻想的婚礼仪式中杀死她们,那也许可以让凶手压抑许久的力量得到释放,并享受到从所未有的满足。”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那是因为他曾经遭受过婚姻的创伤,并且长期生活在失败婚姻的阴影下。对于同一场婚姻中的女方,一定曾经深深地伤害过他,或者还在最后离他而去。也许凶手曾经爱过那个女人,而且这份爱还很强烈。但随着婚姻的失败,他的生活境况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或者丢了工作,或者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财富,或者是正常稳定的性需求。对于女人的爱,开始彻底转化为憎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憎恨成为他无法控制的力量。我相信,他一定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杀死那个伤害她的女人,用尽他想到的世上最恶毒的手段。但是,因为现实原因,他不可能将他的憎恶施加到那个女人身上,所以,他必须寻找到另外一些方式,来宣泄自己压抑的力量。”

“在我们生活的城市里,差不多每天都有人结婚,大多数人的婚姻会很幸福,这和他的经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憎恶因此发生转移,他不能允许别人比他幸福,他不能让那些男人,得到他得不到的幸福,所以,他开始选择那些新婚不久的女性作为目标,开始他的猎杀计划。”

“基于以上分析,我认为凶手的年龄应该在30-40岁之间,有过短暂的婚史,没有子女,独居。长期的憎恨和幻想,他的睡眠一定不会很好,因此,他应该偏瘦,模样也很普通,或者还有某些生理缺陷。他的物质生活低于社会普遍水平,很少会有女人青睐他,因此,他才会对惟一的一段婚姻不能释怀。他应该是个心事很重的人,平日沉默寡言,不善与人沟通,有自闭的倾向。”

陆羽听得入神。

“对于受害者的选择,显示这是有预谋的犯罪。凶手应该从事跟婚姻有关的工作,民政部门、影楼、婚庆公司、酒店等,但他在其中的职位低下,毫无技术性可言,可能是临时工,从事技术要求低下的工作,但却能因此,接触到众多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选择好目标之后,他会采取跟踪窥视的方式,先对受害人有一定的了解,然后,选择合适的时机作案。”

燕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端起面前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怔怔地盯着陆羽,面上又出些绯红。

陆羽好像还在等,好半天,才轻声道:“完了?”

燕婷点头:“我只能得出这些结论。”

陆羽低头,重重地咳嗽:“罪犯轮廓描述和心理画像,与其说是科学,还不如说是艺术,它绝不是传统侦查方法的一种替代,而应该是传统刑侦方法的一种辅助手段。既然是艺术,那么,同样的案件,同样的资料和证据,在不同人的眼里,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在没有破案获得真相之间,我们不可以说哪种是正确的,哪种是错误的。当然,我们可以通过交流,来修正自己的观点,因而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是平等的。”

燕婷面孔涨得通红,她已经知道陆羽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我的看法与你的有些不同。”陆羽说。

多米诺掉下洞中(多米诺杀阵房间墙里总发出怪声)(2)

3、猜凶

罗晓峰住了好几天小旅馆。

他回家就会想到庄丽芸遇害的情景,而且,警察封锁了现场,让他这几天暂时住到别的地方。他稍作犹豫,警察便问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他可以在公司打地铺,也可以去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家借宿,但他却宁愿去住小旅馆,这样,至少可以避开那些同情的目光和好事者的询问。那些人习惯用关心来往你的伤口上撒盐,别人的痛苦于他们,只是闲暇时谈笑的调料。

小旅馆虽然房间狭小,又脏,但起码可以让罗晓峰不被人打扰。

这是第4天,下班以后,罗晓峰照例来到小旅馆,推开门的瞬间,他发现床前的地板上,停着一只老鼠。老鼠与他对峙,他发现最先恐慌的居然是自己。

老鼠后来还是跑了,但他却觉得这屋里满是老鼠的味道。

老鼠的味道是什么?下水道里腐烂的恶臭?

