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博物馆现古代书画(唐东都洛阳履道坊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研究)
苏州博物馆现古代书画(唐东都洛阳履道坊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研究)发掘报告所说题记,就是LT45②∶18和LT45②∶22 第六面的三行小字部分。残存的文字云:“唐大和九年〼开国男白居易造此佛顶尊胜大悲心陀罗尼〼及见幢形、闻幢名者,不问胎卵湿化,水陆幽明〼悉愿同发菩提,共成佛道”。此部分“记赞在下”,叙述造幢的时间、目的、造幢人的籍贯、官职等。 发掘报告中所谓的“经文”即咒语,就是梵文音译部分。清代学者叶昌炽认为唐代经幢“单刻咒者,不过十分之一。至唐末尚然”。观察该经幢,属于“单刻咒者”。其中第一面至第三面刻《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的咒语,第四至第六面刻《大悲心陀罗尼经》的咒语。
唐穆宗长庆四年(公元824年),53岁的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期届满后,被皇帝召为太子左庶子,分司东都。宦海沉浮多年的他,开始了“吏隐”生活,“老爱东都好寄身,足泉多竹少埃尘”,并于同年秋在洛阳购买了宅院。宅院位于履道坊西北隅,是“故散骑常侍杨凭宅”。此后白居易又短期外任。至大和三年(公元829年), 58岁的白居易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回到洛阳履道坊宅院,“往时多暂住,今日是长归”。白居易晚年在洛阳生活期间,正值文宗、武宗党争最为激烈的时期,唐王朝统治者内部矛盾重重,斗争异常尖锐,牛李党争十分激烈,朝政愈加混乱。白居易和牛僧儒、李宗闵的关系均十分密切,易被牵连,他害怕卷入党争的旋涡,故欲远身避害,隐居洛阳即是其主动选择。陈寅恪先生对此有精辟的论述:“盖乐天既以家世姻戚科举气类之关系,不能不隶属牛党。而处于当日牛党与李党互相仇恨之际,欲求脱身于世网,自非取消极之态度不可也”。
大和八年(公元834年),白居易在《序洛诗》中真实地记录了晚年生活,“自三年春至八年夏,在洛凡五周岁, 作诗四百三十二首。除丧朋哭子十数篇外,其它皆寄怀于酒,或取意于琴。闲适有余,酣乐不暇”。大和五年秋初,白居易60岁时其独生子阿崔不幸夭亡,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打击,“文章十帙官三品,身后传谁庇荫谁”。祸不单行,同年七月二十二日,最知心的友人元稹也病逝。这些变故给白居易精神上很大的打击,坐禅斋戒成为唯一的自遣方式。
”一句中,其中“佛顶尊胜大悲心陀罗尼〼”就是幢名的残存部分。“尼”后面还可能有“经幢”二字。
发掘报告中所谓的“经文”即咒语,就是梵文音译部分。清代学者叶昌炽认为唐代经幢“单刻咒者,不过十分之一。至唐末尚然”。观察该经幢,属于“单刻咒者”。其中第一面至第三面刻《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的咒语,第四至第六面刻《大悲心陀罗尼经》的咒语。
发掘报告所说题记,就是LT45②∶18和LT45②∶22 第六面的三行小字部分。残存的文字云:“唐大和九年〼开国男白居易造此佛顶尊胜大悲心陀罗尼〼及见幢形、闻幢名者,不问胎卵湿化,水陆幽明〼悉愿同发菩提,共成佛道”。此部分“记赞在下”,叙述造幢的时间、目的、造幢人的籍贯、官职等。
题记中记“开国男白居易造此”幢,可明确两点。一是指明此幢由白居易建造,二是当时白居易的封爵为“开国男”。可惜经幢题记中“开国男”前面文字缺失。在《东林寺白氏文集记》中有“太和九年夏,太子宾客晋阳县开国男太原白居易乐天记”的题记。查阅史料可知白居易在大和五年至大和九年九月封为晋阳县开国男,“(大和九年)十月二十三日,除太子少傅分司、封冯翊开国侯”。所以造此幢时间最迟不晚于大和九年十月,很可能就在大和五年以后。题记中“开国男”前可补“晋阳县”。
