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秋散文100首(当代散文收秋)
晒秋散文100首(当代散文收秋)而在《诗·王风·采葛》中有段原文:“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王勃的《滕王阁序》就有:“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意思是说“时当九月,季秋时节”。“遵命,”我咂了一口香茗,娓娓道来。上篇 诗人的三秋我们在一些作品中经常听到或看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其中的“三秋”作为书面语,即指秋季的三个月,也指秋季的最后一个月——农历九月,还可以扩展为“三个秋天”——三年的时间。这些解释都出自于古典,请看:
文/王维宝
那天,孙子在看一本课外书,猛然问我“三秋”啥意思。我问孙子咋理解的,他想了一会儿,忽然摇个脑袋,之乎者也:“‘三秋’,乃‘三’、‘秋’顺次而成也,不就是‘三个秋天’的意思吗!”
“言之有理,不过……”孙儿打断我的话“不过什么?”
“还有更多意思呢!”“那就快快讲来!”
“遵命,”我咂了一口香茗,娓娓道来。
上篇 诗人的三秋
我们在一些作品中经常听到或看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其中的“三秋”作为书面语,即指秋季的三个月,也指秋季的最后一个月——农历九月,还可以扩展为“三个秋天”——三年的时间。这些解释都出自于古典,请看:
王勃的《滕王阁序》就有:“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意思是说“时当九月,季秋时节”。
而在《诗·王风·采葛》中有段原文:“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文中的“葛”是藤科类植物,根可食入药,茎有纤维,茎叶均作牧草。很类似萧、艾之类,都是香味的蒿类植物。诗中的“采葛”说的是一位采葛姑娘,也就是那个小伙子所喜爱的人。这是一首情歌,原文意思是:
“那位去采野生植物的姑娘,一天不见,就好像过了三天!一天不见,又好像过了三秋九月!一天不见,又好像过了三年。”
还有呢,春秋 《诗经·郑风·子衿》中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翻译成现代普通话就是:
“轻轻地抚摸着你送给我的衣带,我的心里全是你。纵使我不能去约会,你为什么不等我?
轻轻地抚摸着你送给我的玉佩,我的脑里全是你。纵使我不能去约会,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站在城门口,踮起脚来眺首远望你啊。一天没见到你,好像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啊。”
啧啧!诗歌的字里行间,流露出这位女子在城楼上等候心上人,一往深情。
看到了吧,“三秋”的身世不简单,古典有载。我们现代人在写作中,还可以用来形容良师益友之间的思念之情,尤其用来形容情人思慕殷切。
“三秋”呀“三秋”,梦幻之,浪漫之!
下篇 农民的三秋
“三秋”在古诗里如此浪漫,但在农民那里又是那么朴实,接地气,土生土长也。
在我们老家,喜欢把“三秋”说成“过秋”,包括农民的秋收、秋耕和秋种。“三秋”是农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秋 收
秋收就是收获秋季成熟的农作物。据考证,秋收一词最早出自《礼记》的《荀子·王制》:“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
唐·皮日休《苦雨中又作四声诗寄鲁望·平声》中也有:“秋收吾所望,悲之真徒然。”
自古至今,每年的秋收总是寄托着农民那忙过一年的、望眼欲穿的指望和收获。当弯腰塌背的农民爷爷、奶奶站在田野,看到那一地待收的庄稼时,无不流露出幸福的微笑,偶尔也流露出担心害怕。
㈠
咱们老家多少年来的秋收,就是收获棉花、玉米、地瓜等夏秋作物。