罗晓峰觉得再在这里睡上一晚,实在是件可怕的事。他收拾了自己简单的换洗衣服,背上包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小旅馆。

这城市小旅馆很多,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小旅馆里就没有老鼠。

罗晓峰走在喧闹繁华的街道上,机械地,带些木然盯着从身边经过的女人。她们有些很漂亮,有些很时尚,但无一例外脸上全都挂着虚伪造作的矜持,好像美丽就是她们人生惟一可供炫耀的资本。

罗晓峰相信,如果庄丽芸还活着,走在这些女人中间,一定跟她们毫无区别。

庄丽芸死了,而这些女人还活着。

罗晓峰还相信,这些女人穿上婚纱会非常美丽,只是那时,不知道她们会做谁的新娘。

罗晓峰终于想起来,在这城市里,他还有个去处。

于是不再犹豫,打了辆车,说了一个地址,40多分钟后,车子驰上一条稍偏僻的小街。下车,在路边点着了一颗烟,左右看看,然后,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而去。

高楼夹缝里,还有几排平房。罗晓峰打开其中一扇房门,穿过一个小小的过道,进入一个房间里。房间潮湿阴冷,扑鼻而来的,是久不见阳光那种腐朽的味道。

开灯,里面居然有张小床,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台电脑,过时的纯平显示器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

罗晓峰随手关门,坐到电脑前,看起来他很紧张,但眼神却变得充满渴望。

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包括死去的庄丽芸。

如果说每个人心底都会为自己保留一个空间,那么,罗晓峰不过是把它从心里拿到了现实中。这个地方是几个月前租下的,在庄丽芸回来之前。

他不能让一个女人知道他的秘密,就算是妻子也不行。

庄丽芸出事后,他差不多把这地方给忘了,或者是担心警察。但这个夜晚,因为街头那些盛装的女人,还因为城市夜晚灿烂的霓虹,他的心底又充满了渴望。

于是,他回来了。某种意义上,这个租来的小屋,才是他真正的家。

但是,这晚显然哪里出了问题,他刚坐下不久,大概十几分钟,忽然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刹那间,罗晓峰呆若木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实在想不出,会有谁这时候来敲门——房租一下交了半年的,房东家住在新区,离这儿很远,不可能晚上过来。周围邻居,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他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会来这里。那么,现在只能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敲错了门。

带着满心的疑惑,还有些慌张,罗晓峰慢慢过去,把门打开一道缝。

往外看了一眼,他的慌张就消失了些,门也开了。

“你找谁?”他问。

“连续杀人通常涉及三起以上的杀人案件,各起案件之间,会有一个冷却期,时间可以从数天、数周到数月不等。但随着欲望和幻想的升级,冷却期会越来越短,这就导致犯罪的升级。而你们现在面对的这位蜜月杀手,3起案子间隔时间颇为奇怪。前两起中间只间隔了一周,而第三起与第二起之间,却相隔了两个多月。这是最先引起我注意的地方。我们知道,仪式化现场的凶杀案,凶手的动机多是心理性的,他们在愤怒感、背叛感或者挫败感的支配下,不惜超越暴力的禁区,实施他们的谋杀。我赞同你刚才提出的观点,凶手曾受过婚姻的挫折,此后长期生活在那挫折的阴影下,那些阴影慢慢扭曲了他的心灵。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开始迈出第一步,又是什么力量,促使他走到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强暴她,再残忍地杀死她?”

陆羽盯着燕婷,眼神似在向她寻求答案。

燕婷满脸严肃,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没错。这一类有预谋的连续杀人案的凶手,他们的杀机通常在一段失意期内产生,然后由某个特殊的事件触发杀人动机,也就是你说的受到了某种刺激。那么,这刺激会是什么?也许是参加一场同事或者朋友的婚礼,也许是他又见到了那个伤害他的女人。不管怎么样,我想,那一定跟他的心理创伤有关,也就是你推断的那场失败的婚姻。”

燕婷点头。

“我们不妨把上面说的记下来,标注为一。”

燕婷依旧从书桌上取了纸笔,就在茶几上记下。

“现在,让我们再来注意另外一个细节。”陆羽道,他从资料袋里取出卷宗,拣了三名受害者的照片排开,“抛开受害者的背景资料,我们仅仅从她们的外形上,就能看出她们的共同点。她们体态稍有些丰腴,但却并不属于肥胖的那一类。”

这么明显的特征,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呢?

