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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乡村老宅抹不去的乡愁(偏僻乡村600多座土厝亟需保护)

破旧的乡村老宅抹不去的乡愁(偏僻乡村600多座土厝亟需保护)第一财经N 在工作营临近尾声时造访九龙村,通过采访包括乡贤在内的不同身份的参与者,解读乡村振兴的又一个案例。巨口乡居民的先人自南宋时移民到这里,如今11个村落中,有七个传统村落。九龙村空气清新,植被茂盛,农林物产丰饶,但因为交通不便、产业不发达,村民尤其是年轻人大量外迁。工作营和艺术季,是当地政府和村民在乡村振兴潮流下的一次奋起。和“外人”一起回来的,是二十多位移居城市的村民。志愿者、艺术家和媒体人在村里的住所,就是三位村民自家的房子。三位主人在广州、福州、漳州等地定居多年,老家的土房子一直空置,巨口振兴的浪潮下,他们回来投入几十万将老房子维修并升级为民宿。这些人的到来与回归,与2016年上海阮仪三城市遗产保护基金会的多次考察有关。这个成立于2006年的基金会,致力于支持上海城市遗产保护事业、国内古建筑的维修、再利用以及古村落的保护。他们与法国遗产保护志愿者工作营联盟和南平市延平区联合举办

地处闽北偏远山区的南平巨口乡九龙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热闹的夏日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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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广场舞队伍里,不仅多了些城里来的年轻人,还出现了几个舞姿翩翩的法国姑娘,在当地阿姨们的引导下,她们已经跳得有模有样。广场旁由供销社转变而来的小卖部里,开出了一家来自福州的咖啡快闪店,爱闹腾的法国姑娘,用电脑K歌软件把这里变成舞厅。仍然居住在这个古老村落里的村民们,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外来者,看他们把镜头对准自己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嫌弃的老房子、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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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首先到来的是17人组成的“建筑遗产保护志愿者工作营”团队,里面有四个法国人。这些学生以及从事各种职业的年轻人,要在九龙村待上两周,跟着村里的工匠师傅学习,用原汁原味的材料和工艺夯土墙、做木工,修缮山坡上油茶林间一座已经废弃的土厝。

还有七个艺术家,来村里生活创作,他们的作品将在10月的户外艺术季上展出,艺术季是巨口乡振兴计划的一部分。在村里四处转悠的学生,则是来自西交利物浦大学的建筑学调研小组,22名师生住在乡招待所,对巨口乡包括九龙村在内的几个代表性村落古民居进行调研。

和“外人”一起回来的,是二十多位移居城市的村民。志愿者、艺术家和媒体人在村里的住所,就是三位村民自家的房子。三位主人在广州、福州、漳州等地定居多年,老家的土房子一直空置,巨口振兴的浪潮下,他们回来投入几十万将老房子维修并升级为民宿。

这些人的到来与回归,与2016年上海阮仪三城市遗产保护基金会的多次考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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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成立于2006年的基金会,致力于支持上海城市遗产保护事业、国内古建筑的维修、再利用以及古村落的保护。他们与法国遗产保护志愿者工作营联盟和南平市延平区联合举办的工作营,是源自法国民间古建筑保护模式的实践。九龙工作营的展开,也为九龙村乃至巨口乡的振兴活动起了个头。今年10月,这里将举办乡村艺术季,空置废弃的礼堂、小学将会被一一修缮,成为供艺术季使用的公共空间。

巨口乡居民的先人自南宋时移民到这里,如今11个村落中,有七个传统村落。九龙村空气清新,植被茂盛,农林物产丰饶,但因为交通不便、产业不发达,村民尤其是年轻人大量外迁。工作营和艺术季,是当地政府和村民在乡村振兴潮流下的一次奋起。

