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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牲灵是陕北还是山西民歌(龙云赶牲灵上)

赶牲灵是陕北还是山西民歌(龙云赶牲灵上)真正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呀!他满脑子就是珍花,不知珍花现在怎样了,是不是正在那个排长的拳头下忍辱负重,那个只谈钱财的父亲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没办法,他就唱,这是治文解脱愁苦的唯一方式,“男人忧愁唱曲子,女人忧愁哭鼻子”。平日里,唱上三首五首,就觉轻松了许多。今儿个怪了,越唱越难受,越唱越无法解脱,头上好像戴着一顶沉重的帽子,越压越重。老祖宗筑起的“那道墙”(长城)几乎穿过陕北全境,“墙”南面是汉族,“墙”北面是异族。这些马背上生活的异族兄弟长时间食肉,就眼热汉族大哥五谷杂粮的调剂生活,就趁汉族大哥耕种紧张放松警惕的时候抽一鞭子马臀,拣“墙”被沙埋半截的口子越过边界,掳掠一背财宝粮食狂啸而返,等到边哨军队驰援赶到,只看见马背后卷起的一溜沙尘……苦只苦了当地百姓。忘掉一个人,需要一生的时间。一次,治文赶牲灵在三边梁镇街上走,忽然听到有人说珍花的名字,他停住驮子,听完了旁边的叹息:郝滩赵家店

赶牲灵是陕北还是山西民歌(龙云赶牲灵上)(1)

▲题图:李晓林 版画作品《赶牲灵》

赶牲灵是陕北还是山西民歌(龙云赶牲灵上)(2)

文 :龙云

赶牲灵是陕北的一张历史名片,它的背面,画满了一条条赶牲灵的路线,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路是牲灵的蹄子踏出来的,也是人的脚步丈量出来的,还是赶牲灵人的嗓子吼出来的。

第一个吼的人是李治文。

老祖宗筑起的“那道墙”(长城)几乎穿过陕北全境,“墙”南面是汉族,“墙”北面是异族。这些马背上生活的异族兄弟长时间食肉,就眼热汉族大哥五谷杂粮的调剂生活,就趁汉族大哥耕种紧张放松警惕的时候抽一鞭子马臀,拣“墙”被沙埋半截的口子越过边界,掳掠一背财宝粮食狂啸而返,等到边哨军队驰援赶到,只看见马背后卷起的一溜沙尘……苦只苦了当地百姓。

忘掉一个人,需要一生的时间。

一次,治文赶牲灵在三边梁镇街上走,忽然听到有人说珍花的名字,他停住驮子,听完了旁边的叹息:郝滩赵家店掌柜可办了件糊涂事,好端端的一个女娃娃,变得又黄又瘦,听说那个排长动不动就是打就是骂,唉……像万根针尖扎着他的心。

他满脑子就是珍花,不知珍花现在怎样了,是不是正在那个排长的拳头下忍辱负重,那个只谈钱财的父亲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没办法,他就唱,这是治文解脱愁苦的唯一方式,“男人忧愁唱曲子,女人忧愁哭鼻子”。平日里,唱上三首五首,就觉轻松了许多。今儿个怪了,越唱越难受,越唱越无法解脱,头上好像戴着一顶沉重的帽子,越压越重。

真正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呀!

治文感觉,肠子正在九曲十八弯地倒气,喉咙上有一块石头一样的东西憋得慌。突然,他对着沙漠大声嘶喊,竟嘶喊成了一首歌子:

四十里长涧羊羔山,

好女人出在张家畔。

张家畔起身刘家峁站,

峁底村我把心上人看。

五月的太阳红又红,

为什么咱们俩这样苦命。

不唱山曲我心不宁,

唱起山曲我想亲人。

你走了东来我走西,

咱们俩的心儿难分离。

你走了东来我走西,

我每时每刻忘不了你。

……

他先是唱,后来是喊,再后来是嚎。眼泪和着歌子,歌子蘸着眼泪。前面赶牲灵的回过头跑来了,后面赶牲灵的跑着步子赶上来了。他们抱住李治文,他们大声喊着“治文!治文!”他们以为治文的精神上出了问题。

