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喜欢甜口味的可以加点白糖(喜欢清脆弹韧入口即化)
如果喜欢甜口味的可以加点白糖(喜欢清脆弹韧入口即化)相比起来,皮蛋瘦肉熬得半融,与粥俱入喉,既鲜甜又不费事,真好。煮好的粥也极佳,但病中喝粥,艇仔粥就不如皮蛋瘦肉粥了——艇仔粥备好底料,鱼、瘦肉、油条段、花生、葱花、海蜇、肚丝、鱿鱼切薄,用极烫粥下去,将这些烫熟;就着吃当然鲜美,但费嚼。毕竟口腔里生了病,咀嚼都不舒服。最易得的,大概是豆腐脑。我们老家叫豆腐花:软滑,筷夹不起,须用勺子;舀起一勺来,连带着碎紫菜、榨菜丁、干虾米,一起下去。稀里呼噜地好吃。豆腐花说是吃的,其实可算是喝的:单一碗喝了,可当点心;搭配一个脆香的萝卜丝饼,或是一面鸡蛋饼,吃得打饱嗝;回到家里,晚饭都免了:“在外头吃饱了!”
得过口腔溃疡或类似病症的诸位,大概都有类似体验:
喝粥,嗦米粉,喝其他流食。
久而久之,口里淡啊。
有什么东西,入口即化,不用咀嚼,却又有味儿呢?
最易得的,大概是豆腐脑。
我们老家叫豆腐花:软滑,筷夹不起,须用勺子;舀起一勺来,连带着碎紫菜、榨菜丁、干虾米,一起下去。稀里呼噜地好吃。豆腐花说是吃的,其实可算是喝的:单一碗喝了,可当点心;搭配一个脆香的萝卜丝饼,或是一面鸡蛋饼,吃得打饱嗝;回到家里,晚饭都免了:
“在外头吃饱了!”
煮好的粥也极佳,但病中喝粥,艇仔粥就不如皮蛋瘦肉粥了——艇仔粥备好底料,鱼、瘦肉、油条段、花生、葱花、海蜇、肚丝、鱿鱼切薄,用极烫粥下去,将这些烫熟;就着吃当然鲜美,但费嚼。毕竟口腔里生了病,咀嚼都不舒服。
相比起来,皮蛋瘦肉熬得半融,与粥俱入喉,既鲜甜又不费事,真好。
大概这就是所谓口感吧。
我外婆爱做烂糊年糕,是年糕切片,与青菜肉丝豆腐等一锅烩,吃起来黏黏糊糊,冬天暖和好吃,但吃多了会腻;用此法做的南瓜年糕却极佳:南瓜极耐炖,与年糕一样半融,颜色鲜明照眼,看得人也快活。
入口即化,只有一点点软糯又粗粝的口感滑喉而过。
说到喉,许多老先生说,早年间河南馆子有所谓铜锅蛋,入口即到喉,滑嫩无比。一口下去,嚼都不用嚼。
为什么有人爱嚼脆的,又有人爱吃嚼都不用嚼的——而且许多人经常身兼两种爱好呢?
吃牛肉,我家有两派。我爸就爱吃半生牛肉,觉得有嚼劲,有鲜味,有肉汁,有满足感;我妈就觉得,牛筋炖烂,牛腩软滑,肉纹理分开丝丝缕缕,入口嚼都不用嚼,脂肪如一团油般滑喉而过才好。
我比较折中一些:两样都挺好——交替吃,更好。
我有个朋友,会做一道有点意大利风的奶油烩饭,总会将米饭做得略生一点。我说中国人煮米饭,相比欧洲,会多水厚火,米饭晶莹剔透糯香得很。他表示理解,但说了一句,他的做法,是为了“不一致性”。聊吃的能聊出这么有学术范儿的词,也算是挺学术的研讨了。
这句话让我一怔,细想,也对:
比如我们那里,家常只有米饭没菜了,会做个蒸蛋,用蒸蛋来拌米饭;再差一点的,一坨猪油加点酱油,拌米饭吃了——这种时候,米饭就不宜太软;大概蒸蛋松滑,米饭就要略弹韧些。
口感上,差异感的搭配挺重要。
嗯,说到底,还是口感。
克里斯托弗·布朗纳是糖果公司 UnReal 的联合创始人。他认为纹理和材质很重要。
比方说,我们都知道:
很明显棉花糖与普通糖的质地不同,说穿了就是糖,但因为质地不同,所以吃砂糖和吃棉花糖,感觉是两回事。
滑铁卢大学神经科学助理教授迈克尔·巴内特·考恩则认为,“我们说的口味,说到底,是对味道、气味和质地特性的完整体验。”
日本以前有个说法,尤其流行于落语演员之中;吐槽那些爱吃厚肉的,说吃白鱼肉能体会到清雅的风味——什么样呢?就是嚼鱼肉时,要呼吸,于是能感受到一种清雅的甜味,是厚脂肪的鱼肉所没有的。
这其实除了口感和味道,还涉及到嗅觉了。
而口感,还是糖的例子:小熊软糖基本上只是糖和增稠剂的组合。如果液态化,就并不好吃。但因为软糖形态耐嚼,所以就特别好吃了。
都说馋人嗜味,但想来想去,人吃多了东西之后,很容易痴迷于口感吧。
比如不少人都喜欢饭后来份甜品:
如果单想吃口甜的,去舔砂糖就是了。
