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府心斋桥(幕府时代江户城的市井风情)
大阪府心斋桥(幕府时代江户城的市井风情)沿着日本桥川的两岸,建有许多仓库,一直延绵到城堡。这些仓库储存着来自整个日本列岛以及世界各地的物产,不过他们只供应城堡,不供应整个城市。从桥上眺望的人可以体会到城堡召集和指挥的权力。虽然通常被称为江户城,但我们应该记得,它的真实名称是千代田城。德川氏的社会契约是这样规定的:幕府政权会确保此地和平安宁,保证消除贫困。如此,它才能长久不衰。用当时的语言来表达,即幕府要“经世济民”。因此,良好的秩序是最基本的要求。《江户日本桥》,葛饰北斋作,《富岳三十六景》之一,1830年—1832年,彩色木刻版画。采用全透视法会使城堡缩小成一个点,因此北斋将其置于一个单独空间中,高悬在上方,只有富士山比它更高东京前传:德川幕府与江户城;[英]泰门·斯科里奇/著;吕长清、马宏伟/译;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8日本桥每天人来人往,生机勃勃,百姓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最早描绘这一地区的图画就表现了这种氛围。这个
泰门·斯科里奇
江户是东京的前身。作为德川幕府的所在地,江户从17世纪开始了它的繁盛时期,逐渐成为日本贸易、经济和城市文明的中心,直到1868年它成为东京。在今日的东京,你依然能找到昔日幕府时代江户城的身影。
泰门·斯科里奇是一位以研究江户时代的艺术史见长的日本学家。他以版画、诗歌、建筑为线索,在《东京前传:德川幕府与江户城》中讲述了江户的城市起源与成长史:它的城市布局和规划、知名地标和建筑的建造、两百余年的幕府统治留给今日东京的文化遗产……
经出版社授权,澎湃新闻私家地理选摘了其中讲述日本桥的《幕府中心》一章。
东京前传:德川幕府与江户城;[英]泰门·斯科里奇/著;吕长清、马宏伟/译;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8
日本桥每天人来人往,生机勃勃,百姓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最早描绘这一地区的图画就表现了这种氛围。这个地方聚集了各色人等。桥梁使人们聚集,形成交通瓶颈,德川家正好利用这种漏斗效应进行管控,但同时也以建筑和空间的方式宣示其政体的存在。在日本桥上欣赏到的风景令人惊叹——这在江户这样一个缺少整体棋盘格规划的城市中很少见。
日本桥是唯一能纵览江户广阔全景的地方,可以沿着日本桥川一直望到江户城。这座桥恰好架在此地,目的也是展示一下权力所在地的风景。毕竟,江户城是一座城堡,不可能看不见。日本桥坐落在城堡的东侧,清晨的阳光照耀在金色的桥塔上,灿烂辉煌;而江户城的大门在桥的东边,这意味着第一束阳光照亮的是幕府。后来,又建了一座桥,位于日本桥川与城堡护城河的交汇处——在某些图片中可以看到——但在最初的规划中,景色应该是连绵不断的。
《江户日本桥》,葛饰北斋作,《富岳三十六景》之一,1830年—1832年,彩色木刻版画。采用全透视法会使城堡缩小成一个点,因此北斋将其置于一个单独空间中,高悬在上方,只有富士山比它更高
沿着日本桥川的两岸,建有许多仓库,一直延绵到城堡。这些仓库储存着来自整个日本列岛以及世界各地的物产,不过他们只供应城堡,不供应整个城市。从桥上眺望的人可以体会到城堡召集和指挥的权力。虽然通常被称为江户城,但我们应该记得,它的真实名称是千代田城。德川氏的社会契约是这样规定的:幕府政权会确保此地和平安宁,保证消除贫困。如此,它才能长久不衰。用当时的语言来表达,即幕府要“经世济民”。因此,良好的秩序是最基本的要求。
站在日本桥上眺望,城堡巍峨,位置偏左。它并没有端立在正前方是为了与左侧的圆锥形富士山保持平衡。“富士”这个名字是另一个双关语,或者说是多个双关语。日语富士的读音“fuji”可以表示“不二”,给人的感觉是这座山无与伦比、盖世无双;它也可能意味着“不死”,从而象征不朽和永恒。今天,富士山已成为整个日本的象征,但在江户时代并非如此——富士山远离首都,因此是江户所在的东方的象征。“不二”可能表明京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它媲美。富士山许诺给予江户独一无二的永恒。
