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起展望2035年的国家文化（解读可能性的艺术6）

让我们一起展望2035年的国家文化（解读可能性的艺术6）比方说，我们看到父亲当街打孩子，可以选择报警。这意味着我们认为父亲是没有使用暴力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自己的孩子。而警察就能够使用暴力或者暴力威胁制止这位父亲行为的，为什么？因为警察代表的就是国家垄断暴力的权力。很多社会组织都能办教育，提供服务和保障，但唯独暴力垄断只有国家能做，也只应该国家来做。首先，什么是国家？关于国家这个概念，最被学界认同的定义来自于马克斯·韦伯，他说：“国家就是在特定疆域内合法垄断暴力的机构。”其中最最核心的关键词是“暴力垄断”。当今，我们给国家赋予了很多的职能，像是提供社会保障、基础设施建设、办教育等等，这些东西其实遮蔽了国家“暴力机器”的本质属性。

我们正在解读《可能性的艺术》作者刘瑜，通过音频旁边的连接，可以直接买到这本书。刘瑜老师的付费音频课程《比较政治学30讲》也推荐给所有的同学们。

在解读这本书的开篇我们就说：比较各国政治发展的程度有两个核心维度，一个是民主问责，一个是国家能力。

之前我们着重讨论了民主转型，分析了法国、埃及、南非、印度和伊拉克的民主转型历程。接下来我们来看另一个维度，国家能力。

国家的本质是暴力垄断

首先，什么是国家？

关于国家这个概念，最被学界认同的定义来自于马克斯·韦伯，他说：“国家就是在特定疆域内合法垄断暴力的机构。”其中最最核心的关键词是“暴力垄断”。

当今，我们给国家赋予了很多的职能，像是提供社会保障、基础设施建设、办教育等等，这些东西其实遮蔽了国家“暴力机器”的本质属性。

很多社会组织都能办教育，提供服务和保障，但唯独暴力垄断只有国家能做，也只应该国家来做。

比方说，我们看到父亲当街打孩子，可以选择报警。这意味着我们认为父亲是没有使用暴力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自己的孩子。而警察就能够使用暴力或者暴力威胁制止这位父亲行为的，为什么？因为警察代表的就是国家垄断暴力的权力。

“一命偿一命”算不算天经地义？但是能自己动手复仇吗？被害人的家属可以直接把杀人凶手打死吗？在现代社会当然不行。就算要偿命，也必须由代表国家的司法机构进行审判之后再执行死刑。只有国家能做，这就是暴力垄断。

而当一个国家做不到这一点的时候，在它的统制范围内到处都是分散的暴力，那就说明它的“国家能力”低下。

比如说墨西哥，毒品泛滥黑帮盛行，黑帮因毒品的巨大利益崛起，然后那些跟毒品无关的生意，像是餐饮、酒店也都被控制。各大黑帮为了争夺资源相互厮杀，每年都有数万人死于帮派仇杀。在那个国家，一半领土的实际控制权其实是在黑帮手上。

那墨西哥政府呢？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没能力管不了。

话说2019年，有一个墨西哥城市的市政府被黑帮给包围了，就因为政府抓了他们的老大。经过了一天的激烈战斗，最后竟然是政府投降，把人给了。墨西哥黑帮就能强大嚣张到这个地步，我们中国人根本无法想象。

同学们肯定会觉得墨西哥的政府怎么会如此无能？那只是因为我们生活的国度拥有着强大的国家能力。

在发展中国家里面，政府无法垄断暴力的情况随处可见。

有的和墨西哥一样，黑帮横行，比如说巴西；有的是军阀混战，比如说卡扎菲倒台后的利比亚；有的是宗教极端组织盘踞，比如说阿富汗和伊拉克。

暴力垄断，国家构建为什么有这么多国家都做不到？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很难，分散的暴力才是自然的常态，人为的暴力垄断就要克服自然引力。

我们看自然界里的猴群，永远处于无休无止的暴力之中，谁说了算？那是要打得头破血流的。这次你打赢了，你是猴王，可以，大家都听你的。可是等你老了，新一轮的厮杀再度开始。和平交接，权力禅让？不存在的。