第一财经N 在工作营临近尾声时造访九龙村,通过采访包括乡贤在内的不同身份的参与者,解读乡村振兴的又一个案例。

享受劳动,建立与乡村的连接

詹贞奋师傅是负责指导工作营修复第31号老房子的三位工匠之一。他是土生土长的九龙人,以种地为生,最近几年开始帮村里人盖房子。他说,上一次村里夯土墙还是在1986年。

九龙村村民迷恋砖混结构的“小楼房”。2000年以后兴建的大部分民居都是以这种方法建造的,七八十年代主流的传统木构夯土墙早已被嫌弃到尘埃里。当然,这也有人工成本的问题。“以前夯土墙都是各家各户互相帮助盖起来的,现在没人会去做这个了。”詹师傅说。

可这十几个外地年轻人就是专门来学打夯土墙的。“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利用传统方法把这座古厝倒塌的后墙给重新筑起来。”工作营营长刘春兰出生于1988年,去年她参加了(贵州)青岩工作营,今年第二次加入,担任起“营长”这个类似“生活委员”的角色。

13米长、2.1米高的夯土墙,花费了志愿者七天时间,从挖地基、砌石头开始,到挖泥、上板、夯土。这些年纪在20岁上下的年轻人,在老师傅的指导下,实实在在地用后山的黄泥夯筑成了七层土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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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那天,夯土到了收尾阶段,志愿者们熟悉了劳作流程,两个人在墙头夯土,三个人在墙角挖泥、运送。土墙需要以木制夯锤反复锤打,师傅时不时查看是否夯实、表面是否平整。因为是最后一次夯土,大家纷纷要求留影。

“这座土厝空置了很多年,这面墙已经完全垮掉,屋里长了很多杂草,地上还有因山体垮塌而滚落的大石头,总之就是一个老房子开始坍塌的状态。”志愿者林垚广是广东工业大学建筑专业的老师,这是他第一次上手体验夯土墙,感觉非常特别,“这个体验挺真实的,跟看书完全不同。比如,因为刚下了雨,泥土会跟夯锤咬得特别紧,打起来更累;还比如,要依靠经验才能慢慢摸索出怎样的手感才算是夯实了、怎样还需要继续加把劲。”

传统手工劳动会让习惯现代都市生活的人们感受到别样的东西:满身泥泞、大汗淋漓、腰酸背痛,在此基础上人与人之间很容易形成深厚的情谊。用台湾文艺腔来说,很“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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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兰和林垚广因为在工作营里体会到了疗愈的劳动过程而备受感动。与各种背景的成员同吃同住同劳动,加上与乡亲的朝夕相处,城市人,尤其是年轻一辈会对传统工艺、手工劳动和乡村产生更为真切的共鸣。

乡贤回归,私利公利合二为一

因为工作营和正在筹备中的艺术节,众多媒体记者来到九龙村,大家借住在2号民居——今年各路人士到来,村里觉得有必要编号以方便人们认路和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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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子是我爸爸在35年前盖的” ,房主林毅告诉第一财经N ,“后来全家人户口都迁出,2013年爸爸觉得还是要在村里有个房子,就回来把它里里外外重新修了一次。修完也没怎么住。”林毅在九龙村南坑出生,读完书之后二十几年一直在外地闯荡,是成功的商人。他和家人定居在福建漳州,到中秋祭祖这类重大活动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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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月,为了做好接待,他赶回来对房子进行第二次修缮。除了把外墙面重新粉刷装饰、升级灯光设备、配套家具和厨房设施之外,室内的杉木板都换成了更加耐用的松木。工程进行了11天,花了大约20万元。这座房子背靠笔架山,面朝山谷的大片农田。入户门与村子主路隔着一片宽敞的空地,有一小块种着菜。

巨口乡一带的氏族乡亲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跑遍全国各地,专做“游乐设施”生意,全国公园、动物园里的游乐设施,一度60%的经营者都是南平人。九龙村回来的十几位村民,多半早年曾从事这门生意。林毅的项目遍布成都、重庆、绵阳、虎门,2013年,他创办了福建省唯一一个官方许可的游乐业特种设备制造厂。这些在外多年的成功生意人,也是推动这一轮九龙振兴的重要人群——乡贤的主要组成部分。

