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与小凤仙故事简介(赛金花及周妈与蔡锷)
蔡锷与小凤仙故事简介(赛金花及周妈与蔡锷)除了这两联,当时还有一篇筱(小)凤仙的所谓宣言书,当然也是代笔:根据小凤仙、蔡锷故事改编的电影《知音》剧照。张瑜饰小凤仙,王心刚饰蔡锷又一作: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第一联遣辞流丽,第二联用事精切,宜乎皆流传广远。但也因流传太泛,记载纷杂,我无法一一搜集。仅以手头文献为据,第一联有谓“某名士”作的(叶坚忍《共励轩联话》,《永安月刊》第九十九期,民国三十六年8月号),有谓杨度作的(李家咸《趋庭载笔》,《永安月刊》第一百零四期,民国三十七年1月号),有谓易顺鼎作的(喻血轮《绮情楼杂记》第三集“谈小凤仙”条,九州出版社2017年版),有谓易宗夔作的(伍稼青《等持阁联话》之八,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而易宗夔本人亦曾引录此联,惟于作者并无说明(《新世说·伤逝第十七》“筱凤仙挽蔡锷”条,山西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二联则大体皆谓罗惇曧(瘿公)作的(喻血轮《绮情楼杂记》第三集“谈小凤
中国古来有一种代笔传统:文人(当然是男性)代女子立言,即假借女子的身份或口吻创作,论者称之曰“性别面具”、“性别越界”、“化妆的抒情”、“男子作闺音”种种(参张晓梅《男子作闺音——中国古典文学中的男扮女装现象研究》,第1-2页,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当然,这种代笔是广义的,实质上是一种特殊的文学体裁,不妨谓之“拟代笔”。而如西汉司马相如为陈皇后作《长门赋》,才是狭义的代笔,即真正意义上的代笔。此处所论,即以狭义的代笔为限;囿于闻见,又以近代这一时段为限。
一
先说近代最著名的代笔——我以为,当数以小凤仙名义挽蔡锷的两副联语。一作:
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哪堪忧患馀生,萍水姻缘成一梦;几年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按:“自悲”又作“自伤”、“自嗟”或“自甘”)
又一作:
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
第一联遣辞流丽,第二联用事精切,宜乎皆流传广远。但也因流传太泛,记载纷杂,我无法一一搜集。仅以手头文献为据,第一联有谓“某名士”作的(叶坚忍《共励轩联话》,《永安月刊》第九十九期,民国三十六年8月号),有谓杨度作的(李家咸《趋庭载笔》,《永安月刊》第一百零四期,民国三十七年1月号),有谓易顺鼎作的(喻血轮《绮情楼杂记》第三集“谈小凤仙”条,九州出版社2017年版),有谓易宗夔作的(伍稼青《等持阁联话》之八,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而易宗夔本人亦曾引录此联,惟于作者并无说明(《新世说·伤逝第十七》“筱凤仙挽蔡锷”条,山西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二联则大体皆谓罗惇曧(瘿公)作的(喻血轮《绮情楼杂记》第三集“谈小凤仙”条;伍稼青《等持阁联话》之八;梁羽生《名联谈趣》,上册,第34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按:卞孝萱谓方地山作,见赵益整理《冬青老人口述》,第235页,凤凰出版社2019年版)。此两联的作者,配得上名留后世,此事还有待能者考定。