我读小学那阵,生产队的棉花地有两块:西坡一块,南坡一块。
西坡地片很近,走出村西南门跨过圩子壕就到了,三十多亩。南坡那片出村向南走一里地,二十来亩。若从西坡沿村外羊肠路去南坡约二里。
别看两地仅隔二里,土质却有差别。西坡偏沙质;南坡偏黏质。正因如此,西坡的棉花年年长的个儿矮敦敦的,高者够屁股,低者没膝盖,植体抱团,每到初秋开花,到了农历八月,果儿彰显。再到九月,朵朵白花,朝天竟放。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总觉的秋天就是棉花的世界。每次在西坡,站在地沿远远望去,颗颗棉花雪光闪烁,就是银铺的世界。
南坡的棉花正好相反,虽然队长年年为了控高想些办法,文化大革命中后期有了矮壮素喷洒,却还是不尽人意,徒长个儿,高者过腰,如此拥挤,密不透风。到了拾棉花时,同样是用了半天的时间,到了回家一过称,比西坡减少一半。
那年9月初在晨钟的召唤下,社员们来到老集合点等待队长分派农活。队长赶紧“吧唧”完那袋烟锅,别在腰里开口了:“我昨天去西坡的棉花地看了看,头茬棉花该拾拾了,不用多人,会计领上五六个妇女,一天就能拾完。”
队长今天嗓子不利落,干咳了几声,点了几个大妈婶子的名。她们赶紧回家拿来包袱,随着会计去西坡了。
9月初,拾的棉花是伏前桃,产量在“三桃(伏前桃、伏桃和秋桃)”中的比例10%左右,棉铃较小,品质差,在棉株基部,易腐烂,所以要及时收获。怪不得队长一出了8月底,就天天背个粪筐,来西坡转悠。
入伏以后成玲的叫伏桃。伏期是开花、结铃的盛期,温度高、光照足,因而桃大、绒长、衣分高,种子质量好。伏桃是构成产量的主体,占总铃数的六成,总产量的七成,多座伏桃是高产优质的关键。
立秋以后结的玲是秋桃。由于气温渐低,积温不足,铃重下降,质量渐次,甚至因秋霜会形成无效桃。在秋桃中,早秋桃和中秋桃是主体,晚秋桃是铺助桃。
在队长的心里,力争三桃齐结,关键是与老天爷抢时间,极力避免伏桃被雨淋。
记得1969年,我们队卖给国家的两茬伏桃棉花,在全公社独一无二鉴定为“特优”棉,绒长竟然突破30毫米。消息传回来后,社员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竟然打进了公社有线广播的新闻节目。
说到拾棉花我有好多的故事。那时候拾棉花全靠手工,清一色女社员,老的都五十岁开外了,小的才十四五岁(这些是不再上学的女孩子)。到了周末拾棉花孩子就多了,有男孩也有女孩,棉花地里的笑声格外多:
拾棉花
银花连天望无垠,腰扎包袱抽丝锦。
眼尖手疾忙上下,只拾大朵不抽嫩。
蝈蝈默声躲不及,哪料错跳入手心。
摘个棉叶包假粽,回家入笼唱寨村。
拾棉花只有一帮女社员肯定不行,一不小心就会出“老婆舌头”,必须来个男干部管着,当然是会计。
这个周末首次随妈妈拾棉花。我学着妈妈的样子,取小包袱一条边上的两条带子拉直,先围在肚子前面,然后紧贴腰从左右两侧向后围拢,身后左右手交换带子,再继续沿着原来的方向前拉,回到肚子前系上活扣。
用两手提起包袱的另外两条带子,将两条带子分左右,从已经系在腰里的带子里面,从下往上穿出,适当调整一下,使得腰里的包袱出现三个口,腹前中间的口稍大,两侧的口小点,再按照上面的方法系好这两条带子,就能拾棉花了。
所有拾棉花的人站在地头排队,会计走过来,一个人一个人的说好该拾哪几列。那些手脚麻利的年轻姑娘可以拾四列,老弱残疾两列。会计每次都重复那句磨破耳朵的话:“一定要把棉花抽干净,抽不干净的重试一遍,扣工分!”
开始了,你看那些拾棉能手,弯下腰,两只手左右同时开工。左脚向左迈,身体左倾斜,左手刚好够到最左边那列的棉花朵儿,只见她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捏住毛茸茸的四个花瓣顺手一抽,只剩下四个尖硬的空壳儿。左边抽完了,朝右前挪一小步,身体向右倾斜,伸出右手,还是那么麻利,右边的拾净了再左挪,……当拾到地头时,腰里的包袱兜不住了。这时,会计早就把各人带来的大包袱摆放好,就等卸包袱了。
我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那个小包袱,干瘪瘪的,唉!差得太多了。可是,妈妈还是一个劲地夸我:“儿子会拾棉花了!”