大多数饭后甜品提供的除了深浅不同的酸甜味外,还是外观(好看)、气味(芳馥)甚或(咀嚼起来的)声音。至于口感,各有所好,但大体上,大家应该都喜欢潮湿、松软、浓稠的甜品口味吧?如果给您一份干巴巴、硬邦邦、稀稀拉拉的甜品,估计得骂厨子。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三明治啊之类,似乎都覆盖着蛋黄酱这种酱料。
比起干燥的食物,人会更喜欢相对潮湿,但又不过分湿润的口感。
所以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入口即化的存在了——因为饮食习惯里,大多数固体食材,都不那么入口即化,新鲜生脆甚至有点难嚼,是大多数食材原本的模样。
得调理了、蒸煮焖炖了,才能从百炼钢变绕指柔,而在此过程中,味道也就喂进去了。
许多人喜欢吃的入口即化的东西——豆腐花、蒸蛋、炖烂的牛筋、松露巧克力、牛奶糖、欧姆蛋等等等等——全都经历过细致悠长的调味。
你有了美味的预感与期待,你的嘴唇与齿舌触碰到了食物,在口腔的温度下,这些美味的东西融化,过喉,带着流畅的、松软的、浓稠的、似有若无的感觉,滑过你的舌头,落入咽喉。
你的期望得到了满足,预想的美味留在了舌头上。真好,但不太过瘾,稍微缺少了一点咀嚼的满足感,所以要赶紧再吃下一口……
新西兰那边有过一个研究结论是:
人小时候,会喜欢口味顺滑的东西,所以孩子喜欢甜糯的蛋糕;年纪长了,会更喜欢咀嚼与复杂的味道,所以果仁巧克力和黑巧克力之类,都是稍微长大点才喜欢。
人到得后来,嚼多了口感纷繁的食物后,很容易返璞归真。据说已故名厨乔尔·罗布雄说过句话:
“我已经老了,如果还有什么美食割舍不下的话,那就是土豆泥。”他老人家的土豆泥配方里,牛奶和黄油越多越好——如此土豆泥才能做出柔糯绵密的口感来。
清朝大才子袁枚,以前在《随园食单》里说过一句:鲍参翅肚,虚名之士,鸡鸭鱼鹅,实用之菜。
的确,鲍鱼海参鱼翅这些,本身没啥味儿,得靠调理入味才行。
反而鸡鸭鱼鹅,既能吃,也能用来调味。
那为什么中国古人还要吃鲍翅参肚呢?——我先声明,我是不鼓励不建议大家吃这个的。
因为吃这些珍稀食材,在古代很大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昂贵,稀有,可以摆阔吹嘘。
另一方面,中国人很早就懂得:像鲍翅参肚这些通过烹饪,能制造出独特口感的东西,再加以调味,可以出来很独特的效果。
这大概是“味道可以调,口感更稀有”的佐证吧。
甚至我们不说鲍翅参肚这些过于高端的食材了,就比如开头所说的豆腐脑,说白了就是黄豆成浆后絮凝构成口感微妙的制品。
像这样复杂加工改变口感与调味之后的制品,几百年前就深入千家万户,成为我们最日常的饮食。
又不止豆腐脑了。
比如没人要的牛脑壳皮和牛杂碎,煮熟切薄,加卤汁花椒辣子油红拌,就是如今的夫妻肺片——据说一度叫做废片,因为都是边角料,都是靠辣味,化腐朽为神奇。
各色重庆火锅里,率多如此:比如脑花做得好的,都是先用酒葱姜外配自家秘制酱料,好生腌过,然后烫出来,不失柔滑香软之味。
火锅涮的胗花——当地读作郡花——会将鸡胗鸭胗切出花状,再酱油姜蒜腌过,所以越涮越有味。
至于小店日常作为招牌的“生抠鸭肠”、“手撕毛肚”,更加霸气了。
说来说去,还是找到合适的食材,将之做出独特的口感,加以微妙调味。对调味高手而言,味道可以调,而承载味道独一无二的,是口感。
最后一点心得。
刚也说了,人少年时,爱吃甜香软口的;年纪长了点,才爱吃脆香耐嚼的。
通常吃席,开头冷盘小菜,脆口小巧的多;越到后来越热乎,结尾大汤大蹄髈八宝饭,不一而足——越来越软厚甜。
法国人吃前菜,吃主菜,最后甜点——也是个小巧轻盈、敦厚扎实,到甜软收尾。
这其实也有点越吃越返璞归真的感觉。
大概每个人吃饭到最后,吃到那份嚼都不用嚼、入口即化的甜点时,都会有种回归童年的安适之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