根据小凤仙、蔡锷故事改编的电影《知音》剧照。张瑜饰小凤仙,王心刚饰蔡锷
除了这两联,当时还有一篇筱(小)凤仙的所谓宣言书,当然也是代笔:
尝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从一而终,不分良贱;知己者死,何判云泥。若妾者,籍虽北里,系本良家。自守冰心,久愿择人而事;不揣荏弱,常怀爱国之心。屡遭风雨摧残,命如纸薄;敢说韶华易度,貌比花娇。幸遇蔡上将,河岳精英,人间鸾凤。谢太傅哀丝豪竹,暂假陶情;信陵君醇酒妇人,聊供自晦。相赏于酒绿灯红之际,援妾于泥污溷浊之中。检韵添香,戏呼腻友;浅斟低唱,喜作红奴。方谓识英雄于未遇之时,不愧吾家红拂(凤仙姓张);助将军成不世之绩,何殊韩氏梁姬。何期帝制忽张,共和几覆。满朝贵显,无非颂德歌功;昔日老成,尽是奴颜婢膝。朝秦暮楚,绝少须眉;送旧迎新,都如我辈。蔡公乃款段南下,竟忘儿女之私;鼙鼓北来,惊散鸳鸯之影。虽天夺曹瞒之魄,还我自由;而人学诸葛之躬,嗟已尽瘁。妾噩耗惊闻,悲怀欲绝,泣将血继,誓以身从。屡欲雉经,鸨母见而尼止;频饮鸩毒,鸡婢见而呼号。常留堕溷之花,为保摇钱之树。……惟是梧桐待老,已同古井无波;柳絮沾泥,不向春风乱舞。毁愧绿珠之玉碎,敢忘关盼之楼居。白水盟心,尽却门前车马;泪珠洗面,誓不别抱琵琶。讵同前代贰臣,不顾汗青之斧钺;当今政客,但争权利之私图。……(汪恸尘《苦榴花馆杂记》“筱凤仙”条,中华书局2013年版。按:汪云:“报纸所载宣言书一篇,词情并茂,又实系好事者之游戏笔墨,但不知何人捉刀耳。”)
前述挽蔡两联,可谓探骊得珠之作,这篇宣言书自然不及,但其以骈体反复铺陈,亦极尽华辞丽藻之能事,更包含了对政界中人的强烈批判,格调虽不高,亦属难能可贵了。
二
有意思的是,我所留意到的代笔之例,小凤仙而外,代笔的对象亦多属风尘中人。
清末时上海青楼业繁盛一时,《游戏报》曾倡议为亡故妓女建立义冢,请当日海上四大名妓林黛玉、陆兰芬、金小宝、张书玉(所谓“四大金刚”)参与其事,小报文人遂有《代林黛玉校书致陆兰芬金小宝张书玉诸校书劝捐花冢笺》、《代校书林黛玉等拟募捐购置花冢小启》、《再代林黛玉陆兰芬金小宝张书玉等募捐花冢启》、《拟建花冢募捐小启》诸文之作,末一篇云:
嗟夫!青天碧海,精卫本含冤之禽;秋月春花,子规是啼魂之鸟。中年丝竹,处华屋而恸山丘;日暮阑干,望美人而伤尘土。此千古所同悲,无贵贱一也。然而逝水辞川,必有所委;落木去干,必复其根。虽弱絮亦解因依,视彼息影;小鸟不忘群匹,反巡故乡。是以紫台万里,犹归化碧之魂;黄土一抔,长认冬青之树。乐府播以哀艳,地志载其幽薶,年祀虽远,凭吊则同。未有骷髅夜语,躐藉当途;鸱鸺昼号,陈尸在屋。如沪渎乐籍中亡故诸妓,殡无所归,死而犹视,最为可太息者也。夫其不幸而为女子,又摧辱之而入倡家,生既不辰,遇何能淑?……所冀五陵豪族,六郡良家,金张贵游,王谢子弟,每当行乐及时,须念埋忧何地。谷则异室,装成金屋之娇;殁而有知,未办玉鱼之敛。以此类推,情胡能已?尚其垂怜丘貉,推爱屋乌,捐宵衾一度之金,泽彼麇野;减日食万钱之箸,恤此鬼薪。他日者青青冢畔,泥土亦香;莽莽台中,姬姜何萃。三春杏雨,麦饭浮黄;十里梨云,纸灰飞白。此则感德逾于禁樵,报恩深于结草,谁谓九原不可复作,女曹儿(必?)难与知也。吴淞一翦,疑似横塘;商女四弦,都归蒿里。惟此斜阳浅草,尽多词客流连;春社灵旗,定有游仙来往。此启。(陈无我《老上海三十年见闻录》之十“募捐笺启撮录”条,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年版。其事可参〔美〕叶凯蒂《上海·爱:名妓、知识分子和娱乐文化1850-1910》,杨可译,第242-247页,三联书店2012年版)