收工时,会计让大家把各自集中起来的大棉花包袱放在赶来的马车上,一路扬鞭。说到这里,咱放一曲当年的老歌《长鞭一甩啪啪响》:
女:长鞭哪个一呀甩哎
啪啪的响哎
哎嗨咿呀
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哎嗨哟
男:霹开重重雾啊
穿过那道道梁哎
合:哎嗨咿呀 哎嗨咿呀
哎嗨咿呀 哎嗨呀
女:要问大车哪里去哎
男: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
女:哎哟嘿
男:哎哟喂
合:哎嘿呦喂哎嘿呦
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嘿哟
哎——
等社员们到了大场仓库,各自卸下包袱过好称,再把棉花倒进仓库,一天的拾棉结束了。
那天我吃过晚饭后,白天还疼的腰突然好了,可妈妈却还是直不起腰,胃又疼开了。奶奶让妈妈平躺下,又是揉肚子,又是按摩腰部。
㈡
小时候老家的地瓜分两次种植,也分两次收获。春地瓜种植面积小,收获在种麦之前。6月份种植的地瓜面积大,在种完小麦后收获,这是秋收的重头戏。
现在是10月下旬,小麦种完了。社员们刚想休整一下种麦的疲惫,队长下达任务:“明天下洼刨地瓜!”
下洼就是去远处的地里。我们公社有个村庄叫刘王寺,处于东南方向约六里。咱队的地瓜地需要经过刘王寺再继续向东南二里,一路走去八里,地积还不少呢:三十多亩。
为何说走去呢?因为那时候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只能步行。路途遥远嘛,每次下洼都比在本村早起大半个时辰。
今天星期天,鸡叫两遍后队长的哨子就吹上了“吱——,吱——”
妈妈催我赶快穿衣裳,一连串的动作:穿衣服,开屋门闩,找草帽、镰刀、条䦆,推小车捆上篓子,开大门。
我出来算是晚的,那些长辈,哥、姐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人人手里都按队长的布置带好了农具。因为下洼路远,队长早就安排好了负责送饭送水的人,早晨、中午各一次。
经过“十一号”一个小时的奔波到目的地了。屁股未着地,那几根旱烟杆子就在烟布袋里拱开了,抽出来含在嘴上,顺手取出火石、火镰、火引子。左手把火引子捏在火石上,摁住一半火引子,右手持火镰抬起右胳膊,从左上角经胸前急速右下划,“嚓——嚓”在火镰与火石碰撞的一瞬间,划出一簇火花。火花溅到引子上,点着了!左手赶快把点着的引子放进烟袋锅里,拇指也不怕烫快速摁一下,嘴巴不断地“吧唧、吧唧”吸气,终于一口浓浓的烟雾从鼻孔里分两股喷了出来:“真过瘾!”
那几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就坐在下风口,不敢嗤声,只得捂住鼻子躲走。
地头烟刚抽完,队长就咋呼干活了。
队长把我们喊到面前,先是强调安全,然后教给我们右手持镰刀,横一字排顺序。大孩子可以同时削四列地瓜秧,小点的削两三列。
我们听好后开始了,一边削一边向后倒退。当削出一片地瓜秧后,被埋藏了四个月的地瓜见世面了。你看吧,每墩地瓜根部的土壤鼓鼓的,有的地处土都顶裂了,也有的地瓜顶破裂痕暴露出来。我猜想:带裂痕土堆下面的地瓜肯定长得即大又多。
割去秧子有了空地,社员们也是按顺序每人一列,面对着我们,边刨边向前移动。
刨地瓜有技术,基本要领是“左一䦆,右一䦆,中间一䦆”。
“左一䦆,右一䦆”是为了把两侧的土刨开,先暴露出地瓜的分布情况,估摸出“中间一䦆”需要的深度、角度和力度,以保证既不浪费气力,又使抛出的地瓜“完好无损”。
有人有时对这墩地瓜大小、位置估计不足,结果一䦆头下来“滋——啦”,你看那块本来挺大的地瓜被“一切为二”了,还留着乳白的“血”,疼人!
刨到半截地了,忽听地头上有人呼喊:“送饭来了,吃饭了!”