猴群与猴群之间呢？地盘之争也永不停息，今天打，明天打，没完没了。

其实我们和猴群一样，暴力想要从分散走向垄断，必须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内部权力的集中化，谁来当猴王。另一个是外部领土范围的清晰化，我们的地盘有多大。不彻底解决这两个问题，暴力就无休无止。

正是因为权力的集中化很困难，领土的边界具有很强的挥发性，所以国家建构在任何国家的历史上都非常的艰难。

谁来当猴王的权力集中化问题，我们怎么解决的？打啊！秦始皇一统天下，完成了权力的集中化，他怎么做到的？荡平六国，在此之前春秋战国已经打了四五百年了。秦始皇荡平天下之后，把全国的兵器尽数收缴，运送到咸阳，铸成12座金人，极大削弱了民间的战斗力，他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要垄断暴力，秦始皇非常懂得国家的本质。

秦帝国15年二世而亡，陈胜吴广起义、六国复国，楚汉争霸，一直打到刘邦再一次完成权力垄断。之后的中国历史同学们也都知道，每过一段时间重打一次，如此往复。

那关于地盘大小的问题我们怎么解决的？还是打啊！我有实力成长为帝国，首要任务就是开疆拓土。今天罗马帝国强大了，把地中海都吞并为内陆湖；明天马其顿帝国崛起，一直打到印度河流域；后天蒙古帝国坐大，又一路扬鞭到欧洲；帝国的属性就是不断地扩张，直到被自身的重量给压垮。

我们人类是花了几千年，才慢慢实现了权力的相对集中，今天是200个国家，如果停留在部落社会这个数字就是2千，甚至2万。同样是花了几千年才大致捋清了国家的边间，世界地图上清晰国界线的背后，都是无尽的血与泪。

看我们繁字体的“國”，外面一个框，代表清晰的边界，里面一个“戈”代表兵器，还有一个“口”，代表人民。“國”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可见大学者韦伯将国家定义为“特定疆域内的暴力垄断机构”，就与我们几千年前的中国古人智慧不谋而合的。

战争如何缔造国家

我们问国家能力从何而来？首要因素就是战争。

战争毫无疑问给人类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它确实是现代文明之母。

战争催生技术的进步，不管是冷兵器时代的铸铁技术，还是近代核能源、计算机的发展都是如此。

战争还带来了现代金融，因为打仗需要钱，不得不进行金融创新，于是才有了债券、汇票、抵押贷款和中央银行。

同时还是因为要打仗，国王要钱，王公贵族不想给，双方僵持之下，贵族们以通过设立议会与国王分享权力的为条件答应交钱，这就催生了现代民主。

你看，这些都是战争带来的，我们进一步再分析战争如何缔造国家。

我们中国历史上最巨大的一次社会转型，是周秦之变，从西周的封建制，转变为秦朝的中央集权制度。西方也经历过类似的一场转型，只是比我们晚了2000年，他们在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这段时间才发生了从封建制到中央集权制的大转型。

最根本的改变是权力结构从蜂窝，走向了金字塔。封建体制下，整个王国是一个个的蜂巢，国王号令贵族，但不能直接统治老百姓。而到了中央集体制下，贵族这个中间层被消解，国王一竿子插到底，直接向全国国民征兵、征税，国家能力迅速增强。

为什么东西方时隔两千年都经历了这样一场巨变？因为战争烈度急剧上升，封建的政治结构不足以应对，因此倒逼国家必须进行中央集权改造。

战争首先就是推动了常备军的建设。

西方封建制中，军队不是国家的，本质上是贵族的。要打仗了贵族响应国王号召，出钱出人，把军队借给国家。这支军队，就是骑士拉上的民兵，自己带着锅碗瓢盆就出发了。可能打到一半还要赶回家收收庄稼再回来接着打。这是贵族听话的时候，如果不听话呢？拒绝出战，甚至吵翻了反手就向国王举兵，所以封建制的战争效率是相当低下的。

国家有自己的军队我们觉得天经地义，但是西方人对此其实是有很多顾虑的，比如说美国建国制宪会议的时候，为要不要建立常备军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在打仗的时候临时召集军队还可以理解，不打仗的时候养军队干嘛？是用来镇压我们普通民众吗？

