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封锁线的标准（出其不意过封锁）
五道封锁线的标准（出其不意过封锁） 熊志华是从上海—汕头—潮州—梅州茶阳到青溪的，这是比较少用的路线，中央有重要文件须紧急下达（如国民党一、二、三次“围剿”计划），和比较重要的领导干部来往才用；一般常用的路线会经过香港［1］。由此可见本次文件极为重要，需要争分夺秒送达。 我跳下小船后，虎头悄悄地告诉我说：“官路上白鬼子搜得厉害，还是走水路比较稳当。”……黄昏以后，我们到达了青溪镇。 乘轮船到汕头，再乘火车到潮州时，已经是第五天的早晨了。 为了把文件早日送到中央苏区，我决心不在潮州休息，当即买了小火轮的船票，启程赶往大埔，争取第二天到达青溪交通站，再设法越过虎头山封锁线。 小火轮快要靠码头时，我向岸边一望，只见前面一只小船，竹篙一点，好象箭一般地顺流驶来。原来青溪交通站已经在秘密接应我了。那个壮健机灵的船老大，就是青溪村里一个忠诚可靠的赤色群众，名叫余虎头。
- 作者：广东省核工业地质局二九二大队 陈洪仁 杨代武
熊志华同志是中央红色交通线“四大交通员”之一，他写的长篇革命回忆录《红线》第十八章“鱼水情深”和第十九章“过封锁线”提到了一条从梅州大埔青溪走花窗、段丰的非常规路线。我队根据史志资料、老地图、民间走访和实地调查，对该路线进行了还原。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一九三一年开春。
我带着上海党组织送往中央苏区的重要文件，由十六铺码头
乘轮船到汕头，再乘火车到潮州时，已经是第五天的早晨了。
为了把文件早日送到中央苏区，我决心不在潮州休息，当即买了小火轮的船票，启程赶往大埔，争取第二天到达青溪交通站，再设法越过虎头山封锁线。
小火轮快要靠码头时，我向岸边一望，只见前面一只小船，竹篙一点，好象箭一般地顺流驶来。原来青溪交通站已经在秘密接应我了。那个壮健机灵的船老大，就是青溪村里一个忠诚可靠的赤色群众，名叫余虎头。
我跳下小船后，虎头悄悄地告诉我说：“官路上白鬼子搜得厉害，还是走水路比较稳当。”……黄昏以后，我们到达了青溪镇。
熊志华是从上海—汕头—潮州—梅州茶阳到青溪的，这是比较少用的路线，中央有重要文件须紧急下达（如国民党一、二、三次“围剿”计划），和比较重要的领导干部来往才用；一般常用的路线会经过香港［1］。由此可见本次文件极为重要，需要争分夺秒送达。
文中提到的官路，指的是青溪官路，自茶阳老县城神泉街往北经黄石下、青峰下、青溪、里铺、鳄渊、虎头沙、石下坝、石上，约30里崎岖石路［2］。
镇上有一条小街，靠东头第二家的永丰豆腐店，就是中央苏区到上海的交通线上的边界的第一个交通站……敌人对这个小镇是不大注意的，他们觉得青溪北面的下霸、丰市，南面的花窗下、段丰以及斜对面的青岗下等村子，这纵横八里之遥的地区，都有民团布防。再说在南面的大辅城，前面的虎头山，更有重兵把守，共产党在这块心脏地带是难以活动起来的。但是，偏偏地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就在敌人的心脏地带里，我们党建立了两个秘密交通站，除了镇上永丰豆腐店，另外一个在离镇不到半里路的吕布村陈嫂子家里。
……那时，青溪镇已在苍茫的夜色笼罩中。遥望虎头山封锁线，可以看到敌人岗楼上闪出的惨淡灯火。为了文件的安全，这封锁线都有武装交通员护送的，可是这几天武装交通员一直没过山来。虎头急着帮我到吕布村去探听情况了。我踏着星月淡照的石板路，向镇上小街走去。到了永丰豆腐店门口，只见店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磨豆腐的声音。我站在一张卖豆腐的旧木桌旁向四周一望，见没啥可疑的动静，就按规定的联络暗号在门上“笃！笃！笃”地敲三下。这是“家里人”联络的暗号。并轻轻地喊道：
“余伯，是我，开开门！”
话音未落，余伯已经把门拉开来。他喜悦地把我迎进去，我上了楼，人还没有坐定他就急切地问道：
“近来红军打仗有好消息吗？”
“有咯！国民党前线总指挥张辉瓒也被红军活活捉来哩！……”我把机关里得到的这个捷报有劲地告诉余伯。原来在一九三〇年冬，蒋介石集结了七个师共十万兵力，疯狂地进攻我中央根据地。红军在毛主席亲自指挥下，经过激烈的战斗，消灭了敌人一个半师，缴枪一万三千余枝，粉碎了第一次“围剿”。