社员们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不等队长开口就放下农具齐呼啦的来到地头,团团围住饭车,寻找自家的饭“兜兜”。
我看见了那个系着搪瓷缸子的绒布兜了。缸子独一无二,是爸爸从泰安带家来的。解开一看,奶奶给我娘俩送了两个窝窝头。窝窝头是用地瓜、玉米二比一和面,还有两段胡萝卜咸菜,窝窝桶里塞两个腌鸡蛋。
我用缸子去饭车的大水缸里舀满热开水,随妈妈找个空地吃将起来,真香!
吃完了饭,爷爷们抽过地头烟,紧张的劳动又开始了。
下午酉时队长发话:“今天不刨地瓜了,各人都先把家什集中起来存放个地方,再把地头的地瓜向地里堆堆。今晚留两个看坡的,轮着睡觉,别让人家摸了岗。”
今傍晚的太阳血红血红的,不知何时开始,西天的鱼鳞云已经形成。这些鱼鳞,斑斑点点,瓦蓝中透出乳白;如瓦块,似波纹;即成行,又成群;夕阳恰好处于鱼鳞云的中心,半遮半透,或橙或红的光辉向着广饶的田野发射过来,好美呀!
这场雨真好,没把我们浇在路上,第二天再起床下洼时又放晴天。
经过两天的“歼灭战”刨完了三分之二的地瓜。队长根据经验判定三两天内不可能有雨:“明天先把这些地瓜分下去,抓紧切晒地瓜干”。
分地瓜的方法是,先用大杆秤按照百斤成堆称出来排成列,数出一共有多少堆,再除以全队人头数,算出每人分几整堆。剩下的如果过半就每二人一堆;如果不过半暂时不分,等刨完地瓜后再说。为了公平,抓阄排序。我家分十堆。
妈妈领我先从这十堆里选出部分“四六块”,装进车篓和大包袱里,二百多斤,等收工时推回家鲜着吃,剩下的再合并成两大堆,切片晒干。
为了切片,队里备有两个轮刀。老规矩,从两头的人家开始,第一家用完后再给第二户,以此类推。
全队共三十来户,分到里面的当然不能袖手坐等,都是先取来自家的“擦版刀”,一边干一边等轮刀。
我捡了个六号,只能用自家的擦版刀先慢慢切来。但见妈妈两腿半跪在地上,左手捏住擦板的上方,靠左腿,中间的刀口朝上,另一头戳在地上,形成斜坡。右手戴上棉布手套,抓起一块大地瓜,逆着刀口,自上而下用力擦下去,“嚓——”第一片瓜干从刀口处滚落在地上,然后右手连续几个来回“嚓,嚓,嚓——”,又落下几片,这时手里的大地瓜不断变小,等只剩下三两片厚度时,妈妈的速度慢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切完这块大地瓜。
要知道刀片是锋利的,如果不小心切到手那就麻烦了。事实上,每年都有人由于粗心,伤到手心或手指。
我立刻拿来簸箕,从擦板的下面收起刚切成的鲜片,端起,走到属于自己晾地瓜的边界。顺着边界,不住地一边抖动一边挪步,地瓜片稀稀拉拉撒了一溜。
妈妈擦一会儿手就累了,满脸大汗,暂时休息。我趁机再把地上撒的不均匀的地瓜单页摆开,尽可能的使所有片片都能得到太阳的照射。
轮刀过来了,我和邻家兄弟互相配合,一个用力摇轮把让轮刀快速旋转。另一个双手把地瓜一块接一块的装进送料口里。每当我旋转起轮刀,看到那被成切的雪白地瓜片纷纷扬扬甩出去时心花怒放。
吃过送来的午饭困神袭来,我走到那棵大树下四仰八叉,两眼正巧对着树杈上那个鸟窝。
我本也不会上树,竟然爬上了。嘿,窝里还有蛋蛋呢!刚想伸手取鸟蛋,鼻尖好痒痒,极力耷拉下眼皮看自己的鼻梁骨,呀,一条毛毛虫:“哈——气!”