一开始各国的制度创新还不是建立常备军，而是使用雇佣军。但随着战争规模不断增大，雇佣军不现实了，都不说几万几十万的雇佣军需要的庞大的军费，哪家都烧不起。打起仗来雇佣军脑子里想的不是母亲的微笑，大地的丰收，而是对面国家会不会出更高的价钱，要不先别打，我们先去商量一下？完全没有忠诚度可言，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到18世纪，稳定、庞大且忠心耿耿的常备军就登场了。从16世纪到18世纪，法国的士兵人数从1.8万变成了43万，英国从2.5万变成了20万；俄罗斯从3.5万变成了85万。中央有了常备军，从此国王的力量立刻碾压贵族，这可以说是中央集权的最重要一步。

其次是现代国家财政的建立。

封建制下，老百姓的苛捐杂税主要是交给贵族的，贵族也要向国王交税，但是没有常备军的国王面对的是有武装的贵族，可以说讨饭财政，给多给少完全看贵族的心情。

现在不一样了，庞大的军队再加上火枪，大炮，甚至是战舰之类的军事设备，都是需要举国之力才能供应得上的。因此国家必须建立庞大稳定的财政系统，除了向全体国民征税之外，各个国家还要想尽各种办法。

英国是靠政府信用搞金融创新借钱，法国通过大量贩卖官职筹钱，西班牙靠美洲白银成为近代早期的欧洲霸主；俄罗斯是靠加剧对农奴的压榨缓解财政问题。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有在国家财政问题上找到持续性解决方案的国家，才有可能赢得战争。

最后与之相应的就是官僚行政体系的建立与扩张。

在封建体制之下，官僚政府是非常小的，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当时的公共服务主要是领主和教会提供，中央就没有必要供养一个官僚组织。

我们经常觉得，中国一千年前就发明了科举制度，解决了政府用人的问题，了不起。西方人怎么就想不到呢？其实是因为当时他们的政治结构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大规模的官僚政府，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去琢磨怎么选拔官员。就算要用人，也不需要太多，就从贵族里选一些就够用了。

但是战争的加剧就完全改变了这一点，战争需要士兵、武器、粮食、情报、运输等等，当然需要组织和调配这一切的官僚机构。人口统计机构、土地登记机构、税务部门、情报部门、粮食管理部门、基建部门等等，官僚队伍迅速成百倍的膨胀。

综上所述，16世纪开始的战争烈性化，催生了欧洲各国的常备军、财政系统和官僚体系的建设。只有那些能够成功从封建结构蜕变为中央集权结构的国家，才能在几百年的战争中幸存下来，反之就被历史淘汰。

16世纪欧洲大概有500个政治单元，到了19世纪，只剩下20多个了，这个大浪淘沙的过程何其残酷一望便知。

这便是战争缔造国家的机制，国家建构就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的丛林游戏。

我们反观非洲，就能很清楚的理解为什么那里的国家能力普遍羸弱？相当程度上就是因为那里地广人稀，历史上并没有密集的大规模战争，国家建构缺乏动力。他们一直都是部落制，从没有经历过集权化的内部整合过程，所谓的国家只是殖民者留下的遗产罢了。他们内部根本完全没有建立起现代国家的认同。

那我们中国为何国家能力如此强大？因为我们打得早，比欧洲早2000年就开启了集权化。春秋时期是贵族战争，烈度很低，大家按规矩比赛“踢正步”，赢的体面与高贵比胜利还要重要。

到了战国时期战争变得极为惨烈，秦国总共屠杀了150万他国士兵。长平之战，白起一次就坑杀赵军40万，何其残酷。当时秦国动员士兵竟然能占到全国总人口数的20%，作为对比，即便是以骁勇著称的古罗马，这个数字也只有1%。

在春秋战国数百年的残酷战争中，秦国能够统一天下，就是因为它的国家建构最深入。商鞅变法，破诸侯，立中央，解构社会，强化政府，将整个国家打造成耕与战的二元社会，这些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国家建构工程。之后百代皆行秦政制，中国国家能力的传统，正是根植于此。