虽曰“小启”,却洋洋洒洒,更出以骊语,且游刃有馀。似乎骈文学之一脉,竟是由于为青楼代笔而不绝如缕呢。
此类文字估计当时不在少数。我所见尚有《魏寿图代珠江八一女校复严进修书》(《岭南即事加增杂咏》,民国印本)、《代陈塘某妓送情人远游序》(《陈塘南风月记》,羊城悟群著书社民国印本),自郐以下,兹不引录。但有一篇赛金花致冒广生(鹤亭)书,事关名妓与名士,值得特别拈出,全文如下:
瓯隐足下:
瀛堧判襼,弦柱眗更。驰跂依依,兴怀昔柳。伏维荩画,管钥雄关。丹霞白云,并峙芳誉。谢岩只赤,春草未歇。公暇舒啸,宜多遥情。猥以蒲姿,曩承青睐。落红身世,托护金铃。香桃刻骨,未喻衔感。近状乏淑,途穷多难。六月徂暑,婴疢垂绝。叨荫慈云,仅续残喘。蚕丝未尽,鲋辙滋甚。顾影自悼,画眉不时。乌衣薄游,宁少王谢。玉钟彩衷,难为殷勤(按:“衷”应为“褏”之讹,“褏”即“袖”,语出晏几道词“彩袖殷勤捧玉钟”)。空谷足音,益复岑寂。有帖乞米,无人卖珠。夕曛不温,年矢复促。蹙蹙末路,高高謻台。百怛相煎,半筹莫展。支离病骨,诚何以堪!遥夜易凄,怨魄流照。俯仰今昔,悲从中来。卷尽蕉心,谁复知者。言念君子,文章巨公。情生于文,自极斐璺。不揣葑菲,辄呼鞠躬。宁忘非分,所恃过爱。贻书付雁,损惠舒凫。鹄俟德音,若望云霓。歇浦瓯江,程不五日。孱躯粗适,甚愿趋侍。幨帷莅止,弥切忭迎。清冬冱寒,伏冀珍摄。肃叩崇安不一。沐爱赛金花百拜。(冒效鲁《〈孽海花闲话〉与〈东海渔歌〉〈天游阁诗〉》,《屠格涅夫论〔外三种〕》,复旦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另见舒諲《堕溷尘寰孽海花》附,《孤月此心明》,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舒諲《微生断梦》,第31页,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版)
冒广生本以清室遗民自居,但未几即得了个肥差事,出任温州瓯海关监督兼外交交涉员;而赛金花系其旧识,闻其赴任途经上海,即迎之相与周旋。据冒氏之子舒諲说,她是事后托况周颐作此书的:“赛是不甘寂寞的人,久厌倦风尘,亟待择人而事,老来图过个安稳的日子。先君既是宿好,姑且一试是否有意。先君深悉此豸的习性,决非能安于室的人,且纳这样一个惹眼的‘名女人’为偏房,诸多窒碍,就寄去些钱打发她了事,从此也未再见面了。”而冒虽无意,赛亦未必有情,可能只是取法乎上,以求讨些“青春损失费”而已(参《冬青老人口述》,第118页)。话说,此书出诸况周颐手笔,似较可信,盖其行文用四言,甚为古雅晦涩,远不及前引报章文人所作那样晓畅华丽,惟“有帖乞米,无人卖珠”两句最可诵。
赛金花
(约1872—1936),原姓赵,名灵飞、彩云,后改姓傅。曾嫁与清末状元洪钧,随洪出访德、奥等国。
冒广生
(1873—1959),字鹤亭,号疚斋,江苏如皋人,生于广州。学者、诗人
除了这篇致冒广生书,赛金花还另有一个代笔轶事。据云赛金花晚年潦倒,韩复榘托人赠国币百元,赛答以诗云:
含情不忍诉琵琶,几度低头掠鬓鸦。多谢山东韩主席,肯持重币赏残花。(诗末附言:“金花老矣,谁复顾问?昨蒙韩主席赏洋百元,不胜铭感,谨呈七绝一章,用申谢忱。”)
刘永翔先生引之,指出此固然出于代笔,而代笔者其实又是剿袭清人佚名之作的,原诗为:“含情不忍诉琵琶,几度低头掠鬓鸦。多谢西川贵公子,肯持红烛赏残花。”事见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王培荀《乡园忆旧录》(《剽袭三题·捉刀人剽窃》,《中国文化》2018年秋季号)。
代笔文字多集中于风月场,似非偶然。晚清民初之际,妓女是很出风头的群体。一则系古典青楼传统的延伸,一则有西式传播手段的引入,妓女不仅是合法的存在,且声色招摇,在社会文化上的影响犹胜往昔。艳帜之下,名至钱流,自然有文人为之鼓吹为之捉刀了。
