鲥鱼生活在哪里(鲥鱼之殇一条鲜美之鱼的殒灭故事)
鲥鱼生活在哪里(鲥鱼之殇一条鲜美之鱼的殒灭故事)但在今天,鲥鱼却已然成了一个遥远的传说:在富春江流域,鲥鱼资源自70年代起就陷入枯竭,在长江流域的鲥鱼主产区安徽段,某张姓渔民于1994年意外捕捞到的一条2斤小鱼成了最后的记录,在珠江流域,虽然还可以在入海口零星捕捉到零星鲥鱼,但往日那种大规模的渔汛,早已不见踪迹。曾经嗜爱鲥鱼的江边居民们,已经面临着几十年不再见鲥鱼的尴尬局面。我们可以看到,鲥鱼的珍贵,即离不开其自身肥美的肉质,也离不开其不同产区的品质差异,同样关乎时节与产区的分布不均衡,更不能忽视皇族和名仕的推动。但无论如何,这种鱼肯定曾经被南方居民广泛的认识、食用,其资源储量和产量并不低。尽管因位列“长江三鲜”而闻名,但其实我国的鲥鱼分布并不仅限于长江流域,其中,钱塘江流域的富春江鲥鱼、珠江流域的西江鲥鱼更是可与长江鲥鱼其名。在明成祖朱棣迁都后,官府即在南京设立了“鲥鱼厂”,专门负责向北京进贡新鲜鲥鱼,而无论是陆路的八百里加急,还是水
中国水产频道报道,鲥鱼的美,无须多么费心的翻阅,就可以在许多古诗词中寻到踪迹。但对今天的消费者来说,这种鱼却显得极为陌生。实际上,最近二三十年,鲥鱼似乎已经彻底从我们的餐桌上消失了。鲥鱼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又是否还有机会再见这种如此盛名的河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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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说,鲥鱼怕是已经灭绝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数据可以告诉我们,准确的说,鲥鱼Tenualosa reevesii目前的状态是野外功能性灭绝。这说明野生环境下或许还有现存的个体,但对于渔业领域来说,目前已经失去了捕捞的价值(不是说不值钱,而是无法形成渔汛),甚至极端的说,也很有可能失去了未来的希望。
鲥鱼的得名,全来于它的洄游习性。古人发现,这种鱼“初夏时则出,余月不复有也”,这种依时令而来的珍馐,也就被冠以鲥(时)鱼的名号。今天我们已经知道,鲥鱼其实是一种跨盐度洄游鱼类,性成熟的亲鱼在春夏交界时回到淡水中的产卵场,随后又重返海洋,只有在这短短的时间窗口内才会形成鲥鱼的渔汛。由于洄游过程中的鲥鱼体内营养积累丰富,尤其是鳞下皮肤中饱含脂肪,只需最简单的清蒸,就可尽享其肉嫩、脂厚、鳞鲜、汤美的极致体验,因此,古代的食客们对鲥鱼分外钟爱。
尽管因位列“长江三鲜”而闻名,但其实我国的鲥鱼分布并不仅限于长江流域,其中,钱塘江流域的富春江鲥鱼、珠江流域的西江鲥鱼更是可与长江鲥鱼其名。在明成祖朱棣迁都后,官府即在南京设立了“鲥鱼厂”,专门负责向北京进贡新鲜鲥鱼,而无论是陆路的八百里加急,还是水路的冰鲜运输,都需要付出很大的成本,可尽管如此,此后不久,朝廷却又下旨要求进贡运输距离更远的富春江鲥鱼,足可见当时的富春江鲥鱼之美、佳誉之胜,甚至已经压过了长江鲥鱼一头。
京杭运河上,曾经每年都会出现颇为紧张的场景:《万历野获编》写到“其最急冰鲜,则尚膳监之鲜梅、琵琶、鲜笋、鲥鱼等物。然诸味尚可稍迟,惟鲜鲥则以五月十五日进鲜于孝陵,始开船,限定六月末旬到京……其船昼夜前征,所至求冰易换,急如星火”,又有诗云“六月鲥鱼带雪寒,三千江路到长安”(quanjing.com)
但颇为讽刺的是,历史上的鲥鱼产地其实非常广泛,除了这三大著名产区外,我国南方各水系中其实都有它们的身影,在福建近海,鲥鱼也可形成渔汛,而且是一年两季,甚至还形成了我国唯一的秋冬鲥鱼渔汛,而在广东的不少地区,鲥鱼更是“甚多,价亦廉”(《志异续编》)。
我们可以看到,鲥鱼的珍贵,即离不开其自身肥美的肉质,也离不开其不同产区的品质差异,同样关乎时节与产区的分布不均衡,更不能忽视皇族和名仕的推动。但无论如何,这种鱼肯定曾经被南方居民广泛的认识、食用,其资源储量和产量并不低。
但在今天,鲥鱼却已然成了一个遥远的传说:在富春江流域,鲥鱼资源自70年代起就陷入枯竭,在长江流域的鲥鱼主产区安徽段,某张姓渔民于1994年意外捕捞到的一条2斤小鱼成了最后的记录,在珠江流域,虽然还可以在入海口零星捕捉到零星鲥鱼,但往日那种大规模的渔汛,早已不见踪迹。曾经嗜爱鲥鱼的江边居民们,已经面临着几十年不再见鲥鱼的尴尬局面。
时至今日,我们只能通过品味东南亚地区的长尾鲥Stolothrissa macrura,或大洋彼岸的舶来品美洲西鲱Alosa alosa来聊以自慰,但我们心里都非常清楚——这绝不是那种让皇帝老儿都念念不忘的珍馐美味,这绝不是我们世代相传的江鲜记忆,这绝不是串联起无数历史和文化的江南风物。
近些年来被引入国内养殖的美洲鲥——西鲱(ncfishes.com)
可是,即便我们站在今天回头看,却依然无法摸透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鲥鱼又经历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的命运不可逆转的走过了拐点?又是什么因素,成为了压垮这种曾经如此普遍的鱼类的最后一棵稻草呢?