燕婷无语,怔怔地点头。

“对于一名有组织力的连续杀人凶手,他总会寻找符合某种特征的受害人,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他心里一种预期的理想模式。符合这种模式的目标,必定跟造成他心理创伤的某个人有关。放在这个案子里,我想,伤害过蜜月杀手的那女人,一定是个身体丰腴的女人。这一点,你可以标注为二。”

燕婷依言在纸上记下。

“再来看第三点。关于命案现场的仪式化标记。资料里显示,受害者都是新婚不久,凶手逼迫她们穿上婚纱,强暴她们,最后杀死她们。婚纱作为仪式化的标记,对于凶手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只有当受害者穿上婚纱,才能让他得到满足?凶手显然属于权力和控制动机型的杀手,他在寻求对他人的支配感,掌控一个人的生命和死亡,是他追求的终极权力。在这件案子里,凶手要支配的,是对新娘的控制权。我们可以想像他把穿婚纱的受害人压迫在身下,看着她们的痛苦,他获得了从来没有过的满足——他终于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自己曾经非常渴望但又没有得到的东西。那会是什么?我想是新娘,是婚姻。”

燕婷听得呆了:“你是说,凶手并没有过婚史?”

陆羽不答,只是示意她将这一点也记下。

“现在,我们回过头再来看一下关键问题,就是第三起案件和第二起案件间隔的两个多月时间。凶手能在一个星期内连杀俩人,证明他的犯罪冲动已经非常强烈,而且,经过两次杀人,他一定已经从中找到了乐趣。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真的在现实里发生,我们可以想像,那对于他,是多大的快乐。那么,他为什么会时过两个多月后才实施第三起凶杀?这是犯罪心理学中所谓的冷却期吗?”

燕婷沉吟,缓缓摇头。

“没错,我宁愿相信是凶手的生活里发生了一些事,制约了他要做的事。那会是什么?出差、坐牢、生病,还是某个人限制了他的活动?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个和他非常亲密的人,那会是谁?”

燕婷脑子里立刻闪过无数的念头,好像有东西呼之欲出,但却极为模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拿笔的手都有些轻颤。

但陆羽好像并不理会她的焦灼,慢条斯理地又冲了一泡茶,替两个杯子满上。

“现在,还有最后一点。因为三名受害人都是新婚不久的女性,所以你得出凶手一定从事跟婚姻有关的工作。这一点我不敢苟同。3起案件都发生在白天,所以,凶手或者无业,或者从事的职业,一定对时间有绝对的控制权。而且,结婚是件很热闹的事,如果我是凶手,我只要挑个好日子,去几家酒店,就能轻易得到一些关于婚礼的信息。或者,我还可以进到酒店里,远远地观察新娘,看她是不是符合我心中的理想模式。等到选定目标,只要采取尾随的方式,就能知道新娘的住址。反正,凶手有的是时间。”陆羽说。

燕婷恍惚,脑子里那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抿了一口茶,陆羽吁了口气,好像说得有些累了:“我们现在来总结一下以上五点:首先,凶手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才迈出他的第一步;第二,凶手总会选择体态丰腴的女性为目标;第三,现场仪式化标记显示出他有对婚礼和控制占有新娘的渴望;第四,他身边突然出现了某个人,制约了他的活动;第五,他从事的职业,对时间有绝对的控制权……”

燕婷“腾”地站了起来,兴奋地道:“我知道了。”

陆羽将杯中的茶饮尽,面上终于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在燕婷眼里,那绝对是个最美丽的笑容,原来,这个男人笑起来,居然会那么可爱。

“你可以把你想到的,用最简单的句子写在纸上。”陆羽又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那个信封,我们可以学一下三国时的周瑜和诸葛亮,来看我们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燕婷笑了,陆羽这略显孩子气的举动,让她忽然感到,其实,他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漠。