三
当然,代笔并非专属于妓女群体的现象。如名伶刘喜奎据说有诗:
由来一样琵琶泪,弹出真心恨转深。红粉青衫久惆怅,怕君听入(久?)亦伤神。(喻血轮《绮情楼杂记》第一集“一代妖姬刘喜奎”条)
估计亦出于代笔吧。又如陈璧君,其《我的母亲》亦由汪精卫代笔(何孟恒编著《汪精卫生平与理念》,〔台〕时报文化出版公司2019年版,第35页注[四十])。
而最值得表彰的,我觉得是周妈的两副联。周妈者,不详其名,身份不过女佣,而为一代名士王闿运(湘绮)晚年所不可少,遂婢作夫人,名播众口。王氏辞世与蔡锷在同一年,而有好事者代周妈作挽联,固不许小凤仙专美焉。一作:
忽然归,忽然出,忽然向清,忽然亲袁,恨你一事无成,定有文章惊海内;是君妻,是君妾,是君执役,是君良友,叹我孤棺未盖,凭谁纸笔论千秋?(缶斋《近五十年政海旧闻录》“湘绮老人与周妈”条,〔香港〕海外出版社1961年版。按:一本“忽然出”作“忽然去”,“定有文章惊海内”作“空有文章惊四海”,见梁羽生《名联谈趣》,上册,第128页。以“忽然出”、“空有文章惊四海”为佳)
又一作:
讲船山学,读圣贤书,名士自风流,只怕周公来问礼;登湘绮楼,望七星铺,美人今宛在,不随王子去求仙。(《绮情楼杂记》第一集“王壬秋与周妈谐对”条。按:一本作:“继薑斋后,为百世师,贤士竟如何,只怕周公来问礼;登湘绮楼,望七星濑,佳人犹宛在,不随王子去求仙。”见《名联谈趣》,上册,第128页)
第一联模拟周妈口气,诙谐成章,自成一体,即与小凤仙挽蔡锷两联相比,亦各擅胜场。第二联借“王子求仙”比拟王氏之死,自不待言;又搬出“周公”,可谓今典,盖谓王氏与周妈关系不伦,只恐周家兴师问罪也。这也是很文雅的戏谑。
王闿运(1833—1916)画像(《清代学者象传》第二集)。王字壬秋,号湘绮,世称湘绮先生,湖南湘潭人。清末名士,经学家,门下弟子有杨度、廖平、齐白石等
在此,且附带举一个为男子代笔作挽联之例。所挽者是谭延闿(位至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诗、书俱精,尤以好美食闻名),而挽者则是谭氏的大厨曹荩臣。联云:
趋庭退食忆当年,公子来时,我亦同尝甘苦味;治国烹鲜非两事,先生去矣,谁识调和鼎鼐心。(《民以食为天》,《百年旧痕:赵珩谈北京》,赵珩口述、李昶伟采写,三联书店2016年版)
此联据说出于湖南名士周鳌山之手,既合乎挽者的身份,又切于所挽者的生平,公私兼顾,造语雅切,自是大手笔。
我曾说挽联是“最有中国特色的讣告”,那么,小凤仙挽蔡锷,周妈挽王闿运,加上曹荩臣挽谭延闿,俱惊才绝艳,堪称近世“讣告”的登峰造极了。当然,这也是代笔文学的华章,是中国文学史的逸篇。
不过,这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的文学光彩。
民国以降,女性地位上升,教育普及不分性别,社会风气亦随之剧变。及至50年代之后,妓女群体消亡,文人代笔的旧事自然春梦无痕;而且相反,倒是有才女为男子代笔的苗头。如当时就有周鍊霞代吴湖帆作词的传言(陈巨来《记螺川事》,孙君辉编《安持人物琐忆》,上海书画出版社2011年版),虽过甚其辞,然亦事出有因,即为一例。
时至今日,更是百花争艳,群雌粥粥,有阴盛阳衰之势,谁给谁代笔呢?男作家为美人代笔,作为一种文学现象,作为一时掌故,是再也不会重现于世了。
( 本文摘自《掌故》第七集,原题《代笔艳谭》)
《掌故》(第七集)
徐俊 主编 严晓星 执行主编
简体横排
32开 精装
9787101146394
56.00元