桥分左右两面,日本桥的两面景色互补。背向城堡向东看,是另一幅具有象征意义的构图。这里是江户的鱼市。因为京都位于内陆地区,所以那个时候鱼还不是日本人的主食,但是,江户到处都是海鲜。画中的这个市场很有名,每天的交易量超过一千两金币,而一两金币可以购买一石大米,换句话说,一两金币足以养活一个成年人一整年。平底船停泊在桥边,卸下大量鲜鱼,品种丰富,价格便宜。图片上显示小贩们挑着箩筐从桥边走过。除了鱼市以外,还有很多仓库,这些仓库与大桥另一侧的仓库一模一样,但这些是给普通人用的。这里还有另一座桥,是后来增建的,叫作江户桥。正如人们戏谑的那样,鱼市把江户和日本连接在一起。尽管这样的市场又脏又臭,交易也不规范,但它并不会对投向城堡的目光形成负面的影响。市井生活是日本桥背面的风景,也是幕府政体的中心。
《日本桥,望向江户桥》,葛饰北斋作,选自《东都名所一览》,1800年,彩色木刻版画。背向城堡方向看过去,面前的景色是大河,鱼市就在左边
18世纪中叶,描绘江户著名景点地形的版画开始流行,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流通范围上,都远远超过了金色屏风上的风景图。任何人都可以买到这些版画——这就需要对精英权贵的住所进行谨慎处理,哪怕些许的不敬都会给艺术家和出版商招致严厉的训诫。风景画印刷出来就是供人欣赏的,却有着许多顾忌,这似乎有悖常理。实际上,幕府政权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巨大而醒目的城堡是战争机器的组成部分,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城堡令幕府感到尴尬,幕府希望像所有东亚精英一样逐渐退出显眼的位置。当1657年的熊熊大火烧毁了城堡的天守阁时,这样的毁灭甚至可能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此后,天守阁再未重建。
在为平民创作的图画中,对城堡的描绘都极其审慎。我们来看一下江户画家葛饰北斋的两种描绘方式:第一种方式参见上文出现的一幅插图(图1);另一种方式则表现在展开的两页画作中,出自一本江户指南手册,也是类似的流行作品(图3)。前者描绘的是市井画面,没有什么严肃的内容,北斋笔下的场景开放坦荡、一览无余。后者描绘的是面向城堡的景色,但是进行了改动,画面中包括了鱼市和整座桥。在以第二种方式描绘的画面中,忙碌的平民清晰可见,但是有一队威严的大名的人马也从西方进入画面。画中出现大名队伍的目的是隐藏他们。随行人员被云遮住了,只用一支戟来代表。这就是描绘权势人物的正确方式:必须把他们表现出来,因为忽略他们是不敬,但又不能把他们完全表现出来,因为盯着看也意味有什么严肃的内容,北斋笔下的场景开放坦荡、一览无余。后者描绘的是面向城堡的景色,但是进行了改动,画面中包括了鱼市和整座桥。在以第二种方式描绘的画面中,忙碌的平民清晰可见,但是有一队威严的大名的人马也从西方进入画面。画中出现大名队伍的目的是隐藏他们。随行人员被云遮住了,只用一支戟来代表。这就是描绘权势人物的正确方式:必须把他们表现出来,因为忽略他们是不敬,但又不能把他们完全表现出来,因为盯着看也意味着不敬。北斋还小心谨慎地用云雾和树木遮蔽了城堡。他不能不表现城堡,实际上,他必须表现它,因为不这样做,就意味着要抹杀它,是为大不敬。因此,他将其表现为遥不可及的场所。北斋描绘的城堡打破了空间的框架,它是平民版画框架内无法容纳的事物,被放在右上角,凌驾于其他一切之上。前文出现过的北斋的另一幅画中也采取了类似的做法(图1)。北斋在此画中采用透视技法来表现排列密集的仓库,但是照这样布局,城堡就会位于透视中的“消失点”。让城堡看起来如此渺小是大不敬,因此北斋让其脱颖而出,漂浮在天空中,摆脱了几何原理的束缚,与下层社会界限分明。我们可以将这种构图与另一位江户本地版画家北尾政美的作品对比一下。政美把城堡画在桥下,上面是隆隆作响的小车和肮脏的脚。这真是一个大胆冒险的构图。
《日本桥》,葛饰北斋作,出自《绘本东都游》1802年,彩色印刷本。这本书1799年出版时是单色本,再版时删除了部分景点,彩色印刷。鱼市位于画面底部,城堡位于上方,雄伟壮观,逸出了画框
《从江户桥看日本桥》,北尾政美作,选自《浮绘》系列,彩色木刻版画,1781年—1789年。严格采用透视法带来的一个问题是,城堡的重要意义被大大削弱了
日本桥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幕府在这一带集中设立了各种统治机构,进一步强化了这种重要性。这些机构处所被刻意往后移动了一到两条街,如此一来,它们既构成了大桥的周边环境,但又并非实际可见,从而避免了平民百姓的审视。这就符合城市规划中的“敬畏”要素。桥上的人知道幕府的建筑就坐落在附近,但是,作为平民百姓,他或她无权看一眼这些建筑物。这种介于可见与不可见的对立特性渗透在幕府将军对政治意义的看法中,被称为“影像缺席”。
