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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尘世间的小书童(童小汐有一点点想念)

一个尘世间的小书童(童小汐有一点点想念)她在讲拼音:啊喔鹅衣乌鱼……哈,我抿嘴一笑,我的先生教授我汉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教我的,他总是汉字拼音一起教,犹记得先生在黑板前的声音:“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这不是扫盲课,而是教我写格律诗词知识,课堂上的一小节而已,平平仄仄,不就是平、中和降么?孤儿院里有两间教室响起了朗朗读书声。我和姐姐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为了不打扰课堂,我们在一个学生们看不到的地方听讲。有个女老师,一口方言,不过教得也很认真,那大概是一种新式教学方法,我竟然没听出来所以然。一次小考结束,我的成绩出奇地理想,可先生说,我也仅仅是得到了他的皮,而没有得到他骨。好吧,那么我就不能慢下来,我要加倍努力,一定要得到他的骨。我如是想,也许我们会随着岁月一同老去,这就是自然规律。住在黄南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办报,每天都会去琴房练习,书法和绘画一样不能少,因为稍晚的时候,先生都会催促交作业。我上网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我必须和我

◎童小汐

一个尘世间的小书童(童小汐有一点点想念)(1)

晚昏又在庭后花园里散步,因近期事多,我和先生以及姐姐很少来,杂草又长出一些了,树绿草青,花园围栏的几只泛黄的砖头露出来,也显出三分凄意,也倒似有几分典雅,闲步此间,可看淡世情。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学习之余常常伫立窗前,心里惦记着我应该写篇散文或随笔。琐事很多,纠缠不休,最近很累,我主持的报纸来了很多新人,也走掉很多读者,都是我所知道的老师,一直都很敬重他们,我很感谢。青海湖的天再高再蓝,水再清澈也抹不去一缕缕莫名其妙的愁丝,这大概是因为我过于天真的原因吧,我是一个很罗曼蒂克的人,不愿意想太多令我烦恼的事哦!因为我遇到一点感觉不好的事就像被雷击到,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回不过神儿。

学业仍在继续,先生对我学习的进度和接受知识的高度一直在不断加码,我有些紧张,压力感越来越强,所以我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坚强,要努力,只要是先生所讲的知识,我都恨不得将每一个字都狼吞虎咽地吃进肚子里去。我一时竟找不到我自己在哪里,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被我自己隐藏了起来。

一次小考结束,我的成绩出奇地理想,可先生说,我也仅仅是得到了他的皮,而没有得到他骨。好吧,那么我就不能慢下来,我要加倍努力,一定要得到他的骨。我如是想,也许我们会随着岁月一同老去,这就是自然规律。

住在黄南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办报,每天都会去琴房练习,书法和绘画一样不能少,因为稍晚的时候,先生都会催促交作业。我上网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我必须和我的学业抢夺时间,因为先生常说那句人人都说过的诗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不愿意等我老了以后才伤悲,如果注定要伤悲,那还是在我年轻的时候面对比较如意吧。

前几天先生带我姐姐去黄南一家孤儿院,和往常一样先生和院长交流,并送去一大堆自己“化缘”所得的物资,衣服、文具、食品等等,再将数额不等的一些钱交到院长手上。这一次不像过往那样鲁莽,我和师姐虽然都带着手机,但从不乱拍东西,以前好多次都拍,先生骂我们不懂得尊重,仅仅是把孤儿们的苦难当作一种“猎奇”的资源,发给亲朋好友也不知道想说明什么。的确是,我们谁也没有资格这样做,那以后,我们各自都删除了手机里的这些照片,唯留下感动的泪水。

孤儿院里有两间教室响起了朗朗读书声。我和姐姐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为了不打扰课堂,我们在一个学生们看不到的地方听讲。有个女老师,一口方言,不过教得也很认真,那大概是一种新式教学方法,我竟然没听出来所以然。

她在讲拼音:啊喔鹅衣乌鱼……哈,我抿嘴一笑,我的先生教授我汉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教我的,他总是汉字拼音一起教,犹记得先生在黑板前的声音:“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这不是扫盲课,而是教我写格律诗词知识,课堂上的一小节而已,平平仄仄,不就是平、中和降么?

