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援建的公路:中巴公路往事 代号 1601
中巴援建的公路:中巴公路往事 代号 1601当时沿途的人们只能看到穿蓝色工装的人和包得严严实实的卡车,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1966 年春天,代号「1601」的绝密工程在中巴边境悄悄开展。这条公路深藏在喀喇昆仑、兴都库什、和喜马拉雅山脉之间。这一带地质情况极为复杂,算得上地球上最险峻的山地之一。雪崩、山体滑坡、落石、塌方、地震等地质灾害经常发生。要想在这里建设公路,难度可想而知。而在五十多年前,这里确实也没有公路。但是在 1965 年,第二次印巴战争爆发,危难关头,巴基斯坦意识到,要维护国土安全,在北部地区修路是重中之重。所以,巴方向中国提出了援助请求。当时,国际风云变幻莫测,事关重大,中方考虑再三,最终答应和巴方秘密修筑中巴公路。
说到巴基斯坦,你一定听过「巴铁」,这是中国网友对巴基斯坦的一种友好称呼,意思是巴基斯坦和中国是「铁杆兄弟」。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段非凡的友谊最早是奠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一条跨国公路。
在中巴边境的七号界碑旁,有一条从中国喀什延伸到巴基斯坦塔科特的公路。
它被叫作「喀喇昆仑公路」或者「中巴公路」。
这条公路深藏在喀喇昆仑、兴都库什、和喜马拉雅山脉之间。这一带地质情况极为复杂,算得上地球上最险峻的山地之一。雪崩、山体滑坡、落石、塌方、地震等地质灾害经常发生。要想在这里建设公路,难度可想而知。而在五十多年前,这里确实也没有公路。
但是在 1965 年,第二次印巴战争爆发,危难关头,巴基斯坦意识到,要维护国土安全,在北部地区修路是重中之重。
所以,巴方向中国提出了援助请求。当时,国际风云变幻莫测,事关重大,中方考虑再三,最终答应和巴方秘密修筑中巴公路。
1966 年春天,代号「1601」的绝密工程在中巴边境悄悄开展。
当时沿途的人们只能看到穿蓝色工装的人和包得严严实实的卡车,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今天的两位讲述者就来自这支庞大的队伍。
■ 巴基斯坦北部险峻的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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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公路
我叫张京渡,今年 66 岁。1974 年,我随部队参加喀喇昆仑公路医疗保障工作,一去就是 5 个年头,直到 1978 年 8 月才回国。
我叫田念胜。上世纪 70 年代,我参加喀喇昆仑公路工程,至今我仍记得这条公路的每一座桥梁和每一个弯道。
注:下文两人的自述,分别用黑色字体(张京渡)和灰色字体(田念胜)表示。
修筑中巴公路历时 13 年,投入两万多人力,总共分为三期工程。
第一期工程,始于 1966 年,连通中国的喀什和巴基斯坦北部的哈利格西,1971年完工。
结果到了 1973 年,巴方再次提出继续援建请求,第二期工程就此开始,公路又向南扩展到塔科特。
第三期工程叫水毁工程,从 1978 年开始,主要任务是修复第一期工程因为泥石流冲毁的道路。
张京渡作为医护人员,参与的是第二期工程,而田念胜参与的是第三期工程。
尽管现在看来时间线很清晰,可在当时的军人眼里,一切都很神秘。出国前,张京渡还是新疆野战医院的炊事员。田念胜远在湖南,当了三年知青后,他选择参军,踏上了前往新疆的征途。
两个命运的机缘巧合,把他们送去了巴基斯坦,送去了第二期和第三期工程。
■ 中巴公路工程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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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外通知
1973 年 10 月,因为东疆那一带没有部队医院,我们就被派去奇台建院。
医院很快就改造好了。为了庆祝开院,我们搞了很多活动,又是拔河又是唱歌,大家都很激动。
结果当晚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把医院烧光了。
我们基本陷入无事可做的状态。
2 月,刚过完春节,我还在炊事班做饭。突然有一天,领导来通知说,我们来新任务了!
1978 年 2 月,春节刚过,我从入伍地湖南沅陵去西北。路途遥远,坐在闷罐车上,摇啊摇啊,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团部——新疆和静县戈壁深处的一个绿洲。
刚到那里时,我们也不知道部队是干嘛的,每天都在训练,走了半个月队列后,突然增加了一项内容——进行援外教育。大家很吃惊,原来我们还要出国?!
后来,老兵们私下悄悄告诉我们「你们会去巴基斯坦修公路。」
■ 如今喀喇昆仑公路旁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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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军装
要去执行援外任务,大家当然非常高兴!一方面,第一期工程的医疗保障任务就是我们医院领受的;另一方面,由于失火,医院现在一干二净,派我们出去正好!