“哈,哈,哈!”我睁开眼时,几个玩伴边笑边跑开了。气急败坏的我欲追赶,队长过来了:“别闹腾!今天不再集中干活了,各家把自己的地瓜干切完摆好就回家。”
我定定神,胳膊好痛,甩了甩,站起来,想起自家那一地还没单开的地瓜干。当走到跟前时,妈妈已经干半天了。
地瓜摆完后该收工回家了。我走到手推车的两把之间,把襻带放在后脖梗上提起车把,试试是否偏沉、前沉、后沉,让妈妈调整一下,再用绳索固定下来,行了。
我随着大部队走上了回家的行程。在这段八里地路程上,记不清中途停车休息了多少次。
第二天继续刨地瓜。趁着休息,妈妈带我来看看自家的地瓜干,差不多半干了,娘儿俩用手又一片片的翻过来,让太阳再晒另一面。
老天爷真好,连续三天没下雨,这茬地瓜干放心的归仓了。
可是,剩下的那个三分之一却摊上天了,唉!发黑了的地瓜干人不敢吃,只能推来家喂猪。
㈢
玉米是老家的主打作物之一,分春、秋两季,“三秋”中说的收玉米是秋玉米。秋玉米的收获期一般在9月中旬。
咱队的玉米地集中在南坡,种植面积比两块棉花地面积和只多不少。
那天,队长在玉米地四周转悠了半天,又顺着水沟去地里查看,除了水沟旁、菜地边等还带有青色,绝大多数都是黄焦叶子,而且有的玉米开口了,露出成排的黄色牙齿,熟了。
别看这些玉米叶已黄焦蜡气,有的“玉体”也已被风雨吹打的歪歪斜斜,可她们的怀里棵棵揣着胖小子。你看看喜人不,揣着两个小子的不在少数,还有揣仨的呢!队长的嘴怎也合不上来,快咧到耳朵根了!
收玉米需要尽快,因为收过以后还要施粪、耕地、耙地、镂地,时间紧迫。
收玉米那天,社员们拿来包袱和镰刀。大部分社员负责掰玉米,用包袱背出地,倒进马车。另一部分随后持镰刀,把掰过的空秸暂时顺在地里,等干过几天后再拉出。
队里养的那几匹马最累,任务是把社员们掰下的玉米用马车拉进大场里,地里——场里——地里——场里,一天下来不知多少个来回。
小马怎么了,才拉了几车走路就瘸了,赶车人仔细一看:“呀,才钉的新掌就掉了?”回家卸了车,找来钉马掌老人,不敢数落。老人家脸红了,嘟囔着:“这小马头一回拉车,还不会用力呢!”收玉米要紧吗,赶快钉好马掌。
集中力量打迁灭战三天以后,躺在玉米地里的秸秆也请走了,只剩下一行行二十几厘米高的玉米茬,还有暴露出来的一地老草。
那些用马车拉进场里的玉米就交给不能上坡的老人们了。他们在保管员的指挥下做场工:扒皮、摊晒,等到时机集体脱粒,又是摊晒、扬场、上垛等,一切不在话下。
休息一会儿,听一首当年王昆老师唱的《秋收》(词:贺敬之,曲:张鲁):
九月里九重阳,
收呀收秋忙。
谷子呀那个糜子呀,
收呀么收上场。
红个旦旦的太阳啊,
暖呀暖洋洋。
满场的那个新糜子儿,
哎喷呀喷鼻香。
新糜子场上铺啊,
哎薄薄价铺成行。
快铺好那个来打场,
哎来呀来打场。
你看那谷穗儿穗儿呀,
哎多呀多么长。
比起了那个往年来,
哎实呀实在强。
丰衣呀那个足食呀啊,
喜呀喜洋洋。
秋 耕
秋季作物收获后的土地不可直接播种小麦,须耕翻土地,就是“秋耕”。秋耕之说有典可查。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耕田》中就有:“秋耕欲深,春夏欲浅。”
唐.杜甫《暇日小园散病将种秋菜督勒》诗曰:“秋耕属地湿,山雨近甚匀。”
《元史·食货志一》还有:“盖秋耕之利,掩阳气於地中,蝗蝻遗种皆为日所曝死,次年所种,必盛於常禾也。”
解放以后,中央政府在《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红星合作社的生产规划》中也提出要求:“在施肥方面,要改变农民春季施肥,提倡结合秋耕施基肥。”
㈠
秋耕的最佳时机是九月中旬。
那个年代,我们老家虽然秋收的作物说起来不少:谷子、大豆、高粱、芝麻等,但这些加起来那点地积也不如玉米地的一个零头,所以耕玉米地是秋耕的主战场。
你看这一地玉米茬,茬朝上,如刀尖。每年都有人不小心被扎,甚至丢命。耕种前刨出来必须的!