这似乎不重要,记得先生初次教我格律诗词的时候,他将过去自己写的一大堆不计格律的诗词拿给我看,又将同款诗词的计格律版本给我看,让我比较,可我每次都觉得那些不计格律的反而比计格律的更要好些,记得先生皱眉头说,那什么叫绝句,什么叫律诗,什么叫词牌呢?如果都不讲究了,要什么格律,要什么词牌,乱写就是了,那还叫学问吗?我赶忙翻起白眼辩解:“我没有乱写哦!”……想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那时候,先生强调的是,不论如何,学问是有规则的,在既定的规则内,你可以自由地发挥,找当适当和贴切的语言表达出你的想法就可以了,何谓诗词?就是在一个普遍公认的框架内,你用合适和贴切的语言去和你的读者交流,让彼此都能够心领神会。

此时此刻,不觉地又朝先生望去,他还在和院长亲切地交谈。

接连几天闷热的天气,大家都像被搁置在蒸笼里煎熬。天气热到知了声都听不到了,乌云都聚拢在远山之巅,烈日当空,没有一丝要下雨的意思。

邻居家的几个小女孩经常来找我玩,可现在我又嫌她们太小了,因为她们几个来之后,总盯着我放在书桌上的一个糖果瓶,她们都希望我能拿给她们一块糖吃。小时候先生常带我公园玩彩色的旋转木马,那时候口里含着一块彩色糖块,骑在木马上,旋转着我一切甜蜜而美好的梦想,当时我眼神里傲气冲天,那是一种不可一世的神情。

和我同龄的女孩每一个都不像我,她们打扮得太成熟,我感觉和她们在一起时,她们随时都能把我卖掉似的,可彼此之间能够交流的语言愈来愈少,她们大多谈论的是哪里可以打工,哪里有小帅哥,哪里有可口的美味,或者抱怨偌大的一个黄南州,竟然找不到一家秦妈火锅。她们对唐诗宋词,对书法绘画毫无兴趣,所以我渐渐在远离她们。

大美青海的格桑花开了,到处都是。邻居家的阿米乃姐姐嫁人了。

那一天邻居家来很多人,很热闹,只是少了吹拉弹唱。阿米乃家是穆斯林,她妈妈又会做生意,干脆省了,直接让我把琴搬过去,在院子里弹了几首曲子,也就算把女儿嫁了。看阿米乃的面子,我尽力帮忙,可我总觉得她现在嫁人,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我不高兴,可阿米乃却笑嘻嘻的,看来她对自己婚事相当满意。院子里有个老爷爷瞅着我问我:“你是谁家的姑娘呀?真漂亮,还会弹琴?我给你说个媒吧?”我使劲摇头,只管埋头弹琴。老爷爷不甘心地又凑上来,说他有个孙子大学才毕业,家里条件不错,让我考虑一下。

哈,我失笑了,委婉地摇头谢绝。也不知旁边那个出来圆场的阿姨是谁,只听她大叫:“别说了,那女孩是‘卡费勒’,你家要呢?”虽然是他们所说的“经文”,其实不是,那是阿拉伯语,我先生精通《古兰经》研究,常常和张承志前辈探讨关于伊斯兰教史的问题,我有时候听到他们之间曾在说中文的时候,偶尔会飚几句阿语。所以,从小我就知道,穆斯林管我们叫“卡费勒”,阿语这不并不是骂人的话,就是“异教徒”的意思,可在这里却变味了,我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异教徒,因我们也没有加入任何教派,更谈不上所谓的教徒了。阿姨的意思很明显——我是个汉族人。但他们一旦说某人是“卡费勒”,多少带有一点歧视性的意思。