十一年前,因为对苏青小说《续结婚十年》中人物的原型意见不一,本刊的两位作者黄恽、胡文辉曾在《万象》上打过一场小笔仗。如今来为此案作总结的,是《掌故》资深而年轻的作者宋希於。这一篇看似是对“隐秘角落”的钩沉,无足轻重,但对史料的掌握、解读与运用却颇可注意。“隐秘角落”的另一面,是“发潜德之幽光”。王铃“研究《九章算经》的博士论文,实际上已入了中国科技史的章节”,“如果公平的话,王铃应该是‘第二作者’”,然而王铃却毫不犹豫地告诉汪荣祖,“《中国科学技术史》完全是李约瑟的书”。王铃晚年叶落归根,所居近处也是我的常游之地,不知寻常巷陌可曾相逢。一代科技史家的潇洒风神,神往之馀,亦增惆怅。
掌故大家瞿蜕园已故去近半世纪,俞汝捷先生为当年从游者,由片纸再次拾零“蜕老”往事,珍贵可读。瞿蜕园之孙瞿泽方则叙述其伯父瞿同祖,整体回顾之下,唯有家人才知道的细节遍布文中,温度触手可及。谢其章作为老电影迷,倘若能回到1949年前后的演艺界,大约要被黄宗江、孙道临们引为同调的,由他来复原早逝的戏剧家丁力的“朋友圈”,再合适不过。刘铮通过几片顾廷龙为毛泽东“大字本”题签残纸,抒写出“一个时代的光景”,着眼于老掌故,下笔用新方法。读者们也许还记得《掌故》刚刚问世时刘铮写的第一篇书评,立意既高,观察亦深,我们的心事也几乎被他全然说尽了。唐长孺、张振镛、许姬传、孟言嘉,在王延武、刘永翔、赵珩、杨志诸位的笔下,或重其学,或重其事,或重其人,“仿佛若有光”。就是陈晓维笔下那身份尴尬的古董商白坚,也堪为近代艺术品流通史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他之奔波生计,要与柳向春笔下“读书种子的吃饭问题”同样引来一声叹息的。
《掌故》(第六集)
978-7-101-14609-7
56.00元
《掌故》的读者和作者,大多是爱书人。本集以茅子良先生《1973-1979:上海书画社的木版书》一篇开场,相信足以“令人目明”。传统的雕版印刷在特殊历史环境下重放异彩,如今岂可再得。茅子良以参与者的身份,翻检档案,摩挲实物,寻访故旧,完整重构这一过程,堪为当代出版史的重要文献。雪克先生回忆一个甲子前为学校买书的经历,有故事,有人情,有时代氛围,韵味十足。艾俊川先生从自己珍藏的画册《养寿园图》说开去,揭出养寿园在袁世凯政治生涯中的意义,挖掘极深。胡文辉谈陈寅恪笔下的“新名词”,许礼平谈高伯雨的一篇集外文,也无不是从书中来,眼光见识,各擅胜场。
记述人物,向为“掌故”以及《掌故》的重点。本集七位新作者,专注人物的倒有六位:虞云国、高林、沈慧瑛、苟世建、谭苦盦、陈铃。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谭苦盦与另三位老作者刘永翔、刘聪、宋希於,这次的题材皆“事关风月”。饮食男女,人皆有份,圣贤难免,其中自有掌故,但讲什么、怎么讲,仍然关乎情怀,关乎趣味。马一浮的隐痛,梅贻琦的心事,吴湖帆、周鍊霞的纠结,总是加深了后人对那个时代与人物的理解;陈白尘的那一段情感风波,作者也未尝津津于事件本身,而是有悲悯,有哀矜。
三十多年前,章品镇先生以一篇《花木丛中人常在》,回忆《花木丛中》的作者周瘦鹃先生,后来他将追记前辈的文章结集,即以之冠名。如今严锋拿出同题之作,写的是父亲辛丰年与章品镇长达七十年的君子之交。在疫情尚未平息之际,“花木丛中人常在”这七个字让人感触良深。春夏如约来去,世间不复旧时,人与花木同盛,果真是最美好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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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陆藜;编辑:思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