他们哪里知道治文心中的苦。

这首歌就是后来成为陕北民歌经典的《脚夫调》,也叫《赶骆驼》,也是《赶牲灵》的另一种版本。

在陕北,把赶牲灵的也叫“脚夫”,这个称呼太贴切了,他们完全是靠一双脚来回丈量赶牲灵路程的,牲灵有大有小,大到骆驼,小到毛驴,中间还有马、骡子、牛。不管哪种牲灵,他们都是赶脚的,是靠自己的脚去赶的,不是骑的,不是乘的。陕北人很古老,他们的古老体现在语言上,他们的方言里保留了很多上古中古的词语。“夫”——是对那些脚行天下的赶牲灵汉子的尊称,也是敬畏。是他们,沟通了东西贸易;是他们,担负起了口内口外的生活往来;是他们,让当时封闭的生活泛起了涟漪。

现在已经很难说清楚什么时候开始赶牲灵的历史了,但我们猜想,只要有了牲灵,只要贸易交换需要,就有了赶牲灵。它东过黄河,将山西一带特有的棉布、茶叶、针头线脑,一驮子装满,赶起牲灵,回到绥德。绥德是转运站,是中介点,然后马不停蹄,一直驮到长城以外,换回宁夏内蒙古的皮毛、食盐、甘草,再驮到山西、天津直至海外。中间的大部分途程靠的是牲灵,靠的是赶牲灵人的脚力。来来回回,有时一两月,有时五六月甚或一年。路上吃,路上住,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路上……

治文出名了,一九五一年正月,中央歌舞团在绥德招人,治文只唱了一曲,就被正式录用,来到了北京。

一九五四年初春的一天,北京的柳梢刚刚泛绿,治文走进了中南海怀仁堂,他没想到,台底下坐着毛主席、朱老总、刘副主席、彭老总等。给他规定的歌曲是《赶牲灵》,当带着铃铛声的前奏曲一起,他仿佛又走在了赶牲灵的路上,那些山,那些水,那些戴着红脑缨的走头头骡子,还有那个珍花,全部就在眼前:“你要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

台下的人不是普通的人,又是普通的人,他们的记忆已经回到了曾经在那里战斗过的十三年时间。十三年啊,他们在那里听过无数陕北民歌,在那里吃过无数小米南瓜饭,在那里看到过无数赶牲灵的驮队……他们陶醉了,他们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唱完有一分多钟,静悄无声,忽然,毛主席带头鼓起掌来,旁边坐的几个人都站起来鼓掌,足足有五分钟。治文含泪深深鞠躬。

赶牲灵的路有无数条,李治文常走的那条,是从绥德出发,沿大理河上行,穿过长城口子,一直向西,这一带叫赶牲灵的为“脚夫”。还有一条从府谷出发,走麻镇、皇甫、古城,过长城口子,向边外,穿沙漠,过草原,经鄂尔多斯,至包头、呼和浩特……这一带叫赶牲灵的为“边客”。

刚去世三个月的柴根是最后一代“边客”,被称为“陕北民歌的活化石”。

柴根走的是后一条赶牲灵路子,他的家在陕北之北的府谷老城。

老城就坐落在黄河岸边,奇崛的石壁之上再垒加一座石头城堡,石石相连,就有些“硬”。在那个讲究风水的年代,县城的风水更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那是关乎全县的大事。那,如何“软”呢?只有文化。于是,洪武十四年,府谷县城里就建起了陕北地区最具规模的文庙,之后又建了书院,书院建在黄河岸边,临河课读,把书临涛,河声铃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这种“软”还真见了成效。一时,人文蔚起,科甲连捷。

柴根家虽不富裕,但隔壁邻家的两个儿子都念书成了气候,人家“昔孟母,择邻处”,尔今,天赐良邻,正好给自家儿子一个榜样,就将儿子送去了书院。无奈,儿子却怎么也坐不住那个硬板凳,抽空就去了戏院和说书场,那里只有垒起来的砖头,他却一坐就是半天。也打过,也骂过,恨铁不成钢,死猫扶不上树。