收走玉米桔的第二天,全体社员都来了。每户一个代表抓了阄,按顺序跟在会计的屁股后边,记好自家分得任务,开始倒腾了。
我家分到了一档子零三十行。头一年学习刨茬子的我只会用右架子。手持䦆头,用力甩向第一棵玉米茬子根,不好,䦆头离根远了。第二次又太近,竟把玉米茬子弄断了。这可不行,断在地里的根到耕地整平时还得检出来。况且,这些茬子还要装车推回家,晒干以后烧水做饭呢,又补上一䦆,才把茬子全刨出来。
连续刨了几棵开始出汗了,抬头看看妈妈,不慌不忙,一䦆一棵,好像不费力气,已经刨出十多棵了。于是,我也模仿妈妈的样子,不一会儿也适应了。
刨出来的玉米茬子是带土的,沉甸甸,经过简单晾晒需要磕打土,堆成堆。临近中午收工时把它理顺整齐,摆在手推车里,一车装满还剩下呢。剩下的不要紧,下午还接着推!
为了把地收拾干净,也多搞些柴禾,拔拔地里的老草,放在车顶上,用绳索绑紧回家而去。
就这样,妈妈带我早出晚归,马不停蹄,两天就把自家的任务地收拾利落了。
其实,各家完成的速度差不了一两天。若有缺少劳力的困难户,无论是队里还是邻居都会帮忙。三天过后,马上拉粪、撒粪了。
这几天队里的马车更忙。赶车人赶着车,把大场、各户院墙外早就晒好的人粪、牲口粪一趟又一趟的拉进地里,用三钩子卸成堆,等车走后立刻就有人过来用铁锨向四周撒开。可真是大街上车水马龙,田地里人欢马叫,一派欢快的乡村劳动景象。
㈡
在我还没上学时,耕地主要靠畜力拉犁,我们队是用牛。犁是新式铧犁,有的挂一片刀,也有挂两片刀,还得根据耕地深度和牛的力气,考虑选用一头牛,还是两头牛拉。
上了小学以后,公社就用上履带式拖拉机耕地了。不几年的功夫,公社的拖拉机数量大增。印象中,到了农村实行分田到户前几年,公社拖拉机履带式和轮式的十多部,再加上手扶式的就更多了。
那是读小学一年级秋天的一个晚上正吃晚饭,呼听门外大街上“咣当——咣当”的怪声。我放下饭碗跑到门外:“来拖拉机了!”大街两侧各家的大门几乎同时打开。
晚上刚要睡觉时,村外第一次传进马达声。你听:“突——突——突”这是加油的声音,“轰——隆隆隆”这是正常耕地的声音,猜着,猜着,没声音了。
午夜时分我被那泡尿憋醒了,耳边的“轰隆——轰隆”竟然比睡觉前声音大了!尿完再躺下,困神又把轰隆声赶走了。
“喔——喔——喔!”又被大公鸡吵醒了。睁开眼,天大亮,拖拉机“歌声”依旧,只是弱弱的,我猜:不知疲倦的拖拉机已去耕耘远野。
全公社有数的几部“铁牛”,又那么多的地片,只能日日夜夜,“牛”不停蹄,歇人不歇“牛”。
初小那几年,我们地区的土地形态杂乱,沟头河堰,道路崎岖,还有那分布无序的坟茔,能够适合拖拉机耕耘的面积并不多。像我们队里,用拖拉机也就耕一半土地,剩下的另一半还得用牛拉铧犁,再配合人踩铁锨完成。
到了四五年级,也是文化大革命初期,不知是农业学大寨,还是“破四旧”等原因所致,扒坟成风。经过一个冬天,村外的坟茔荡然无存,土地连片了,拖拉机的本领更加显示出来。当然,我村同时统一修建了“骨灰堂”,以便解决存放骨灰盒、祭奠逝者的问题。
1985年我高中毕业时,公社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农田基本建设”,实行农、林、水一体化建设,又一次大面积的平整土地。这次很彻底,公社百分之七十村庄形成了“方田”。何止耕地,就是播种、管理、收获也可以用上拖拉机以及大中型农业机械了。