“盖闻怀罪集福,莫急于尊胜陀罗尼、大悲心真言”,丧子逝友的白居易造“佛顶尊胜大悲心陀罗尼”经幢,其目的就是“为亡故亲人而修功德”。讲求功德是白居易晚年的佛教追求目的之一。他在自述重修香山寺之目的时,称“凡此利益,皆名功德。而是功德,应归微之(元稹)。必有以灭宿殃,荐冥福也”。经幢具有超荐亲人或亡者的作用,也正适合于白居易丧子逝友的处境。经幢题记中“及见幢形、闻幢名者,不问胎卵湿化,水陆幽明……悉愿同发菩提,共成佛道”,恰好与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所具有的特殊功能相吻合,“若人能书写此陀罗尼,安高幢上,或安高山或安楼上,乃至安置窣堵波中。天帝,若有苾刍、苾刍尼、优婆塞、优婆夷、族姓男、族姓女,于幢等上或见或与相近,其影映身;或风吹陀罗尼上幢等上尘落在身上,天帝,彼诸众生所有罪业,应堕恶道、地狱、畜生、阎罗王界、饿鬼界、阿修罗身恶道之苦,皆悉不受,亦不为罪垢染污”。
综上,白居易宅院的经幢刻文由《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大悲心陀罗尼经》和题记三部分组成,其幢名应为“佛顶尊胜大悲心陀罗尼经幢”。经幢的第一至第三面刻《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由经名、咒语组成,咒语中有标注断句和注音的侧注文字。其中第一面经名占一行,咒语占四行,第二面、三面全部为咒语,均为五行。经幢的第四至第六面刻《大悲心陀罗尼经》和题记。《大悲心陀罗尼经》由经名、咒语组成,咒语中仅有标注断句的侧注文字,没有注音。经名应位于第四面,尽管文字无存,但自成一行的位置仍可看出,咒语占五行,第五面全部为咒语,占六行,第六面咒语占四行,题记占三行。
从发掘报告所刊发资料来看,照片仅部分刻文清晰,将拓本和释读的刻文相对照,发现多处不一致,容易造成误解。其一,两块经幢残石刻文各自释读,没有拼接,不能形成整体。其二,由于经幢六面所刻文字大小、数量不同,形成每面刻文的行数不同,释读刻文行数标志不清楚。其三,经幢刻文部分文字释读错误。错误主要有三类:(1)侧注文字释读错误,“反”误释为“及”。在梵音汉译时,采用借字、旁加侧注,“侧注中有以反切、四声注音者,也有‘二合’、‘长声’、‘漫音’、‘引’、‘重’这样的字样,以帮助读者能更精确地掌握梵音”。(2)咒语断句的数字释读错误,均在第三面,断句的“廿一”、“廿二”应该为“卅一”、“卅二”。(3)将咒语断句的数字误释读成咒语文字。第五面咒语第三行“佛罗舍耶”后断句的数字“卌”误当成咒语,字号变大。
咒语文字释读存在的错误,严重影响到对咒语版本的判断。因此首先必须对发掘报告所释读经幢文字进行校正,还原其本来面貌。为还原经幢本来面貌,我们对经幢重新捶拓新的拓本(图一),在发掘报告录文的基础上,重新识读文字。在尽可能忠实原来咒语书写体例的情况下,笔者对白居易宅院出土的经幢文字进行了重新整理,作为研究的基础。
二
经幢刻文由《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大悲心陀罗尼经》和题记三部分组成,每部分的文字大小均不相同。《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经名的字形最大,侧注的字形最小。《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咒语共15行文字,《大悲心陀罗尼经》咒语共16行文字。题记部分共3行文字,与《大悲心陀罗尼经》咒语的第13~16行同处在经幢的第六面。
按照刻文内容不同,本文将整个经幢的文字释读分成三个部分。以下按经幢文字的行文顺序,将经幢上残存的文字抄录如下,为区别文字的大小,不同部分设定不同的字号。
(一)《佛顶尊胜陀罗尼经》(阿拉伯数字序号代表分行,经名及咒语用五号楷体,侧注文字用六号楷体):
(二)《大悲心陀罗尼经》(阿拉伯数字序号代表分行,咒语用五号楷体,侧注文字用六号楷体):
(三)题记(阿拉伯数字序号代表分行,题记文字均用五号楷体):
三