老爷爷不以为然,摇着脑袋说:“汉族就汉族,也没事嘛,姑娘嫁给我孙子可以进教嘛。”我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说:“我不入什么教,也不会嫁人,您就不要再说了。”仍然有“乘火打劫”的人,也出来凑热闹,介绍自己的儿子考上公务员了,他有官相,将来肯定能当县长,让我嫁给他儿子。这时候旁边又有人插话说:“唉,可惜了呀!可惜人人长得帝王相,人稠地杂轮不上。”哈哈哈哈,简直逗死我了!没法专心弹琴了,阿米乃觉察出来氛围不对,直接来“救”我脱离“包围”,她笑眯眯地对那几个围着我说话的人说:“别做梦了,你也不看看人家是谁,全村人的脑袋加起来,也不敌人家一根头发丝!你们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想太多了吧?”果然,话一出口,大家都很知趣地散开了。

和阿米乃的家人一起又将琴抬回家,放回原处。人都走了,空旷的院子里只有姐姐在树下翻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先生,不知道我该对他说点什么,虽然他总说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别的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去想,哪怕一点点。昨天又大发雷霆,不让我办报纸,让我统统都扔掉,可我哪里能够舍得,我不希望半途而废,我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事有始有终,所以再反驳回去,果然凑效,先生不再说话了。

回到书房继续练字,心里顿时安静下来。隔窗望去,见师姐又将书放在膝盖上,用裙裾兜起莲蓬,埋头剥莲子吃。我心里嘀咕着:“每天都说爱莲,爱莲,就是这样爱的么?”我故意咳嗽了一声,朝她翻白眼。姐姐见我虎着脸,起身又来我屋里,撅着嘴椰偷我:“先生才出门两天,你就失魂落魄成这样儿了。”我少不了对她翻几个白眼儿。是 哦!谁说不是呢?那个从小教育、疼爱我的先生,就像我慈祥的父亲,没有他在身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呢。我拎起毛笔不听地在砚台里蘸着,却无法起笔落笔,我心里有事,我恐慌,我难过,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宣纸上。

虽说已入书协和美协,可先生还说我不是书法家和画家,这个称号,我目前还不具备资格。我说为什么?先生回道:“你以为加入美术家和书法家协会,成为会员就意味着你是书法家和画家了吗?你目前也只不过是初入书道罢了,不要自欺欺人了。”

一句话噎到我无语,我知道争辩也无益处,只好默认,夜以继日地苦练,在十二格宣纸上,让墨汁和纸舐犊情深似的不停地亲密接触,欧阳询的楷书已经不能够满足我挥毫的意愿了,于是翻看唐朝书法家名帖,研究笔画,细思笔锋间的棱角,体会构字之间的霸气和骨气。浮鹅钩、戈钩、撇钩……有时候会不由伸出手,在虚空里划着每一个字,可我偏偏喜欢草书,我觉得草书最可以宣泄心中的爱与恨——书法之形迹,其实非常简单,虽简却意丰,形散神不散,少许或胜过多许,其中包罗万象,最终可带引人入空灵之境,此非行家里手不能品知也。

不知为什么,近来思念先生甚频。尤其这个酷热的夏日,思念更浓,简直有一点难以容忍。过去每到下课,最怀念的爸爸妈妈,想着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点点滴滴宛若星辰璀璨,而如今,习惯了久别亲人的感觉,有时候也会回忆,只是就像斜阳,近在眼前却又无法触碰。谁人没有怀念?怀念也是感情的增深,也是相聚的一种方式。

成长呵!竟不知为何如此迫人?

傻乎乎地乱思乱想一阵子,夕阳已坠,慢慢走出庭后花园,走出邻家炊烟织出的迷雾,唯伤感一道残霞,像舍不得离我远去的相思,依依似我两颊羞涩的酡红。而现在却只有没完没了的记忆,美好的。

2022.6.5笔於青海黄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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