以河为背景,在日本桥和城堡之间,有三个地点可以体现幕府统治的力量。这三个地址都在东岸,即日光大道和“德川”这一侧,而不是在京都那一侧。这几个地点控制着一些至关重要同时又具有象征意义的事项。这些特色事项也是以前日本所有政权都无法企及的。这三个地点设有各种机构来监管价值、时间和空间。第一个地点离城堡最近,是铸币厂。和威尼斯一样,这里是日本的最高商业机构,称为“金座”。江户的铸币厂建造于1601年,实际上早于日本桥建造的时间,因此,日本桥在建造时肯定是刻意设计得与铸币厂成一条直线。这座庞大且保存完好的建筑充当着幕府中央银行的角色,现如今的日本银行仍然占据着这一位置。
日本的第二个造币厂开设在德川家康隐退后的城堡骏府城,但是这个造币厂于1612年关闭,所有的产品都运到了江户。金座与河流之间的街区被称为本两替町。然而在历史上,日本当局很少发行货币,通常使用中国的钱币,也就是称重计算的纯金属块。1608年,幕府禁止使用外币,发行了一种金币,称为小判,价值一两。我们在前文讲到过,一两能买到一石大米,不过,有意思的是,一两金币换算下来也恰好等于殖民时期西班牙的货币一里亚尔。虽然汇率会随着时间上下波动,但这表明德川幕府发行的新货币融入了世界贸易的国际体系。由于一两是一笔巨款,因此1626年又发行了一种价值比较低的铜币——宽永通宝,因铸造于后水尾天皇宽永年间(1624年—1644年)而得名。也许是因为货币大量普及,所以后来的历博屏风中没再看到露天货币兑换商的形象。江户铸币厂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它不仅没在这张图画中出现,而且在存世的270年间,都没有留下一张关于它的图片。北斋的透视版画中,也只是隐约示意了它的顶部,一片金光灿烂的轮廓(见图1)。但是,没有一个艺术家或出版商敢冒大不敬的风险来充分描绘其形象。因此,我们不知道这座建筑物的外观是什么样。
第二个地点也同样是封闭的,从未成为被描绘的对象,但所有人都知道,也听说过它。这就是江户的时钟,位于本两替町旁边的本石町。“石”这个字,表示的是大米的重量单位,但它在日语中作为多音字也可以写作“时”,表示时间单位(一时约等于现代的两个小时)。但是,这只是推测,因为找不到与此有关的记录。江户以前没有任何统一的报时设施。人们要么使用自己的计时工具,要么干脆什么都不用。因此,在日本桥建成后不久,幕府将军德川秀忠就捐了一座钟。据说幕府将军把挂在城堡里的钟摘下来,捐赠给了这座城市。这表明,政府管理部门施行的秩序已扩大到全市范围。幕府安排了一名官员专门负责敲钟,并且向能听到钟声范围内的住户征收适量的税款,用以大钟的日常保养。
大钟是幕府将军永久馈赠的礼物,而且他还负责所有修理费用。当大钟烧毁时(这种事发生了好几次,分别在1657年、1666年、1679年和1711年),幕府将军及时进行了更换。我们不太了解以前钟楼的外观,但是1712年后的钟楼,正面有20多米宽,整座钟楼有35米高。至于大钟,最后更换的那个仍然存世,就挂在原始地点附近的一个公园里,但旧日的风采已经黯然无存。公园里经常睡着蓬头垢面的人,大钟悬挂在难看的混凝土结构中。
本石町大钟,建于1711年。钟楼为现代所建。古老的大钟得以幸存,但是从原来的位置移到此处,安置在难看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中
这座钟没有任何图片记录,文字资料也不足,但还是有一点儿。1774年,俳谐诗人与谢芜村写到了它。如今,芜村被视为继松尾芭蕉之后的俳句巨匠。年轻时,他从京都来到江户,师从早野巴人学习俳谐。芜村写道:“我的师傅,曾经居住在武藏国江户市的一个简陋的住宅中,就在著名的(本)石町钟楼附近。这个位置使他得以享受城市中心的生活。”芜村之所以提及这个地方,是为了表示“敬畏”。他说,钟声唤起了他艺术上的觉醒:
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师傅被钟声惊醒,于是他跟我谈起了俳句。要是我啰嗦一些废话,他就假装没听见。我由此认识到他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幕府将军的大钟反复提醒着与谢芜村听取早野巴人的独特见解。由于巴人经常进行此类午夜会谈,因此工作室取名为夜半亭。巴人去世后,芜村继承了夜半亭的俳号。
日本桥附近的大钟位于江户的中心,还有另外八座大钟散布于城市周围(浅草、本庄、上野、芝、目白、市谷、赤坂和四谷)。它们按照本石町的“真实时间”确定时间,因此城郊地区的时间会有所滞后。显然,随着与幕府的距离拉远,时间也脱离了管辖。
责任编辑:钱成熙