很快写好纸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展开之前,陆羽道:“并不是所有遭受到婚姻挫折的人,都会发展成为杀人犯,凶手的犯罪动机模式,必定和社会环境、童年和青春期经历,及行为反应方式有关。所以,当你最终确定凶手后,如果翻看他的历史,一定会发现一些典型的特征:不良的生活环境,受到过虐待、性侵犯,或者遭遇不幸等。我想,凶手也许在遭受婚姻挫折后,也会尝试着通过正常渠道满足性需求,但他已经不能从得到双方认同的性活动中得到快感,所以,他开始耽于自己的幻想,自己构建了一个存在于脑海里的虚拟世界。到后来,当幻想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开始需要在现实里演练一些其中的情节。刚开始当然不会一下子选择杀人,他会偷偷跟踪一些符合他心理模式的目标,让自己的幻想更具像化。幻想必定跟性冲动有关,因此他可能对女人的某件物品发生兴趣,养成恋物癖的习惯,也或许,还有偷窥、露阴或者在人群中抚摸女性的陋习。”

燕婷认真地点头,激动之情仍然溢于颜表。

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陆羽微露揶揄之态:“好吧,现在,我们可以来看推测的结果了。”

燕婷的纸条上,和陆羽从信封里抽出的信笺上,都是同样的三个字。

验证了自己的判断,燕婷只觉再也按捺不住。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破案缉凶,否则,放任凶手在社会上继续游荡,不定哪个新娘,就会成为下一名受害者。

这时候,她忽然从陆羽的脸上,看到了些淡淡的失落。

他为什么会失落,难道他不希望我能够做出和他一样的判断?

很快,燕婷就知道答案了。

“现在,你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了。”陆羽说,“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我们得出的结论,只是源于推断,犯罪轮廓描述和心理画像得出的结论,永远无法取替刑侦中的证据。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所有人都是无罪的,包括嫌疑人。”

燕婷慢慢坐了下来,尽量平息自己激动的心情,端起茶杯。

“茶很香,我想除了你这里,其他地方很难喝到这么香的茶了。如果你不觉得太晚,我还想再喝几杯。”她说。

陆羽苦笑,起身:“想喝茶,你随时可以过来。但现在,你该走了。你有你要做的事。”

燕婷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站起来。

穿过小径,陆羽在正房前的廊下止步。燕婷慢慢前行,走到月亮门边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她看到陆羽还站在廊下,单薄的身影,在偌大的院落里,看起来,有些孤单的味道。

燕婷开车往局里去,半道上忽然改变了主意,调转车头,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她给张坚打电话,张坚还在队里,听说她又在工作,语气立刻严厉了许多,但最后还是答应在办公室等她。

“也许我会晚点过去,但我待会儿要向你汇报的情况,非常重要。”燕婷说。

“行,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挂断电话,燕婷心里有些不忍。她知道,队里的其他同志,都像她一样,在蜜月杀手的案子上,折腾了好几个月,已经非常劳累了,特别是张坚。

其实最应该休息的人,应该是他。

车子进入一个小区,停下。燕婷上了4楼,敲门,没人应。想了想,摸出手机来打电话,彩铃响个不停,但却始终没有人接。

燕婷想了想,立刻驱车回到局里。

张坚的办公室,灯还亮着。轻轻敲门,不见动静,推开,只见他正仰躺在椅子上,头歪向一边,已经睡着了。

燕婷犹豫了一下,轻轻把门阂上,但就在这时,门里响起张坚的声音:“燕婷!”

只得再推门进来,张坚已经坐正了身子,脸上倦容仍在,但目光却已经变得炯炯有神。

“我建议,从现在起,对罗晓峰实行24小时监控。”燕婷知道跟张坚的性格,跟他说话,一定要开门见山。

“罗晓峰?”张坚露出些狐疑的目光,“为什么是他?”