……“有了共产党，有了红军，这江山一定归咱们穷人坐的。”余伯把煤油灯带往上一捻，小楼上顿时亮了不少，显然，他是被这个胜利的消息鼓舞了。
由于熊志华是永定湖雷人，不是大埔本地人，加上天长日久，因此书中一些人名、地名有些偏差。文中吕布村是“里铺村”的谐音，里铺村又叫义富村，是青溪村下属的一个自然村；永丰店实际上位于青溪村沙岗头上街第三家，第二家是余良晋兄弟的店铺，两家店有暗格互通；“下霸”指石下坝；“丰市”即峰市；“南面的花窗下、段丰”应为东面的花窗下、塅上，“段丰”一名，我们走访了花窗周边乡镇老人，都表示没有这个地名，而老地图上只有塅上比较相似，客家话发音（同“湍夯”）比较接近，并且从花窗下过塅上、华祝便到了铁坑小站，路线有其合理性；“青冈下”应为青峰下，位于青溪村下游汀江对岸，该处金莲古寺曾驻扎了范俊权民团［3］；“大辅城”为大埔老县城茶阳；“吕布村陈嫂子家里”位于里铺村念堂，是余氏宗祠的“下片屋”［4］。
不一会，虎头从吕布村回来了，他告诉我最近白鬼子在边界上连日捣乱，武装交通员一时不能过山来，只好在桃坑交通站接应。陈嫂子也很着急，她准备明天一早到这儿，一起商量过封锁线的办法。
这一夜，我怎么也合不上眼，……横想竖忖，到天快亮时，才选定过山的办法，并决定和陈嫂子商量一下。
第二天拂晓，吕布村的陈嫂子来了。她拎着竹篮子，装着买豆腐的样子。余姑娘一看外面没人，就悄悄把她引到楼上来。
……余伯和陈嫂子都赞同我的建议。于是我们就准备动身了。陈嫂子脸孔一红说：我先到沙下霸去搞点‘礼物’，在吕布村等你。”
……在预定的时刻，我来到了吕布村。一进陈嫂子家里，只见她已经打扮得象做客去一样：乌亮的头发梳得油光光的，右面还插了一朵红红的小花；那一套半新的花布夹袄裤，配上她匀称的身段，更显得秀丽端庄。她见我也换下了商人的装束，扮成一个道道地地的山村农夫，就笑着说：
“关卡上的白鬼子，狗眼很尖啦，我们可要逼真点，别露出马脚来；他们的查问由我来应付，你尽量少说话，好吗？”
我会心地点点头：“那末‘礼物’呢？
“办来啦！”陈嫂子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一只篮子，指给我看：“这点‘礼物’可不轻啦！”她神秘地笑了笑。
我一看篮里除了放着几斤线面，还有两包寿饼。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我就和她研究过山的路线。根据封锁线情况来看，抄近路走伯公岙危险性很大，因为国民党匪军白天在那里防守很严，只有绕道北面，走花窗下、段丰一带，比较安全些，因为那里只有民团的岗哨。可是这么一绕，就要多走十几里路。我征求陈嫂子的意见时，她就果断地说：
“只要能平平安安护送你过封锁线，我就是磨破脚底也甘心呀，别说多走这一段路。”
过山时，搜身是免不了的，我想到缠在腰上的秘密文件是轻一两，重千斤，和陈嫂子仔细商量后，就把它藏在寿礼底下的纸缝中。临走前，陈嫂子还觉得不妥，她想了一下，又把敌人几次抢劫中侥幸藏下来的最后两只老母鸡，也捉起来，放到另一只篮子里说：“白狗子不捞点油水过不了门，备两只老母鸡让他们红红眼。”
陈嫂子为革命费尽心机，使我深深感动。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就动身进山。
文中“抄近路走伯公岙”指的是从青溪村走多宝坑至伯公凹的路线，多宝坑村属于虎市，有国民党驻军。由于当时虎市形势险恶，熊志华决定出奇制胜，与陈嫂子伪装成夫妇，在大白天走花窗路线。
近中午时分，我们来到花窗下的山边据点。在离开岗楼还有好几丈路时，白狗子就神气地大喝道：“不要动！”
我和陈嫂子站定时，两个白狗子横着刺刀上鞘的步枪，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个脸上印着一条深深刀疤的高个子，气势汹汹地问道：
“你们上哪儿去？”
“过山到娘家去。”陈嫂子态度自若地回答。
“到娘家干什么？”
“今朝是我娘五十岁生日，做女儿的不要备点寿礼去拜一拜么！”白狗子贼眼溜溜地打量一下我手里提的寿饼寿面，又问她：
“他是你什么人？”
“你问他？”陈嫂子带着嘲调口气，回答说：“啊哟，你这个老总，天下哪有女人不嫁男人的？