事实已经证明,咱们老百姓的土地只有面积大了,形状方正了,才能形成规模,由手工走上机械,再由机械化走向电气化,直奔自动化!下面听我唱唱那首一年级学的儿歌《铁牛》:
铁牛铁牛跑跑,
田里长出苗苗。
苗苗喝了清水,
长大变成麦苗。
麦苗越长越高,
田里一片金黄。
东边黄,西边黄,
铁牛收割忙。
秋 种
“秋种”有三个释义:秋播的种子、秋庄稼和秋季播种,在我们那儿“秋种”就是种小麦。
种植小麦起源于亚洲西部。距今约五千年前小麦最先进入我国西北地区,商周时期引入中原。小麦在中国大体经历了一个自西向东,由北扩南的漫长历程。
小麦在汉代以前的主产区是山东一带。《春秋》中所记载的麦作情况,确切地说是在春秋时期的鲁国。与鲁国相邻的是齐国,境内有济水,《淮南子》载“济水和宜麦”,足以说明春秋时期,黄河下游的齐鲁之地是小麦的主产区。
到了汉代小麦种植又进一步向西、向南扩展。经过汉代的大力推广,小麦在粮食供应中的地位得以提高,并成为重要的战备物资。唐代中叶小麦更是凌驾于禾粟之上,成为仅次于水稻的第二大粮食作物。
当今小麦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之一,全球有1/3以上人口以小麦为主食,而种植面积和总产量均居世界第一位,超过了水稻。
我十几岁时村里的老百姓有句谚语:“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适宜。”秋分前前后后得忙乎20余天。刚种完小麦,也有时只剩下尾工,恰好过国庆节,献个大礼!
然而,当我读中学以后,种麦的节点被推迟。当我师范毕业以后,竟推迟到寒露才播种。这是因为地球的表面温度逐年升高,如果还是秋分种麦的话,会形成小麦早出苗,狂长,就不耐寒了,容易冬季死苗,导致大面积减产。
我生长在农村,从十几岁就开始随着大人种小麦,一直种到后来的调动工作进城,种麦“劳龄”十年有余。令我体验最深的当是高中毕业那年参加种麦,是全程的,还是咱队种麦的“主力军”呢。
仅仅耕过的地不能耩麦种,必须经过整平起垄。
整平的主要工具是铁耙。铁耙由木把、耙头组成,耙头装有铁齿,铁匠、木匠会制作,用于平地、碎土、耙土、耙草等。
铁耙作为劳动工具产生于两汉时期,在1980年福建省崇安县汉城遗址的挖掘中就出土了一件铁耙,它长16厘米、高12厘米,铁器。足以证明最晚也产生在西汉时期。
平整土地时,农民手握木把的一端,把耙举起先往前甩,铁齿由于甩劲插入土,然后向后拉耙,就把高出的土拉到低洼处了。
今天开始种麦,按照队长的吩咐我扛来的是板䦆。板䦆是挑畦子的专门工具,看上去与条䦆形状上相似,却不一个“量级”,它长一幅“方脸”,“脸”长四十多厘米,宽十五六厘米。安装的木把也比条䦆长出三十多厘米,提在手里重实实的。
挑畦子的都是整壮劳力,共12人,一条长长的线拉直,跨过十二个档子。两地头放着用树枝做好的尺子,同样长,用来确定畦子的宽度。
两头的两个人绷直了线,瞅直了,便用木橛子插在地里,一声“开始”,我们便每两人一盘架,顺着线,按照相向而遇的方向挑起来。当两人同时到达档子头,两个屁股就要挨着时,一方主动让开,放行另一个。一个到头后,第二个接下来,二人同时继续顺着原来的方向挑另一侧畦子,正好是“倒架子”,也叫“换架子”。
你不是不会倒架子吗?那么,这个半天你就一个姿势来回的跑吧,可别累着!