“尊胜经幢兼刻他咒者,以刻《大悲咒》─即《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为最多”,且“时代愈晚,这种情形就更普遍”,其原因在于“盖闻怀罪集福,莫急于尊胜陀罗尼、大悲心真言”。白居易大和九年所造经幢恰好证明这一点。
《尊胜咒》即《佛顶尊胜陀罗尼》咒语,也称真言(mantra),是《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的重要内容。此部分内容的翻译,是造成唐代《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版本不同的关键,“此咒比多翻译,传诵者众,然于声韵字体未能尽善,故更重勘梵本,一一详定”。
陀罗尼经在翻译过程中,不同译者断句也不尽相同。以《大正新修大藏经》中的《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为例,佛陀波利译本断为三十四句;杜行
译本断为三十五句;地婆诃罗译本《佛顶最胜陀罗尼经》为四十八句,其译本《最胜佛顶陀罗尼净除业障咒》为三十六句;义净译本为五十三句。在敦煌遗书所存佛陀波利译本的陀罗尼经中,以三十四句者为最多,也有断为三十五句的,如斯3368、5344;还有断为三十六句的,如斯2728、583、2272等。另外,由于不同译本的陀罗尼经需要人传授,不同经师在传授过程中,或也作了更改。加上诵持、传习者的不同,在流传的过程中,加字、掉字及随意更改的现象很普遍,也是造成不同版本的原因。
唐代八种译本的《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各家所译“陀罗尼”咒语在文字、注音和断句等方面的不同,造成一定的混乱。“翻译文字有异,遂使学者多疑不决”。因此“盛唐始有‘定本’加以统一”,温玉成认为就是依据“罽宾沙门佛陀波利奉诏译”的译本,由“东都福先寺西律院”所勘定的“定本”。关于“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古代文献没有明确记载。近年在龙门石窟所藏的“唐会昌四年(公元844年)孙信奴为李婆造幢”的经幢上发现“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的《佛顶尊胜陀罗尼》。该经幢“柱高96厘米,面幅宽10厘米,八面顶部线刻仰莲座佛像各一躯,文字楷体……第4行次题:《佛顶尊胜陀罗尼》(下小字注)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第5行至第19行刻咒语,有注音,计分36句”。将龙门石窟所藏经幢的“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经咒部分和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经咒文字进行对比,发现仅有一处稍有不同,即白居易经幢第一面咒语第二行“多缚父何反下同婆娑”之后没有侧注“七”,而“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此处有侧注“七”。其余包括文字、注音及断句都完全相同,可以推定白居易经幢的陀罗尼经咒就是“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此勘定本计314字,分36句,可知白居易的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咒也是如此。
温玉成认为白居易宅院经幢所刻的陀罗尼经是“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笔者同意这个观点。但关于“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的归属,温玉成认为是佛陀波利译本,王振国则认为是地婆诃罗的《最胜佛顶陀罗尼净除业障咒》译本。