旁边一个吊眼皮的白狗子，不耐烦地说：
“不要多噜苏，把手举起来，抄身！”
“抄就抄么。”我把放着文件的竹篮子，故意往地下一放，理直气壮地向白狗子跨近一步。
两个白狗子在我们身上抄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就在陈嫂子身边的竹篮子里捉出一只大母鸡，强横地说：“把这个留下来！”
“老总，这老母鸡我要给老人家供菩萨的，你生生好心还给我们吧！”我脸上装着舍不得的样子，假意带着请求的口吻伸手去夺。由于用力太猛，痛得老母鸡“呱呱”地尖叫起来。
“滚滚！”吊眼皮的白狗子走上来向我猛地一推，象一只饿狗似地狂吠着。
我踉跄地退了几步，恨不得夺过枪杆，消灭这群万恶无耻的匪徒！但为了文件的安全，我只好把这口气强忍在胸口里。这时，陈嫂子一把扶住我，挑起两道细眉，鼓起圆杏似的眼睛，以尖利的神情说：
“啊哟老总，你们说是保护老百姓的，怎么又动手欺侮我男人呀！你们拿了这只鸡，也换给我们一块光洋吧！”
“她妈的，老子三个月没发饷啦！有光洋不会到镇上去醉一醉！你们再胡说八道，还有一只鸡也要留下来。”高个儿脸上的刀疤涨红得快发紫，吊眼皮不敢正眼看我们，两人恼羞成怒地倒举起步枪，用枪托捅了一下我和陈嫂子的背脊，赶着我们走。
我乘机提起装着寿饼、寿面的竹篮。陈嫂子一面走，一面还回头向白狗子唠叨几句。
过山后，我们舒了一口气。陈嫂子说：“过关卡时，就要和白狗子扭一会，这样就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走得太快的话，反而会引起麻烦。
陈嫂子在敌人面前锻炼得更老练更精明了，我为交通站里有这样出色的群众而感到喜悦。
走进浓密的松林里，我们坐下来休息。我把篮子底下的文件取出来缠在腰上……到了山脚，我就催陈嫂子由另一条山路回村去……她和我告别后，就迈开坚定的步伐踏上过山小径。
封锁线过去了，前面的道路还很曲折、艰难。但当我想到我们伟大的党在领导着我们，英勇的人民群众在支持着我们，深信就是刀山火海也阻不住上海和中央苏区的交通联系！
从文中可以看出，本次行动不是摸黑走小路，而是堂堂正正地走大路，因此会选择青溪至花窗常用的、好走的路。根据方志记载和民间访谈，青溪至花窗的交通要道为县志记载的永青至大宁古道。
民国新修大埔县志“各区往来道路”中记载，永青至大宁段由青溪东沿水入至长治甲花窗下与石上至大宁段拼合，该段由青溪村通往花窗村。沿线桥梁包括：调和桥（位于长治石燕乡，宣统元年建）、邹公庙前桥（位于长治水口）等。据访谈情况，该段是两地互通的交通要道，花窗、长治人赶集时一般经该段古道至青溪，然后乘船去老县城，比走羊子岗陆路省力得多。
熊志华和陈嫂子从里铺念堂出发，沿青溪官路走到楼下，然后沿长治水而上，经调和桥、妖婆石、坪上邹公圣王庙至花窗燕诒楼，这里是民团岗哨所在。通过盘查后熊志华经塅上到永定。那么陈嫂子从哪一条过山小径回家呢？从便捷的角度考虑，最快的路线应该是从花窗、岌头、小岌背回到楼下、里铺。
里铺至楼下的古驿道已被淹没，新建的乡道Y113向高地迁移了三十米左右，楼下至调和桥的古道则被改造成水泥路，桥旁新建了一个观景平台。调和桥至妖婆石是一段保存较好的古道遗存，长约1km，最宽处超过3m，路面平缓。妖婆石至坪上已改造为宽阔的机耕路，坪上至花窗燕诒楼现为水泥乡道，燕诒楼至塅上为省道S221。
图：青溪—花窗段古道
调和桥之宏大精美，在大埔县也比较罕见。该桥建于清宣统元年（1909年），南北走向，桥全长35米，宽4.5米，为双孔石拱桥。单孔宽约11米，孔高约10米。桥面用麻石块铺筑，南侧中间桥墩上方是阴刻楷书“调和桥”的石匾，北侧是一个三角形护墩分水尖［5］。
图：调和桥三角形护墩分水尖
图：调和桥
在妖婆石处还有一座石桥，建成年代不详，东西走向，规模为长9米，宽2.4米，高1.5米，由石头垒砌而成，保存现状较好。
图：妖婆石石桥
再走近1公里的机耕路，就到了邹公圣王庙，原庙已毁，于2014年重建，邹公庙前桥也重建了。这是陈嫂子很熟悉的地方，解放前在茶阳、三河、永定都有迎邹公圣王和诞辰纪念的活动，表演刀梯、铜针、铁绣球等特技，盛况空前［6］［7］。邹公圣王，名应龙，南宋端明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纪念邹应龙，一是邹氏后裔对前人的缅怀，二是百姓纪念他廉洁正直、为民除奸、爱民如子的作风。然而时局糜烂，伪政府只顾着举办迎神赛会、聚赌、收税来敛财［8］，纵使邹公复生也奈何？