“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前,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我们侦破蜜月杀手连环案的关键人物。”燕婷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怎么说。

“但至少,你该给我个理由。”

燕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请相信我,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实施对罗晓峰的监控。我刚才去了他家,他不在,给他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我忽然有种预感,今夜,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张坚目光一凛,沉吟一下,立刻抓起电话。

“张少杰,立刻召集你的人到队里来,有任务。”

“我想,现在你也许还得再打一个电话,找技术科的同志,通过罗晓峰的手机信号,找出他的位置来。”燕婷目露忧色。

张坚这回犹豫了一下,好像对燕婷这么迫切地要找到罗晓峰有些不解。但是,他知道燕婷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虽然年轻,但工作经验丰富,而且在刑事案件侦破方面,有极高的天赋。重案组组长叶洪伟对她非常器重,负伤住院后,向张坚提出,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让她负责重案组的工作。

张坚立刻接通了技术科的负责人,通过手机讯号定位手机位置,早就不存在技术上的问题了。当张少杰带着他3组的队员赶到时,技术科那边也取得了罗晓峰手机的位置。

“把大家这么晚找来,影响大家休息了。”燕婷先表示了歉意,“但是,我现在怀疑,罗晓峰就是最近系列杀人案的凶手,而且,今晚他去向不明。”

边上的张坚听得一愣,侧目看了一眼燕婷,眉峰紧锁。

“不管我的怀疑最后能否得到确认,我们都不能让这样极度凶残的犯罪嫌疑人脱离我们的视线,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是否还会有第4起案件发生,什么时候发生。”

张少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张坚和燕婷回到办公室坐下。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燕婷笑笑道,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其实这些事,你完全可以不用请示我。你现在是重案组的负责人,你有权自行决定展开一些行动。”张坚环抱双臂,盯着她,“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把目标锁定到罗晓峰身上。他是受害人,跟妻子刚刚结婚。据我们之前调查了解到的情况,他跟死者庄丽芸相恋了近十年,而且,4年前,庄丽芸离开了他,去往南方发展。他在苦苦等待之后,终于等到庄丽芸回来。他们俩的这场婚礼可谓来之不易。我实在不明白,罗晓峰有什么理由,杀死庄丽芸。”

燕婷轻咬下嘴唇,显然在思考该怎么跟张坚解释。

“从刑侦学的角度,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自己的观点。我怀疑罗晓峰,是因为……”燕婷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我现在正在自修犯罪心理学的一些课程,我尝试着,替蜜月杀手做了一份心理画像,结果是罗晓峰符合其中各项描述。”

张坚沉默,盯着燕婷看。

燕婷有些不自在:“我知道自己在犯罪心理学领域,还是个初学者,我的描述并不能构成刑侦的依据。但是,这一次,我有很大的把握。”

“我虽然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但我对你的能力不会有丝毫怀疑。蜜月杀手这件案子,我们前后已经排查了好几百人,现在,不在乎多一个罗晓峰。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燕婷吁了口气:“谢谢。”

“大家一块儿并肩战斗这么久了,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张坚看起来还很严肃,“怎么样,半天时间你就休息好了吗?晚饭吃了没有?”

“刚才在家吃过了。”燕婷撒了谎。

“等到张少杰那边锁定了目标,你就回家睡觉。这两天,你把蜜月杀手心理画像做份报告,在下次的案情分析会上,让队里的其他同志也见识一下。”

燕婷笑笑,点头。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张少杰的电话打来了。

“队长,我们在浦河路中云巷的一间平房里找到了罗晓峰,但他已经死了。”

“死了!”张坚“腾”地站起来,边上的燕婷也吃了一惊。

“罗晓峰是被人杀死的,我已经封锁了现场。”

张坚挂断电话,面色更加冷峻:“燕婷,召集人马出现场,罗晓峰被人杀死了。”

燕婷惊得呆了,刹那间,脑子里有些乱。

难道陆羽和自己的推断都是错误的?如果罗晓峰是蜜月杀手,他怎么会被人杀死?如果他不是蜜月杀手,他的死,是否跟连续杀人案有关?

赶到现场,本来寂静的小巷里已经灯火通明。

法医郑超带着助手查看罗晓峰的尸体,其他警察各司其职,有的在封锁现场阻止围观的群众,有的在做现场勘查和向周边群众做调查访问。赵少杰向张坚汇报了发现罗晓峰尸体的情况。技术科的同志锁定罗晓峰的手机信号在浦河路中云巷附近,他们进入中云巷后,很快就发现有一扇门开着,里面有灯光,但却静悄悄的。他们先是在外面守了一会儿,然后佯装问路,大声问了几声里面有没有人,在没有得到回复后,进去查看。谁都没想到,他们看到的,竟会是罗晓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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