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破碎的最后一道防线(地久天长为什么这对夫妻的丧子之痛只用沉默来表达)
婚姻破碎的最后一道防线(地久天长为什么这对夫妻的丧子之痛只用沉默来表达)这般幻想,摇摇欲坠。孩子死了,父母假装忘记,这是一种悲凉的思念。而刘耀军他们收养弃儿,并冠以刘星的名字,用一个孩子代替逝去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一种活生生的幻想。刘星和沈浩跑去水库玩耍。刘星不幸溺水,刘家的独苗没了。几年后,福建的海边小村。下岗后的刘耀军和王丽云背井离乡,试图更换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一次意外,两个家庭,三十年时间80年代,北方包头。
杂乱而热闹的筒子楼里住着两家人——刘家(刘耀军和王丽云)和沈家(沈英明和李海燕)。两对夫妻同在一个工厂工作,私下交往甚欢,友谊的旋律时常响起。
巧合的是两家的孩子,刘星和沈浩也在同年同月同日生,大人们说,如果一男一女肯定要定亲,既然都是儿子,那就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人哪里知道,一次意外会把一辈子折得那么短、那么突然。
刘星和沈浩跑去水库玩耍。刘星不幸溺水,刘家的独苗没了。
几年后,福建的海边小村。
下岗后的刘耀军和王丽云背井离乡,试图更换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孩子死了,父母假装忘记,这是一种悲凉的思念。而刘耀军他们收养弃儿,并冠以刘星的名字,用一个孩子代替逝去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一种活生生的幻想。
这般幻想,摇摇欲坠。
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刘星,留在刘家想要得到一张身份证,然而他从未找寻到身份认同感。他不是刘耀军和王丽云生的那个刘星,可那对夫妻分明是把当做自己的儿子刘星去养的。
他是谁?他找不到答案,所以他带着身份证离开家,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又一个刘星走了,无异于让这个家庭再承受一次名为“失去”的沉重打击。此时的刘耀军和王丽云已经人到中年,生活里很难拨出新希望的种子,又该如何在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让告别的影子爬满眼角?
正如一句简单的台词,“时间已经停止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变老。”
因为知道剩下的荒芜时间是两个失去者是为彼此而活,刘耀军没有选择组织新的家庭。
当年在工厂认的女徒弟,也是沈英明的妹妹——沈茉莉在出国前找到了刘耀军。她有意为青涩的暗恋续个句号,更是想替哥嫂还债——抓计划生育工作的李海燕逼着王丽云打掉了二胎,也是那次手术使得王丽云无法再孕。
沈茉莉想,既然刘耀军家失去了一个孩子,那她就用自己的肚子还一个孩子,抵了。刘耀军说,那是能抵得了的吗?
是啊,一个孩子曾给家庭注入无限活力,一个孩子也可能把原有的家庭彻底撕裂。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王丽云察觉出刘耀军和沈茉莉偷偷见面,她对命运的绝望被推至顶峰。
幸运的是,没有抢回儿子生命的刘耀军这一次万幸没有失去妻子。此后的路,便是一起活着,别无所求。
而这些年,沈家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沈英明仕途顺达,官大钱多。儿子沈浩成了一名医生。退休的李海燕却发现自己命不久矣。人之将死,难免忆起故人。李海燕在生命最后时刻邀请老朋友刘家回来见面。
重回故里,刘耀军和王丽云踏进二十年前的家,除了时光落下的尘土,每件家具都和从前一样。除了见不到儿子,每一眼都是过去。
沈浩说,“身体里有一棵树,跟着他慢慢长大,快要撑破身体”,关于那场意外的真相,他终于可以说出来。
真相,他们不知吗?但是很久之前,不就有人说了,“只要活着,一个字都不要说!”
要有多善良,才能选择宽恕?要有多坚韧,才能与命运和解?要讲“失独家庭”的故事,我以为难免会撕心裂肺。老实说,走进影院前看过简介,“意外”与“家庭”的关键词放在一起,让人有种做好准备迎接用力煽情的预感。
事实上,导演王小帅在3个小时里,把变故和苦痛表达的很克制。不是所有的悲伤都需要痛哭流涕来表现,处在真实的生活状态下,意外似一记重拳,人跌坐在地上,晕眩却叫不出声。把不幸挂在嘴边是祥林嫂,而电影想要逼近现实就得和悲痛保持一定距离。
在《地久天长》中找不出大面积哭天抢地的镜头。就连“孩子死了”这样最悲痛的场景,镜头也是远远的,有距离的描述,甚至无需对白。就像生活,外人只能旁观那个不幸,而当事人才能体会不幸。
不幸的发生只是一个瞬间,活着的人面对的却是漫长的告别,每天如此。
台湾作家黄春明曾为早逝的儿子写过一篇《国峻不回来吃饭》:
国峻,我知道你不回来吃晚饭,我就先吃了。妈妈总是说等一下,等久了,她就不吃了。那包米吃了好久,还是那么多,还多了一些象鼻虫。妈妈知道你不回来吃饭,她就不想烧饭了。她跟电饭锅都已经忘了,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我到今天才知道,妈妈生下来就是为你烧饭的。文中不提死亡和悲伤,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父母对逝子的纪念印刻在生活细节里的,那一天他走了,父母却还永远等着他回来吃饭。
《地久天长》中也有好几次吃饭的戏。一次是,幼年的刘星和沈浩过生日,两家人高高兴兴、完完整整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另一次,放学归来的刘星和父母一起吃饭。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刘耀军询问儿子在学校的情况,还把三颗花生米当做奖励。流露出日常的温馨。
还有一次,被收养的儿子刘星死活不肯与刘耀军夫妇同桌吃饭,王丽云的呼喊显得无力,刘耀军的“强硬”适得其反。儿子跑了,饭凉了,天黑了,还没回家。
三碗热饭,三张笑脸,中国人不就图个团团圆圆。属于儿子的碗空着,家庭里有个位置从此缺席。
因为影片并没有使用线性叙事,在转场时也不做任何交待,看得时候便跟着人物情绪在不同时空跳进跳出。花了近两个小时,似乎渐渐理清了刘家的苦痛,同时我又在想,除了对失独家庭的关怀,一部电影还可以表达什么?