唐代刻经建幢,打本散施,以方便佛典的流传。“由于寺院本来就是一个传布佛教的场所,树立在寺院中的经幢也容易为信徒瞻仰嘱目,而有传播此经的功能;特别是有些置于寺院中经幢制作之目的原是为了让人拓拓,广为流传者”。东都福先寺为唐代东都名寺,据《唐会要》卷四八记载,“(东都)福先寺,游艺坊,武太后母杨氏宅,上元二年(公元675年)立为太原寺,垂拱三年(公元687年)二月改为魏国寺,天授二年(公元691年)改为福先寺”。武周时代,福先寺已有藏经浮图的建立,武氏还为寺中浮图撰写过碑文。中外高僧菩提流志、宝思维、地婆诃罗、善无畏、义净、志辩、道丕等皆在此寺译经或弘扬密教,阐发律学。
目前共发现四种不同名称的东都福先寺幢本。(1)“东都福先寺西律院玉石幢本”,见于《八琼室金石补正》所录唐懿宗咸通七年(公元866年)河南县黄顺仪为其女所造的尊胜陀罗尼经幢上,根据《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所收“黄顺仪尊胜幢记”拓本,此经幢题“佛顶尊胜陀罗尼东都福先寺西律院玉石幢本”。(2)“东都福先寺西律院玉石幢勘定本”,见于原洛阳存古阁所藏唐元和四年(公元809年)残幢,根据《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29册第45页所收“大悲心陀罗尼经幢”拓本,此经幢在尊胜陀罗尼咒后刻有“西律院玉石幢勘定本”字样。(3)“东都福先寺玉石幢勘定本”,见于在洛阳关林发现的“唐咸通十二年(公元871年)王氏造幢”,在第21行下半行小字注有“东都福先寺玉石幢勘定本”。(4)“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见于洛阳龙门石窟所藏“唐会昌四年(公元844年)孙信奴为李婆造幢”,经咒保存相对完整。
以孙信奴幢的经咒为底本,与其他福先寺“勘定本”经幢的咒语比对,在断句、音译用字、侧注等方面均相同。可以确定上列“东都福先寺西律院玉石幢本”、“东都福先寺西律院玉石幢勘定本”、“东都福先寺玉石幢勘定本”实则为同一底本,都与“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的咒语完全相同。为行文方便,现将诸版本名称统一为“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的时代,史无稽考。太原寺在唐天授二年(公元691年)改名福先寺,那么“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的时代应该在天授二年以后。而在唐元和四年(公元809年)就已经有“东都福先寺西律院玉石幢勘定”的经幢出现,可以推定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形成的时间在公元691~809年之间。此期间的大历十一年唐代宗曾颁布诏令,命“天下僧尼令诵佛顶尊胜陀罗尼,限一月日诵令精熟。仍仰每日诵二十一遍。每年至正月一日,遣贺正使,具所诵遍数进来”。此诏令使得《佛顶尊胜陀罗尼经》超越了宗派,成为佛教界最为通行的经典,将此经全面性地推广至各地寺院,加速尊胜经幢建造之风气。推测正是因为《佛顶尊胜陀罗尼咒》在全国各地广为流行,传抄中错讹以致混乱不堪。作为唐代东都名寺的福先寺在此时推出玉石幢勘定本,“打本散施”,加以纠正。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并非奉诏的国家行为,而是寺院行为,故有“福先寺律仪首冠天下”之美誉。
《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于唐高宗时期传入中国,终唐之世,此经共有八个译本,而以佛陀波利奉诏的译本“比诸众译,此最弘布”。佛陀波利译本的经咒,在《大正新修大藏经》中有三个版本,其中甲本与其后所附的宋本、明本“大异”,故不在讨论的范围。宋本和明本均为34句,有侧注,宋本306字,明本308字,显然此两种经咒没有根本的差别,可能是同本。将福先寺的勘定本与佛陀波利译本对比,区别仍很明显,后者在断句、字数等方面与勘定本是不同的。