村里响应政府号召,组建了“九龙村振兴发展理事会”,18个理事会成员代表村里五个姓氏宗族,分头负责宣传、接待、外联等工作。做这些事情,目前是无偿的,甚至需要自掏腰包。“这次大家都把外面的事情先放一放,自愿回来建设家乡。”林毅说,“九龙村这么偏僻,志愿者们大老远来帮我们修复古房子,大家看到很受振动。如果能通过这些活动把我们的村子推广出去,笔架山和土厝群无形之中都成了我们的宝贵资产,将来也许可以改变村民的生活环境。”

在他的理解中,外来者在九龙村所做的一切,有助于把这个偏僻山村开发成旅游目的地。旅游开发意味着一个繁荣、富裕的未来;但他们不认同为了发展旅游而将家乡搞得面目全非,“我在外地看到很多古镇,有的是整体迁移,有的是重新打造,不像九龙这种原汁原味。那种外观很漂亮,可是历史性就不一样了。阮仪三说要修旧如旧,不能破坏原有风貌,大家都很认同这点。”林毅说:“以前我们都会困惑,在城里安了家,不知道村里的老房子要怎么办,那时候没有保护的意识,现在有了。”

林毅的孩子每年夏天都会跟着大人回老家,去爸爸小时候疯跑过的山里、田里、小溪边,抓青蛙、捉泥鳅、采蘑菇、扒笋。最近,林毅要趁孩子到来之前,赶紧把网络装好。

笔架山下的土厝聚落

有300多户居民的九龙村,夹在闽北山区高高低低的丘陵小山之间,民居背靠笔架山,面朝着2600多亩农田。田地里种着水稻、槟榔芋、烟叶,山上是成片的竹林。

这里距离高铁古田北站约30公里,距离南平北站更远,虽然行政区划上属于南平,但距离宁德更近。

巨口乡属于国家级生态乡镇,境内留存着数量众多、造型独特的古民居、古遗存、古村落,有中国传统村落一个、省级传统村落七个,有完整土厝建筑的村庄八个,土厝多达600余座,目前九龙村土厝完整的有120座,70%空置。

“九龙村保存完整的古建筑实际上已经不多了,大量是解放后建造的土厝民居,但夯土墙、木构等传统工艺和空间布局都与明清时没有太大区别。”西交利物浦大学建筑系教师董一平博士在接受第一财经N 专访时说,“八九十年代,村民逐渐富裕起来,建起了很多砖混结构住宅,与城市楼房相似。当时大家在材料选择和对地形的适应方面,没有考虑传统建筑语言,与传统村落风貌产生矛盾。”

闽北地区乡村民居的土厝主要为方楼,外围夯土筑墙,厝内为木构建筑,均就地取用生土、木材、鹅卵石、瓦砾等材料建筑,墙体装饰兼具徽式建筑和苏杭建筑的特点。“九龙村和巨口乡的其他村落像是珍珠一样藏在不同的山坳里面,有的古厝群落地势特别,有的因地处偏远而保存较好,有的以纯木厝为主,有的则土厝和木厝结合,还有的与自然景观或水系有互动设计。”董一平博士说。

去年夏天,她带着几个学生应邀为修缮九龙村大礼堂提专业建议。当时他们就觉得土厝民居群落非常有特色,于是今年6月和8月陆续来了两次,进行大规模调研。村里容纳不了这么多人的住宿,大家便住在乡里招待所。调研除了对建筑进行单体测绘,还运用社会学和人类学方法,与村民进行访谈,看他们如何理解当地的自然人文资源。

“在村民没有自觉意识的情况下,如果有大量资本进入乡村,这些历史文化资源就可能遭到破坏。我们需要在此之前先做一些预防性工作,比如通过调研来明确这里有哪些资源、提出保护建议,防止未来在乡村振兴当中出现保护性破坏或是‘迪士尼化’。”董一平说。