长江流域的鲥鱼资源拐点,似乎是伴随着70年代剧烈的产量波动一起到来的。在60年代,整个长江流域的鲥鱼产量还稳定在300-600吨的高位,但到了70年代,就产生了上至1600吨、下达不足百吨的动荡。我们可以设想,由于捕捞技术的进步、市场需求的扩大,远高于以往的1600吨的产量,一定对鲥鱼资源造成了严重的透支,更重要的是,前往繁殖场的鲥鱼脂肪肥厚,最受欢迎,这1600吨中的绝大部分,必然是这些还未能完成繁殖过程的鱼群,这样的打击对于鲥鱼种群的延续影响尤为深远。
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80年代之后,许多地区因为“大包干”,渔民积极性极大释放,从业人员和船只激增,以鄱阳湖沿岸的永修、星子(现庐山市)、湖口等县为例,1973年共有渔民374人,渔船34条,到了1986年,渔民增加到2124人,渔船562条。可是与激增的渔业生产阵容不相匹配的,是各地的长江流域的鲥鱼产量再也没有超过200吨的现状,到了1986年,鲥鱼的渔汛在长江流域消失了——这一年,整个长江流域多个产区内,总共只捕捞到了12吨鲥鱼。
更不易察觉的预兆其实早就已经显现,却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在长江水产研究所的长期监控中,洄游入江的鲥鱼年龄结构变化的非常明显,60年代,渔民还经常能捕捞到六七年的大鱼,整个捕捞季的鱼获平均年龄也在3.87年左右,到了70年代,这一数值下滑到了3.55,而80到86年的最后时光里,鲥鱼的平均年龄已经下滑到2.74。也就是说,个体更大、繁殖能力更强的鲥鱼越来越少。而根据后来的研究发现,鲥鱼初次性成熟的时间,大约就是孵化后3-4年左右,也就是说,80年代捕捞的鲥鱼,恐怕是第一次返回淡水中产卵,但很遗憾的是,它们中的绝大部分,甚至连唯一的一次繁殖机会都失去了。
即便是一些亲鱼逃过了渔网围堵成功繁殖,它们的后代也不一定同样拥有这样的好运。长江流域的鲥鱼繁殖地集中在鄱阳湖上的峡江、赣江流域,幼鱼孵化后集中在鄱阳湖南部觅食成长,最终在秋季返回海洋,但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依然需要躲避渔网的围捕。在鄱阳湖区,还拥有另一种渔业形式——以密网捕捞体型较小的银鱼,这就很容易将在此觅食的鲥鱼苗捕捞上来。根据统计,仅湖口县一县,就曾有过一年捕捞鲥鱼苗干重7.74吨的记录,而在返回海洋的过程中,鲥鱼苗还要经历许多这样的密网围捕,1970年,仅江苏靖江的一个水产站,就收购了3厘米左右的鲥鱼苗22.7吨(鲜重),而这些珍贵的资源,甚至不是渔民真正的目标,其最终也只能被当做小杂鱼处理。
我们可以设想,在1986年渔汛消失后,这种对鲥鱼的过度捕捞行为一度沉寂,1987年,长江全线鲥鱼禁捕政策开始实施,鲥鱼原本还是有一丝恢复的希望的,但很不幸,产卵地的一些重点工程,彻底击碎了这个泡影。
自1990年起,赣江流域兴建了万安水电站,完美的实现了调峰抗洪的既定效果,对于河流下游的居民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一桩,但对于鲥鱼来说恐怕不是这样。现有的证据表明,鲥鱼的繁殖似乎与这些江段的洪峰涨水有密切的联系,在洪峰频繁、流速湍急的年份,鲥鱼的繁殖量成功率更高。这可能是因为这种鱼需要足够的水流、水深环境来刺激性器官成熟有关。
水利设施的影响还体现在水温的变化上。在同样栖息着鲥鱼的钱塘江流域,1959、1968年,新安江水库和富春江水库相继投入使用,由于水坝的进水口较低,排到下游的多为库区中的下层水,这些水温度较低,给下游的水温环境带来了直接的影响——位于富春江水库下游的沙湾水文站记载,在建坝之前,这里4-9月的平均水温为25.6℃,最高可以超过30℃,但水库合拢蓄水后,位于水面以下20米处的排水口排出的冷水,直接导致这个水文站的同期平均水温降低到了21.5℃,最高温也不到25℃。而根据长江水产研究所的报告显示,鲥鱼产卵的水温要求在27-32℃之间,最适合的温度是27-30℃。
一些蓄水水位较高的大坝,可能会导致库区的水温分层——上层经受日晒温度较高,库底水温较低,而如果排水口是从库底排水,就会导致下游的低温水(quanjing.com)
我们很难精确度量这些水利工程带来的水流、水深、透明度和水温的变化,和鲥鱼的繁殖分别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但请各位读者记住一点——鲥鱼,是一种对洄游时间窗口要求非常苛刻的鱼类,如若不然,它也不会让我们的祖先产生“余月不复有也”的认识,它的繁殖区域也不会仅仅局限在万里长江的某些短短的河段,当它的洄游窗口精确到以月为单位时,那就一定是因为某些特定月份、特定河段的特定环境,恰好能满足它繁殖的需求,它才能顺利完成繁殖大业,但现在,这些环境因素都变化了,这一定会极大地影响已经脆弱不堪的鲥鱼种群的繁殖过程。