其实,农民劳动中的换架子不单纯为了配合,而是一种休息。这种休息的劳动姿势多着呢,如:锄地、搂地、扬场等。
我很欣赏挑畦子。请你看我挑畦子时的那动作:我现在用的是“正架子”,左手握在板䦆把的最高端,这是“杠杆”的支点;右手握在中点偏下五分之三处相当于动力点。身体朝右前侧弯腰,顺着那根线,刚好离开两厘米。轻轻把板䦆送出右前方,落下,回拉,板䦆的面孔完全埋没在土下了。快速拉起这板两寸厚的土,向后右抖再快速向左躲开,利用土的惯性把这板土自由落体在板䦆刚才躲开的位置。抖土的同时,左脚抬起后撩半步又落下,右腿马上后退半步。右腿刚闪开,那个送出的板䦆又拉回第二板䦆入土,正好是刚才右脚让开的地方,……。
你若从稍远的地方欣赏我这套连续的动作,招招式式,连绵不断,波浪起伏,步如弧,架如弓,简直就是这条线上舞动的音符。
你可以掏出手机,离的再远些,把所有挑畦子社员加入取景框,拍录下来。
还可以打开长焦距、广焦距,把所有参加种麦子的社员加入取景框,砸畦子的,锄畦子底的,撒化肥的,耩种子的,耙垄地的。还有那牛呀、马呀,一切的一切,把整个种小麦的场景都录下来。
你放进网络平台吧,就是一场秋种大戏剧。
你还可以取其片段做成“抖音”。
可是,然而,……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更没有抖音。
没有抖音就算了,不妨欣赏几首种麦的古诗词,以补所憾。
1、《齐民要术》——北朝民歌:
高田种小麦,稴䅟不成穗;男儿在他乡,那得不憔悴。
2、《入冬半月余二麦未种忽然一雨》(丘葵.宋代):
村庄三日雨,清晓怯凭栏。洒地纷纷白,随风阵阵寒。
不愁客衣薄,且为老农欢。已有芃芃意,来春岁计宽。
3、《种麦》(蒲寿宬.宋代):
荒林僻左地,时已及来牟。颇学鸦种麦,可怜人代牛。
莫言耒耜苦,且愿甲兵休。来岁如旋磨,机轮向瀑流。
挑出的畦子又经过砸畦子、施基肥、锄匀,就能耩麦种了。
耩麦种就是播小麦种。在我参加种小麦的这些来年,耩麦种的技术与手段,也是不断得以改进和提高。
最小的时候人工撒种,就是将麦种抓在手里,顺着拢子撒,密度合理否?凭感觉,自己掌握吧!后来有了人拉木耩子,再后来牛拉木耩子,再再后来牛拉播种机。播种机才开始只有三条腿,播三行,后来改进成播五行。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家乡有了拖拉机播种。
拖拉机播种呀,就是上鞋的不用锥子——真(针)好!一趟开过去,想播多少行就播多少行,现在最多可以播三十多行呢!
随着秋种技术的不断改进和提高,众多的劳动力从苦累中解脱出来,播种的速度和质量也大幅度提高。
说句实话,现在一些从农村出生长大的孩子,经过十二年的基础教育已经没有了“三秋”的概念。有时候,当我躺在床上未入睡时,揉着自己的肚皮杞人忧天,不知该为其乐还是忧。
现在的我,每逢晚秋倪冬,总喜欢骑上自行车,或电驴,不辞冷雨,不疲凉风,去田野里转悠几天,看看那一片又一片华北平原上的麦田。望望那一档又一档,一笼又一笼,一行又一行,笔直且方正的麦畦子。同时在脑海中回放至今还能打开的、忙乎“三秋”的影音存储。试图将眼前的景象与那些存储去比对,寻找可否有重合的零零碎碎,片片段段。
然而,比对的结果是“失望”,总觉得现在越冬小麦的畦子比过去宽了,档子长了,大片多了,小块没了。
其实,醉美的心愿是:若然年以后,所看到的麦田将是更加广阔,一望无垠,一地碧绿。
“爷爷,爷爷!”是孙子把我从“明天”拉回了“今天”。
“爷爷,等今年冬麦出苗后,你还去野外转转吗?”“那当然!”我脱口而出。
“能带上我吗?”“好,好哇!”我异常高兴。
孙儿伸出右臂,立起右手掌。我学着孙儿的样子,立起右手掌。
孙儿突然向前推出,我迎接。大手心与小手心之间“啪”的一声脆响,顿时觉得在我身上产生了一股电流,暖暖的,一直流进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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