将福先寺勘定本与地婆诃罗的《最胜佛顶陀罗尼净除业障咒》译本比对,吻合度相当高。首先是均为36句的断句,其次均有反切和长声的侧注,再次地婆诃罗的译本为310字,勘定本为314字,相差不大。地婆诃罗为中印度人,宋《高僧传》卷二《地婆诃罗传》说他“洞明八藏,博晓五明”,可见其知识渊博,学通内外。他于唐高宗仪凤初年(公元676年)来华。仪凤四年(公元679年)上表,请求翻译带来之梵经,获朝廷许可后,即组织译场。《开元释教录》卷九载地婆诃罗“以天皇仪凤初至天后垂拱末,于两京太原寺及西京弘福寺译大乘显识经等一十八部”。现存的福先寺勘定本可能就是该寺存留的地婆诃罗译本。地婆诃罗的译本先后有两种,仅《最胜佛顶尊胜陀罗尼净除业障咒》为36句。尽管仍存在一些不同,但可以断定,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是以地婆诃罗的36句《最胜佛顶陀罗尼净除业障咒》为底本。
四
《大悲咒》在唐代盛行一时,皆为音译本。当时流传的译本非常多,有智通本、伽梵达摩本、善无畏本、不空本、金刚智本等,其中伽梵达摩本是最流行的译本。《大悲心陀罗尼经》全称《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最早的记载见于《开元释教录》:“沙门‘伽梵达摩’,唐云‘尊法’,西印度人也,译《千手千眼大悲心经》一卷。然经题云‘西天竺伽梵达摩译’,不标年代,推其本末,似是皇朝新译,但以传法之士随缘利见,出经流布,更适余方,既不记年号,故莫知近远,‘升’亲问梵僧,云有梵本,既非谬妄,故载斯《录》”。西天竺的伽梵达摩在于阗翻译该经之后即回国了,因此该经是从于阗地区通过传抄而进入内地的,直至收录进《开元释教录》。这种非官方组织的译经,完全依靠民间传抄流传的过程,是该经的最大特点。
《大正新修大藏经》是目前学术界颇受重视的佛经集录,其中第20卷收录《大悲咒》音译本十二种,各本文字,长短不一,最长的译本如NO1061共有113句,最短的译本如NO1056,仅有40句。NO1060为伽梵达摩的译本,仅有汉语音译,共82句,正是我国佛教徒千年来一直使用的《大悲咒》音译本。我们现在常见的伽梵达摩84 句译本,正是以《大正新修大藏经》的82句译本为依据,将其中的第81句“唵悉殿都曼哆啰钵默耶”拆分为“悉殿都”、“漫哆罗”、“跋驮耶”三句。至此,后世《大悲咒》通行本的基本内容才得以完整呈现,但这已经是很晚的版本了。
将白居易经幢的《大悲咒》与《大正新修大藏经》中伽梵达摩的译本加以对比,两者明显不同。与前者相比,后者出现多次加句的现象。(1)“娑婆诃”加句的出现。两者第1~55句基本对应,从第56句开始,后者分别在第56、63句出现了“娑婆诃”的加句,导致断句不对应。(2)后者最后两句“唵悉殿都曼哆啰钵默耶”、“娑婆诃”是前者所没有的,属于加句。后者为82句,与前者相比,共出现四处加句,所以前者为78句本。
78句的《大悲咒》在敦煌写本中也有保存。据笔者粗略统计,在敦煌藏经的写本《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中,78句的《大悲咒》且咒语部分完整的有3件,分别为S0231号、S1405号和S4512号。将白居易经幢的《大悲咒》分别与敦煌写本的S0231号、S1405号和S4512号进行对比,吻合特征比较明显,断句均为78句,每一断句均对应,进一步说明白居易经幢所刻为78句的《大悲咒》无疑。敦煌各写本也多属唐代,时间上大致与伽梵达摩译经的公元730年前后相当。在人为抄写的情况下,即使是短时期内的同一类型的写本也会有很大变化;而对于一篇咒文长期、不断地传抄、传递,并且还不是单一传承,而是向着四面八方各自繁衍式的传承之后,这其中的错综复杂情况就可想而知了。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各写本中“无(無)”字的变化。早期的各写本中全都使用“无”的写法,像敦煌卷子S4512,其书体与一些文字的写法都表现出较早的时代特征。后来出现了“无”与“無”的混合书写,像敦煌卷子S1405和S0231。再后来则全都是“無”的写法,像《新修大正藏经》NO1060,并且此时由78句增加到82句。所以,这种文字的变化及字句增加的过程,也是存在变化规律的。按时代前后,可将78句的《大悲咒》粗略分为“无”字本、“无、無”并用本和“無”字本三种。