当然,相比这些我们没法精确度量的间接的影响,2004年截流的西江长洲水利工程就简单直接多了,这座水利工程直接拦在了鲥鱼种群洄游的路途中——过都过不去,还产什么卵……
写到这里,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由于过度的捕捞、对幼苗的伤害、人为导致的环境变化,鲥鱼的自然恢复怕是已经非常困难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必须进入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为什么不养殖呢?
实际上,我国对鲥鱼人工繁育、养殖的摸索早在建国初期就已经开始,其中尤以著名水产养殖专家、奠定了上海水产学院(今上海海大)水产养殖专业基础的陆桂教授贡献最为卓越。在五十年代底,其团队就在钱塘江尝试通过野外捕捞亲鱼,来探索鲥鱼人工授精和孵化。在各地鲥鱼资源相继匮乏后,相关的研究更是加快了速度,80年代,珠江流域的鲥鱼实现从野外捕捞鱼苗到人工养殖成成鱼的突破。
但研究到这里,一个巨大的阻碍出现了。我们前边多次提到,鲥鱼是一种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的洄游鱼类,而正是这种环境的刺激催生了其性腺发育的启动和完成。时至如今,我们依然不知道,是什么因素启动了鲥鱼从海洋到河流的洄游,是什么条件刺激了淡水河流中鲥鱼的性腺发育成熟。显然,这种鱼需要经过长距离的洄游过程,可能这个过程中的高新陈代谢作用对其构成了影响,从海洋到淡水的盐分变化可能也对其构成了影响,甚至不同江段的水流刺激也是这把“钥匙”的组成部分。
要找到鲥鱼繁殖的秘诀,我们需要一次一次的尝试摸索,在我之前写过的日本鳗鲡和长江刀鱼的养殖探索过程中,这一步都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美国为了驯化养殖西鲱,前后探索了二十多年时间。
而为了这些尝试,我们就需要不断的从野外获取鲥鱼资源以供研究使用。比如长江刀鱼的养殖,我们就先是从江水中灌江纳苗,才实现了最后的池塘养殖,最终取得了人工繁殖、孵化的突破。
鳗鲡虽是颇受欢迎的河鲜,但其商业化人工繁殖依然面临困难,欧洲鳗鲡、日本鳗鲡的野生资源也在快速萎缩
但鲥鱼的野外资源已经难以寻觅……1996年,水科院长江所在峡江段征调93船次,进行了连续21天、414小时的捕捞,一无所获;2006年,在安徽段组织了124船次、连续25天462小时的捕捞,依旧一无所获。
鲥鱼是否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我想,可能还没有到这一步。鲥鱼是否还能恢复往日的辉煌呢?我想,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这一幕。
鲥鱼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无论我们如何懊恼,恐怕也无法扭转这个事实,但这个故事依然需要讲述——讲述历史,对历史本身并不重要,但对未来,至关重要。
《日本鳗鲡人工催产时机的优化及仔鱼行为和开口饵料的研究》刘登攀
《Genomic footprints of speciation in Atlantic eels(Anguilla anguilla and A.rostrata)》Magnusw.Jacobsen
《The European eel(Anguilla anguilla Linnaeus) its Lifecycle Evolution and Reproduction:A Literature Review》Vincent J.T.van Ginneken
《Spawning of eels near a seamount》塚本勝巳
《Seamounts new moon and eel spawning:The search for the spawning site of the Japanese eel》塚本勝巳
《Oceanic spawning ecology of freshwater eels in the western North Pacific》塚本勝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