中国和欧洲都经历了“战争缔造国家”的过程，那为什么欧洲打到几十个政体之后就刹车了，而我们却一路打到大一统呢？

因为西方在16世纪开始国家构建的时候，王权崛起的时候已经有了强大的教权、高度自治的城市，已经崛起的商人阶层还有贵族权力，而这些势力就像是缰绳一样的，约束了国家建构向前狂奔的速度。而中国在2千年前开始国家建构的时候，是没有这些多元的制衡权力的，结果就是国家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到了大一统。

春秋战国几百年的战争，为高度集权的大一统政治结构奠定了基础。在欧洲一方面战争带来了国家建构的能力，另一方面多元的政治结构又约束了国家建构的深度。而在其他地方，历史上战争相对稀疏，国家构建缺乏动力，今天的结果就是政府难以垄断暴力。

其实这样一个结论充满悲剧性。国家建构就像是我们花钱买房子，而残酷的暴力冲突就像是我们付款方式，想要房子，我可以选择大额首付，也可以选择漫长的分期付款，但我不可能不花钱不付出代价就拿到房子。

尽管历史确实如此，但当今文明越来越进步，我们希望，人类能找到比相互杀戮更加聪明的办法，抵达政治秩序的彼岸。

中国国家能力为何如此强大？

战争对于国家能力的构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但是国家能力不只来源于战争，不然强大的秦帝国就不会15年就消亡，打天下的逻辑是没法治天下的。

除了战争，国家能力还有一个重要的来源，是文官职。从这一点可以很好的理解我们自身。

今天中国的国家能力非常强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暴力垄断是国家能力的最核心要素，当今世界上还有哪里比我们中国社会的治安还要好吗？就算有也很少吧。

2012年美国哈佛大学旁边准备建造一座桥，计划用两年的时间，而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用了5年的时间和三倍的预算。作为对比，工程量相当的北京三元桥，建造用了多久呢？43天！这就是中国超乎寻常的国家能力。

近年来的新冠疫情，我们在疫情控制方面的雷厉风行，举世公认。中国的作业拿给别国去抄都抄不了。

无论是疫情防控、基础设施建设、精准扶贫、全民医保等等，都可以看到一个高效强大政府的身影，在比较政治学中，中国几乎成了国家能力的象征。

我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些呢？正是因为我们发达的文官制。

文与官这两个字要拆开来看，所谓官就是官僚体系，从上到下各级政府，从左到右各个政府部门，就像是经线和纬线，编织成一张细密政治网络。

你可能会觉得，这样的政府机构，不是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有的吗？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直到今天很多国家的官僚制都是非常薄弱的，他们完全没有能力像我们一样建立起上下纵深，分工精密的官僚体系。

在封建社会蜂巢般的权力结构下，诸侯享有各自蜂巢内极大的自主权，又因为爵位世袭，权力就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天子也不能随意僭越。所以封建社会天然具有分裂的离心力。

而建立中央集权之后，所有官僚的权力都是天子给的一顶可以随时收回的帽子，官僚体系的向心力就来源于此。欧洲历史上四分五裂，碎片内部也很难维持凝聚力，而古代中国长期维持大一统和官僚制强大的向心力关系巨大。

中国官僚制到唐朝的时候就已经登峰造极了，中央有三省六部，地方有350个州，1500多个县。为了保持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又设有监察使、节度使和观察使。这是一张极其细密的组织网络，这些密密麻麻的纵横经纬线把庞大的中国给捆到一起，深深嵌入中国社会的肌理。

同时期欧洲君主为了组织几千人马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唐朝通过府兵制就可以集结几十万的大军。中国的超级动员能力、财政能力和维稳能力，就是从这细密的官僚体制当中来的。

说完官，我们再说文。文指代的就是文人，读书人学而优则仕，这个传统在中国根深蒂固。但是举目全球，系统的培养读书人当官是很少见的，武将，教士，财阀当政更常见，也更自然，因为这些人掌握各种资源，王权需要与之结盟。读书人有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皇权寻求与读书人结盟，恰恰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军事、经济和宗教基础，所以对皇权不构成任何威胁，可以放心的成为最安全的盟友。