在弄清略本《大悲咒》的基本情况之后,我们再来看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所刻《大悲咒》,该咒为78句,从目前来看应无问题。在残存的刻文中,出现了“无”和“無”并用的情形。其中第4、15行均采用“無”字,而第16行采用“无”字。由此可推断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上的《大悲咒》采用的是78句“无、無”并用本。白居易宅院经幢上用“無”字的地方,敦煌写本此位置均采用“无”字,可见白居易宅院经幢的版本晚期特征明显。
与敦煌写本中78句“无、無”并用本比对,白居易宅院经幢上《大悲咒》的文字运用,还表现出自身的一些特点。(1)第四句中的“哆” , 在敦煌写本中均为“跢”字。(2)第十六句侧注“十六”前的“迦”字,在敦煌写本中均为“伽”字。(3)第二十三句“摩诃菩提萨□萨埵廿三”中有加字现象,“萨埵”两字在敦煌写本中没有,显然是抄写中笔误所致。(4)第四十句“佛啰舍耶卌”中的“耶”字,在敦煌写本中均为“㖿”字。(5)第五十一句“婆夜摩那”中的“婆”字,在敦煌写本中均为“波”字。可见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上的《大悲咒》,相对于78句“无、無”并用本,明显有改字、加字的情况。这种加字、改字现象正是78句“無”字本的特征。所以说白居易宅院经幢上的《大悲咒》属于78句“无、無”并用本中最晚的版本,也具备78句“無”字本的特征,处于由前者向后者过渡的阶段。
五
本文以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上经文的文字释读结果为研究基础,探讨经幢所刻经文咒语的内容构成和版本。总体上,可归纳出以下几点认识。
第一,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刻写的是《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和《大悲心陀罗尼经》的咒语部分。《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的经咒是“东都福先寺西律院勘定本”,是以地婆诃罗所译36句《最胜佛顶陀罗尼净除业障咒》为底本。
第二,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所刻经咒第二部分为78句的《大悲咒》,是伽梵达摩在于阗翻译的较早版本,此种译本在敦煌写本中有保存,但首次在经幢上发现,应引起国内外学界的重视。
第三,白居易宅院出土的经幢,是有关白居易居洛期间的重要实物资料,进一步证实了白居易晚年在履道坊生活的宅院遗迹。出土的经幢,是白居易为“同发菩提共成佛道”而建造的,是研究晚年白居易的佛教信仰及其生活、思想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
诸多学者先贤探讨白居易的思想变化,多限于文献的互相考证。而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则是真正反映白居易佛教信仰的实证,但对所刻经咒内容的释读研究甚少。本文对白居易宅院出土经幢的经咒内容进行全面释读,判定其版本,希望能够对白居易的政治取向、佛教信仰、晚年生活等方面研究有所帮助,并对了解佛教经典的流传与版本情况有所裨益。
附记:白居易经幢的拓本由郭忠运制作,本文写作承蒙龙门石窟研究院王振国、路伟先生的指点帮助,赵超、段鹏琦二位先生审阅了全稿,谨此致谢。
文章来源:社科院考古所中国考古网(作者:韩建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于《考古》2017年第6期 此处省略注释,完整版请点击 http://kaogu.cssn.cn/zwb/xsyj/yjxl/qt/201901/W020190123546726265886.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