就由着他去吧。

长到十六岁,个头直蹿到一米八五,父母看再不能由着他了,就筹钱买了两头毛驴,要他去西口赶牲灵。

父母的心很“硬”,他们决意要让这个儿子体验体验“走西口”的艰难和悲凉,以此而让这个浪子回头。

府谷是走西口的前哨,也是走西口人数最多的地方,那时最流行的民谣是:

府谷神木州,

十年九不收。

男人走口外,

女人挖苦菜。

那时的西口大道上,拖儿的,带女的,肩扛的,背抱的……都是一色的凄苦人流,多少人从此再没有回来,多少人就此暴尸路郊荒野……

然而,柴根却一改走西口的凄惨、悲壮,反倒像上京赶考的士子、挂帅出征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一出城门,他就一嗓子“赶牲灵”唱出了口。

他不知道,父母只是给了他一个“实习”的机会,他只是一个真正的“赶”牲灵人,生意上的事全都托给了大掌柜的那个亲戚。他乐得如此“无事”,就一路上扯开嗓子唱他的歌。一帮赶牲灵人也乐呵,这小子一口气可以唱上几十首民歌,像牲灵蹄子下的路一样——不断头。原来驮队里的歌手,是实在寂寞难怅的时候才吼几嗓子的,因为那太费力气,还要攒着力气去干更多的活哩。没想到,这个初生牛犊不惜力气,真是让赶牲灵的“路”有了活气。这小子,还有蛮力,碰上牲灵走不过去的坎,他支起肩膀,一膀子就将一驮货物扛走了。搬货,卸货,虽然不十分在行,但撑力大,一袋子盐,轻巧地就在他的胳肢窝里放在了位置上。

赶牲灵的队伍一队一队,有时相跟,有时不相跟,自有了柴根,前后相跟的队伍一下子增到十几队,长长的一链,走街过村,成了一道大景观。

瞧见了,观见了,

赶骡子人儿过来了。

头戴缨子帽子,

身穿袍子褂子,

腰里又别七寸刀子鞘子。

头骡子高,二骡子俏,

空中鞭子么绕几绕。

就地打了个花呼哨,

大骡早把小骡子靠,

靠了姑娘的花花轿,

靠的姑娘嘻儿呼儿呼儿嘻儿笑。

握犁的人忘记了吆牛,耘地的人忘记了插锄,掏地的人忘记了镢柄……所有的人,都在伫望,伫望那一链“牛逼”的牲灵队伍,伫望那些赶牲灵的人儿。这柴根,迟不开腔早不开腔,偏偏这时,一嗓子赶牲灵曲子蹦出喉咙,简直就是天上的霹雳、地上的惊雷。几乎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了柴根身上,他一米八五的个头,人也正年轻,彪悍英武,相貌堂堂,头上包的三道道蓝的毛巾刚买不久,在太阳光下彩虹一般闪烁,尤其那些女孩子的目光,像要从他身上戳个窟窿似的。柴根也明显感觉到了那些目光聚焦的热量,歌声就更亮更脆了……唱着唱着,他随手甩了个漂亮的响鞭——哒儿鞦,只是鞭子并没有抽在牲灵身上,滑溜溜在空中转了个圈,恰好做了曲子的衬词结尾。

两年以后,真正的担子就压在了他的肩上,他已经十八岁了,应该是顶门立户的主儿了。他开始学着跑单帮,单帮就全得靠自己,绑货、卸货倒还好说,唯有那揽货(征集雇主),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那是信息、人脉、信任度的长期积累。柴根只跑了两年,而且是没有进入行当的外围经营,轮到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就知道赶牲灵的真正滋味了。

他赶的是毛驴,毛驴性格温和、乖顺,不会像马匹一样惊炸狂飞撂了驮子摔坏驮物,但赶不上急紧。一次,有一桩好生意几个人上手争夺,老板看他年轻,人又实诚,就想把生意交给他,但看了他的几头毛驴后眉头上就打了结。他看出了老板的担心,扯开衣襟,拍胸脯保证——七日之内到达包头。赶牲灵的人都知道,从府谷旧城到包头是“紧七慢八”,就是说,走紧凑些七天能到,走缓松一点就得八天。有一首民歌唱得很具体:

头一天墙里走住进古城,

紧慢赶七十里不零不整。

第二天住纳林碰了个蒙古人,

说了两句蒙古话也没听懂;

第三天乌拉素拾了块破白布,

坐在那房檐下补了补烂单裤;

第四天翻坝梁两泪汪汪,

想起了小妹妹和我的娘;

第五天沙蒿塔拣了个烂瓜钵,

拿起来啃了两口打凉又解乏;

第六天珊瑚弯碰了个鞑老板,

说了两句蒙古话吃了两个酸酪干;

第七天长牙店住店没店钱,

叫一声长牙嫂子你可怜一可怜

赶牲灵是陕北还是山西民歌(龙云赶牲灵上)(3)

第八天就是包头。柴根赶的是毛驴,常是八天,从来没有七天走完的时候。这一回他是订了“生死牌”的,说什么也得七天赶到。

头几天很顺利,到第六天头上开始耍麻达。也怨他,心太急,拿了毛驴当马使。毛驴一般的行程是七十里路,还要驮的重量适中。这一趟差事好,他就多加了些分量。多加也罢了,他又急着赶路,毛驴脚下就乱了。赶牲灵路上,牲灵的步子是有章法的,上坡时,弓背低头,前脚轻,后脚重;下坡时,前脚重,后脚轻,昂头低尾;即使是走在平路上,牲灵的章法也是稳当有序的,不能急,不能糙,更不能狂。一旦乱了步伐,就会叉出偏差。柴根没敢用鞭子,但牲灵从他不时瞅太阳看天气的神色上已经品察到了他的焦急。几年下来,这几头毛驴早已知悉了主人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色。尤其那个打头的毛驴,简直就是柴根肚子里的蛔虫,你看它,正跨开步子,在前头奋力替主人分担着忧愁。

苦只苦了最后的那头毛驴,本来个头就小,身子也单薄,步子怎么也跨不大,柴根平时给它的分量是最少的,这次也只是稍稍比往日加了点,它的吃力就明显看了出来。步子总是不稳,蹄子着地的点也常常错位。柴根看在心里,就特意跟在它的身边,过坎爬坡时顺带搭一把手。

也该出事,天边飘过来一朵白云,不多时,白云变了黑云,黑云生了云层。柴根手搭凉棚看了会儿云,感觉好像要变天,就顺手在小毛驴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巴掌不重,也就是提醒的意思。小毛驴哪里不懂,奋了蹄,想加快步子,正好,路上多了个土坑,一步没踩实,一个趔趄就要跌倒,幸亏柴根看到了,赶忙从倾斜处衬了只手,小毛驴端正了。

端正是端正了,步子却明显地慢下来。本来柴根算计着赶黑应该歇长牙店,这样,最后一天就能稳稳地交差了。可这头掉在后面的小毛驴越来越步子慢了,看它已经在尽心尽力地追赶着前面,柴根也不好再对它施加什么鞭子和拳头了。

柴根只得看天,盼天能晚一点降下帷幕,但,越看天越低,最后,天与地还是牢牢地楔在一起了。前面的路,越看越不清晰了,终于什么也看不清了,他估摸着,长牙店在前头至少还有二十里路程,这样走下去怕是不行了。

就地歇息吧。往常时,总会相跟着几队赶牲灵的伴儿,这次为了赶路,就剩了自己一人,孤单倒不怕,只是打火造饭喂牲灵,腾不开手。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将就了,他记起了赶牲灵常唱的那支歌。