创作原创剧本的导演王小帅说,他希望人们回望过去。“现在社会发展得太快了,快得可怕,应该先梳理好过去”。
影片有这样一处情节,同厂职工建新因为跳“黑灯舞”被公安机关处理,大家都为他担忧。看到他家门打开,王丽云放下怀抱中的孩子就去问消息。
这时我说了一句,也不关门不怕孩子被抱走啊?而坐在我身旁的母亲说,那时候人没那么坏,也没那么多坏人。
母亲与电影中的刘耀军、王丽云是同时代的人,自然更相信善良。他们一样都熬过饥荒的童年,把青春献给“上山下乡”,由“计划生育”决定生育数量,又在时代大跨步中接受“下岗”考验……
像刘耀军他们穿的藏青色布工作服,我也看父母穿过。嗡鸣的机器噪响与夏天的蝉鸣一样被六零后的孩子们八零后记在日记里。父亲不解释不上班的原因,只是不停抽烟,电视里反复播放一首叫做“重头再来”的歌曲……
我的思绪跟着电影镜头远近交叠。当看到全片最喜乐的一个场景,众人在舞厅跳舞,刘耀军把儿子高举过头顶时,我明白了,《地久天长》的用意不是煽情不是同情,而是共情。
从具有相似性的记忆里恢复出几代人,成千上万个家庭的生活面貌,找一找置身高速发展的时代洪流中我们保留了什么又遗失了什么?
不过,面对“失独”这个极端的议题,让我心存怀疑的是刘耀军夫妻的隐忍是太过善良还是实属无奈?
痛失独子,原本的幸福轨迹戛然而止,刘耀军无法强颜欢笑。他们的离开很沉默。
在异乡,在无数个无子的夜里,想到那场意外,他们有没有怨恨沈家,为什么不深究事故前因后果呢?
起初,我以为他们沉默是因有所不知,直到最后惊觉的是他们其实知情才选择沉默。为了保护沈家的儿子,保护那个活着的孩子能健康成长,他们吞下了自己的悲伤,长久地沉默。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儒家教论映射在一对普通百姓身上。他们用善良抵抗仇怨,用沉默回复命运与苦难。没有一句责难的话,不归咎任何人,不抱怨时代,他们是刘耀军和王丽云,是伟大而隐忍的中国百姓缩影。
因此这样的人是彻彻底底的好人,那谁是坏人呢?是年幼无知的沈浩,还是铁面无私的李海燕?往根上论,没有坏人,只是人性中不可避免的自私和某种对大环境的顺从。
既然不强调好坏,也就无需批判。结尾,王小帅导演给的落幕是“和解”。松开沉重的往事,离开的养子回归,老朋友相见还似亲密……
这几年似乎很流行“和解”这个词。或许年纪大了,你我都会接受和解,当年特立独行的少年韩寒和世界和解了,早年影片中带有暴戾情绪的王小帅,如今也相信了和解。
影厅的灯亮了,我又看了一眼英文片名:“so long,my son”。此去经年,漫漫长,念你无边。
艺术与市场,是否可以相互成全?王小帅的电影得奖,并不意外,被称作第六代导演之一的他,从处女作《冬春的日子》起,专业评委就认可了他的能力。后来《十七岁的单车》《闯入者》等作品,王小帅的艺术电影一再获得国际电影节青睐。
而本次《地久天长》一举拿下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银熊奖和最佳女演员银熊奖,实在难得。很少有哪个电影节把最佳男女奖颁给同一个片子的演员。
扮演刘耀军的王景春和饰演王丽云的咏梅在片子里不像是在演戏,没有过多台词,镜头前两个人的状态就是在展示生活,可以从他们言行举止里看到日常生活的肌理。
王小帅导演介绍说请了英国团队来协助妆化,而我看的时候竟以为没给演员化妆,在海边小村的时间段,咏梅的脸又黑又土,几乎和小村妇女无差,不会像某些电视剧里浓妆让人出戏。可见,好就是像极了真。
对于邀请青春偶像王源加入,是不是光是为了玩粉丝经济,观影完毕我愿意接受王小帅导演的说法,不是刻意去找的谁,只是需要那样一个角色,年龄也合适,王源也有一定基础,所以就合适了。不可否认的是,起码偶像身份的王源演戏不差。
3月22日全国公映以来,豆瓣评分保持在8.0以上,那么市场反应如何呢?
没有统计数据,我不能乱讲。只是我翻了翻我们这个三线城市影院排片情况,第一天上映各影城都安排了场次,到了我去观影那天,已经寥寥无几,而隔壁《惊奇队长》场次多的残酷。最逗的是,我看的那一场,全场三个观众。
文艺电影要让大批观众买账,似乎还要上下而求索走出一条崎岖的路,好在地久天长,也许这一天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