看得见的东西一样没有，看不见的东西读书人还是有一样的，就是笔杆子。打天下的时候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坐天下的时候，政权就出自笔杆子了。枪可以让人口服，而笔能够让人心服。

除了军事、政治和经济权力之外，文人掌握着第四种权力，就是意识形态。

所有国家构建，在中央集权的过程中都会出现各种离心力，贵族、门阀和财阀势力坐大，武装力量失控等等。比如西汉七王之乱、东汉豪强政治、三国军阀割据、唐代门阀政治和藩镇割据。为了稳固统治，皇权不得不和这些力量结盟，但又难免被他们喧宾夺主。

中国的皇权最终找到的克服离心力的办法是什么？就是联合读书人，抑武、抑财、抑商。打击豪强，抑制工商，钳制可能坐大的经济势力，这是中国古代皇权的长期斗争方向。

打掉了这些具有独立性的经济势力、军事势力和宗教势力之后，读书人集团就浮上来了。使用的机制就是举世闻名的“科举”。科举制的优点，选贤任能，提供社会向上流动的通道，不必多说。

但是，从国家建构的角度来说，它更加重要的功能，是对于社会精英的驯服。我们在之前解读其他书籍的节目中也多次提到。人都有向上配位的冲动，怎么释放这种冲动？有的社会通过战场功勋，有的通过经商致富，有的通过教会教职，有的通过革命。这些所有的通道，都会培养皇权之外的独立力量，这是离心的，是极其危险的。

而科举制，把这种精英冲动，纳入到一个轨道上来，读书做官，为皇帝效力。科举制的厉害之处，不仅仅是选拔人才，而是通过利益和价值导向，吸纳住了庞大的文人阶层。一万个人去赶考，最后可能只录取了100个人，科举的成功不是找到这100个人，而是让这一万个人都参与其中。

在其他国家，骑士和武士往往是荣誉的象征，但是在抑武重文的中国，我们把习武之人叫做“一介武夫”，把商人看作“奸商”，技术创新被视作“奇淫巧技”，音乐被叫做“靡靡之音”。然后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就是科举的妙处，把社会精英的能量完全吸附到政治角逐当中，越靠近权力中心越被视为成功。

而且皇权可以很好的驾驭，甚至是摆弄文官阶层。你对皇权能做的无非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诫，皇权一挥手就把你帽子摘了，甚至取走你的性命，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掌握枪杆子的武力集团和掌握钱袋子的财阀集团对于王权的约束就是硬性的，他们可不苦口婆心，而是兵临城下，是釜底抽薪。所以中国皇权最后选择文官集团施政，是非常精妙的考虑。

综上所述，为什么文官制对中国的国家能力意义重大？首先是官，官僚集团细密的组织网络，把一个庞大的帝国捆绑到一起，产生了巨大的组织红利，其次是文，抑制武人、财阀、宗教等力量，把社会精英引流到学而优则仕，为皇帝服务的道路上来。

这两个机制一结合，大大强化了中国的国家能力，并形成一种深厚的传统。王朝可以灭亡，但文明不会消逝；国家可以改姓，但是国家主义生生不息。直到今天，我们都还在亲身经历强大文官制带来的诸多优势，前面我们说到的，基建的神速、疫情防控的高效和治安状况的良好都由此而来。

但是另一方面，过于强大的国家能力，也意味着国家对于社会的淹没。中国历史历朝历代官对民的压迫，带来了无数的悲剧。对于学而优则仕的过度崇拜，也长期抑制了中国社会其他维度的发展，工商业的萎靡，科技的落后都与此相关。古代中国早期虽然没有这么稳固的秩序，但却生机勃勃，而越到后期越是暮气沉沉。

最后，尽管中国最早发明了文官制度，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是最早的现代政治国家。古代的官僚制，本质上是有姓的，它姓刘、姓赵、姓李。当一个官僚集团头上顶着一家之姓的时候，它便不是天下之公器。

明末清初思想家黄宗羲曾说：“我之出而仕，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这才是真正的现代精神，文官集团以此精神内核运行，才是真正的现代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