在往北走1公里，就是花窗燕诒楼。燕诒楼位于官道羊子岗路上，北至福建卢下坝，西北经高风亭至虎头沙，西通青溪，南到老县城，东经党坪达福建桃坑，是往来必经之地。它是一个围寨式特色民居，用高墙将楼房围护起来，开窗较小便于防卫，构成一个大型的封闭安全的个体，并且背有山为屏，前有沟为壕，用来做军事据点是再合适不过了。在1935年4月9日，张鼎丞率红八团和永定游击队攻打燕诒楼警卫一中队［9］；1948年9月4日，陈扬指挥永和埔基干队拔除了这个据点［10］。因此可以确定熊志华所说的岗楼就在此处。
该楼共4层，土木结构，方形，上下两堂，据称有房间109间，保存现状较好，规模较大，仅院内南侧改建了一个戏台，扩建了围墙。楼内图案、脊饰美观，比较奇特的是地面用卵石铺成了一个蝙蝠图案，因“蝠”与“福”谐音，用来表示福气。访谈称当时民团十分奢靡，所用所住都很名贵，可惜的是一批牌匾、家具遗失被盗，无缘得见。
图：燕诒楼（图片来自网络）
图：燕诒楼蝙蝠图案
还值得一提的是高寨炮楼、儒林第、宝华楼和邹鲁故居（敬爱堂）。高寨炮楼位于燕诒楼西边山顶，直线距离约1公里，是民团瞭望警戒之处，现有少量遗存。儒林第和宝华楼都位于花窗塅上，是熊志华路线途经的文物普查登录点。邹鲁故居即敬爱堂，是陈嫂子返回路线途经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图：高寨炮楼残存
图：邹鲁故居
路线简图如下：
图：《红线》“过封锁线”路线简图
总结：通过本次调查考证，一是首次还原了熊志华《红线》“过封锁线”的真实地理路线，新发现了一批古道古桥遗存，串联了沿线一批文物，具有较高的开发利用价值；二是充分说明《红线》可以作为路线调查的资料来源，作为一部小说，其人名、地名、事件都与事实基本一致，真实性很高；三是证实了中央红色交通线的灵活多变。不仅交通局会设立支线、副站副线，作多手准备；而且交通员会临时根据政治军事形势规划非常规路线，因此笔者可以说，交通员是“行走的交通线”。
注释：
［1］李沛群.关于中共中央交通局从上海到闽西苏区的交通路线情况. 中央红色交通线研究[M].中央党史出版社，2015.12.
［2］刘织超，温廷敬.民国新修大埔县志.民国32年[1943].
［3］杜埃.青溪赤卫队——粤闽边上一村庄.杜埃自选集[M].花城出版社，1983.
［4］余良宜、江茶英余永菊余永月余永喜回忆水上交通情况.红色交通线[M].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汕头市委党史研究室合编，2009.
［5］梅州市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登录点图典[M].线装书局，2019.
［6］谢如剑.三河坝圣王由来.大埔客家民俗[M]，2008.
［7］温加祥.记解放前茶阳春游胜景.大埔文史 第21辑[M].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广东省大埔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2003.
［8］范元辉.金砂暴动.永定文史资料 第一辑[M].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永定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编辑室编，1982.
［9］黄任，陈新辑.立功燕诒楼 名扬闽粤边.古镇茶阳[M].刘兆佳主编，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225-226.
［10］建立永和埔基干队.中国共产党大埔县地方史 第1卷 1925-1949[M].中共大埔县委党史研究室编，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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