很快,出国名单就定下来了。第一批同事 3 月初就走了,我是第二批,4 月份出发。当时女兵名额有限,我们外科基本把名额用完了,内科竞争得非常厉害,为了表达出国决心,她们还写了血书。最后,军区决定不再限制女兵名额,能去的都去。
想起我当兵等待分配时,大家都想去偏远地区,最后有三个女孩留在乌鲁木齐的军区总医院,她们都哭了——那时候,人的思想真的跟现在不一样。
那个年代的人很单纯。我们都想着到部队好好干,凡事敢为人先。
我当时完全有条件留在国内。因为国内还有一个留守处,需要机关兵。
但当我被安排留在国内当报务员时,我一下就凉透了心——我还是想援外!
但是那边已经留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怎么办呢?
我又冒把险,故意吊儿郎当,想把自己打入另册。我会故意坐在树荫下指挥我们班训练。这么一两次以后,排长、连长都认为「这个兵骄傲」,于是取消了我当机关兵的资格。我也就乐呵呵地接受了。
就这样,我被重新列入了援巴队伍的名单里。
结束了两个多月的新兵训练,5 月 15 日,我们换上了灰色或蓝色的便服,所有军用物品全部打包,统一留在国内保管。
因为我们国家向全世界承诺,不在任何国家驻一兵一卒,所以我们不能穿军装,而是以工人身份去的。
所有能体现你与军队有关系的东西——包括你自己的照片——都不带。万一在那边遗失,被别有用心的人捡到,可就坏了。
我们做的准备也就是这些。
最后回家看一看,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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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棺材是为你们准备的」
就这样,他们踏上了援巴征程。尽管工期不同,但前往巴基斯坦的路线是一样的。他们都要经过红其拉甫,也就是当时的水布浪沟边防检查站,跟祖国作最后的告别。
也是到了那里,他们才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第一批同事坐的是大巴车。当时只有很窄一条便道,路况险恶。拐弯时,半个车轮都悬在山崖外。
所以,我们第二批全部改乘卡车。当时我被分在抢救组,坐在救护车上。车上一共坐了七八个人,大家都在聊天说笑,热火朝天的。结果到了边境,看到界碑,顿时大家都不说话了,整个车都很安静。
仅仅一步之遥,但踏出这一步,家就远了,再想回国就难了。
■ 界碑
过了边境线,一个同事本来还有说有笑,状态挺好。结果,我一扭头发现她直翻白眼。
「你别装死啊!吓唬谁呢?」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她非但没反应,还继续翻着白眼。我赶紧叫来抢救组的徐副所长。
「这是高原反应!」
我们赶紧让她躺下,给她吸上氧,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
我记得有一个老乡叫张相富,身高一米八,壮如牛。但当天晚上他一个人恹恹的,像大病了一场,总是不做声。最后,他说了一句话「这次出国兆头不好。你们去后面看看,那儿还摆着几副棺材。兵站说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
从这天开始,他就闷闷不乐。
5 月 23 日,我们车队到了水布浪沟检查站。站在七号界碑旁,往前看是巴基斯坦,一条路蜿蜒而下,往回看就要跟祖国告别。
大家纷纷跳下车,想摸一摸界碑。张相富刚走到界碑旁边,突然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不好了!张相富中邪了!张相富中邪了!」新兵炸开了锅。
一个反应快的战友冲上去掐住他的人中,做了 15 分钟人工呼吸,才把他抢救过来。
去的时候,一路上山,最高海拔有 4800 米,我没什么不适。等到了巴方境内,开始往下走,我就感觉头疼,越走越疼。
一直忍到帕苏兵站——我们在巴方的第一站——下车我就躺进了帐篷,已经动不了了,好几个人都躺下了。
到了晚上,我睁开眼,发现所长和教导员过来看望我们,特别亲切,不知怎么的,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这就是我在巴基斯坦的第一个晚上。
我们的帐篷位于离老虎嘴 40 米的一个河滩处。沿边境的陡坡下来,在两座大山的交汇处是一个老虎嘴。大山上光秃秃的,都是千万年风化的石头,张牙舞爪地立着。一点小动静,哪怕只是窜过一只狐狸,都可能把大片大片的石头蹬下来,特别危险。
出国第一晚,一个战友刚睡下。突然听见外面有哨声,接着就是轰轰隆隆的落石声。他正准备跑,一块大概 20 多公斤的石头,碾破帐篷,砸在了他旁边的空铺上。
他说「这辈子我最害怕的就是那一天。出国第一天,就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如果我头再往前伸一点,也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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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两重天
还没到巴基斯坦,就差点减员。到了巴基斯坦第一晚,就经历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和落石。这是喀喇昆仑给筑路战士的下马威,却也只是个开始。
喀喇昆仑地形和气候都很复杂,张京渡和田念胜的驻地相距不超过 100 公里,但已经是冰火两重天。
再加上物质短缺,在这样的环境下,别说劳动了,衣食住行都无比困难。
因为寸草不生,河滩一带也没有绿色,我们部队的 20 多顶帐篷就是唯一的绿色。我们住大通铺,一排睡 10 个人。一年四季,帐篷中间都要生一个煤炉子,夏天也一样。
有时我们在外面的铁丝上晾衣服,一不小心,手就会被粘上,用力拔就会撕出血,要慢慢地用热毛巾把冰融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