走沙滩,睡冷地,

梦也不梦受这罪,

大圪蛋山药黄米汤,

天爷爷撵在这路上。

……

他一边唱,一边安顿牲灵,然后开始拣拾柴火,烧火做饭。好容易打着了火镰,点燃了火堆,嘎嚓——一声霹雳,火堆熄灭了。草原上的雨,不下就不下,一旦下起,就是瓢泼大雨,他顾不得自己支帐篷,先扯了蓬布将货物盖起来,那货物不能淋雨,再说淋湿了,第二天就增加了分量,会死沉的。等他盖严了货物,身上早已是落汤鸡了,赶紧翻包里的换洗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得像刚从水里拉出来的一样了。

干脆,不穿了。

雨停,气温也就随着下降了。草原上不像沙漠里,沙漠里的雨,集不住,随下随干,雨停,沙也就干了。草原上长草,能存住雨,雨水一汪一汪的,草头上都挂了水点,点点滴滴,欲掉未掉。天上的雨不下了,地下草上的雨还在下,一点干燥的地方都找不见,坐也不是,睡也不是,只能站着、蹲着。到了后半夜,气温更低了,草原上日夜温差大,和白天比起来简直是两个季节。更晦气的是,又刮起了风,风将衣服吹干了,却将牙齿吹抖了,先还是间隔敲一下,再是两下三下,到后来就不停歇了。他努力想让牙齿停下来,哪里停得下,就像雨点击在铁板上的叮咚,就像正月里闹社火的擂鼓。

在他蹲下的当儿,头驴走过来了,它悄悄地卧在风口上,用自己的身子阻挡迎面而来的风,它要为自己的主人遮风。紧接着,默默地,也是不约而同地,其余的几头驴都一声不响地围过来,它们围成一个圈,将自己的主人围起来。风从它们的身子上掠过,皮毛在风中吹拂着,吹到柴根身上时,强度明显减弱了。柴根随着牙齿的颤抖,眼也开始颤抖了,眼泪被风吹走了,吹在几头毛驴身上,毛驴感受到了……

天快亮时,风住了,蚊子飞来了。先前大概是大雨将它们驱赶到窝里去了,雨住风停,它们就回来了。草原上的蚊子个大腿长,嘴也奇大,叮一口是一口,一叮一颗大疙瘩。柴根身上脸上到底叮起多少个包,多少鲜血进了蚊子肚里,已经是未知数了。柴根先还甩手去拍,后来拍不过来了,干脆挨吧。

一个晚上,柴根就是这样过来的。

太阳出来,柴根的鼻涕也跟着出来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头上翻滚地烧。他知道,这是风发感冒了。他咬咬牙,出发——

到包头快剩十多里时,小毛驴又一个趔趄栽倒了。他跑过去,看路,路上平展展的,没坑,没洼,怎回事?他卸下小毛驴身上的驮子,糟糕,驴脊梁烂了,殷红的血渗出来,顺着毛发滴在地上。他悔恨地击了一掌自己的脑袋,只顾了着急赶路,竟不顾了牲灵的死活。我还算人吗,他自己骂自己。他想起来,就是昨天过那个坎时,驴鞍子倾斜铲了驴脊梁。这个小毛驴啊,一直默不吱声,从昨天坚持到今天,自己还嫌它走得慢,真是粗心残忍透顶了。

一个好的牲灵,是通人性的,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牲灵都是看在眼里听在心里的。甚至人的心里的想法,好的牲灵都能揣摩透。“万物有灵”,牲口更有灵。人通牲灵情,牲灵通人性。牲灵就是人,人就是牲灵。在赶牲灵人眼里,牲口在一定意义上,已经脱离了动物的本能而纯乎就是一个同类甚至一个家庭成员了,像自己的子女一样无法割舍,他们大多数人爱牲灵超过爱自己。

牲灵活的就是人啊。

柴根谴责着自己、痛恨自己。他顾不得发烧,支肩扛起驮子,走在驮队前面,小毛驴似乎有些惭愧地紧跟在他的身边。他回过身摸摸小毛驴的脊梁,大声唱开了歌。

七十二行当,最数赶脚忙;

走路吃干粮,坐下补鞍帐;

刁抢个空空屙屎尿尿,

黑天半夜起来添草拌料。

……

天色黑尽时分,他跨进了包头店。放下驮子,他就一头杵在了地上,等到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来源:榆林日报数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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