除了物质遗产资源的保护修缮,调研还会对新建的居民住宅提出一些建议,比如在室内达到现代化生活标准的同时,外观尽量不做太大改动。

在董一平看来,九龙村在乡村复兴的实践中有一个国内其他村落很少见到的特殊现象:乡贤的回归。“九龙村的乡贤思想比较开放,都认识到历史文化资源很脆弱,需要保护。他们之间的凝聚力很强,愿意回来成立理事会、发起倡议,做出个人的贡献,这些动作我在别的地方都没有看到过。”她说。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邵甬,也是上海阮仪三城市遗产保护基金会的常务理事,她也告诉第一财经N ,以乡贤为代表的本地人的参与,是九龙振兴能否成功的关键。

复兴故乡的梦想

九龙村村长林轩棋出生于1972年,2015年8月被村里老人叫回来选村长。之前的十几年,他在福州等地做水泥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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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和林毅家并排挨着,建于上世纪70年代,最近的几十年里都只有家里老人常住。乡村复兴的一系列计划经乡政府、区政府支持确认之后,全部工作都要从他这边发动起来。他把村里在外做生意比较成功的几个人一个个叫回来,“钱赚这么多,要回来家乡带头做点贡献。”很多人据说身家上亿,但回乡花20多万元修个土房子,还是需要一些决心和推动的。

除了修自家房子,前期接待、出车出人、照顾来访者饮食三餐,这些费用基本都是乡贤承担,区政府投入的资金用来做大事,比如,修缮老建筑、修路、改造礼堂和小学校。

乡贤们成立了理事会,负责各项具体工作。村长则重点统筹基础设施建设,艺术季将带来大客流,但道路和停车场都需要更新。从高铁古田北站到九龙村的道路刚刚拓宽,从高铁南平北站到村里的路还差一截没有修好。旅游区如何规划,哪里做会场、哪里修建公共厕所、哪里开餐厅,废弃小学要作何用,诸多问题需要落实。

外来人刺激下,村里酝酿着变化。理事会成员之一王商国是老一辈中少有的文化人,当了半辈子小学校长。他说,新事物锻炼了村民的接待和接受能力,激发了大家进一步做出改变,比如,有五户人家开始修厕所,准备为未来的客人提供便利;大家计划成立农业合作社,开发有机农产品;再比如,可以在荒废的田里种油菜,春天时油菜花就成了风景。“在外游子回来,把见识到的东西跟村民分享,成为村民和政府对接的桥梁。”林毅这样解释乡贤身份能起到的作用。

“文化要延续,必须要有人与之共存。这些村落吸引我们的可能是人还居住在这里,还有人在田里劳作,人与田野的关系是村落里更有价值的部分。如果村落建筑遗产缺了与人和田野的互动,只是成为博物馆或是商品化对象,可能就说明某种东西的本质出现了偏差。”董一平说。

她带学生前后来九龙多次,与村民打交道,觉得这里的人好像没有特别渴求资本进入,而是强调村里人都回来,可能是被激发起了失落已久的集体自豪感,重新认识到村庄的价值。“从保护角度来看,只要你开始珍视这些遗产资源,态度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这是个积极的开始。”她说。

在第一财经N 采访的几天里,林毅和其他村民不断地拿出最擅长的料理热情招待:他们爱用醪糟和酒入菜,崇尚食材原味,柴火灶、木桶饭、本地产的茶籽油、门口田里产的水稻、屋前菜地里现摘的蔬菜、家养的鸡鸭鹅、山猪肉,甚至炖猪脚、炖鸡用的鱼腥草、麦冬都可以随时去后山挖来。

他们也知道这些有多好,顿顿吃,顿顿都夸。这份源自土地的热情,非常自然地融入了渴望复兴家乡的梦想里。(本文图片均由本报摄影记者张健、吴军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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